“喂！！你要做饭给我吃呢，介意个什么劲啊？我给你洗干净了，不然毒死我啊！！”
“毒？”他眨眨眼睛。素素弯下腰，轻轻拍了下他的小腿：
“抬起来。”少年还在迟疑，素素快要发飙了，冲他吼：
“趁我没改变主意！快点！”
“那就等你改变主意好了。”他别过目光，有些不悦。素素叹了口气。
“我不是说了吗？你都要做饭给我了，还在犹豫什么啊……”
“我不想你为我做这样的事……你没理由为我受这种委屈！”
“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他瞪着她，没有说话，转开了视线……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她按着他的肩膀晃了晃，“你看着我啊，你是我的男朋友，为什么我不能帮你做？我喜欢你，这是我表达喜欢的方式，你也不接受吗？机会都不给我？”素素看着杨笑凡咬紧了嘴唇，下颌的线条硬朗了些。
“反正只有这里可以洗，你不同意就耗着……”素素看了看他，弯下腰托住他的左脚踝，然后抬起来，他没有反抗，素素知道那并不是完全接受了的感觉，还是有些，排斥的，不只是杨笑凡，她自己的心里也是。可是，既然是男朋友……
素素打开水龙头，杨笑凡微微缩了一下，她回头望着他：
“怎么了？”
“没事……”他只是淡淡地摇摇头。
“一只脚站得稳吗？”
“可以，习惯了……”
“哦。”素素往他的脚趾，脚背，脚掌，脚踝，轻轻搓上洗手液，离得很近的时候，素素才看到，他的脚趾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脏，指甲修剪得很干净，甚至指甲的每个小缝隙里，都是干干净净的，唯一的污迹，是刚才出门不小心溅上的一点泥水。他的脚趾有点发凉，这种皮肤的接触，在素素看来，是那么陌生，和杨笑凡在一起也有很久了，可是没有一次是这样的近距离的接触。她甚至渐渐忘记了刚才心里的不适。
“对不起……”他的声音有些小。
“别道歉。”素素支支吾吾。
洗好以后，有一瞬她犹豫着要用什么擦干，杨笑凡看出了她的想法：
“用那个毛巾就好了。”
“唉？”素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是刚才洗澡后给他的新毛巾？用这个擦脚？素素开始好奇一些事情，“你平时也是这样吗？”
“什么？”
“你擦脚用的毛巾，是不和别人混用的吧？”
“你是说和我爸吗？那个怎么能混用，我有自己专用的。”他笑了笑。
“你经常洗脚的吧？”素素看着他的脚趾，是干干净净的那种，原来最初注意到的时候，并不是错觉。
“比你们洗手的频率还高些，因为弄脏的频率高，没什么奇怪的，我的脚对我来说，和手也差不多了。”
“哦……”素素松开他的左脚，“好了。”
“啊，那个，裤子可以帮我挽起来么？”他望着素素。
“嗯，哦……”素素一边点头，一边动手。
“还有……拖鞋也要洗的。”素素差一点就忘记了这一点，那终归是他的双脚，不同于双手的……
然后换右脚，素素的手指拂过杨笑凡的脚趾，他的小茧子，他的伤口，每个细节都那么清晰，杨笑凡感觉到素素的动作变慢了，本来就有些紧张的他，试探地问：
“怎么？”他问得太小心，素素一下就听出来他的小情绪。
“啊，没有……”素素抚摸他的伤口，杨笑凡注意到，便笑了起来：
“那个，受伤无法避免啦。”
“总觉得，要比弄伤手指疼的……”
“我可宁愿脚趾痛也不要感觉到手指痛。”他孩子气地吐吐舌头，“好了吗？要快点弄东西吃，饿扁了。”
“嗯，哦。”
素素家的厨房对于杨笑凡来说实在是太不适用了。他一定要把脚抬得很高才可以，素素看得出，那样真的很累。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切菜的时候，稍微麻烦了素素，把小的砧板放在低一些的位置，方便够得到。
看他用脚趾夹着菜刀，素素吓出一身冷汗，犹豫着要不要接手，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不要让杨笑凡来做比较好，可是他并没有露出任何不适应的表情，熟练的样子，好像这些他每天都会做一样。
出乎预料的是，不论是切片还是切丝，他都切得好到和一般人用手别无二致，而且速度还很快……唯一的不同，是他用脚趾夹着刀背，而不是刀把。
“这个，你也做得到……”素素讶异地望着他的每个动作。
“多加练习就可以，没什么难的。”
“哪有不难？我就做不到……”
“你用手切就好了，又不必像我这样。”
“我用手也不行啊！”素素嘟着嘴巴有些生闷气了。杨笑凡看着她蹲在他脚边，托着下巴近距离观察着，就有些不舒服。
“那你试试，不难的。”素素仰起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刀，笨手笨脚，切得一塌糊涂。
“我说过不行的吧！你还不相信！！”她看起来更郁闷了，“你教我吧？”
“这个……怎么教你？”他有些哭笑不得，明明切菜这种事情，就得慢慢练。
“你手把手教我呗？”
“我不能用脚把着你的手教你。”
“可以的！”她不依不饶，然而，试了好几次，差不多折腾了五分钟，果然如杨笑凡说的，根本没办法教，素素终于放弃了，看起来很纠结，杨笑凡忍不住叹气，如果可以，他也想，试试手把手教她……
那顿饭做得很艰苦，杨笑凡炒菜的时候，一直要把脚抬高，看起来相当疲惫，素素看不下去，终于有机会出手，可能是真的累了，杨笑凡没有坚持，就让她来做。
怕糊掉，素素只能拼命加快速度，结果是，差不多有半数被她炒到锅外边去了……
没关系，总算是弄出一桌可以吃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54
坐在餐桌前，素素已经被几近癫狂的幸福感包围了，一阵狼吞虎咽以后，当她抬起头看向与她坐在呈九十度位置的杨笑凡时，才愣了下。
“你……不吃吗？”她疑惑。因为他面前的碗里，什么也没有动过，筷子还好好放在一边。
“啊，嗯……也不是……”素素看出他的犹豫，猜得到他一定又在介意什么，她拿走了他的筷子，换了一把汤勺，把米饭和菜配好了盛在勺子里。
“喂喂，你这是做什么？”杨笑凡看出了素素的想法，蹙起了眉头，有些不满，可是女孩子不搭理他，只管弄好，才拿起勺子送到他嘴边。
“喏，这个很好吃哦！”
“不要了……”他偏过头去，眼神有点屈辱。素素挑挑眉，把勺子插在他的碗里，笑了起来：
“你自己可以，对吧？我知道。”素素喜滋滋地继续吃饭，觉得有种捉弄他得逞的感觉。
“给我筷子啊，不要勺子。”他看着素素蹙着眉。
“嘻嘻……”素素如他所愿，把筷子递给他，见他没动，有些无奈地叹口气：
“接着啊……”他咬了咬下唇，抬起右脚接到筷子，便埋头扒饭。素素这才察觉，他为什么会犹豫，因为餐桌对他来说是有一点高，倒不是影响到他吃饭，只是他根本就够不着那些摆放得远一些的盘子。素素觉得心里苦，真是笨到家了，居然连这种问题都没有察觉，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呢……她伸手把盘子推到他的面前。
“多吃点肉哦，你太瘦了。”素素看着他，有些心疼。他却抬起头说：
“你还不是一样。”女生冲他不满地扁扁嘴巴，刚才的纠结全都被一扫而光，“不要吃肉……”
“素食者啊。”杨笑凡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肉不好吃。”
“哪有人说肉不好吃的，我说这盘子里怎么都剩下肉了呢，你把菜挑完了吧……”他蹙了蹙眉，不过仍旧吃得很开心的样子，“还是说你刚才炒的时候，把菜都炒外面了。”
“哪有！！”素素有些气急败坏，脸颊涨得通红。
吃过饭，本来杨笑凡是想要帮素素洗了碗再回去了，可是太不方便，素素也便让他在客厅稍微等一会儿，等一切收拾妥当，便撑着伞送他去公车站。
笨手笨脚的素素不知道洗了多久，才终于停手完成，她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洗了手，往客厅去了。
雨还在“哗哗”得下，窗玻璃上的雨水一股一股滑下，窗外幽暗的光透进更为昏暗的室内，在杨笑凡的脸上打上移动的光影。他居然倒在沙发里就睡了……
素素走过去，推了推他，少年微微哼了一声，皱着眉头，然后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
“哎？已经洗完了吗？”他微微坐直，摇了摇头，看起来还有些迷糊，素素翻身坐在他身边，觉得这样的他有些好笑：
“喂，没睡醒啊，很累吗？”可是下一秒，素素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身上散发着不正常的热度，她慌忙探上他的前额，经不住吓了一跳。滚烫滚烫的触感透过掌心传递到她的大脑。
“你发烧了吗？！”素素大吼一声，把迷迷糊糊的杨笑凡一下吼醒了，他蹙着眉头愣了一会儿，才说：
“可能是吧……”然后勾起唇角淡淡地笑着，“我先回家……”他准备站起来。
“你说什么傻话！这种天气怎么放心你回去，你还在生病，没人照顾怎么行……都是我不好，害你淋雨……”素素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大腿，脑海里又浮现了当初叫杨笑凡陪她一起看演出，住院的事情。
“就是小发烧，常有的事情，吃了药，明天就好了。”他站起身，可是身子却晃了一晃。素素不依不饶地拉住他：
“你这样我怎么送你回去，去床上躺着！”
“我……”他有些踟蹰。
“我什么我，快点去！！”
“这样不好吧……我还是回去了。”他有些执拗，转身去开门，到了门口，才发现双腿的力量已经变得虚无，别说开门，单脚站得稳就不错了。
“你的东西都在我这里呢，我不放心你，留下来吧，去床上躺着，我去拿些药给你。”素素满眼的担忧，杨笑凡也开始有些动摇，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出现过，并没有他自己说得那么简单，尤其是窗外还在下着大雨，这种天气，对于他的身体更加不利。
“你不要再犹豫了，今天留下来，就这一次还不行吗？要是你身体没事，我绝对不会再留你……我都信任你的，你难道不信任我吗？”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他被素素说急了，“……那我留下来……”他回答得有些艰涩。
“快去床上躺着。”素素三步并作两步，推推他的肩胛。
“我，我，我睡沙发。”他踟蹰。
“睡什么沙发，我家有客房！”素素板着脸，把他扔客厅隔壁的房间去了。杨笑凡被素素催促上床，素素又是倒水，又是拿药，最后还帮他测量体温。杨笑凡的眼里充满歉意，他不仅发了烧，还是不低的那种……
素素拿着体温计直皱眉头，她试好水温，趋近他，把药片塞进他的嘴巴，然后左手绕过他的脖子借力扶着他，右手握玻璃杯喂水给他，少年本想说些什么，可是素素的动作太快，他只好任由她摆布。
吃过药，杨笑凡感到尴尬，忽然想起那本书，便不依不饶要素素拿给他，素素没想到他记忆力这么好，可是答应好的事情，只好硬着头皮去拿，他蜷着腿埋头翻看，素素却避开到远远的，那样的书，她不会再想看第二遍。
当初，她是去书店买复习资料的，不经意间见到这样的书，马上就想起了杨笑凡，于是拿起来瞟了一眼，并没打算买，却不小心顺手放在她已经挑好的厚厚的一摞复习资料里。
付钱的时候也没有注意，就把这本书买了回来，直到一星期前才翻出来，于是便看了几页，短短的几页就已经让她噩梦不断。书里出现的很多图片，击中了她脆弱的神经，如果说是学医的，那倒是习惯了，可是素素本来就对这种充满着畏惧心理，那些画面即真实，又血腥，吓坏了她。几乎每天都能在梦里听到杨笑凡的挣扎声，可是她却不敢靠近。
杨笑凡的表情从翻开书的时候就很平静，他浏览得很快，不一会就翻了一遍，抬起头时看到素素站得远远的，偷偷观察他，不觉有些好笑：
“傻丫头，干嘛看这种书？多吓人。”
“还不是因为突然想到你，不小心就买了嘛……”素素走近些，伸手拿起那本书，放在床头，“话说回来，你不会觉得怕？”
“我……还好……”
“可是还是觉得会很痛啊，只是看着也这么觉得。”素素踢掉拖鞋，蜷着身子蹲坐在椅子里。
“并不是那样的，如果神经坏死的话，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哎？”
“就是那样，所以不会觉得很疼……”他有些若有所思，素素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但是，做完手术的时候，会疼吧？”
“那个……自然会有一些。”他扬起笑容，“我们不谈这个吧？那个，我有些困了呢。”
“大概是药物的作用。”素素拖着下巴，随即扬起眉毛，“那我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要快一点好起来哦。”
“嗯。”他一边回应，一边躺下来，素素帮他掖好被子，关掉电灯，才转身离开。
站在门口的素素，终于有了消化和喘息的机会，她发誓并不是想要窥探杨笑凡的秘密，可是不经意翻到了，她感到腔子里憋着一股难受的东西，无法排解，那个从他的包里翻出来的药瓶，透过衣兜，紧紧贴着她的大腿，若隐若现……那瓶子上“去痛片”几个字，让她很不是滋味。
她开始回忆起，伯父常常在电话里催促他吃药的事情，继而想起，他常常去的药店，脑子里混乱极了。他在生病吗？
素素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她的手指都在颤抖，搜索引擎里输入药物名称，看到那可怕的副作用，她的心“咚咚”直跳，素素攥了攥手机，拨通了张轩华的电话。
“喂，我是白素素。”
“哎？是素素啊，笑凡他怎么样了？”
“什么？”
“他的身体啊，那天唱歌的时候，突然出了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