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了……”他半垂着脸孔，然后就站了起来。
“你要走了吗？”杨笑凡愣了下，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素素追到门口帮他拉开门，他用身子接替她推的门，然后出去，素素跟上。
“那个，你有没有见到小师兄？”
“什么？”杨笑凡不解。
“有没有在这里见过他。我是说，十点钟的时候……”素素有些不好意思，她都不知道杨笑凡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得这里。
“没有。你们约了在这里见面？”
“是，是啊……”素素盯着自己的鞋尖，然后瞥到杨笑凡有些发紫穿着拖鞋的脚。
“我十点以前就在这里了，没有见过他。”素素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杨笑凡又要转身离开，素素追上他：
“我有事情要问你的！”杨笑凡停下脚步，面对她而站，眼光淡淡的。素素笨手笨脚翻着背包，从里面抽出一本杂志，还没有开口，杨笑凡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篇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本杂志？
“他们采访你了？”素素望着他，杨笑凡撇了撇嘴角，笑了：
“嗯。”
“你……同意的？”素素有些鄙夷，他却又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答应这种事情！！”素素苦笑着。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杨笑凡！你站住！！”素素不依不饶，一把拽住他的衣摆，表情都是苦的，“他们问你那些问题，你不会难过吗？！”
“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事实。”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素素的眼睛湿了，她攥紧手里的纸页，恨不得将所有有这篇报道的杂志统统撕掉吞下去。
她恨他们，恨他们为什么那样不痛不痒地说着风凉话，因为受伤的不是他们的亲人，朋友所以不管怎么说都没关系吗？他们不会考虑笑凡的感受吗？因为意外残疾，不能再弹琴，这样的事情，是特地拿来赚取眼泪和同情的吗？杨笑凡会怎么想？那个不肯被别人同情的杨笑凡，那个不管发生过什么，都努力生活的杨笑凡，他又不是杨笑尘的附属品，凭什么要这样报道他？
“别这样。”见素素快要哭出来，杨笑凡的语气微冷。
“我哪样了？就是他们的错！我看不下去，我不允许，我不准！他们凭什么，凭什么？！”素素擦着眼泪，“凭什么这样报道你，笑凡的身体，笑凡的梦想，我不准别人说三道四的……”
“报道是经过我同意的，你不要总是兀自揣测别人的想法好不好？你又凭什么不准？有空想这些，不如想想自己的事情吧！”说完，杨笑凡转身大步走开，素素呆呆地盯着他的背影，蹲在地上大哭。
可是杨笑凡头也不回的离开。他不是没有听到素素的哭声，那一刻他的心都要碎了，可是不能回头，如果回头，他的一切努力都要前功尽弃。
秋天萧索的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和风干眼泪的感觉很像，杨笑凡苦涩地叹口气，坐在小广场的长椅，不远处是几个追逐嬉戏的小孩子，嬉闹的声音让他忍不住有些惆怅。
“哎？杨笑凡，你在这里？”少年闻声回头，看到那个圆脸的女孩一脸欣喜地奔过来，“我还以为是我眼花看错了呢，你怎么在这里啊！！真是太抱歉了，因为临时有事情耽搁了一下，等我到肯德基的时候，你人已经不见了呢！”
“帮我拨个电话，好吗？”杨笑凡似乎并不在意秦雅琴的迟到，而是直截了当地说。
“我们走吧。”秦雅琴冲他挑挑眉，少年有些疑惑，雅琴扮个鬼脸解释道，“跟我去那边的电话亭啊，我可没有手机这么高级的东西哦。”他这才想起什么，点了点头。
女孩帮他拨好号码，杨笑凡用肩膀夹着听筒：
“喂，你好，是我，杨笑凡。”电话那头的魏小军似乎还在睡懒觉，声音懵懵懂懂的。
“啊，嗯，笑凡？什么事啊？这么早？”
“我拜托你……”
“哦，不会又是和白素素有关吧？”他终于清醒，笑凡打电话给他，无非不过一个理由。
“是啊，去看看素素吧，她遇到点麻烦。”
“果然，别着急了，你就放心交给我，有我在，她绝对不会有问题啦。”杨笑凡跟魏小军大致说了素素的位置，然后这才放下心来。秦雅琴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怎么了？出事了？”雅琴一边帮杨笑凡把电话听筒放回去，一边眨巴眨巴眼睛。
“没什么。”
“呐，那个你叫素素的，是什么人啊？”雅琴试探地问，见杨笑凡没有回应，气氛有些古怪，雅琴才急忙说，“那个你……不介意我刚才听了你的电话吧，我不是故意的。”
“走吧，找个地方我教你乐谱。”
“哎？哦，好！”她跟上他的脚步，“不如去约好的肯德基……”
“那里我写字不方便，别处好么？”
“嗯……哦……”雅琴不安地戳戳手指，在别人面前，她都做得很周全的，可是在杨笑凡这里，她就漏洞百出。最终还是就近选择了小广场的长椅，杨笑凡蜷腿坐在上面：
“上次让你买的乐谱本买到了么？”
“嗯，买到了。”雅琴从包里抽出，摊开放在杨笑凡面前，“是这种吧，五条线的。”他微微点头。秦雅琴很佩服杨笑凡的一点，是他在教别人东西的时候总是很耐心，而且思路清晰，甚至忍不住要觉得，他比她以前所遇到的任何老师都要擅长讲课。
“啊，是这样啊，我明白了。”雅琴不住地点头。
“那好，我写一段出来，你唱给我听听。”杨笑凡埋头在雅琴的乐谱本上，迅速的涂写了一小段。
女生向来胆子大，也不怕唱错，虽然稍有走音的嫌疑，也缺乏唱歌的技巧，不过，并没有什么大的错误，杨笑凡听着听着，便露出了笑容。
“不错。”他点点头，转身穿上拖鞋，“今天就这样吧，下次再约时间教你。”雅琴听说还有机会，忍不住内心欢呼，但是，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因为杨笑尘的演奏会已经迫近，结束后，就不能够和他见面，或者再也没有机会让他知道她的心意。
“你要回去了吗？”
“嗯。”他站起身。
“非常谢谢你！”
“不用的。”他浅笑。走路的时候还微微有些跛，雅琴这才注意到，便跟上他的步子：
“你的脚受伤了吗？”
“嗯，没关系，已经快要好了。”
“哦……”雅琴侧过头，看到的是杨笑凡微微凝起来的眉头。
“你不开心吗？”雅琴望着他，他想事情太投入，没听到，女生推了下他的后背，他才回过神：
“怎么？”
“你看起来有心事，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什么……”他微微摇头，便往车站走去，雅琴咬咬嘴唇，追上去：
“一定有什么的，对不对？你可以跟我说的啊。”杨笑凡不说话，秦雅琴叹口气，“你特意抽出时间教我，我会过意不去的。”见少年还是有些不为所动，她装着胆子拽住他：
“我求求你了，至少给我个机会报答你好吗？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是，说不定，那些令你烦恼的事情，说出来以后心里会好受些啊！只是这样也不行吗？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不是……你误会了……”杨笑凡的眉眼里透出一丝疲惫，“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没必要告诉你……”
“如果你把我当做是你的朋友的话，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些，即使我没有能力分担，有些话，只是说出来也会好受些的……”她见杨笑凡不再说话，便接着开口道，“一定是和刚才你电话里说的那个叫素素的人有关系的，对吧？”见他还是不动声色，雅琴就只当他默许了：
“素素是谁呢？让我猜猜看，是你喜欢的人，对不对？”杨笑凡暗暗叹口气。
“你在和她恋爱？还是没有？刚才她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你为什么不亲自去陪她呢？你若是喜欢她，就不该这样畏畏缩缩呀……”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你别再说了……”杨笑凡终于按耐不住开口，他不想听下去，尤其是别人赤luoluo说那些他不肯承认的事实。
“那么，我猜的没错，是不是？她是你喜欢的人？”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杨笑凡冷峻地望着她，眼神如同利剑般，雅琴并不在意。
“如果是，就让她知道，告诉她你喜欢她啊！和她在一起！”
“我不能！”他不耐烦地甩开雅琴。
“为什么不能，告诉她就好了啊，这有什么难！”
“你不是也没有跟你喜欢的人表白吗？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杨笑凡冷哼一声。
“可是我也有在努力啊！！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会拒绝我，所以才不说，可是我还没有放弃啊？你又为了什么这么早就放弃？”秦雅琴盯着他的眼睛，丝毫不退缩。
“我放弃？你仔细看着我……我是个残废！”杨笑凡望着她，眼里涌出无奈的光。
那些无奈太沉重，雅琴承受不起。
80
“因为身体的关系，么？”雅琴看着他，心疼了，她真想问他，是不是很恨那个害他失去双臂的哥哥。
“我没能力去爱她的，我连自己是否能照顾好自己都毫无把握。”杨笑凡的声音带着一丝怅然，就像他无法回头去安慰蹲在地上恸哭的素素一样。
“虽然，我没办法了解你的处境，连安慰的话也想不出来，可是我还是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稍微努力一下啊，那样才不会后悔吧……”
“如果我告诉你，那样反倒会让我后悔呢……？”他最后看了雅琴一眼，雅琴终于明白，杨笑凡就是个过于理性的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决定，可是，可是她刚才分明看到了痛哭的素素，素素的眼泪，是为了杨笑凡而流的。
“如果白素素喜欢的人是你呢？”雅琴冲他喊。
秋风吹荡着杨笑凡空空的衣袖，他放慢了脚步，可是却没有停留，秦雅琴不忍心再看下去。
素素蹲在地上，她的心被掏空了，已经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冷，是她太自以为是了吗？可是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杨笑尘，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弟弟！本来，素素只是以为他们兄弟不和，可是不曾想到杨笑尘居然会做出这种事！这就是她一直以来喜欢的小师兄吗？这就是杨笑尘吗？
“白素素？”女生抬起头，看到魏小军的脸。
“？”
“你发什么呆，快起来吧，又哭成这样，叫我说你什么好啊……”
“……”素素不吭声，嘟着嘴巴站起身。
“如果不想和杨笑凡分手，就不要分手好了啊，哭成这样。”
“哎？”素素一怔，眨了眨眼睛。
“笑凡叫我来看看你，你和他又吵架了？真是受不了你们，你们到底因为什么分手啊？搞成这样。”他塞给素素一沓餐巾纸（魏小军偷拿他家里餐馆的餐巾纸……）。
“当初是我说服你和杨笑凡在一起的，现在这样子，我也有责任，你不要哭了，你看杨笑凡都没说什么，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对不起了……”
“魏小军，是我错了吗？”
“什么？”他不解。
“我该怎么办？”素素擤了擤鼻涕，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看着都叫人心疼。
“爱情里，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不珍惜谁……你若真的伤心，就好好哭一场，哭过还是好汉一条……啊，呸呸，平时说惯了！”他吐了吐舌头，“我的意思是，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啦。”
“我还有点儿事情要处理，改天再聊。”素素匆匆转身飞奔，只留魏小军一个人茫然地望着她的背影，待回过神，他才忍不住跺了跺脚：“糟糕！”于是追了上去，素素一边跑一边拦下一辆计程车。见素素上了车，魏小军更急了，也叫了辆车跟上。
车停在了BAIYE乐器行，魏小军差点哭出来，他把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红毛yeye递给司机，仿佛感觉心也随着那张红爷爷去了。打工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攒够买新手机的钱，现在又不够了。因为每次都要偷老妈的手机用，他已经不止一次挨训。
不过也好在他手里还拿着老妈的手机，拨通杨笑凡家的电话，却没人接，他纠结地望向素素刚才走入的门，想着对策。
见秦雅琴没有再追过来，杨笑凡也没有回头，他在车站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车子开来，又见离车站不远的地方有公话，犹豫了下还是下定决心走了过去。
魏小军被忽然而至的手机铃声吓得差点心脏病，接起电话发觉是杨笑凡，终于如释重负：
“笑凡！！素素进了一家叫BAIYE乐器行的地方，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还是你亲自来解决吧，我说不通她，她就跑，我真拿她没辙了！”
“BAIYE乐器行？”杨笑凡皱了皱眉，那个，不是父亲前段时间接到生意的地方吗？那幅画还本想让素素做模特的，可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父亲硬是凭借一己之力完成，交给对方。
“笑凡……素素她和你分手，是她伤害了你，可是今天看到她哭成那样，我忽然觉得，你也对她做了很过分的事，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有什么问题，你去跟她说清楚行么？这样下去，受伤的，就是素素了。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看到你们这样的……”
杨笑凡咬紧了嘴唇，挂断电话，转身往车站跑去，他知道BAIYE乐器行很远，但没关系，他也知道公车最近的路线……呼呼的风将他的衣服吹鼔起来，
素素走进乐器行，顺着熟悉的路线，来到杨笑尘练习的那个房间门口，就在她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一个人拦住了她。
“现在不能进……”素素抬起头，是乐器行的店员，以前也曾打过几次照面，虽没说过话，也算是认得对方。
“怎么？”
“他吩咐过，今天任何人都不能打扰练习。”素素隐隐听到门那边的曲子是《悲怆》，想来林瑶应该也在。
“哦……那他什么时候结束呢？”素素有些微的沮丧，但并不想放弃。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他吃午饭的时候应该会稍微休息一下。”
“嗯，谢谢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