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是你的女朋友吧。”
“什么？”他锁紧眉。
“难道你想说不是吗？”
“不算是。”
“你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到底代表什么？”笑尘在说这话的时候，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哥，你是误会什么了？素素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是吗？”他摇了摇头，埋头看了看手机的时间，“我还要回去准备演奏会，没事的话，我想我差不多该走了……”他转过身。
“哥……”笑凡只是稍稍迟疑，“喂，等等！”
“……”他们兄弟几乎是第一次这样锐利地四目相对。
“你没跟我解释清楚。”
“笑凡，我和素素已经没什么了，所以要不要来我的演奏会，是她的自由。”
“为什么要这样？”事情已经朝着笑凡没法想象的方向发展了。
“笑凡，我们不适合，而且，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哥哥你如果是因为这个，我可以告诉你，素素她和我在一起，是因为她把我错当成了你啊，我们很像，不是吗？”笑尘的神情变得讶异，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你不用说这些给我听，虽然我确实有些意外。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这不是我来找你的重点，我要回去了，演奏会，我很期待你能来，那首你编曲的《real》，希望你能听我弹的版本，素素把曲子都弹毁了。”
“哥……”
“再见。”他撑开伞，匆匆离开。笑凡只是默默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怎么会这样，他无法安心。转身往教室走去。
可是看到坐在座位上的素素，他又打了退堂鼓，虽然现在是这种状况，可是他不想素素再误会什么，他不想事情再往更糟的方向发展，他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他是没办法带给素素幸福的，是啊，他侧过头看了看自己空空荡荡的衣袖。
他怎么会感觉不到素素的那些反常呢？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却想不到是这事儿。那么素素靠近他，也是因为和哥哥分手，失去了依靠吗？她不可能会喜欢个残废吧，即使，在哥哥出现的时候，虽然难过，可是他更多的是庆幸啊。
脑海里浮现雅琴的声音，那女孩曾经说过，素素或许是喜欢他吧……不能再想了，只有这件事不能想。
他回过神看着素素，女孩下巴搁在左手臂，右手摆弄着一支圆珠笔，圆珠笔？是啊，还是那支帮她修过的圆珠笔，她眼睛不够大，但眼形很好看，睫毛长，不过有点下垂，看起来毛茸茸的，因为盯着一个点看，有点斗鸡眼了，笑凡忍不住笑。
想起去年，她不顾一切，甚至都不顾他是个没有手臂的怪物而追着他到医院，那份勇敢是来自对哥哥的执着吧，现在，她很需要有人安慰才对……
89
虽然不想，可是一样会发生。
下午自习课开始，素素就没有见到笑凡了，他没吃午饭，晚饭也不知道吃没吃，她在挂念他，这是多么愚蠢的事情啊，为什么要对他好？为什么想要靠近他，明明是把他当做小师兄，那只是个错误而已，可是……
非常想和他在一起。想到这些，素素的脸颊居然泛起滚烫。
晚自习，她看了看身旁的空座位，听着窗外哗哗的雨声，不由地更加担心，她知道，他这么久不出现，很可能是去了医务室，昨天他的幻肢痛那么严重，说不定现在的他……想到这些，素素有些慌神。
她站起身走向坐在讲桌前批改作业的英文老师。
“老师，我，想要请假，去医务室。”
“医务室？”
“我肚子疼。”素素扯了个谎。
“好。要不你还是回家吧，只是自习课而已。”英文老师是个很年轻也很善解人意的女人，她向来不会为难学生的，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
素素没想到会那么顺利，依着她最近的表现，应该很难请假出来，不由地因为对善良的英文老师撒谎而内疚起来。她还有些忐忑，噔噔噔地跑下楼，然后靠近医务室，可是一切却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医务室的门关得紧紧的，黑黝黝的窗户，根本没有人在。
“这是……”她终于想明白了，难怪老师会劝她回家，今天医生不上班的，医务室虽然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但是也会有休假的时候，每月一次。她呆呆地站在门口，这么说来，难道笑凡已经回家了吗？
她的心头涌起一丝沮丧，失落感充斥着她的胸腔，现在该去哪里呢？回教室继续自习？或者……去笑凡家里找到他吗？素素觉得脑子里乱极了，可是沮丧感却那么明显。现在伯父应该已经赶回来了吧，可是外面一直在下雨，他不能自己撑伞，难道冒雨回去的吗？
如果他是幻肢痛突然发作的话，他怎么回去？在路上发生意外怎么办？素素越想越害怕，她摸出手机拨电话给笑凡家，可是却没人接听，她开始越发忐忑不安，难道说伯父还没有回来吗？
那么，笑凡去了什么地方？他还在学校里吗？
素素的脚步越来越快，无论如何，她必须快一点找到他。
只有高三年级在上晚自习，其他的楼层空无一人，素素的脚步声寂寥地咯嗒咯嗒响起，如果她喜欢看恐怖片，这分明是电影里吓人桥段出没的场景，以往，一定会有些忌惮，可是现在，谁还顾得上这些呢？只要能够找到他。
走到楼下，她才想起，刚才是没有带伞出来的，可是雨依然在下，一分钟都没有犹豫，脱下外套，顶在头上，往图书馆方向跑去，她试着推了下音乐教室的窗户，居然开着，爬进去，里面已经积了一层灰，呛咳了几声，没敢开灯，适应了黑暗，她才苦涩地勾了勾唇角，就在准备翻出去的时候，踢到了什么东西，差点绊倒，伸手摸到，捡起来，是书，她弹掉书上的尘土，抱进怀里，转身翻出去。
那些楼层，空无一人，以前素素并不觉得，可能是最近很少有人来这里，空气阴冷，总觉得有什么搜搜地刮过后背，莫名想起以前不知道在哪里看过，说学校都是坟场改建的，整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透过玻璃窗，望向那些往日不曾使用的教室，里面也是黑洞洞的，终于有些害怕了，而且走廊里的回声，就仿佛身后有人跟着似的，她忍不住，咬着牙狂奔起来。真想快一点逃离这里。
从图书馆跑回了教学楼，她喘着粗气，可是这一切都无法掩盖内心的恐惧，已经跑回了教学楼，可是一楼还是没有同学，她的身体又紧绷起来，天哪，真是莫名其妙，素素在心里责怪自己的胡思乱想，可是一旦想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她快步穿过一楼的走廊，从正门走到了靠近操场一边的侧门，一缕暖悠悠的光线，投射在墙壁上，素素以前在几次大扫除的时候，才知道那里是学校放扫帚和簸箕的扫帚间，可是那里怎么会有亮光？扫帚间这样的地方也安装电灯的吗？下一秒素素的脑袋里就膨胀开那些小说电影里的场景，嘎吱嘎吱扭开的门缝，和里面突然跳出来的脸色惨白，头发遮面的女鬼。
她吞了吞口水，往扫帚间走去，低矮的木门半掩着，她装着胆子轻轻推开了些，然后，却在那个狭小低矮的空间里，看到了杨笑凡，眼泪一下就奔了出来。
“素素？”少年因为惊讶张大双眼，额头和鬓角都是密密的汗珠，而在他面前的一堆扫帚上面，搁着他的化学书和一些参考资料，右脚趾间夹着一支笔，脚背还蹭上了灰尘。
“呜呜……”素素压低声音，合上门，弓着背走近他，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抹干眼泪。
“怎么又哭了？我又惹到你了？”少年无措地看着她。
“吓死啦！！”女孩傻兮兮地嘟哝，抬起头，“我出来找你，你不知道图书馆那边有多黑！！我……“
“你怕有鬼啊？”素素捂住他的嘴巴：
“白痴！晚上怎么能叫好兄弟的名字？他会来找我们的！！”
“我知道了，放开了……”他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高兴被素素捂住嘴巴。
“对不起。”女孩缩着身子，蜷着腿坐在他身边。就见他用肩膀蹭了蹭被素素捂过的地方。
“你有洗过手么？”
“没有。”
“可恶，呸呸……”素素看着他侧过脸的表情，觉得他很可爱。
“是不是又疼了？”
“这种天气，还不就那样……”
“和天气是有关的啊……”素素喃喃地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么？做作业。”
“在教室不行吗？这里……”素素环顾四周，看到挂着蛛网的橙色灯泡，还有墙上的污迹，“真够呛。”
“没人求你留在这儿，回教室去吧……”他冷淡地说，垂下头继续看书，语气里似乎透着一丝反感。突然就不开心了，素素扁扁嘴巴，心里很难受，但是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笑凡蜷着身子，右脚写字，左腿则靠着身体，他时不时会用左边的膝盖，轻轻蹭到残肢。素素伸手触到他的肩膀。
“喂，我帮你吧？”他叹了口气，似乎真的有些受不了，抬起头：
“我说，你不要再这样纠缠下去好吗？我知道你跟我哥分手以后很难过，可是……”他说不下去。
“你知道了啊……”素素低着头，然后蜷缩得更紧了，她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像一只失去了庇护的小兽，让人心疼，“对不起，我把你当做疗伤的工具，让你很难受吧……”
“我没这么想。”他撇撇嘴角。
“是我对不起你，认错人的事情，都是我不好，可是我知道我错了。”她垂着头，喃喃地重复着。
“喂！我可没有因为这件事怪你呀！！而且我本来就和我哥很像，小时候连父母都分不清。”
“可是我要是早一点问清楚就不会有这么多误会了。”
“你早就问过我，你不记得了？”素素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对方，“你问过，你问我，我们是不是以前就见过面，可是我没有回答你，你看起来也不想知道答案……”素素呆呆地看着笑凡，少年抬起眸子：
“我想，你那时候，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承认我是小师兄的事实吧，你很怕那个把钢琴当做生命一样的小师兄，居然会失去弹琴最重要的双臂，变成我这样的残废，所以你才不敢问出口，我明白……”
“笑凡……”素素的眼神潮湿了。
“我不是小师兄，我不是他，我不是你一直等待的那个人，真好……对不对？”他抬起头直视着她，扬起温和的笑。
“不对……你是小师兄。”素素的手指收拢，她攥紧了手里的书，心仿佛撕裂一样的疼痛，眼泪一滴一滴淌过面颊，眼神里充满了深不见底的悲伤。她伸手揽过他的肩膀，轻抚他的发尾：
“是梅老师教你认乐谱，教你弹琴的对不对？难道你不是我的小师兄吗？如果非要给你哥哥一个定义，他不是大师兄吗……”素素执拗地抿着嘴唇。
“我和哥学琴不分先后。”
“可他比你大。”
“这不是理由。”他挣开素素的怀抱，望着她。
“我喜欢你。”素素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可我很对不起你，虽然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混蛋，可是我就是不能阻止自己喜欢你和想要与你在一起的心。”
“素素……”杨笑凡的脑海里再次浮现了雅琴的声音，那是他最大的幻想和奢望，如果，素素喜欢的人真的是他呢？而不是作为哥哥的替代品，可是，“素素，在你的世界，从来都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可我和你不同，我知道没有钱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也知道现实有多残酷，我什么都给不起你，所以，算我求你，不要选择这条路，好不好？”
“……”
“你跟哥道个歉，我也会帮你说说看……”
“笑凡！！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这无关于你是不是残疾或者健全，无关于你有没有钱或者给不给得了富足的生活，仅仅因为你是杨笑凡，不是任何人，和你吃苦也罢受罪也罢，是我情愿的！！你给不了我的，我自己会想办法去争取，总会有的，我……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你不明白吗？虽然杨笑尘他很好，可是他不是你，我也很抱歉一开始认错了人，那时候我也的确是因为你哥哥的关系，才会和你在一起，可那些和你一起经历的事情，并不是我的凭空杜撰，你真实的存在过，你难道要我抹杀吗？我办不到啊！！”
“……”
“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需要说什么吗？”他望着她。
“需要啊！！！你要说你永远不会再推开我了！！”
“我没有手，永远也推不开你。”
“你要说你已经原谅我了，你会和我在一起！！”
“我从来没有生你的气，何来原谅，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从没离开。”素素已经带着哭腔，咧着嘴巴的样子完全就是小孩子：
“你要说，再也不会把我推给任何人了……他们谁都不能取代你……”
“我不会把你交给哥，我会竭尽全力守护你。”
素素深深吸了口气，抱住他，他的身体好温暖，泛起淡淡的男孩子的气息。
下课铃声骤然响起，打碎了晚自习的宁静，外面响起嘈杂的声音，笑凡回头望着素素：
“我们回去吧，你去楼上收一下自己的东西，我在这里等你。”
“哦，好。”素素站起身，肚子就传来钻心的疼痛，刚才太投入，她根本没察觉什么异常。
“素素”她闻声回头，刚想告诉笑凡她有些不舒服的时候，他却先开了口：
“……你……那个什么时候来？”
“啊？”女生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等她想起什么，伸手一摸，是湿的，顿时涨红了一张脸孔，都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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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呆在这里，我去帮你拿东西，”笑凡顿了顿，“你有准备吗？”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红着脸，不敢再抬头去看，真是丢脸死了！
“没……”
“……”少年没动，末了开口，“你别坐地上，地上凉，还有……稍微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他撞开扫帚间的门，消失在外面的黑暗里。
肚子翻江倒海地痛着，为了分散注意力，素素翻开了乐谱，《献给爱丽丝》，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