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话瞬间就湮灭在了夜风中。
身旁的女子早已向那个方向奔跑而去,她今天也是穿着一身白衣,夜风吹起她的广袖长裙,在夜色的草原上,拉出一朵洁白的花。
他无声望着,心底寂静一片。
“柏原羲!”江采儿迎着风,飞快跑到了马群经过的线路上,双手笼在唇边,朝着飞驰过来的人,大声呼喊,“柏原羲!”
子据远远望着朝那个白色花朵疾驰而去的马群,心顿时揪成了一团,但,急速的马群嘶叫着踢着草泥,停了下来。
江采儿松开刚才因一时紧张而捂住脸的双手,心跳如鼓,缓缓抬头,那么正好的,就迎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眸,清澈如水,幽深如夜,装着很多她看得懂或是不懂的情绪。
夜幕将他的皮肤也衬得白皙,干干净净,一如从前。
他就那样,坐在马上,静静地低头看着她。
身旁的大多侍从都不认识江采儿,除了跟着柏原羲入过宫的贴身剑客柏晏。柏晏知道或有什么不妥,便说:“王爷,我们在前面两里路等着!”
说罢,就先带着其他人策马离去了。
很快,空旷的原野上,就只剩了他们两人。
他没有下马,依旧那样低头看着她,女孩儿的脸蛋小小的,白皙莹润,像是上好的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在月色下,愈发灵秀。
清凉的风吹起她乌黑的长发,翩跹飘然,像是一只美丽的黑蝴蝶,而她洁白的衣袍正如一朵肆意绽放的花儿。
她一直都这这样,美得惊心动魄。
他的心早在远远望见她的那一刻便就乱了节奏,完全不受控制了。
他不知该和她说什么?带她走?她不会愿意的吧?她在做小宫女的时候,不就是梦想着做妃子的吗?现在,她终于成了皇兄最宠爱的妃子,她怎么会和他走呢?
他望着女孩冻得有些发紫的嘴唇,心下一痛,飞快将身上的月白色裘衣解下来。
“我不要!”她颤声打断了他的动作,他的手于是就凝在了半空中。
采儿轻咬着双唇,她冻得有些发抖,却仍倔强地扬着头,迎着风。如果他不能带她走,这样片刻的温暖,要了又有什么用?
带回宫里去,反倒只会徒增烦扰。
她只是……
“柏原羲,我来只是要问你一件事!”
“嗯!”
她扬着头,眸光平静如水,强撑起些许的笑意,牵动的唇角却分外的倔强:
“我听说,你爱上了一个女子!”
话未说完,鼻子就酸了,声音也哽咽起来,脸上却仍旧艰难地笑着:“我想知道,这个女子,是……”
“是我吗?”她的声音如一滴水,在空旷的原野上氤氲开。
他默然片刻,忽然问:“你呢?你希望是什么?”
她怔愣,看住他。
他的背后是墨蓝色的星空,那么高远,那么寂寥。夜风吹着少年的长发肆意飞舞,他清俊的脸上写着说不清的隐忍的期盼。
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只是,心里一份猜测揣度的煎熬才放下,又升起另一份焦灼,他既然爱她,为什么这么匆忙要离开长安,为什么把令牌还给皇上,为什么不带她走?
可转念一想,江采儿,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他怎么能带你走?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们能逃到哪里去?还有,北林怎么办?仙乐公主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她垂下眸,强忍住心里刀割一般的疼痛,到底要如何说起呢?说她早就盼望着那个答案是她?
这,说了又如何?这么说,只会给他莫大的负担吧?
江采儿脑中混乱一片,可不论如何,仙乐居的那件事情,她还是应该道歉的,“柏原羲,对不……”
“不要说了!”他清亮的眼眸中顿时弥漫出夜风一样的忧伤,他觉得心又痛了。她不爱他,所以,要说对不起吗?
这样也好,省了多此一问,之前的忐忑便都是可笑了!
江采儿低着头,也不知他为何要打断她的话,可,
既然如此,索性说清楚吧!
“柏原羲,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那天在仙乐居,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你之所以那样,是”她越说越艰难,一咬牙,道,“是因为我在你的水里放了情药。可我当时……”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马鞭响,江采儿错愕抬头,却只见白衣少年策马离去的身影。
“我不是故意的……”她喃喃自语,忽然回过神来,不能,不能走,她还没有说一句完整的对不起。
“柏原羲!”她使劲全身力气,奋力地向他跑过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可她的话刚一出口就被夜风吹散。
她从来没有跑过这么快,快得她几乎要被风卷起来,呼吸再也不顺畅。
肺里涌进太多的冷风,她的世界似乎要爆炸了,可她还是声嘶力竭地呼喊:
“柏原羲,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跑得太快,快到绊倒在地上;她喊得太用力,用力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柏原羲!你听见没有?”
可那个身影在闪烁的泪光中早已看不见了。
星空一如亘古的幽深,空旷漆黑的原野变成一条深邃寂静的河流,而少女白色的衣衫像是一叶孤独无力的小舟。
长风呼啸,渐渐将她淹没。
江采儿回宫之后,一直精神不振,唯独与甄王一起的时候强作欢颜,其他时节,俱是神色萎靡。
双儿和鱼儿竭力宽慰过几次,总不见效,找不出原因来,也不免忧心忡忡。
好在皇上不常来,惠妃病重,他长日陪着,并没有机会过来看江采儿这郁郁寡欢的脸。
江采儿也落得清闲,她现在最不需要的,便是身边多一个皇上。
这样的日子过了六七日,双儿便来报说,惠妃娘娘没了,不过,听说死在皇上的怀里,去得很安详,都是带着笑的。
江采儿默默地想,其实惠妃娘娘这一生过得还是挺恣意的,给皇上做妃子,她其实已经得到了大多数妃子没有的那份长久宠爱。虽是把周围的人折磨得够呛,她的一生却是过得潇洒随意,反正她的世界里只有皇上和她,死去也了无遗憾。
也难怪会带着笑了。
江采儿不禁又想,不知道多年后她死的时候,笑不笑得起来呢?
不知是因渐入秋季,还是因为整日不苟言笑,江采儿病了,整日里茶不思饭不想,只想窝在床上一动不动。她想,她只怕是得了相思病了,也不让双儿和鱼儿叫太医,依旧每日这样浑浑噩噩地过着。
她连续称病多日,连双儿看着都着急,有一次便小心翼翼提醒:“娘娘,惠妃娘娘才走没多久,皇上正是伤心的时候。你这天天称病的,皇上来了好几次,结果全给您赶到玉美人那儿去了!”
江采儿对宫里的这些事儿越来越没兴趣,翻了个身,继续钻被窝,“玉环长得像惠妃,皇上想念惠妃,自然就会跑去她那儿了!”
“可您要总是这样,那玉美人就得越来越受宠了啊!”鱼儿也帮衬道,“皇上原本最宠爱的就是娘娘,现在只是以为娘娘病着,才不来。娘娘您可得赶紧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两人还在说着,雁儿从外边进来,带了一个消息,玉美人被封为淑仪了,明日行册封典礼。→文·冇·人·冇·书·冇·屋←
因为是淑仪,册封礼很是简单,不过就是一个宣旨,旁边有交好的妃嫔看着道声恭喜罢了。
由于淑妃娘娘临盆在即,早已闭门不出,江采儿这宫中仅剩了另一个妃位便去瞧了一下。也没什么新鲜好玩的。
倒是玉美人,哦,不,玉淑仪给江采儿端茶时,很有得色地说了句:“娘娘待我真好,娘娘近日卧病在床,却还亲自过来看我,玉环真是感激不尽!”
“卧病在床,倒也没那么严重!”江采儿淡淡道,“只是秋乏罢了!”
玉环幽幽一笑,又道:“玉环本是要去看望娘娘的,不过,”她顿了顿,一脸娇羞为难的样子,“不过要天天陪着皇上,难免□乏术了!”
江采儿稍稍抬眉,不置可否。
旁边的鱼儿则气得咬牙:这个玉环,搞得像是你受宠把我们娘娘气得假病了一样,分明是我们娘娘心情不好不愿见皇上,才给了你可乘之机好不好?
长成这副样子,也只是亏了你长得像惠妃娘娘了!
江采儿没怎么把她的话听进去,掀起茶盖,准备喝口茶,不想水雾升腾起来的一瞬间,她只觉一片天旋地转,下一刻,黑暗来袭,便失去了知觉。
VIP最新章节 56第56章
江采儿迷迷糊糊醒来,一睁眼;就看见皇上欣喜而殷切的眼眸。
“梅儿!”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便一把将她紧紧搂住,激动而欢喜的声音像暮鼓一般在她耳边响起;“你有了朕的孩子,我们有孩子了!”
江采儿惊愕。
趴在皇上的肩膀上;她看见了一脸怨恨的玉环,满目欢喜的双儿和鱼儿,还有几个微笑着说恭喜梅妃娘娘的太医们。
江采儿有点儿晕,她分明每次服侍皇上之前;都喝了白籽茶的啊;怎么可能怀孕……呢……
仙乐居……
她浑身一震;子据说过;喝了白籽茶就不会怀孕,可是只要哪次忘了喝,就一定会怀孕。这么说,这个孩子是……
江采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若是皇上知道了,柏原羲岂不是要被千刀万剐?
惊魂未定之时,却又看见太监嬷嬷捧着类似册子的东西在一旁翻看,江采儿的脑袋受了刺激,居然一下子清明起来。
与柏原羲那晚的前几晚,皇上都在她这儿过的夜。
不过一天之差,就是放在现代的高科技,也是查不出来的。所以,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知道这个孩子的真正父亲是谁。
思维这么转了一圈后,就见那几个翻看册子的嬷嬷对高公公笑着点了点头,走了,而高公公也是一脸的喜悦。
江采儿这才放心。
皇上抱了她好久,终于松开她,笑道:“太好了!太好了!朕一直希望你能为朕生一个孩子,太好了!”
他连着说了三声太好了,江采儿看着他那么开心的样子,忽然愧疚难过起来,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怀孕的最大好处是,她可以不用侍寝了。
随之而来的坏处是,玉环淑仪愈发受宠了。
在皇上心目中,玉环具备惠妃的熟悉相似感,还具备惠妃不具备的善解人意,心地善良,温柔娇小等好品质。
除此之外,听说床上那方面的功夫,也不错。
不过,江采儿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坏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早就不把玉环当做对手了,她对斗来斗去的事情腻歪了,觉得还是自己快乐过活最自在!
本来陪着甄王长大这件事情就让她的后宫生活注定不会孤单,如今,肚子里面又添了一只小包子。
以后的日子,温馨,劳累,感动,伤怀,欣慰……有了小孩子,各种情感都会发生,生活真是多姿多彩啊!
甄王知道江采儿怀孕后,也非常欢喜,总是好奇地盯着江采儿还很平坦的肚子看,有时疑惑地问:“淑母妃肚子里的小孩儿都长好大了,为什么梅母妃的小宝宝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有时又难过地说:“现在,梅母妃要守护新的小孩子了,会不会就不能管琬儿了?就像华母妃一样?”
采儿安慰他:“母妃可以守护两个小孩子呢!你放心,只有琬儿,和这个小孩子,只有你们两个!”
甄王便开怀了!
有时他又会问:“里面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呢?”
江采儿就问:“你喜欢呢?”
琬儿笑得很无拘:“都喜欢,不管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琬儿都会很爱他/她,都会保护他/她的!”
江采儿含笑不语,心里却起了涟漪。她希望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女孩儿吧,不用和太子扯上关系,毕竟,这不是皇上的孩子。她不会为他生儿子,也不愿瞒着他让别人的儿子拿去他的江山!
可是除去这些因素,她其实希望是个男孩儿,最好是有柏原羲的影子。要像他,却又不太像。像到她能看出来,不像到别人看不出,那便是刚刚好!
不论是男是女,她都希望孩子有他一样的眼睛,清澈得像天空一样的眼眸,好像全世界在他眼里都是干净无尘的。
她曾问过子据孩子的性别,子据刚要说,她却又反悔了:算了算了,不要告诉我。
也或许是她怀孕比较脆弱的缘故,左手的戒指也变得愈发灵敏起来,一点儿危险都会发热来警报。
比如有时江采儿无意经过了会散发有毒香气或是花粉的植物,那戒指都会刺痛江采儿一下。
但宫里这样的地方还是少数的,江采儿去过一次就不会去第二次。
反倒是宫里的人,比较危险。
有一次江采儿去御花园散步,路上遇到了玉环。她极为殷勤地要江采儿去她宫里看什么皇上赏给她的画儿。看似炫耀,却又似很谦虚的样子,说什么她才疏学浅,看不懂那画的意思,求梅妃娘娘去给她答疑解惑。
江采儿拗不过她百般相劝的盛情,想着回去也顺路,便去了。
不想刚进宫门,便闻到隐隐约约的淡香,很是好闻,如酒一般迷醉,竟有点儿叫人上瘾的味道。
采儿起了疑,同时手上的戒指也刺痛起来。
她便更确定那奇怪的香味有问题,当下便朝双儿使了个眼神,双儿立即以甄王为借口,给江采儿找了个理由马上离开了。
那种奇怪的香还没有弄懂,玉环接下来又经常上门拜访了,说是要和梅妃娘娘说说话儿联络情意之类的。
每次话说不得几句,却偏偏赖着不走。
江采儿不明所以,只是觉得她每次都戴的那个鲜红色的珊瑚珠子很是奇怪。
更奇怪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每晚便会做些怪梦,醉生梦死的春梦。每每都梦见和柏原羲亲吻缠绵到一起。
那些梦里的画面出乎意料的真实而清晰,每次呼吸困难全身战栗之际,她便会一声冷汗地惊醒。
而梦里的销魂却还萦绕眼前。
江采儿完全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她以为是不是怀孕了身体就会这样发春?但也怀疑是不是玉环搞了什么鬼。
可,玉环怎么可能控制自己的梦境呢?难道用了什么巫蛊歪道?这也不可能啊,全是古代迷信,哪儿能真害人?
隔几天,玉环又来,还是带着那串珠子,江采儿便好奇了,特地走近,故作无意地看了一眼,没什么异样,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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