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军官,平心而论,长得不赖,是条浓眉大眼的威武汉子。转动眼珠扫视了希灵和陆克渊,他姿势不变,直接懒洋洋的开了口:“你俩是两口子?”
希灵抢着点了头:“是。”
军官一抬眉毛一撇嘴:“行,一对贼鸳鸯。说吧,那把枪,你俩是怎么偷来的?”
陆克渊这时开了口:“你说的是李金魁那把勃朗宁手枪?”
“别他妈废话!知道还问!”
陆克渊的声音很稳:“枪是我的。”
军官把抬起的眉毛落了下来:“操!到了这个时候,你他妈的还嘴硬哪?”
陆克渊答道:“那把手枪是比利时造,我在天津的时候,有个白俄将军名叫奥金涅茨,是他送给我的。若不是我现在遇了困难,我不会舍得把它卖给李金魁。你们和李金魁之间有什么过节,我不管,也与我无关。但那个‘偷’字,在下不能承认。”
军官笑了:“哟,还他妈白俄将军,我告诉你,你甭他妈的拿大话吓唬老子!李金魁拿着那把枪在街上嘚瑟,已经被我押进大牢里去了!李金魁我都不惯着,我能饶得了你?赶紧说实话,要不然,我揍你了啊!”
陆克渊叹了口气:“我用不着偷,只要有钱,这种枪我要多少有多少。你要是想弄枪,在下也可以帮忙。”
军官放下双腿挺身而起,身上的黄呢子军装这回彻底滑落到了地上。将两手的大拇指插到牛皮腰带里,他一边用手指轮流叩着皮带,一边狐疑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克渊向他伸出了手:“敝姓陆,陆克渊。”
军官抽出一只手,隔着桌子伸长手臂,漫不经心的和陆克渊拍了个巴掌:“陆克渊?不认识。”
陆克渊和颜悦色的又问:“还未请教长官的尊姓大名。”
军官把大拇指又插回了腰带里:“金山好。”
陆克渊略一迟疑,因为听这不像个人名字,倒像是土匪的字号。不过他金山好也罢,金山坏也罢,当务之急,是得快把误会解开。
然而这时,金山好又补了一句:“我现在再去瞧瞧那把枪,看看到底是不是我丢的那把,如果是,那我今天非毙了你不可;如果不是,你在老子的地盘上卖枪,老子也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说完这话,他把守在门外的军官叫了进来:“你找间屋子,把这个什么冤种,还有那个丫头片子,全给我圈起来。我现在回趟家,一会儿过来!”
军官当即打了个立正:“是!师座!”
金山好从地上捡起军装往身上一套,然后也不系扣子,敞着怀就跑了出去。而那名军官就地取材,直接把门一关锁了上,陆克渊和希灵这就算是坐起牢了。
陆克渊绕过桌子,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唉,这叫什么事。”
希灵低头走到了他面前:“怪我,我总给你惹麻烦。”
陆克渊拍拍大腿:“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是我今年命犯太岁,卖把手枪,还能遇上这么个糊涂大兵。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敢不低头。”
希灵坐到了陆克渊的大腿上,心里是真的难过——如果是她自己被那个金山好骂了一顿,她还不会这样难过,她就是看不得陆克渊受气。
陆克渊搂住了她的腰,又说:“这地方倒是不错,挺暖和。”
希灵转过身,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又把脸埋进了他的衣领里。后脑勺暖了一下,是陆克渊的大手抚摸了她的头发。
“你真好。”她用力的搂他蹭他,恨不能钻进他的怀里,融入他的体内:“你对我真好。”
“傻话。”陆克渊轻声答道。
隔了不到一个小时候,金山好就回来了。
进门之后,他先是晃着脑袋打了个大喷嚏,然后愣眉愣眼的告诉陆克渊:“那什么,对不住啊,冤枉你了。我仔细检查了一下那枪,是和我丢的那把不一样,我丢的那把更新——但是乍一看可是一样的啊,这也不能赖我!”
陆克渊站起了身,松了一口气:“没关系,误会解开了就好。那把枪就送给金师长了。”
金山好一抬手:“慢,事情没完!枪的确不是你偷的,这我信了,可你在我的地盘上卖枪,这没假吧?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咱们按着法走,你去蹲三年大牢;要么你帮我个忙,帮完了你不但不用坐牢,我还拿厚礼谢你。你选吧,要哪条路?”
陆克渊的脸上本来带着一点苦笑,听了这话,那笑意却是渐渐消失了。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他靠着桌子半站半坐,面孔变得冷了起来:“这玩笑开得没意思,金师长说吧,想让我给你弄多少枪?”
☆、第四十二章 见机行事(一)
陆克渊看出来了,这个金山好,大概真是个土匪出身,自己撞到他的枪口上,虽然只是误撞,但这人绑票成瘾,也要把自己当个肉票,扣住不放了。
但是自己和那些肉票还有区别——金山好绑别人,为的是赎金;绑自己,为的是要用自己身上那点本事。既然他用得上自己,那么自己就可以摆出一点姿态了。
所以,陆克渊对金山好就不那么客气了。而他有话直问,金山好也不拐弯:“不怕多,越多越好。不瞒你说,这身黄皮我也是刚穿上没几天,他妈的那帮人不仁义,说好了封我个师长当当,结果到头来,就给了我一张委任状和这一身黄皮,除了这两样,军饷是一分没有,枪炮更是连影都没见,全他娘的得我自己弄去!”
陆克渊听到这里,便答道:“那我若是为金师长弄到了枪,金师长怎么报答我呢?”
金山好愣了一下:“那——那我放你走呗!”
陆克渊一点头:“好,记住你的话,不要食言。”
然后他对着希灵一招手,等到希灵走到他身边后,他又对金山好说道:“给我找个休息的地方,我和我太太都累了。”
金山好双手叉腰,笑了一声:“哼!牛逼啊!开始支使起我来了!”
陆克渊没理他。
金山好把陆克渊和希灵带到自己家里去了。
他这个家,是个方方正正的大院子,新房新院,院子里青砖墁地,看着很有一点军营之风,起码足够他房前屋后的卫兵们操练一番的。陆克渊和希灵进了一间空空荡荡的厢房,这回连希灵都看出来了:金山好也是刚住进来,所以这房子里处处皆新,新得都没有人气。
陆克渊的体力还是不足,一见热炕就躺了下去:“唉……舒服!”
希灵在一旁坐了,却是忧心忡忡:“你真有法子弄到枪吗?”
陆克渊笑了:“没办法,可以想嘛!”
希灵听了他这满不在乎的腔调,怀疑他也是在故作轻松的安慰自己。自己给他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他不怒不怨,还想着哄自己高兴,她越想越是惭愧,只觉身边这人,实实在在是天下第一好了。
希灵让陆克渊在炕上歇着,自己出去进了正房,向金山好要热茶热饭。金山好叼着一根小烟袋,正在津津有味的抽旱烟,听了希灵这话,他莫名其妙的向外看了看天:“这时候吃的是哪顿饭?”
希灵答道:“我先生前一阵子生了病,这两天刚刚有了起色,一天得多吃几顿,补养补养。”
金山好先前光顾着想枪想钱,直到此刻,他才留意到了希灵。将希灵上上下下的又看了一遍,他又问:“你跟他多长时间了?”
希灵起了戒备心,警惕的答道:“很久了。”
金山好仿佛是没听明白,但是也没再追问,只说:“厨房在后头,热饭热菜有的是,管够吃!”
希灵当即撤退,直奔厨房。不出片刻的工夫,她端着一只大海碗回了来,这碗不比盆小,里面又有饭又有菜,并且真是热气腾腾。
陆克渊坐起来,连饭带菜的吃了小半碗,希灵见他是饱了,就接过碗筷,自己也吃了小半碗。陆克渊靠墙坐着,抬手堵嘴咳嗽了几声。
希灵立刻爬到了他身边,伸手为他摩挲胸膛:“咳嗽怎么总不好呢?”
陆克渊抓住了她的手:“咳嗽几声怕什么。”
希灵抽出手来,又去摸他的额头:“还好,现在真是退烧了。”
陆克渊抬起手臂,把她揽到了怀里,然后一翻身,搂着她滚到了热炕中心。
下午,金山好过来敲了敲厢房的窗户,没回应,趴在玻璃窗户上向内一瞧,他发现陆克渊和希灵正在抱作一团睡大觉。
他现在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候,所以略微讲了一点礼貌。回房等了半个小时,他卷土重来,这回直接推门进了去,结果发现这二位醒是醒了,可依然并排躺在炕上,像要展览似的。
“哎!”金山好忍不住了:“你俩就这么一直躺着啊?”
陆克渊的脑袋正枕着炕头,这时睁开眼睛,直接便和金山好对视了:“在炕上不躺着,难道还站着?”
金山好皱起了眉毛:“你说你这人,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还这么黏媳妇呢?我把你俩带回来,不是让你两口子在我炕上烙大饼的!你给我说说,明天你打算怎么办?上哪儿找枪去?”
陆克渊慢吞吞的坐了起来:“我心里有数,明天再说。”
“不行,你现在就得给我讲个明白!”
陆克渊转向了金山好,很干脆的一摇头:“我的路子,秘不示人。”
金山好咬牙切齿的抬手指了指他,然后一甩袖子,摔门走了。
陆克渊和希灵一混便是混到了夜里。
希灵不开电灯,在暗中问陆克渊:“你说,咱们能不能想办法逃出去?”
陆克渊摇了摇头:“难。”
希灵一听他这样讲,立刻就把夜逃的念头打消了。
下一秒,她又摁住了陆克渊的手:“不行。”
陆克渊笑问:“怎么不行?”
“你刚好,不能累着。”
陆克渊翻身压住了她,三下五除二的扯下了她的裤子:“小瞧我!”
希灵抬手捂了嘴,又要忍笑又要忍叫,忽然咬紧牙关一蹙眉头,她就感觉周身的鲜血在一瞬间升了温,沸腾奔流着一起往上涌。细腰颤抖着弓出了弧度,她用双腿缠住了陆克渊。一寸一寸的退让了又退让,她极尽温柔的包容着他的进攻,直到彻底的吞没他。他在她耳边愉悦的喘息,她的嘴唇吻过他的眼睛。
双手握住她单薄的肩膀,陆克渊开始凶狠的撞击她。而她慌了一样捧住他的脸,馋了一样堵住了他的嘴。舌尖勾动舌尖,她调动了身体的一切器官,疯狂的吮吸压榨他。
这是一场沉默而又热烈的狂欢,狂欢结束之后,希灵汗津津的躺在热炕上,疲惫的连眼睛都睁不开,身体则是虚弱得要往上飘——这,大概就叫做欲仙欲死了。
☆、第四十二章 见机行事(二)
陆克渊开始不紧不慢的活动起来了。
他和希灵如今依然是没有人身自由的,但是托了现代科学的力量,可以使用电报和远方朋友联络。一封电报发往哈尔滨,他和他那些以卖军火为生的白俄朋友联系了上。
白俄朋友并没有亲自到奉天谈生意的打算,陆克渊也不是第一次为他牵线,所以前期的讨价还价,他只需随便找个代理人来做自己的传声筒即可。
在这讨价还价的几天里,陆克渊对于“价”本身并没有太花心思,全部精气神,都被他用在了金山好身上,顺带着还查明了金山好此人的来历——原来这“金山好”真是他当土匪时的字号,而他本人的真名字,乃是叫做金山。金山也罢,金山好也罢,听着都差不多,所以他不在乎,叫他哪个名字,他都答应。
这位金山贤弟,当土匪时就是个狠毒的,现在下了山摇身一变成了军人,势力有所增长,越发狠上加狠。可他若纯粹只是个亡命之徒,陆克渊对他还不会这样忌惮,陆克渊冷眼旁观,发现他狠归狠,但是并不莽撞,惹不起的大人物,他绝不惹。
这样的一位金师长,就不止是凶狠,而且还兼具狡诈了。
所以陆克渊暗地里告诉希灵:“姓金的不可信。”
希灵说道:“还是得找机会离开这里。”
陆克渊深以为然,然而金山不傻,用卫兵把自家围成了铁桶,莫说两个大活人,就算一只鸟,也别想飞出去。
于是半个月后,陆克渊不情不愿的把一笔军火生意谈成了。
军火商是有来头的,虽然大老板是在哈尔滨,但在奉天也有中国人的势力。双方谈好了是一手交钱一手交枪,至于钱,白俄军火商不要钞票,不要支票,也不要银元,只要金条。
金山听了这个消息,并没有多说什么。到了交易这一天,双方在城外选了个无人的荒凉地方,陆克渊自乘了一辆汽车,领了若干辆大马车,掩人耳目的直奔交易地点而去。
金山把希灵扣在了家里——他看出来了,陆克渊对这个小娘们儿十分有情,只要自己手里攥住了她,不怕他不老老实实的给自己卖力气。
于是陆克渊只好孤身出了发。这些日子,无论多么艰难,希灵都没有和他分开过,今天眼看着陆克渊要孤身出门,她不由得恋恋的不舍。伺候陆克渊把衣服穿整齐了,她搂着他的腰,用面颊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又抬头道:“尽量的在汽车上坐着,你一吹冷风,就要咳嗽。”
陆克渊连连点头,希灵偷眼瞄着他,看出他是没往心里听,但是也不气恼。陆克渊的小脾气,只让她感觉他的心里还住着个男孩子,他连漫不经心和不耐烦,都是可爱的。她爱他爱得脱胎换骨,有时候,甚至感觉自己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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