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_作者:十四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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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_作者:十四阙-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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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沉鱼觉得自己的心,就像巨石一样,猝不及防地沉了下去。
  皇上明明知道画月非常想要个孩子,要是谁抢走她的孩子,她肯定会疯掉的,为何还要暗示自己将孩子抢过来?难道是觉得自己身为皇后没有子嗣,名不正言不顺?还是如他所言,真的是为了孩子好?难道有人要害那个孩子?
  一时间,心头大乱,她忍不住开口道:  “皇上,臣妾不明白。”
  昭尹又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几分怜惜之色,朝她招了招手。
  姜沉鱼连忙走上前。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浅粉色的纱衣,有着长长的裙摆和袖子,被风一吹,就四下漾开, 得是风姿绰约,楚楚动人。五官也是一等一的美丽,比起初进宫时长开了许多,就像一朵花,过了含苞待放的阶段,正在嫣然绽放。
  可她那么一仰头,一抬眼,清澈的眼底,依旧是孩子般的纯真。
  果然……还是个孩子……昭尹心中暗暗…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缓缓道:  “朕的第一个孩子,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如果生下的是个男孩,按照我朝例律,他就是太子。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因素。所以,有很多人会期盼着他出世,而更多人会希望他不要出世。在这些利益的牵扯之下,这个孩子就会变得很危险。”说到这里,眼底泛开了几分阴霾,冷冷道,  “你以为,朕的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没了的?”
  他的第一个孩子?难道不是……啊!姜沉鱼忽然想起来,昭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而且那个孩子,也是当着她的面没有了的。
  那一日,她进宫弹琴,曦禾夫人突然呕血,然后姬婴带着江晚衣入宫,再然后,江晚衣宣布曦禾流产,皇上震怒……那是薛氏一族灭门的由始,因此事后很多人都说所谓的流产一说是皇上跟江晚衣串通对外的说辞,目的就是陷害薛茗。
  可听昭尹现在的意思,好像曦禾真的怀过一个孩子?而且还真的弄没了?
  姜沉鱼怔怔地望着昭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昭尹,摆明了不想就此事继续深谈,合上奏折道:  “时间到了,咱们进百言堂,听听从江都那边探回来的消息吧。”
  姜沉鱼连忙应了一声是,跟他一起进入百言堂,其他七人已经到齐了,见他们进去,纷纷起身叩拜。
  昭尹带着姜沉鱼入座,才刚坐定,坐在末尾的紫衣人已开口汇报道:  “经过七日七夜马不停蹄地日夜兼程后,薛采与姜孝成终于与九月十九的酉时一刻,抵达江都。”
  一褐衣人奇道:  “七天就到了?怎么做到的?”
  这点也正是姜沉鱼和昭尹的疑问。此去江都虽不说千里迢迢,但也相隔甚远,换了平时,走上一个月也不稀奇。而那两人,是怎么用七天时间就到了的?
  紫衣人恭声道:  “是这样的,薛采临出发前,命人选了四匹最好的千里马,又选了最轻巧的一辆马车,车上一切用具尽数抛却,只用最软的毛皮铺上,备了一包干粮若干清水,上了车倒头就睡。再选两名车夫,依次轮班各赶六个时辰。如此一日一夜后,抵达下一个城市,立刻另换四匹好马、两名车夫,继续赶路。就这样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江都。”
  姜沉鱼心中不由啧啧赞叹。这番做法听来容易,做起来却非常辛苦,想想,七天七夜都要在极速奔驰的马车上度过,饿了只能吃干粮,还要严格控制饮食,避免如厕太多浪费时间,薛采倒也罢了,他本来就是个很能忍耐的小孩,就不知道他是如何让哥哥也能跟着吃苦,乖乖睡到了江都的。
  紫衣人仿佛看出她的心思,下一句就道:  “据说姜大人才睡了半天就忍耐不住,直喊腰疼。”
  姜沉鱼掩唇,对嘛,这才是她哥哥。
  “所以,当他第二次喊疼的时候,薛采就把他给敲晕了。”紫衣人说到这里,仿佛也有点想笑,却又要生生忍住,因此表情显得有点滑稽,  “就这样,姜大人是一路晕着到江都的。”
  昭尹瞥了姜沉鱼一眼,笑道:  “不管怎么去的,到了就好。继续往下说。”
  “是。”紫衣人从怀中摸出一本手册,打开念道,“酉时二刻,薛姜两人洗了个澡,换了身华贵衣裳,酉时三刻,两人前往江都城主关东山的府邸赴宴,并点名要去玉江楼游耍……”
  姜沉鱼插话道:  “玉江楼是?”
  褐衣人代做了回答:  “是当地著名的风月场所,因美人众多而著称,与京都的红袖楼,罗山的孔雀楼,并称璧国三秀。”
  昭尹啐了一口:  “什么三秀,璧国都沦落到要靠风月烟花撑场面的地步了么?”
  褐衣人忙道:  “臣立刻拟旨颁令废除此说法。”
  “得了吧。这种东西,越禁越广,还是随着他们去吧。”昭尹挑了挑眉毛,“继续。”
  紫衣人道:  “戌时,一行人抵达玉江楼,当地的名流也都纷纷到场,所有人都不明白这两位钦差大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开始都很忐忑不安,不过酒至半酣,关东山上前试探口风,姜孝成哈哈一笑道:  ‘这天要大旱娘要嫁人,都是没法子的事嘛。皇上派我们两人来,无非也是过个形式而已。放心吧,皇上早已准备好五百万两买粮赈灾,我们先行,银两后至。咱们就在这儿等着接钱,到时候漂漂亮亮地开仓救民,城主你好解决难题,我哥儿俩也好回去交差。’说罢,随手打赏了送餐的一个小丫环百两银票。”
  昭尹瞥了姜沉鱼一眼:  “你哥够有钱的的阿。”
  姜沉鱼抿唇笑道:  “怎比得上皇上慷慨,一出手就是五百万两。”
  两人相对而视,俱都笑了起来。
  国库无银,于他们而言,是心知肚明,但文武百官,却是不清楚的。姜孝成和薛采此去赈灾,其实两手空空,一分钱没有,但却表现得信心十足,腰缠万贯的样子,摆明了是在设局。这种计策,姜孝成是决计想不出来的。昭尹点头轻轻一叹:
  “薛采果然是个人精啊……”
  “众人一听这话,原本悬在半空的心全都放下了,开怀畅饮,相谈甚欢。席间,薛采忽道:  ‘久闻江都富裕,今日一见,才知竟是富到了这等地步。’众人不明所以,纷纷询问,他便指着不远处看门的一条狗道:‘连畜生用来盛食的盘子,都这般名贵。’众人觉得很奇怪,忙凑过去瞧,那狗用的乃是只脏得都瞧不出花样来的破盘子,哪里名贵了?有人心存疑惑,便将那盘子洗干净了,还是个很普通的青瓷盆,看不出端倪。最后还是薛采上前,将盘子盛上水,放于灯下……”
  紫衣人口齿伶俐,声情并茂,绘声绘色,仿若说书一般,令人深入其境。因此,他这么一停,在场立刻有人发出了疑问:  “发生什么了?”
  “说也奇怪,那盘子原本是青色的,但装了水再被灯光一映,竟多出了朵牡丹,水纹流动,那牡丹也就跟着变色,宛若绽放一般。众人见此异景,无不咋舌,再找玉江楼的小厮来问,他也不知道自己给狗盛食的盘子,竟然那般神奇。而更令人惊奇的却是薛采,他远远地看上一眼,就辨识出那盘子珍贵,此等眼力,无不令在场众人心服口服。”
  昭尹嘿嘿一笑:  “眼力嘛……多少是有点的,但做戏的本事,更是一等一的精彩。”
  紫衣人跪下拜服道:  “皇上圣明。”
  “行了行了,这些恭维话就省省吧。快说说,薛采是怎样设计骗的那些达富贵人们的。”
  紫衣人讪笑几声,清清嗓子正色道:  “那出大戏,薛采可不止演了一晚上,而是整整三天哪……”


    新后


  “薛公子果然不愧是燕王御赐的冰璃公子,见识就是跟平常人不一样。”
  “是啊是啊,当年公子六岁寿诞时,小人有幸收得一张帖子,还前去贵府拜访过,不知公子是否还有印象……”
  薛采听着这些真真假假的恭维,只是淡淡一笑,忽然转向邻桌陪着姜孝成饮酒的美人道:  “这位姑娘好漂亮的镯子……”
  这句话令得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转到了美人身上。美人受到这般瞩目,越发高兴,嫣然道:“小公子好眼力。这镯子……”说着目光在关东山脸上转了一圈,掩唇一笑,  “这可是传家宝,据说是真正的冰花芙蓉玉,价值倾城呢。”
  薛采道:  “可否借在下一观?”
  美人倒也痛快,欣然将镯子脱下递给薛采。
  薛采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递还给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美人不禁问道:  “小公子为何这副表情?是这镯子有什么不对吗?”
  薛采轻叹道:“所谓的传家宝,贵在心意。有心就好,又何必在意其真正的价值。”
  其实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美人自不肯就此放过,追问道:  “公子有话但请直言,这镯子难道不是冰花芙蓉玉么?”
  薛采沉声道:  “众所周知,此玉是因杨贵妃而得名,当年唐明皇送给杨氏的定情信物就是此玉,贵妃小名芙蓉,又因它的纹理宛若碎冰一般,所以,后人取名为冰花芙蓉。由于其颜色非常罕有,是粉紫色的,又形成于泉眼部分,长期佩戴,可美白养颜,所以异常珍贵。”
  众人连连点头。
  “也因此,造假者众,工艺精巧者,甚至可以以假乱真。”
  “公子的意思是我这个是假的?”
  “是否真假,一辨便知……”薛采说着,环视四周,朝另一位美人道,  “可否将你的镯子也借给在下一用?”
  那美人连忙摘下镯子递给他,她的乃是一白玉镯子。两只镯子叠在一起,粉白二色煞是好看。薛采将镯子叠好后,开始扭动摩擦,片刻之后,将两只镯子一起递给第一个美人:“闻闻看。”
  第一个美人轻嗅了一下,惊呼道:  “这是什么味道?”
  “人造石的味道。”薛采解释道,  “从你的镯子上发出的,这就说明,她的镯子是真的,而你的,是假的。”
  美人顿时花容失色,转头看向关东山,关东山连忙别过头去假装与别人说话美人又气又怒,当即将那镯子一摔,哭着跑了。
  满堂哄笑。
  而在场众人的态度立刻变得不一样起来。虽然薛采和姜孝成同是此次出使江都的钦差,但那些达官贵人们,主要巴结的对象还是姜孝成,面对薛采时,总有几分难言的尴尬。
  薛族已亡,薛家人可以说如今就只剩下了两个——冷宫里的废后薛茗,和这个虽有钦差之实却仍是奴籍的薛采。众人不敢太与他亲近,也是人之常情。
  但他露了这么一手,大家心中叹服,再也顾忌不了许多,纷纷上前表达仰慕之情,并邀请他去家中做客。
  薛采来者不拒,通通答应了。
  当夜,他与姜孝成留宿城主府邸,顺便参观了一下关东山的书房,当关东山向他展示这些年所搜罗的书画时,他只是微笑不语,并未发表任何看法。
  第二日,去诸位名流家中做客也是。
  第三日还如此。
  其实大家请他,除了巴结拉拢以外,还有个目的就是用他那双慧眼鉴定下自家的珍宝。可他看门看,却不发表任何看法,着实令人郁闷。最后还是关东山最先按捺不住,问道:  “我家的字画就那么不入公子的眼睛么?为何公子不肯点评一番呢?”
  薛采悠然一笑道:  “关大人为何喜欢字画?”
  “为何喜欢?这个……就是喜欢啊……”
  薛采又道:  “关大人为了这些字画,花了不少钱吧?”
  “这个当然,你可不知,这些字画比金银珠宝什么的还要贵呢……”说到这里,关东山忽然想起对方的身份,忙解释道,  “不过我这些,都是托了关系弄到手的,所以还是很便宜的,很便宜的,嘿嘿……”
  “有没有十万两?”
  “没有!绝对没有!”关东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关城主可知光这一卷《列女传仁智图》,若是顾恺之真迹,便起码要在五万两以上?更别提黑市有竞价者抬价后的价格。”
  关东山听得双眼放光 “是么是么?那看来我果然是赚到了,才花了三万两银子便到手了呢。”
  薛采垂首,扬睫,一笑:“所以,这必然是假的了。”
  关东山原本兴奋的表情顿时变成了错愕:  “什么?等等,薛公子,为、为什么这么肯定就是假的?”
  “因为很不幸,据我所知有一个人也非常喜爱字画,且他的财势远在大人之上。这个《列女传仁智图》,他在三年前便开出了十万两的天价收购。如果你是这画原来的主人,且有意将它出售,你会不会放着十万的买卖不要,三万卖给别人呢?”
  关东山颤声道:“但、但我跟那人是有交情的!”
  薛采冷笑。
  “薛、薛、薛公子?”
  薛采转身望着窗外天边的云朵,幽幽道:“想当年,家父也以为自己跟很多人都有交情,要什么东西,吩咐下去,响应者众,人人趋之若鹜。但他出事时,一个敢于站出来帮忙的都没有,交情……关城主,你浸淫官场这么多年,居然还会相信‘交情’二字?”
  关东山被说得一张老脸一阵红一阵白,极为尴尬,但仍不死心道:  “光凭价格,不能推断它就一定是假的吧?”
  薛采回身,接过《列女传仁智图》,翻开道:“城主请看,我们都知道此图是艰据《列女传》的第三卷《仁智传》所绘,每节画后录其颂语,注明所绘人物,一共收集了十五个。”
  “没错,是十五个呀。”
  “错就错在了这里。”薛采轻叹道,“事实上,久经战火祸及,此画除了《楚武邓曼》、《许穆夫人》、《曹僖氏妻》、《孙叔敖母》、《晋伯宗妻》、《灵公夫人》、《晋羊叔姬》七个还得以保存完整,其他已经丢失。而城主收藏的这个,却完完全全毫无缺失。这,就是最大的漏洞。”
  关东山面色如土,被打击得不轻,最后小小声道:  “这么说,难道下官的其他那些字画也都是假的?”
  “虽不全是,但也差不多了。”薛采仰起头,神色淡然,似嘲讽似感慨又似一种居高临下的寂寞如雪,  “这世上,又哪里来那么多珍宝好供人分刮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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