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欢本来神情还是很镇定的,但是当感觉到其中一人的注视,看过去时,本来就很白的脸更是瞬间煞白。那种白,是真的慌了的证明。
宁芮夕和高翰还有任昌,都疑惑地看着这几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看了看又齐刷刷地把视线投向坐在正中间的高鸿。
“这几个人,你还认识吗?”
高鸿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指名道姓,但奇怪的是,大家都理解了他说的是吕欢。
吕欢的脸色很难看,特别是注意到那些人看到自己时那种恍然大悟的神情中,心情变得跟忐忑。
她捏紧手上的丝巾,手汗都快将丝巾浸湿了。柔软的丝巾被抓成了皱巴巴的一团,也表明她此时的情绪又多么的紧张。
她有种感觉,努力了那么多年,隐瞒了那么多年的事情,要在今天全都化作白费了。
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别人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得到那么多,而她就算再努力也还是这样白费功夫?
想到最后一次见那个女人时她说的话,吕欢的脸都呈现了一种因为嫉恨而扭曲的狰狞感。
“我不认识。谁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这些人。”
她的声音,硬邦邦的,虽然还是带着从骨子里流露出的冷漠,但熟悉她的人都能看出她此时有多失态。
“这位太太,你怎么不认识我呢?难道你不记得当年你给我送的而十万块钱呢?要是没有那而十万块钱的话,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混日子呢。”
一个瘦瘦高高,说话的时候露出一嘴黄牙的中年男人听到这话,很不满地质问着。
吕欢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变,却还是冷声训斥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我怎么可能认识你这种人?”
她说着,又扭头看向那边的高鸿:“如果你是想找些阿猫阿狗来侮辱我的话,你做到了。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我只说一次,你说的那些事,我没做。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的态度就是这样。”
本来还有些怀疑的任昌在听到这话时又舒了口气,同时还不忘略带谴责地看向那边的高鸿。
他觉得,既然自己的妻子是这么说了,那么事情应该是和他无关的。
至于为何之前在听到那些事情时心里会那般不安,他就有些自我逃避似的直接忽略了。
高鸿也不解释,只是对着那个瘦高的男人点点头。男人接到指令,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然后咧着嘴说道:“太太,我可是只说实话的。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是先把整件事说一下好了,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担心自己还记错了点什么东西。”
“那是在二十六年前的冬天,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刚出来工作没多久,在一家私人侦探所当私人侦探,专门负责帮人调查夫妻婚姻之间的事情。后来有一天,那天还下着大雪,有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小姐,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很好,都是名牌,手上拿着戴着的,都是我这样的小人物几个月公子都拿不下来的东西。这位小姐找到我的时候我还吃了一惊。后来,这位小姐给了我一些东西,让我帮她做一些事。她答应我,事成之后,给我二十万块钱。”
这个男人显然是之前就已经打好腹稿的,说的时候虽然有些紧张的,但还算清楚。
在说到那个特别漂亮的小姐时,就示意似的将目光停顿在吕欢身上。
不得不说,现在的吕欢就是让人惊艳的漂亮,二三十年前,只怕更是美到窒息了。
这样子的人,确实也担得上那句“特别漂亮”的形容。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都把目光放在说话的男人和吕欢身上。
难得的是,吕欢也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的丝巾握得更紧了,要是摊开看的话,只怕上面都能找到尖锐的指甲印。
“要知道,那个时候,我一个月工资才一千多点,每个月省吃俭用也才能省得下来几百块钱,二十万对我来说,是一笔很大的数目。”瘦高男人像是回到了当时那种情况般,眼神都有些迷离了,特别是说起二十万时,语气中还带着那种掩饰不住的贪婪。
“所以我就动心了。而且这位小姐让我做的事情也不难。我只是让我到时候把那些东西交给一个人就行了,所以我后来就答应了。但毕竟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了,我心里还是有点不安,所以还是留了个心眼。”
他说着,将手上的东西亮出来:“这里面有我当时和那位小姐的所有录音。我们做这种工作的,最注意的就是这一点。所以……”
他说着,在经过高鸿眼神示意后,将录音播放了出来。
因为年代有些久远的关系,音质并不是很好。但是有些人的声音,那是在一百个人里面都能一耳朵听出来的,比如说吕欢。
比起现在,吕欢那时候的声音倒是显得稚嫩了很多。不过那个冷傲劲,倒是比现在都还要厉害些。
所以那个声音一传出来,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里面那个女声是吕欢。
她在里面说的话并不是很多,不过之前瘦高男人提到的“东西”和“二十万”倒是清楚得很。
别人都听得出来那是吕欢的声音,跟她同床共枕多年的任昌更是不可能听错。
他再次把怀疑的目光转向了那边依旧泰然自若的妻子。
等到录音放完,瘦高男人又拿出一份东西:“这个,是当年那位小姐交给我的。我当时在她走后就立刻复印了一份。”
这次,吕欢的神色又白上了几分。
在气氛变得如此僵持的时候,高鸿终于幽幽地开口了。
他说话,听着更像是在给任昌一个解释,让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昌,当年我和景岚离婚的事情你也是清楚的吧。”
任昌听着,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记得。”
“当年景岚一声不吭连个解释都不给的直接带着阿翰离开了家,只给了留了一份离婚协议书。这件事,直到现在,都还是我心里的痛。我那时候去找景岚,但是她根本不见我,硬是要和我离婚,而且我们之间的事情也闹得很僵。之后我花了很多功夫,找了很多人来调查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根据后来我查到的东西,是说景岚当年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所以要离开我。甚至还说什么阿翰也不是我的骨肉之类的。”
高鸿的神情很痛苦,因为这些,都是他曾经犯过的不可饶恕的错。
他做得最错的事情,就是当年没有给爱的人足够的信任,不然的话,他们之间的事情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后来景岚根本就不理我了。因为那些事情,根本就是假的,不仅是假的,而且还是人为一手捏造的。那个人,就是你的妻子,我一直当成妹妹的人——她!”
高鸿的手,越过重围,直直地停在了吕欢身上。
任昌神色大变:“不可能。”
吕欢还是面无表情的。就像是在兑现她之前说的话一样,该说的就说,不该解释的也懒得白费口舌了。
高鸿重重地叹息:“刚开始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
任昌看着高鸿递过来的东西。
“不怕你笑话,这些,就是当年我收到的那些。也是因为这些,我跑去质问景岚,然后把我们之间的关系闹得更僵。后来我又做错了很多事,所以一直到最后,景岚都不肯原谅我。”
高鸿苦笑。
任昌看着上面的资料,看着那些所谓的证明和照片,又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妻子。
然而,跟以前很多次一样,这一次,他依旧没有从妻子那得到任何回应。
这一次,他的心有些冷了。
他很想信任这个人,可是,对方根本不给他信任的机会。
“阿欢,真的是你做的吗?”
他还是不肯放弃地追问着。
吕欢只是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你觉得是就是,既然连随便一个阿猫阿狗说的话你都相信,我已经不想解释了。”
任昌的神情,都有些绝望了。
他没有在说话,接下来,就有些茫然地听着。
不得不说,高鸿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的。
他找来的这几个人,都是当年和吕欢离间他和景岚的事情有关的,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确定了。
只是,还有最后一个疑点。
那就是,当年苏景岚为何会突然离开高家?
这里面,到底又有什么隐情呢?
然而,又一个人的出现,让吕欢的脸色终于不能再像淡定,反倒是有些慌乱了。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神色沧桑的,最显眼的,是她瘸着的腿。
她一看到吕欢,就像是看到杀父仇人一样整个人冲了过来,想要和吕欢拼命。
好在半路上,被人拦住了。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这个毒妇,你怎么还不去死?你这种女人,下三滥的,就该下地狱去。你活着那都是对人类的侮辱,阎王爷没把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收了呢?看到我慌了是吧,你是不是都以为我已经死了?我呸!”
女人完全不顾形象,就像是疯了一样,对着吕欢破口大骂着,到最后更是直接对着人吐口水了。
高翰本来还有些迟疑了,后来,等到看的时间长了,他才不是很确定地对着那人叫了声:“兰姨?”
那个疯女人在听到这个称呼时也是不敢置信地回头,等看到高翰时,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小翰?”
高翰确定了之前的猜测,对着宁芮夕露出一个安抚的神情,然后往那边走去:“兰姨,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
他记得,这个兰姨,是一直跟在妈妈身边,帮忙照顾自己的人。只是他记得,当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位兰姨是突然消失了的,怎么现在……
看到高翰,兰姨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一转眼,小翰你都这么大了。”想着又看看自己现在的窘迫样,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翰大了,兰姨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高翰也不知道在兰姨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着她在见到吕欢时那种愤怒到疯狂的样子,猜测着肯定和这个女人有关。
“兰姨,你,那时候怎么突然失踪了?”
他试探着问道。
兰姨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又或者说,那叫尴尬。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高翰,不敢和这个自己从小带着的孩子对视,只是在看到旁边坐在那稳坐如山的吕欢时,那种恨意又迸发出来了:“小翰,这个女人,你千万不要和她接触。当年你妈妈就是因为太信任她,所以才会变得……”
想到那些事情,她的神情又变得奇怪起来。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高翰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兰姨。
他有种感觉,当年兰姨消失和这件事有着不可脱离的关系。
兰姨躲开高翰那炯炯的目光,只是看着吕欢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憎恶,她恶狠狠地说着:“这个女人,当年,就是她让你妈妈离开你爸爸的。你妈妈一直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那时候真的是被她伤透了心。”
高鸿虽然把人找来了,但其实还没来得及对口供。现在听到这些话,也是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个曾经的熟人。
“吕欢,你的好算计,你的阴谋得逞之后,就让人来杀我,最后害得我家破人亡。我的男人,我还没出世的孩子,都死了。可惜的是,老天长眼,留了我一条命,让我来揭穿你这个女人的伪善面具。”
兰姨盯着吕欢,有种恨不得冲上前食其肉喝其血的感觉。
吕欢的神情,在看到这个人时出现了松动。
她看看那五六个人,再看看面前的孙兰,许久之后才冷冷地说着:“你居然没死,真是命好。你说我倒是说得好听,那你怎么不把自己做了些什么事说出来?”
孙兰果然就心虚地别开了眼。
这时候,一直强忍着的任昌终于开了口。他觉得喉咙干干痒痒的,声音都像是挤在喉咙里出不来一样,他盯着吕欢看了很久,显然还是不想相信自己的这个妻子做了那么多坏事:“阿欢,那些事,真的是你做的?”
吕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点情绪:“是我做的又怎么样?难道你还要把我抓起来不成?”
“你为什么要这样?”
高鸿也跟着开了口。
原因,这是他一直最疑惑的地方。
“为什么?呵呵,我就是不服,凭什么她苏景岚想要得到什么就有什么?她有什么好地方,你们所有人都把她当个宝,我就活该是个配角吗?”
吕欢的情绪有些激动了。
只是这些质问一开口,就将她内心深处的某些秘密给解开了序幕。
“景岚,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而且,景岚做了什么事,会让你这么恨她?这么恨我?我和景岚,一直对你都不错。景岚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我也把你当成妹妹。”
高鸿也很困惑,甚至可以说是,心痛。
吕欢沉默着,没有说话。
而这时候,孙兰却突然开口了:“我知道。她这么做,都是为了她自己。她嫉妒夫人,所以才会这样花尽心思想要破坏夫人和老爷之间的关系。”
这话出来,可把在场的人给惊住了。
唯独宁芮夕要淡定一些,她在注意到吕欢看着自家公公的神情时,就隐约地猜到了一些。所以现在再听到那些话,倒也不觉得哪里有不对劲什么的。
“你闭嘴!”
吕欢的脸一下子扭曲了,就像是那种被踩中痛处心虚的反应。
宁芮夕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自己开口的,可是她实在是看这个女人不太顺眼。迟疑了下,看看那边面目疑惑的公公高鸿和同样不解的任昌,默默叹了口气,往前走出一步,淡淡地说道:“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喜欢的人,最后却成了好朋友的丈夫吧。”
如果说孙兰的话是给大家提了醒的话,那么宁芮夕突然开口说的话,则是让在场所有人都有种被雷劈到一般的感觉。
就连高翰,在此时,都是不解地看向突然开口的妻子。
宁芮夕倒是淡定得很,从决定开始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她看着面前的所有人,知道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