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像轻烟似地飘离。
尽管自己生意做了一、二十年,各种女子他全见识过,但这么率真又美丽的女子,还真是少见!
赫连降月那回眸一笑,真是令他看傻了眼,回过神想挥挥手,那抹紫色的身影,早消失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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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降月不知道自己赶了几天几夜的路,总之,昨晚她终于来到了北京城,投宿到客栈,一早,她用过早膳之后,便开始在大街上溜晃,玉摊仍是她的第一目标:
这北京城的街道可热闹了,走几步就有玉贩,她光是找玉,就找得眼花撩乱,脖子也快僵硬了。
「姑娘,你挑了半天,究竟买不买?」
北京城的玉贩,可没像先前她遇到的那个好心玉贩,那般和善。
「你要是不想买,就请你让开,别碍着我做生意!」见她东挑西拣,无意买玉,玉贩口气颇为不善。
「你这儿没我想要的,教我买什么?」赫连降月也不甘示弱的回应,放下手中东西,她旋踵又转往下一摊去。
「姑娘,来看看,我这里的玉,可是全北京城最好的,保证你看了会满意!」下一摊的玉贩,热切的招呼她。
赫连降月连看都懒得看了,她转转发酸的脖子,直接问道:
「有没有龙凤翡翠?」
「龙凤翡翠?有,我帮你找一找!」玉贩眼一瞥,随手拿了一块玉。「你瞧,这是龙凤纹佩,是战国时代的,是块上等好玉!」
「我不是要这个!我要明朝的!」睨了玉贩手中的玉,赫连降月撇撇嘴。
「明朝的,肯定有!」玉贩两眼在摊子上,左右移动,不一会儿,又拿了一块玉。「这是一块枣皮红沁,一般人说的血玉就是这一种。」
赫连降月翻了翻白眼。「算了,算了!我还是到别的地方找去。」
「姑娘、姑娘,你别走呀!我再帮你找一找!」玉贩殷勤的唤她。
赫连降月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依然故我的踏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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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姑娘,挺有意思的!」
一名手持纸扇,身穿白衣的伟岸男子,缓步尾随在赫连降月身后,俊逸的面容上,漾着一抹迷煞身旁众女子的笑容。
几名经过他身旁的女子,纷纷掩嘴矫笑,有意无意的朝他投放媚波,他极有风度的回报一笑,但视线始终追随着那抹紫色身影。
「十五爷,咱们得回武馆去了。」身旁的待卫提醒他。
「鄂索,也不差那么点时问吧!」
被唤作十五爷的白衣男子,正是皇十五阿哥彧珩。
平日他的穿著打扮,和一般的富家少爷没什么两样,除了图个方便之外,也可省去不少麻烦。
拿着纸扇在手心中敲了敲,彧珩愈是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愈觉得对她颇有兴趣。
这北京城的小女子,他见的也够多了,可像她这般有个性的女子,可不多见。
「她似乎想挑选一块好玉,不如我去帮帮她!」彧珩兴致一来,跨步想追上,却让鄂索给挡住。
「十五阿哥,襄妃娘娘有交代,要你尽量别惹是非。」
「我只是想帮她!」彧珩睐了他一眼。「别拿我额娘来压我!还有,我不是说过,别在街上叫我阿哥!」
「是,十五爷。」鄂索恭敬的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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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汉朝的白玉大剑珌,这块碧玉是唐朝的,还有这朱泥方玉盒,也是唐朝的!」
赫连降月当真是佩服这些卖玉的小贩!
她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要的是什么,但这玉贩竟然可以扯一些毫无相关的玉,还自己喃喃说得挺高兴的。
「这块双凤同心佩,也是唐朝的,它的正面雕着双凤对啄图纹,背面雕着『同心』二阳字。」玉贩的嘴巴,从赫连降月来到摊前,就没有阖过,一样一样的向她仔细介绍。「还有这三羊开泰,也是唐朝的,以子儿玉浮雕及镂雕法琢三羊顶日,底部还雕了一朵大梅花。还有这块镂雕的玉锁片……」
赫连降月见他似乎会说得没完没了,楞楞的望着他看。
虽然他很尽心在介绍他的货品,但她可没那个心情,听他呶呶不休的说一大堆。
正当她心中萌生去意时,一道低沉嗓音又加进来。
「姑娘,想买玉吗?在下或许能帮你!」
彧珩面带笑容,朝她一挑眉。
赫连降月瞪大美眸睨他。心中不禁浮起老爷的叮咛:男人要是生得一张俊容,随意挑眉,肯定是想轻薄女子--
思及此,赫连降月连忙往横向退开几步,拉大和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白衣男子的距离。
彧珩当她是害羞,不引以为意,反倒随手拿起一块玉,开始发表他满腹的知识。
「这玉分为软玉和硬玉,你要的翡翠是属于硬玉。这玉的学问可多了,玉制的礼器中,以琮和璧最为重要,这琮是长条形方体,中透空成圆柱形;璧为盘形,中具圆孔。琮与璧各具天圆地方之象--」彧珩略为停顿,又续道:「天子祭天地四方,可也有分别的!这苍璧祭天,黄琮祭地,青圭祭东,赤璋祭南,白琥祭西,黑璜祭北。」
彧珩见她面无表情,习惯性使然,又挑了挑眉。
通常他发表一大篇言论后,身旁的女子总会流露出钦羡爱慕的表情,可这女娃竟然一点也不捧场,甭说笑容了,那张好看的脸上,竟有些薄怒。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找翡翠?你跟踪我?」赫连降月提高警觉。
她已经受不了玉贩的叨念,他竟又不识相的加入玉贩的行列,说一大堆她根本不想懂的论调。
她又不是天子,记那些什么苍璧、黑璜的做啥?
原想转身就走,但她怀疑他是在跟踪她,而且,他看起来就像那种会调戏姑娘家的公子哥--
正义的热血沸腾,赫连降月决定要好好修理他一顿,让他以后不敢再对姑娘家随便挑眉。
「说『跟踪』好像难听了点!」彧珩朗若春风的一笑。「我是被你这抹紫色身影给吸引,情不自禁的尾随。」
「尾随?」赫连降月点点头,忽地朝他一瞪。「我最厌恶的,就是男人尾随我!」
说着,粉拳朝他胸膛挥去。
彧珩不疾不徐地摊开纸扇,轻轻松松的挡住她那一拳。
「原来你会武功呀,那可好玩多了!」他收了纸扇,身子一闪,躲过了她的第二拳。倏地,他站在她身后,纸扇在她肩上轻敲。「你朝那边要打谁?我人在你身后呢!」
赫连降月一旋身,气呼呼的又挥出一拳。
想她可是打遍苏府无敌手,她要出门时还答应苏老爷,这一路上,她绝不会随便惹是非……
她出门这么多天,头一回与外人交手,连挥了三、四拳,竟然一拳也打不中--这怎么可能呢?
她不甘心就此罢手,要是没揍到他一拳,日后,她哪有面子回去见苏老爷?
枉费苏老爷花了大把银子,请了师父教她武功,这会儿她竟连一个公子哥都打不过!
愈想愈气,她挥出的拳就更乱了。
彧珩忽左忽右,纸扇忽开忽阖,闪了她十拳后,他也玩腻了。
在她藕臂又挥出之际,他闪至她身后,轻松的抓下她手臂。
「你不累吗?」他俯首,轻吹一口气,拂动她额上红绳系着的紫色圆玉。
「你……你放手!」赫连降月想挣脱,但他那看似轻轻握住她手的大掌,竟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箝制的教她抽不开!
「啧啧,你这手,又白又嫩的,我可舍不得放。」他把她的手抬高,像欣赏玉器一般的,细细审量。
「你……无耻!」
赫连降月怒气腾腾,见他失神,刻不容缓的抬高脚,朝他的右脚狠狠踩去。
「啊--」
痛呼的不是身后的无耻之徒,而是她自己。
那狡猾的男人,竟然把脚移开,她往下踏去的力量大得很,没踩着他,却反是自己吃了痛。
「哟,你和那块地有仇吗?踩得那么用力,它肯定也痛极了。」彧珩同情的低呼。「我还是让个位,别再踩着它,免得它更疼。」
说着,他拉着她旋身,两人面对着人群,他的脚朝她后膝一踢,她的身子冷不防地一屈,重心不稳,跌入他的臂弯中。
「啧,娘子,这可是在大街上,你真要我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表露我的爱意吗?」
愈来愈多好奇者围观,众人都低声窃笑着。
赫连降月美眸燃着怒火,才想站直身之际,她眼睁睁的看着两片薄唇,朝她的嘴俯冲直下--
蠕动的唇,加上围观群众的喝采声,有一刻,她的脑中竟是一片空白。
待她回神之际,她感觉到他的舌尖正要撬她的牙关,往里边探去。
怒火一提,她扬手狠狠的掴了他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压过了众人的喝采叫好声,一时间,周遭鸦雀无声,一些看好戏的人,纷纷识相的悄悄退去。
在这大街上,一个大男人被掴了一巴掌,是何等屈辱之事,谁知道等会儿他会不会发火?为免被无辜波及,大伙儿还是早退开的好。
趁着彧珩一脸错愕之际,赫连降月忙不迭的挣脱他的怀抱,离他离得远远的。
「你别跑!」一直不敢插手管事的鄂索,这会儿也不得不出声了。
「鄂索!」残珩拿着纸扇挡住他,示意他别追。
「十五爷!」鄂索一脸为主子打抱不平的愤然神色。
他知道十五爷是众皇子中风度最好的,可那也并不代表十五爷没有威严。
更何况,是被一名平凡女子掴了一巴掌!
这女子,活该要斩了她的右手,以示对十五爷的赔罪!
「你们两个……给……给我记着,下一回再……让我碰见,我……我就去告官,告你这个急色鬼非礼我!」赫连降月方寸大乱。
她有些慌、有些怕,还有一些莫名的情绪扰着她,她只能站得远远的叫嚣,不敢再靠近他。
此刻她只想做一件事,就是--逃!
算他好样的!
头一回,她做人做的这么狼狈,不敢拎他去报官就算了,她还有些怕他,只想快些逃开。
想到做到,她一回身,没命似的往前跑。
「喂,姑娘--」
彧珩弯身拾起一只荷包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头全都是银两。
「怎么跑得那么快。」彧珩搓搓还发红的脸颊,她那一巴掌,可打得不轻。
「十五爷,我去追她回来。」鄂索还是一脸气愤难休的模样。
这事要是传到襄妃娘娘耳中,他大概也没命活了。
「别追了!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彧珩睐他一眼。「有事我会担了!这事全怪我自己太不小心,竟没防备……」
说着,彧珩的唇边,竞漾着笑容。
方才他吻她时,原本只是想戏弄她,没想到,他竟然也沉醉在她唇齿间的芳香……那感觉还挺妙的呢!
「十五爷,这女子太嚣张了!」
「我也没吃亏呀。」彧珩抓着荷包细看,发红的脸颊又隐隐作痛,他摇头叹笑:「啧,这婆娘还挺凶悍的咧,我脸上有被打的痕迹吗?」
等会儿,他还要赶到武馆去接任馆主的位子呢。
鄂索垂下眼,支支吾吾的道:「有……有明显的……五……五指印。」
这下,彧珩再也笑不出来了。「真的糗了!」
第二章
赫连降月气冲冲的回到客栈房间,抓了一条湿毛巾,猛擦着嘴。
这天杀的男人,竟然当街吻她,也没问她同不同意让他吻。
她照着镜子猛擦嘴,还连吐了几口口水,丢了毛巾,她气腾腾的坐在椅凳上。
真是活见鬼了!大街上那么多人,就她活该倒楣遇着这等事……
想她还是会武功之人,都吃了这种闷亏,那其他四名姊妹,不知会不会遇着难事?
心中在为其他四个姊妹担忧的同时,她也懊恼当初真不该同意独自外出寻找,其他四个姊妹又不懂武功,要真遇上坏人,那可怎么办?
今日她能侥幸从恶棍手中脱逃,那是因为她反应快,还略有一点武功底子,若换成其他姊妹,恐怕就没如此幸运了。
她愈想心愈烦,可现在大伙完全分散了,也不知道往哪儿去找她们,只能祈求老天保佑其他四位姊妹,能够平安无事。
一阵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
「谁呀?」
「姑娘,我是店小二,给你送午膳来了。」
「进来。」
小二笑呵呵的把饭菜摆好。「姑娘,妳慢用。」
「等等,我先付帐。」
她向来就不爱欠帐,哪怕是一顿饭菜,她也是吃一顿付一顿。
店小二笑着点头:「好的,好的!」他在客栈做了三、四年的店小二,还没见过有客人付帐付得这么爽快的。
赫连降月手在腰间摸索,突来的感觉,教她心头一惊。
「呃,算了、算了,过两天一起结帐,省得麻烦。」
店小二倒也不在意。「好的,那,你慢用,我先出去了,有事再唤我。」
「好,走走走。」她不耐的挥挥手。
待店小二离去之后,她连忙起身四处翻找,整间房间都找遍了,最后,她颓丧的坐在床沿。
「怎么会不见呢?」
她抚着额头细细思量,思索每一处她经过的地点,以及荷包掉落的可能性……
「天杀的,一定是掉在玉摊前了!」
她一向把荷包系得紧紧的,荷包不可能那么轻易掉落,一定是在和那男人打斗时掉落的。
「该死的男人!」
她无暇去理会桌上热腾腾的饭菜,现下她一心只想着要找回荷包。
没有银两,她寸步难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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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赫连降月又踅回方才的现场时,玉贩已经收摊正准备要回家。
「刚刚那男人呢?」她劈头就问。
「男人?噢,你指的是方才那位公子爷啊。」
「他去哪儿了?」
「姑娘,你这话问得顶好笑的,他去哪儿,我怎么会知道?你还找他,是不是迷上那俊公子了?」玉贩打趣的说。
赫连降月咬牙切齿。「我要找我的荷包袋!」
「荷包袋?没瞧见。」
「那个男人,有没有拾获一只荷包袋?」赫连降月焦急的问。
「我没有去注意。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他似乎有弯身捡什么东西,但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的荷包袋。」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