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已经过去,我……不想再提。”我咬了咬唇,“只是……只是现在蕾内死了,所有的证据都对我不利,安阗命令宫里的侍从武士在搜查我的下落。我……真的好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想回地球,可是……”
“心舫,如果我早知道留你在紫艾王宫会如此不幸,那天我说什么也得把你带走!”他心痛地叫道,“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我立刻赶来紫艾!只不过以最快速度也需要将近三天行程,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琅月(3)
“我……”
忽然想起琏里,他会支持我逃回地球吗?是他冒着被剥夺爵位的风险,把我从宫中救出,我怎能不跟他商量就擅自逃离?而对罗生来说,我并没有记起和他的往事,我只是单纯地想返回地球,这对他而言公平吗?
心中正兀自犹豫不决,门外响起一个少年悦耳的声音:
“母亲,听说昨晚琏里哥哥回过家,我可以和哥哥带来的那位姐姐见面吗?”
“鹇织,姐姐愿意见你,你才可以见她,知道吗?”老公爵夫人说。
“心舫,心舫,请你回答我……”这边罗生焦急地催促我。
“我……暂时安全……”
“但是心舫……”
我吸了口气,旋紧了海螺尾部。
戴上深蓝色隐形镜片,走出套房,发现老公爵夫人已经离开,但在走廊中的雕栏上坐着一个俊美的少年,大约十四五岁,深蓝色的长发、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唇,身着白色家居短装,带着一种闲散的优雅,随意地晃动着双腿。身后是一片粉色的形若樱花的菱雨花树,风吹过后,粉色的花瓣如细雨飘过,星星点点地掉落在少年的身上。
“您就是琏里哥哥带来的姐姐?”少年听到开门声,转过脸。
我惊讶地发现他那清澈如水的眸子竟然是琥珀色的,在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金色光点。
“我叫鹇织,是兰奥一种鸟的名字。”少年注意到我在盯着他的眼睛看,笑了起来,唇侧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辛迪家族有异族血统,每隔数百年,会出现一个长着琥珀色眼球的男性,凑巧让我赶上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打量着我,说:
“姐姐也不像是纯夜邪血统,您的头发应该是黑色的,跟您的眼睛色泽相似。”
“你……”我大吃一惊。
“姐姐别紧张,这只是因为长着琥珀色眸子的人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一些东西。”
他跳下栏杆,我发现他的身高已超过我。
“如果姐姐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会保守秘密的。”他凑到我的身边,唇边带着一种很单纯很温柔的笑容,好像能够知道别人的一些小秘密,对他来说已是人生中最大的幸福。
鹇织,用汉字写出来,应该是一个很有特点的名字,正如他说他的名字是兰奥的一种鸟,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鸟?是不是也有着琥珀色的眼珠?
他凝视着我,琥珀色的眼眸闪烁着奇异的光彩,突然说:
“姐姐想看看鹇织吗?不是我,是和我名字一样的鸟。”
他……竟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鹇织(1)
真没想到鹇织还能够用口哨声召唤各种鸟类。
当轻脆悠长的哨音停止时,仰起脸,我惊讶地看到在漫天花雨中大大小小近百只五彩斑斓的飞鸟在我和他的头顶上盘旋。
少年拉着我的手快活地在飞鸟中转了一圈,说:
“姐姐,您猜猜,哪只鸟是我?”
“是这只吗?这只白色羽毛、有着一对琥珀色眼珠的……”
“不是。”
“那只琥珀色长翎的……”
感染到鹇织的纯真快乐,许多天来我第一次露出轻松愉快的笑容。
“都不是。姐姐,您的思维被固定了,难道鹇织一定得是琥珀色的吗?”他笑着说,“其实,我出生时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我的哭声。”
他伸出手,口中发出婉转悦耳的“咕咕”声,却见一只银色羽毛的小鸟飞落在他的掌心,拍打着翅膀也发出欢快的“咕咕”声,仿佛两人就像老友见面,在倾心交谈。
“鹇织的前世一定是只无忧无虑的小鸟,难怪哭声都这么好听。”我打趣道。
“姐姐,如果我的前世是一只小鸟,我真希望我的后世也是一只小鸟,而今世只是一个错误,但愿谁能够给我修正。”少年的唇边依旧带着笑,但他那琥珀色的双眸中却隐隐流露出一抹与年龄并不相符的淡淡忧伤。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鹇织有爱你的母亲、哥哥、姐姐,有高贵的出生,悠闲适意的生活,这正是姐姐梦寐以求的啊。”
少年抬起手,把小鸟放飞空中,坐在菱雨花树下的长凳上,沉默了片刻,说:
“姐姐不是夜邪人,不知道琥珀色的眼睛对夜邪人意味着什么。再过三天,就是我十六岁的生日,姐姐如果是从宫里出来的,应该知道夜邪的贵族子弟十四岁就可以进宫当差,幸运的话就能成为服侍陛下的小侍从,十八岁经过考核,优秀的可以升任为王室侍从。而我,这些机会永远也轮不到……”
“鹇织……”
“因为……琥珀色的眼睛在夜邪意味着不祥和诅咒。尽管家人一直对我隐瞒着这些事,但十岁那年,父亲意外战死,我注意到家中仆佣看我时的异样目光,我开始有意识地集中精神,去入侵他们的大脑。姐姐,我能够读心,除非对方封闭大脑。”他平静地说,在这一刻他那清秀的脸上带着他这个年龄少有的成熟淡泊,“我知道我的出生是家族数百年来轮回着的不幸,一开始我很痛苦忧郁,有整整一年,我不说话不做任何事,只是呆呆地坐在窗边。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母亲深蓝色的长发中竟然杂杂地生出了浅色发丝,我的心……突然很痛。想到母亲、哥哥、姐姐已经为了我承担了许多,我真的不忍再加重他们的压力,我只希望我能替他们分担对未来的忧虑,所以――姐姐您看到了现在的我!尽管我是不祥的预兆,但我仍然看似很快乐很悠闲地过着每一天。知道这一切,姐姐,您会嫌弃我吗?”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鹇织(2)
“鹇织,”我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凝视着他那琥珀色的、闪烁着点点金色星辰的双眸,这么美丽的眼睛,怎可能意味着不祥和诅咒呢?“我想用不着我说什么,你应该已经明白我的想法。”
少年的脸微微一红。
“对不起,鹇织喜欢姐姐,所以忍不住就会偷偷地去感知姐姐在想些什么。”
“这个习惯可有点不好哦。”
“琏里哥哥也说过我许多次,因为他觉得我会偷走他脑中储存的国家机密,后来他在家思考问题时,常常运用大脑封闭术不让我入侵。”鹇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只是想知道外面的人和事……”
“鹇织难道从来没有离开过庄园?”
他点了点头。
我的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语的怜悯,也许对这个被外人排斥的孤寂少年来说,解读他人脑中的所思所想,是他为数不多的一种乐趣。原本以为我自己已是异常不幸――重伤后失去三年记忆、与所爱人无法成婚、被人告密惩罚受刑、遭人陷害背负杀人嫌疑,这一系列的磨难让我身心俱疲,曾经有过一了百了的想法,但面对这个从一出生就被认为是不祥征兆、将用一生来背负命运重责的少年,我所经历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姐姐……可是曾在宫中受到不公正的……对不起哦,姐姐我又在偷看您的思想了。”鹇织狠狠地敲着自己的头。“我知道这很不礼貌,可总是……总是忍不住……”
尽管不愿意有人随意地在我的大脑中进出,但面对这个纯真而不幸的少年,我能指责他什么呢?
“鹇织――”我拉住他的手,“如果你能够保守秘密,姐姐不在意你知道我的一些事,只是希望鹇织以后能够有能力控制自己。”
少年郑重地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鹇织(3)
兰奥公爵府第建在琅月城的郊区,景色怡人,庄园中有着大片的树林和湖水,建筑宏伟大气但不奢侈,与王宫的华美相比别有一番清新的山野之风。
和鹇织在一起的时光是轻松愉快的,让我暂时忘却了前一晚蕾内的死带给我的恐惧和不安。他带着我登上庄园中最高的塔楼,眺望东北方白雪皑皑的山峦,南方以红色为主调的琅月城。那一片片鲜艳的、造型奇特的红色屋顶触动了我的记忆,在地球上也有一个如此美丽的城市,有着鳞次栉比的深红色屋顶、有着古朴狭窄的街道、有着雄伟壮观的教堂,更有着一个和琅月城一样奇妙而富有诗意的名字――翡冷翠。
这一刻,我记起了曾经和安阗拉着手漫步在佛罗伦萨的大街小巷、曾经在花之圣母大教堂前得到一幅街头画家的赠画、曾经和他第一次相拥而眠、曾经在他怀中听他说年老时要和我在佛罗伦萨相伴着看看日出日落……而此刻的他,是不是在恨我丢掉守护之珠、恨我出逃、恨我又给他添了一大乱子……
“姐姐――”鹇织轻轻地叫了我一声。“是不是想起了宫里的事?”
我回过神,慌乱地想掩饰又想起鹇织能够读心,干脆点了点头。
“姐姐不要误会,我是猜的。”他凝视着我的双眸,带着点腼腆,说:“鹇织还是很听姐姐话的。其实姐姐既然已经出宫,就不要为那些事烦心了。只要姐姐不走出这座庄园,鹇织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姐姐。”
我暗暗叹了口气,单纯而不谙世事的鹇织又怎知道我所害怕面对的是他们的君主,如果安阗知道我躲在琅月,恐怕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得住他。但我还是努力地给了鹇织一个信任的微笑,少年满足地又拉着我走下塔楼去看他的藏品。
真没想到这个还未满十六岁的少年竟然能够制造各种复杂的机械装置、小型飞船模型,还有――武器。有带有冷兵器特色的剑器、更有在我看来很先进的光能武器,当然还有夜邪人最常用的、有着几分巫师特色的金属杖。他带着几分遗憾对我说,他没有修习过异能术,所以就算制作最精巧的杖器也无法发挥最大作用。
他见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按下遥控器的按钮,从左手的墙中自动伸出一个拉柜。捧出拉柜架子上排列整齐的金属板放在桌上,却原来是一幅幅画作。画中的内容多是些从塔楼上远眺绘下的琅月景致以及一些具有达利风格的梦幻性作品。
我细细欣赏着每一幅画,鹇织见我感兴趣,也很开心,在一旁解释每一幅画他所想表达的观点。直到我拿起最后一幅画,画中熟悉的金黄色建筑、哥特式的尖顶、远处浅紫色的沙漠,是狩猎季时安阗曾经带我去过的沙唐人废墟!
“鹇织,怎么你去过……”
想起他当然也可以根据立体影像中出现的画面绘制,正如在地球上时我就算没去过一个地方也可以按照照片或者摄录下来的景观绘画。
“姐姐知道这个地方?”
我点了点头。
“难道……真有这个地方?”鹇织的神情中带着些许迷茫。
“当然有这个地方,这是在海斯沙漠中的沙唐人废墟。”
“可是……我是在梦中见到的。”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鹇织(4)
“梦中?”我盯着这个有着琥珀色眼睛的少年,“鹇织具有很特异的功能,当你进入别人的大脑中,这个人正好在回忆曾经去过的一些地方,鹇织或许潜意识中就把这些画面印入了自己的脑海中,以梦境的形式反映出来。”
“不是,我侵入别人的大脑,感知些什么我能够记得清清楚楚。我画中这个地方绝对不是从别人大脑中感知的。”鹇知很肯定地说。“我经常梦到这一片废墟。有时是走在地下用黄色砖石彻成的甬道,一条条的甬道仿如蛛网般密布,让我找不到出口。直到心越来越急,突然间一道白光,随后……我已站在一泓潭水边,金黄色卵石从岸上直铺入潭中。而有时我仿佛飞在空中,俯瞰着那一座座残破的金色屋顶……对了,潭边还有一道瀑布。姐姐,您亲眼见过这些吗?”
“我见到的是地面上的沙唐遗迹,不过你哥哥却见过你所梦见的这一切,只是……”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鹇织,你梦见地下的甬道有多久了?”
“大概有五六年了。”
我吸了口气,如此说来鹇织真的不是从琏里大脑中感知这些画面的。这些古老曲折的密道,我清晰地记得就是在安阗带着我去沙唐人废墟的那个晚上,琏里在搜查整个绿洲以及附近沙漠时发现的。
却在这时,靠在窗边的鹇织突然惊喜地叫道:
“琏里哥哥,是琏里哥哥回来了!”
只见窗外灰紫色的天空中显现出一艘原本隐形着的夜邪飞船,随着一束白色光柱洒在楼前草坪上,飞船缓缓降落。
舱门打开,首先走下舷梯的竟然是安阗!
他……怎么会来到琅月,难道他已经查到我躲在兰奥公爵府第?我惊得差点没有把手中的金属画板掉落在地。
当发现他身后紧随着的琏里,我更加惊疑不安。
“姐姐,可知道他是谁?”鹇织在一边问。
我没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站在草坪上面无表情的安阗。
老公爵夫人带着一个典雅迷人的少女迎出来,向安阗屈膝行礼,他做了个免礼的手势,一言不发地快步向主楼走来,头微微昂起,目光凌厉地扫过楼上的窗口。
我慌乱地转过身去,把后背紧贴在窗边墙上。
正文 第八十章 迷夜(1)
靠在墙上,心怦怦地跳着。
他是冲我来的吗?难道想把我当作杀人嫌疑犯带回宫中?我……该怎么办?他此刻是不是已走上楼来?
我闭上眼睛,脑中被一连串疑问压得透不过气来,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我。
“姐姐,跟我来!”鹇织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怔了怔,睁开眼睛。
“我已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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