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想要海陵生不如死地活着么?”卢霄问道。。
“没错,我就是想折磨他,他越痛苦我越开心。所以我不能让他现在就轻易死了。”
“代价呢?”卢霄又问。。
“任何报酬都行,只要我付得起。”。
“我是说代价。”卢霄在代价两字上加重了语气。。
“你想要什么?”齐襄听出来了。。
卢霄便道:“殿下的诚意。”。
“哦?”。
“很简单,一根手指。”。
齐襄猛然睁大了眼睛,“看来我低估卢大夫了。”。
“是我低估了殿下才对。”卢霄脸上,浮起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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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齐襄走到了桌前,然后从怀中抽出了匕首。在卢霄的注视下,他把左手平放在桌上,五指分开,右手则拿着匕首,刀锋悬在小指上方,犹豫不决。。
卢霄道,“殿下舍不得就算了。其实对海陵来讲,再拖一年也没用。”。
齐襄闭眼,心一横,咬牙下刀。
第三十六章 次日卢霄就去找了萧海陵。。
正好梅副帅也在,卢霄便当着众人的面道,“我有办法治海陵的伤,只是,我不敢保证能治好,海陵,你愿意赌一下么?”。
海陵摇了摇头,道,“谢谢,不过算了……”。
棠梨之华加上涅槃,再加上之前在安乐山庄积下的内伤外伤,海陵早知道不能治了,也不想有了希望,再失望。。
他低头看了一眼包扎着白布的胳膊,齐襄划下那一刀后,姐夫是想去教训齐襄的,他阻止了,却不是为了齐襄。他只是累了,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爱也罢,恨也罢,都不想再尝试了。
梅若卿道,“海陵你不能这么任性。”。
海陵虚弱地笑了,“姐夫,你就让我任性这一次,行么?”。
他生在萧家,长在军中,从小就被教导了责任两字该怎么写,坚强、理智、大局为重,唯一一次不听家里的话就是喜欢了齐襄……结果,却是这么个下场。。
人生在世,苦多于乐,萧海陵已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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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若卿听他这样讲,便佯作生气道,“你走了,芷柔怎么办?瑜儿怎么办?他长这么大,都还没见过他爹爹呢。还有老爷子,你就忍心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海陵闭上眼道,“是我对不起萧家……”。
梅若卿与卢霄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劝海陵了。便把目光投向萧纹。
萧纹明白了梅若卿的意思,便跪在床边,拉了海陵的手道,“海陵,您不为自己想,不为萧家想,能不能为我想一想?我萧纹人微言轻,本不值得您挂心,可若您真的走了,主子那边……必然不会放过我……”。
海陵转过头来,“你跟着姐夫,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萧纹苦笑着摇头,“不需要主子动手。我今日在此立誓,与萧家海陵同生共死,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纹儿你何必这样……”。
萧纹把头埋在海陵手心,“先让卢大夫试试,好不好?之后您再责我吧。”
海陵闭目想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看着卢霄道,“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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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霄便从药箱里取出银针,扎了他几个穴道,道,“明日开始配药,过程大概会比较痛苦,但我相信海陵你的忍耐力。”。
海陵勉强笑了下,握住萧纹的手。忍耐力啊,安乐山庄的五年奴隶生涯后,他最该引以为傲的,或许就是对痛苦的忍耐力了,还真该感谢齐襄。。
他却不知,此番卢霄伸出援手为他解毒,也该感谢齐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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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襄自断左手小指后,连着发烧了两天。蔺太医写了方子,配了药,不满地问方澜道,“殿下怎么搞成这样的?”比起方澜,蔺太医一向更喜欢萧纹,何况在他眼里,萧纹陪在齐襄身边时,齐襄一直活蹦乱跳的,除了那次中毒外,就没出过事。萧纹一走才几天啊,齐襄就断了手指。
齐襄没和蔺太医说过萧纹下毒的事,方澜也不好随意透露,只是道,“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那天主子让我出去了……”。
方澜是在那天深夜,齐襄忽然倒下去后,才发现他左手受伤的。后来齐襄醒过一次,可不管方澜怎么问,齐襄都不肯说怎么伤的。方澜心里隐隐知道大概与萧海陵有关,可主子不肯说,他也不能乱猜测。。
便只好听齐襄的吩咐,请了蔺太医来。。
他一边听着蔺太医的数落,一边道,“主子说这事不要向外说,特别是军营那边……”
蔺太医摸了摸齐襄发烫的额头,叹气道,“这孩子,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怕海陵知道……”
方澜便道,“主子有他的自尊。”。
蔺太医道,“行了,这事老夫不会向任何人说的。”。
他又从药箱里翻出一瓶伤药,递给方澜,“这是止血的药,若是止不住,再来叫我。”
断指倒不是大伤,对在前线作战的士兵来讲,甚至可以说是司空见惯,只是伤在齐襄身上,多少让蔺太医感到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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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太医走后不久,齐襄便醒了过来。。
方澜红着眼眶喂他喝药,“主子你何必呢,那个人又不会领情。”。
齐襄立刻反驳道,“我又不是为了他。”。
方澜便不说话了。齐襄习惯性嘴硬,怎么说都不会承认自己对海陵的关心,更不用说承认为他作出的牺牲了。方澜也是陪在齐襄身边好几年,才从蛛丝马迹里,看出他内心对海陵的爱恨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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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海陵就依照卢霄给的方子步骤,安心地解毒治伤。开始几帖药下去,确实痛得死去活来,不比棠梨之华的毒发好受。过了十来天,疼痛倒减轻了不少,却开始出现燥热的症状。晋北五月的天气,并不炎热,海陵那些天却整日整夜的汗流不止。萧纹后来没办法,只能不停地用冷水给他擦身。
卢霄听闻了这状况,却喜上眉梢。。
他兴奋地道,“海陵,你还记得棠梨之华是用来做什么的吧?”。
海陵愣了愣,随即沉下脸。。
他当然知道,不是为这个,他也不至于对齐襄死了心。。
卢霄见他面露不悦,便笑着安慰道,“你既然知道那个药是用来干嘛的,就该猜到,你现在这个症状,正好说明我的解毒方式见效了。”。
“你是说……”。
“你现在这个症状,正说明棠梨之华的毒性,在慢慢用温和的方式散出来。”他狭促地笑了一下,在海陵耳边道,“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冷水,而是一个美人。正好身边有纹儿在,所以就别忍了。”
海陵霎时红了脸。。
萧纹端了药进来,看到海陵的表情不由奇怪道,“怎么啦,脸红成这样?”
海陵尴尬地转过头去。。
卢霄便哈哈笑道,“萧纹你好好服侍海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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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纹不明所以,而海陵是实在做不出这种事。他很明白,自己对萧纹只是喜爱,而不是爱,那与曾经对齐襄的感情完全不同。于是过了两日,卢霄问起萧纹进展的时候,萧纹眨了眨眼,不解地道,“卢大夫说什么呢?”。
卢霄便明白海陵什么都没做。。
还真是强悍的忍耐力,他心想我都在平常喝的药里下催情药了,海陵居然还能忍住。心念一转,便把对海陵说过的话又对萧纹说了一遍,末了道,“你喜欢他,不是么?所以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萧纹低头不语。。
卢霄又道,“还可以趁这个机会,彻底打击齐襄。”。
萧纹抬头,急切地问道,“请卢大夫指教。”。
对齐襄,他毒都下过了,不在乎再多做一次坏事。他反正想好了,等海陵伤好了,就自行了断,绝不会让海陵为自己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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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二,阴雨。。
齐襄拿着信笺凝思。信是萧纹写来的,请他黄昏时分到海陵帐中一叙。萧纹说话很客气,只是说,有关海陵的事,想与主子相商。又因为忙于照顾海陵,脱不开身,只好请主子前去。在信末还说,我会遣开侍卫的,彼时海陵已喝了药睡下了。。
方澜瞥了一眼,冷笑道,“主子,他向你示威呢。这贱蹄子,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示威便示威罢。”齐襄折好信,淡淡地道,“我很久没看到海陵了。”
算算日子,已将近一个月了。齐襄倒也不是想念他,他只是迫切想知道,卢霄对海陵的治疗有没有效。他听说前几天海陵已开始出席军务会议了,身体应该恢复得不错,可毕竟眼见为实,只有亲眼看到了,他才能真正安心。。
黄昏很快就降临了。。
齐襄很认真地让方澜给自己换了青色的宽袖深衣,外套秋纹织锦外袍,腰间则束了白色丝绦,垂一枚青玉半璧压膝。方澜小心地替他抚平了衣物上的褶皱,上下打量着笑道,“如果说主子是高堂之玉,萧纹那贱人就是路边的杂草。”。
齐襄默然。方澜的话一点没错,可目前这杂草,快爬到自己头上来了。齐襄想自己尽力去争的话,绝对不会输给他。可他齐襄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学那种贱人去小心翼翼地讨好海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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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陵休养的营帐外,果然被萧纹遣开了守卫。。
齐襄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帐前,掀开帐帘,脚步忽然就停住了。。
后帐传来细微的声音,齐襄侧耳听了一会,进了帐。。
一进去这声音就立刻清晰了。。
齐襄在前帐的书案边上坐下,静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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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纹,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你以为我会想以前那样,冲进去捉|奸么?。
他抿了一口茶,把萧纹给自己的信从袖中拿了出来。。
字字真诚,现在看来是多么讽刺。。
萧纹大概是希望自己丧失理智冲进去吧,因为目前这种形势自己冲进去海陵必然会护萧纹。那么,自己不仅被人羞|辱了,与海陵的关系也会彻底断掉,无法修复。齐襄自认自己还没有那么沉不住气。。
没错,他是任性狠毒偏激,可他并不愚蠢。要是在安乐山庄,他当然可以冲进去,把萧纹打死,再好好整治海陵,可在军营里,他绝对不会那么做让萧纹轻易上位。。
海陵的命,我好不容易救回来,怎么可能轻易让给你?。
你这贱人!贱人!!贱人!!!。
他在心中怒骂,面上却依然沉静,若无其事地翻着海陵堆在书案上的折子。
内帐的喘|息声和呻|吟声近在耳边。而萧纹含着情|欲的呻吟听起来尤为刺耳。
“海陵,我喜欢你,喜欢你……”。
“海陵,要我,我喜欢你……”。
“海陵,你真温柔……”。
“海陵,没关系,不会痛的……”。
“海陵……”。
一句一句,都像刀子割在齐襄心上。。
里面却没有海陵的说话声。齐襄其实知道海陵在这样的场合不太爱说话的,以前与自己在一起时,也是自己说的多,而他沉默、温柔、克制,不会花言巧语,也从来不会弄疼自己。如今齐襄却在希望,里面的那个人不是海陵。。
可伴随着喘|息的那一句“纹儿”……彻底打破了他的奢望。。
齐襄手一抖,折子摊开着,掉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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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弯腰捡起折子,忽然间就冷静下来了。。
于是把萧纹给自己的信笺重新折好,放在书案上,再摘下那块青玉半璧,压在上面。最后,把书案上几封重要的军情汇报,收进了自己的怀中。。
干脆地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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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陵听到齐襄走了,便停止了动作。。
情迷意乱的萧纹搂着海陵的肩膀催促道,“快点……没关系的,不疼。”
他感觉到海陵的灼|热,正停留在他的腿间,便迷迷糊糊地想着就说话了。
海陵依旧没有动作,萧纹等了很久,便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正对上海陵望着自己的双眼,眼里神色清明,几乎一丝情|欲都没有。。
萧纹像被当头浇了一桶冰水,连忙说道,“海陵你不愿意?你……你嫌我脏么?海陵你听我解释,我虽然出身青楼,可在跟了主子之前,谁也没陪过。真的,主子是我第一个男人……”说到后来,声音便渐渐弱了。。
是啊,齐襄是自己的第一个男人,而不是海陵。。
萧纹在青楼长大,知道不少达官贵人都是计较小倌的第一次的,也因此初|夜才能卖那么贵。自己辩解什么呢?脏了还是脏了,根本配不上海陵……。
他转过头,把脸埋在了被褥里。。
海陵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在乎这个。”。
他捞了件衣衫盖在萧纹赤|裸的身体上,然后自己披衣起身。。
“海陵!”萧纹翻身抱住他的腰,“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肯了?你明明……明明……”他看着海陵□的欲|望小心翼翼地道,“你明明已经动了情|欲。”。
海陵苦笑道,“你不该在我身上下春|药,然后骗齐襄过来……”。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才。我身体是坏了,但耳朵不聋。”海陵拉开萧纹的手臂,道,“纹儿你知道我对你就像对弟弟一样,何必做这些事情?”。
“我……我喜欢你。”萧纹颤抖着,晶莹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似的滚落下来。
“那你也不该串通卢霄做这种事。”。
“可是……刚才,刚才你为什么不停……”。
海陵没有回答。他放开萧纹的手,赤脚走到了前帐。。
果然是齐襄。看到青玉半璧压着的书信时,海陵心里十分无奈。五年的贴身服侍,让他从脚步声就能辨认出齐襄,也正是五年的□折磨,让他对春|药都有了抵御能力……可如今,海陵知道自己是真的想和齐襄断了。彻底了断。
第三十七章 海陵拿起那封信笺,看都没看就放在蜡烛上烧了。不用齐襄提醒,他都知道是萧纹布的局。
他会陪着萧纹演这么一场戏,就是想让齐襄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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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齐襄居然能忍到不声不响,默默来又默默离开,倒是出乎海陵的预想。
他拿起青玉半璧看了一下,又苦笑着放下了,着手整理书案。。
一整理,就发现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