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没这打算，但他这么一说，也无不可吧。
欠的总是要还的，或许早还还比晚还好。
林昊的“马上”，用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期间，袁来眼看着餐厅里渐渐人满为患，她早已吃完了，觉得服务员几度想要将她驱赶。
这期间，林昊每隔十来分钟打来一次电话，从义愤填膺地抱怨交通拥堵，到绝望讲述堵在高架桥上10分钟挪了10米的惨状，再到平静地表示20分钟之内大概可以达到的希望。
“我到了！”这最后一通电话打来时，隔着玻璃窗，袁来仿佛清楚地听到了林昊急促的呼吸声。
林昊隔着玻璃窗冲她笑得很开心，满脸的汗发出晶亮的光芒，胸口剧烈起伏着，灰色的t恤胸口已汗湿了一大片。
袁来起身出门去，林昊一把抢过了她的行李，她给了他一片湿巾擦汗。他问明了车站去买票，她坐在上车的窗口等着。
见已八点多了，她打了个电话给菜苗，说今天中午去她那里看看她，一起吃个饭，菜苗听上去很高兴。
两人很快上了车，并列的两个座位。等到坐定，袁来拿出早饭递给林昊，林昊一脸看到外星生物的表情。
“一年也吃不了几回吧。”
“呵呵，这么聪明。宵夜倒是天天吃。”他说着大咬了一口。
袁来一路上闭目养神，车里鼾声大起，根本睡不着。
林昊没什么睡意，掏出手机上网玩游戏。
车子行进了大半个小时，林昊也玩得无趣了。见袁来头抵着玻璃窗像是睡着了，偷偷地探过一张脸去，继而又移过一个手机去，调整焦距照了张照片，回来饶有兴趣地欣赏了一阵，颇为满意地吧唧了两下嘴。
袁来醒来的时候，车子即将进入T城。她回了回神，没准备再睡，回头见林昊正戴着两耳机，头抵着座位听音乐，才想起来今天是和他一起的。
林昊听到隔壁有动静，就睁了一只眼瞧着，见她活络了一阵又静了下来，摘下一只耳机递了过去，她早就听见了重重的节奏声，对他摆了摆手。
“你们跳舞的音乐不也很重口味么？”他有些失望。
“所以不想再听，对耳朵不好，你还开这么响。”她又补了一句，“快到了，先去见个朋友。”
“男的女的？”他一瞬间抓住了关键。
“女的。”
“带男朋友见家长？好玩！”
她不置可否，只交代说别玩过了头，林昊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
到达蔡苗的出租房又费了些时间，穿越了半个小城。合租人有事外出，房里只有菜苗一人。
袁来向林昊介绍完，只跟蔡苗说是朋友。
蔡苗认定是男朋友，笑着调侃了两句，她也不作否认，倒是林昊既激动又兴奋地以男朋友的身份出言问好，心情大好地赞蔡苗长得漂亮。
有林昊在，袁来也不方便问蔡苗的身体状况，见她气色不坏，也就不再担心。
三人坐着喝水聊天，晃眼间就到了11点。林昊提议说去外面吃饭，他请客，她知道蔡苗从来不自己做菜，家里肯定没有存货，就干脆地投了赞成票。
“你真的是她男朋友？”菜苗将声音压得很低，趁袁来上厕所的间隙，贴近林昊，满脸狐疑地问道。
林昊不明所以，尴尬一笑，有些心虚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难道是冒充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不是的！”菜苗紧张地冲他摆手，眯笑着一双眼睛，甜甜地说道：“她和我提过你，只是你的性格好像跟她说的不太一样，你是一个很开朗很阳光的人，让人见了就很高兴呢…”
袁来从厕所出来，见菜苗和林昊依旧坐在沙发的两角，林昊不知为何脸色不怎么好，瞧过来的眼神里有些哀怨。
三人去了一家在当地口碑不错的苏州菜馆，林昊一定要三人坐一个小包厢，袁来也随他去。
他问清了忌口，对着菜单点了一通，又让两个女生点，袁来没有加菜，反倒给他去了两个荤菜，他撇着嘴不甚满意，却也没法子，一晃眼看到蔡苗正笑笑地看着自己，忙露出了点笑容，低头摆弄起眼前的茶水杯。
三人喝了两圈饮料，聊了一些有关苏州菜的话题，菜一个接一个地上来了。林昊吃了几筷子，期间一直见袁来给蔡苗夹菜、倒水，心里生出了一些气出
来。
他思量了一阵，停了筷子，低头编短信，编辑完了，在手里握了三分钟才暗暗地按了发送，见袁来查看了短信，才开始吃饭。
袁来愣愣地盯着屏幕，有一段时间没有抬头。她刚和蔡苗正在说一位初中同学要结婚的消息，突然断在了这里，引得蔡苗问说怎么了，她忙说没事。
过了三五分钟，她说肚子不舒服，要去一下厕所，起身出门，接通林昊的电话，往厕所走去。
第十章完
☆、怕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浙江的夏天 我不知道之前是如何度过的
当门被打开，已经是包间里两人谈话结束后的10多分钟之后了。
袁来看起来精神状态极差。
蔡苗刚要开口询问，却见她盯着座位上的林昊，冷冷地吐出了一句：“刚有个女的给我打电话，我们谈谈。”
蔡苗再细看，见她眼睛有些红肿，又见林昊一副尴尬局促的模样，也只能识趣地说自己有事先走，让两人好好说，不要激动。
林昊着实被她看得心虚，自然不是为了某个不存在的女人。
她长久不回来，他一度想借口出去看看，但想想又不合适，遂只在得和蔡苗谈笑间给她发了两条短信，让她不要太在意。
可是，他也知道，她怎么可能不在意！
袁来待蔡苗关门出去，回到座位上安稳地坐下，就那么直直地坐着，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林昊默叹了一口气，倒在一旁的椅子里默默地看着。她微低着头，没有肩膀的起伏，没有声音的抽泣，那眼泪就真的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眼眶中直接滚落而下，一颗一颗地，落在她卡其色的裤子上，布料被浸湿而变深了颜色。
林昊想说话安慰一两句，却不知除了“别难过”、“别哭了”外，还能说些什么。见她眼泪完全止不住，看着她瘦削的肩膀，想起她待朋友的真心，心里心疼无比，又瞧了一阵，最后心一横，站起身来一把圈过她的肩膀把她抱在怀里。
她并没有挣扎。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了她身体的起伏，听到了抽泣声，总算舒了一口气。
两人重新踏上街道，有些话便暂时不提。
林昊偷瞄了一眼她红红的眼睛，拉起她的手就走。她虽嘴里说“不要得寸进尺”，手却没有挣脱出来。
“刚欺负完女朋友，买点东西补偿补偿。”他拉了她往东边去，其实就是去买换洗的衣服。
他得知她今天回家住，明天下午回H城，死了心也要留下，还要跟着她回家。
袁来也不说什么，任由他去。
买完东西，两人回到车站乘车去N镇。
三娘娘见了袁来，胜过喜从天降，匆匆迎了出来。见了林昊，她立刻一副“我知道了”的模样，笑笑地称赞说“好挺括的小伙子”。
袁来笑笑地没说什么，拿过林昊手里的菜放在厨房，进屋去看爷爷。老人家这会儿醒着，见了他明显情绪有些激动，虽然还是口齿不清地哼哼唧唧，依旧看得出来很是高兴。
她坐着和老人家慢慢地说着闲话，林昊跟着进来，拉过一把凳子在她旁边坐了，插空截住话茬，摆出非主流的剪刀手姿势，自我介绍说：“爷爷好，我是袁来的男朋友林昊，我长得帅不帅呀？我身高182公分，体重70公斤，三围是秘密。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袁来一张被恶心到了的脸，自己起身走了，跟三娘娘说今天不太热，要带他出去逛逛，屋里那人耳朵很尖，两眼放光地就出来了。
三娘娘掐着细葱，眯着两眼目送两人出门去。
“忘了和她说小起回来了…回来再和她说吧。”
袁来把林昊带到了那一片房屋前的田地里，一路穿越了很多水泥小路，一座颤颤巍巍的只有两块狭窄石板的小桥，以及很多田埂。
林昊觉得自己真的有点怂，当袁来站在石板桥的另一头低调地笑，自己望着脚下两块石板心里发颤。
但同时，林昊想到说，就算这么怂一辈子，见她在自己眼前这么笑一生，也是可以的。
他被自己这么莫名其妙的念头给吓到了。
“回去换条路吧。”他过了桥，依旧心有余悸。
“你可以从那边绕到那条路上。”袁来远远地指向西边车水马龙的马路。
林昊吸了一口气，默不作声。
田野里满目绿色，看着十分凉爽。
林昊跟着袁来瞎走，左看又看，除了桑树还眼熟些，其他的树木作物一概不认得，但又懒得问。难得这么身心放松，都有些不想说话。
袁来在一个水渠边坐下，上面有树荫遮挡，有一种绿野仙踪的感觉。
林昊跟着坐下，发现渠底的浅水里有移动的小鱼、螃蟹，以及龙虾。
“你再看，它也不会乖乖爬到碗里让你吃的。”他兴致大起，说着话就开始把腿往渠里送，摩拳擦掌。
“小心滑。”
“找个袋子去。”他直起腰来，手里多了一只狂舞的青蟹，一脸成就感。
袁来让他先捏着，说要去桥那边的人家要只塑料袋。
林昊整个人隐没在水渠里，只飘出一声“快去快回”。
趁着袁来讨袋子的时间，林昊的手中多了一只苦苦挣扎的龙虾，可惜自己不是千手观音，徒然地对着脚下的水产们默叹。
他恨恨地抬头，见她正拿着一只白色塑料袋小跑着过桥，不由得大声疾呼：“你慢点啊！掉下去了我可不会游泳！就算会也不会抛弃这螃蟹龙虾来救你！”
袁来在他说完的时候，已经安然到达。
林昊双手得空，双眼放光，俯俯起起之间，袋子里的空间越来越少。
袁来坐在一边负责给他撑袋子，看着他乐不可支的样子，也跟着笑。
“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来抓？”林昊挥着汗说道。
“不是。没时间，要学习要跳舞。和袁起来过几次。”她低头数了数，已有十多只龙虾，五只螃蟹，以及两条小鱼，但快要成为死鱼。
林昊挺了挺眉，继续出击。
“我掉进河里，你不会游泳，真的不跳下来救我么？”她突然发问，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林昊一脸迷茫，想了想，笑道：“是不是少了我妈和你一起掉？”
“抓你的。”她笑了笑，催他赶紧的。
两人走到家门前，听见有人在和三娘娘说话。
袁来瞬间听出那个调调，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两人进得门去，见袁起正架着腿坐在桌前喝可乐。
“哟~夫妻双双把家还呐！”袁起一开口，就让林昊想要打招呼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想说‘狼狈为奸’就说。”袁来拿过林昊手里的袋子，把东西倒在一个塑料筛子里。
袁起狠狠地把瓶子竖立在桌上：“你就这么希望我说‘捉奸当场’？”
袁来不理，让林昊拿着东西去井边处理一下，林昊落的自在，一溜烟去了。
“你回家做什么？”明明上星期刚回过，又明明是个极其不愿回家的人。
“李东海个狗出要订婚了，女人是沈飞飞。”
这两人是他们的初中同学，李东海是袁起不错的哥们。
袁来听了不作声，说要去帮忙弄龙虾。
袁起一脸不悦，低了些声音，很严肃地说：“你别和他混，找个干净点的。”
“干净”两字，突然勾起了她白天通过电话听到的那些话，蓦地心一疼、眼一酸，情绪像巨浪滔天般袭来。
“自己干净就行。”她急忙走出门去。
“爱听不听！我就是驴肝肺！”
三个年轻人和一个老人一起吃饭，除了倾听和应付老人的唠叨，三个人也不怎么谈论别的话题。
袁起明显有气，不怎么说话。袁来倒宁愿他如此，林昊也因此可以淡化他的存在。
那碗水产品就放在有功者面前，袁来示意林昊多吃。林昊也一点都不假客气，几乎全部消灭。
“我吃了这么多，这次是最好吃的。”他很是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残骸。
“那再抓点回去。”袁来玩笑道。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再见。”她拿过勺子喝汤。
袁起默默地扒饭，脸色阴沉，背后黑暗飞扬。
“来，多吃点。”他忽然夹了一大筷韭芽径直送到了袁来的碗里。
这些青黄色的东西就盖在她仅剩的一小块米饭上。她低头看了一眼，微蹙着眉顿了顿，挑了几根就要往嘴里送，却又被袁起半途抢走。
三娘娘已经吃完，正要起身收拾，笑道：“小起你也真是的，明明晓得她不吃韭芽的。”
林昊抬起一双眼来，算是看懂了几分。
“以前天天在一起的时候肯定是晓得的，很久没一起吃饭了，有点忘记了。”袁起无所谓地应着，却冲着林昊一笑。
林昊也牵了牵嘴角。
袁来一声不吭地吃饭，不去理会。
饭毕，袁来帮着三娘娘收拾碗筷，两个男生一个默默地玩手机，一个无所事事地看着她，一点要回家的意思都没有。
过了一阵，袁来叫走袁起去拿浸在井里的西瓜。路上两人只字未说，袁起抱着瓜和她并肩走着。
吃西瓜其实是件不甚雅观的事情，张嘴的弧度，咬合的位置，咀嚼的声音，以及残留在唇边和脸上的汁液，等等。
袁起吃西瓜时无视一切的态度，袁来自然是熟悉不过的，她也不甚关心别人的吃相。 林昊颇有趣味地看她吃得这么悄无声息，温文尔雅，看起来就像一个机械运动。
袁起一双眸子盯着林昊，末了稀里哗啦地啃着，含糊不清地牢骚道：“假不正经，吃个瓜都要摆出一张旧社会的脸。”
吃完了瓜，三人也没什么话题，只有袁起一人夹杂着许多的脏话，把明天要定亲，要他去做礼仪的李东海数落了一顿，顺带着还有一些其他的初中同学中枪。
袁来默默听着，很多人的名字她也不是太熟，基本都是很久不见，加上上学时交集也不多，因此也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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