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太平 作者:左子孑(晋江2014-08-18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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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太平 作者:左子孑(晋江2014-08-18完结)-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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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乐终于抬起头来:“我就想和朋友一起,帮你过一次生日…”
  “不过就是不过,你是听不懂么?”他已经没了耐性。
  王乐已经两眼含泪,闪烁在烛光下:“我只想你过得开心一点…过去的都过去了,要更好地生活不是么…”说到最后,在他锋利的目光下,渐失了底气,又低下了头,声如蚊蚋。
  “你都听说了些什么?你都和她说了些什么?”
  “一些事情…我觉得你们都应该更快乐地生活…”
  袁起两声大笑:“什么‘忘记苦痛的过去,迎接光明的未来’是么?你就是这么跟她说的么?”
  袁来见他已是青面獠牙的模样,预备起身干涉。
  “有什么不对么?你和她难道不应该好好地生活么?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还要记得那么清楚,不许别人说,不许别人碰?”像是孤注一掷,王乐大声地喊道,近似于绝望,声音颤抖,泪水决堤而出。
  “袁起!”袁来喝住了他下落的手。
  “你不要说得这么轻松!你知道个屁我告诉你!”说着一掌拍落了眼前的蛋糕。
  王乐看着摔成一堆颜色,倒在脚边的蛋糕,眼泪啪啪地往下掉。
  自己的心意,就这么碎成了一地。
  “够了,你别再说了。”袁来一步向前,将王乐拉到身后。
  “你跟我走。”袁起直直地看着她。
  “我有话和她说,你先走。”她一口拒绝。
  袁起盯着她的脸,啐了一口,嘭地摔上门出去。
  十九年了,他一直以哥哥的身份守护着她。自小,她也有违拗他的时候,比如不愿意买他喜欢吃的冰棍,不想放学后在操场上等他打球,但这样的反抗,通常是她睁着一双褐色的眸子,坚决地看着他。这是一种他无法承受的强有力的抗议。今天,他依旧张开了翅膀,拼尽全力去守护她,她却为了别人要他走。
  袁起感觉心脏跳跃得很重,由此而生的感觉,就像瞬间发现囊括了自己全部财富的钱包从口袋中消失了的惊恐,激出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他或许忘了,她已经长大,不在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背着书包,一语不发的小丫头。
  他被狠狠地警醒。他或许真的应该了解,伤痛终会过去,伤疤即使永远留存,身体上的疼痛感却早已消亡,紧接着,时间会抹平一切生命的凹凸,而他,或者恰恰是那个最放不开的人。他因为分担着她全部的疼痛,而得以驻扎在她的生命,如果一旦放手,他要依向何处?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被自己的玩具抛弃的孩子。他爱护的玩具成长了、独立了,他开始找不到自己的价值和定位,他开始像个迷途的小孩,惊恐地看着因此而陌生起来的大千世界。
  第十三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  

  ☆、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北京的冬天来了 风疯了
  加油呀 这一切
  又到了回家的季节 春孕什么的是人人追逐的浮云
  袁来进家门的时候,三娘娘的神色与以往不同,显得更加的慈爱。
  袁来笑着问候,放下行李,从屋里找出纸笔,以问答的形式,询问明天需要的各种东西,香烛、纸钱、食物等等,然后出去买了一些可以搁置一晚的东西,免得明天一并购买时拿不动,或者有所遗忘。
  从街上回来,她又回到屋里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老人。
  夏日的热情,随着时间的前进不断积蓄,门外的水泥地上还躺着一地斜斜的光辉,没有金黄的颜色,倒照得地表惨白。
  袁来转了转落地风扇的朝向,让它偏离了一些床上的人,然后起身转入了楼梯间。两级楼梯之后,一个右转,她翻找到一个光泽被覆盖的钥匙,在犹豫前插入旋转。忽然变了念头,急急地想要将钥匙拔除,试了两次却都是失败。她停下颤抖的手,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将钥匙旋转,打开了门。
  曾宣扬着“人定胜天”的人们,是怎样的一群脆弱的生物?
  我们瞧不起蚂蚁,在它们前进的路上筑造障碍,然后以上帝的姿态嘲笑它的渺小。我们是万物之灵长,是造物主的无比成功的创造,我们接受着上帝的恩宠。
  可事实上呢?
  我们中的谁,是真正的上帝的宠儿?真正拥有物质与情感的双重财富?
  我们中的大多数,难道不是紧握着可有可无的、骗人骗己的希望,在向毫无生气的、每况愈下的生活讨价还价?
  我们就是蚂蚁,生活永远是上帝。
  上帝怎么妥协退让?它若愿意给你一个侧眼,那也是它一时仁慈。
  被封闭已久的房间,没有如预想般浓烈的灰尘味,房子里的东西,也没有如电视般矫情地遮掩着宽大的白布。
  一切像是一个入侵者闯进了一个静止的世界,结果太平得不得了。从窗户投射进来的阳光照亮了尘埃舞台,你来我往,你下我上,热闹非凡。
  袁来踏破门内的尘埃地图,硬生生地将眼光掰向右边的柜子。
  齐肩的柜子上方,一张黑白照片斜靠在背后的墙上。
  这还是一个多么年轻的男子。年龄被定格的这秒时光,他还未到不惑之年,清爽的短发,明晰的发际线,明朗的五官,两道目光坚毅。
  他的发质较硬,短发的结果就是根根竖起。小时候,她喜欢张开手掌,手心朝下,往下拍落,感受那扎人的触感。
  她喜欢这样做,但没有常常这么做。在这样的行为之后,她会看到他微笑的脸庞,柔软的目光,他会把她的小手拿下来,在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间轻轻捏住,然后微笑着温暖地看着她,偶尔会用手拨掉她眼边柔软的发丝。
  在她基本懂得了这个世界的情感规则,而他还未离开的时候,她曾经于某一刹那醍醐灌顶:生活中对于你已过往痛苦的提醒,是如此的无所不在,以至于过去终将永远都无法真正过去。
  无可否认地,她是他与一个于她而言完全陌生的女人的连结,但她同时又是那个女人的遗留物品,简单说来,就是“遗物”。
  与那些可以束之高阁的实物不同,她这份“遗物”是一场循环上演的梦魇,每天每时每刻活跃在他的生命中,梦魇中的恶魔还会日益变得强大,敲打他心房的力量也日渐强而有力。
  如此看来,她在他生命的这些年,他活得多么艰辛。
  这些年,她要的一直都在眼前,然后在一个未来得及索要的时间,永远地被带走了。
  差别是多么的明显。特别是对于一个有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一颗极度敏感的心的女生来说。
  就像父亲黑而坚硬的头发和女儿浅色而柔软的发丝中间,那个断层,是再自然的过度,或者刻意的避谈,都无法掩盖的。
  有一天,她胆战心惊地明白了,她于他而言,是一把伤心伤命的利器。
  她很清楚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一切都是因为带给她生命的那个女人。
  首先,她没有母亲。什么“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有妈的孩子是个宝”,倒不至于这么凄惨,因为她还有父亲。在进入幼儿园之前,她就已经在大人的指指点点、嘀嘀咕咕和小孩的嘲讽声中,学会了不去理会。
  再者,她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她肤色偏白,发色偏淡,五官偏深,这些特征在小时候特别明显。第一天上幼儿园,园里有老师挺兴奋地问她说,“你长得像洋娃娃一样,爸爸妈妈是不是外国人呀”,被一个与她同村的老师支吾开了。
  关于那个女人,他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什么。
  在他突然离开之后,她觉得,他一定常常在组织着语言,他一定在努力用最合适的语言,告诉她一切——他们的相遇相识、相知相许。
  那一天,他会像往常那样,“来、来”地招手把她叫到身边,然后淡淡地跟她谈起改变了他一生的这个女人。
  可是,在他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属于他和她的机会无法再来。
  总有许多闲言碎语,拼拼凑凑之下,也可粗略见着些轮廓端倪,可那是从别人口中出来的不属于她的东西。
  她用指腹轻轻地拂过像中人的脸庞,他从右边眉毛到左边脸颊现出一道清晰的斜线。
  她拿毛巾擦掉了相框上的灰尘,扶正了摆回去。
  “清明到现在,也才两个来月,就这么厚的灰。”她对着相片自言自语道,“你说,如果我躺在你面前一动不动,要多久才能被灰尘淹没?——差点忘了,人死了会烂的,很快也就成灰了。”
  她上次在他面前哭,是什么时候?
  她记得最早的那次,是幼儿园玩具课上,其他小朋友说她是“杂种”,趁老师不在把她推出门锁在了外面,她回到家里哭,不为被骂,不为没玩具玩,而是因为袁起对当时带头的两个小姑娘和一个小男生拳打脚踢,使得下午的课全部改成了玩具课,因为老师忙着应付问讯赶来的“伤者”家属。
  除了这次,大概就是初二时落选市舞蹈队,他知道不是她跳得不够好,而是拿不出钱来塞到别人手里。他不会知道,她犟着一张脸默默掉眼泪,不是因为落选,不是因为不甘心,而是因为退而求其次的希望也落空了,就像努力一场,一转身依旧两手空空。他不会知道,她不羡慕别人穿着花裙子跳舞,她羡慕有人可以在那个叫钢琴的大机器前面,手指起起落落就可以出来美妙的音符。但在上幼儿园的第二年,他问她要不要去学舞蹈,她点了点头,因为袁起帮她打听过了,说钢琴一架好贵好贵的。
  接下来的几次流泪,他都不曾看见。比如在太平间对着他的尸体痛哭流涕,比如现在笑着抹掉滚落下来的泪珠,比如时常想起他笑着招手,唤着“来、来”。
  在他离开之后,在亲友们吃了素酒散去之后,她去派出所改了名字。
  “淳于是之”,他给她这个名字,大概是为了缅怀那个女人吧。现在,她姓回他的姓,是为了缅怀他。
  那个名字太沉重,她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么想过——让她背负起他们的过往,她没有这样的义务。就因为这个姓,她从小感觉在这个家庭,在这个小镇,都没有最自然的归属感,她像个客人,被他小心呵护着,被其他人热心谈论着。
  她站在原地朝后望去,床上铺着一张蓝白格子的床单,上面除了一层灰尘,空无一物。左边靠墙的柜子也早已空了,他的衣物本来就不多,已经以陪葬的形式被付之一炬。这是习俗,她不能阻止。
  她回头对着相片一笑,低了双眼出门。
  关得住的,关不住的,在月光流泻的时候,总是泛滥成灾。
  欢喜总容易被遗落,而悲伤总被紧紧抓住,坚强和宽慰在洪流中被卷席一空,继而满目疮痍。
  一大清早,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就忙得不可开交。三娘娘是有经验的指挥者,袁来是腿脚伶俐的劳力。终于,菜上了桌,祭祀物品也摆得整整齐齐,红烛亮起,香烟缭绕。
  袁来坐着看管,以防有小猫上去抢那红烧鱼吃。
  这样的形式,曾被用以纪念在她出生前就已入土的奶奶,却从没见它被用在那个女人身上,如今,却是用在了他的身上。
  袁建明进门时小心翼翼,瞧见只有袁来坐在里屋,脸上的犹疑少了些,快了些步子进门来。
  袁来站起来迎他,却也不说话。
  他在桌前跪倒拜了三拜,接着走到她面前,张了张嘴又不出声,最后从外衣兜里掏出一叠整齐半折的钱,塞到她手里。
  “我钱够用,你留着给袁希上大学吧。”她推脱道。
  袁建明不回话,只坚决地往她手里塞。
  她只得接了,这个大伯此时的神情,决然得都有些陌生。一个以“惧内”、“软弱”而闻名的男人,或许真的是因为需要包容和退让,才收起了自己的锋芒。
  “那好吧,谢谢。”袁来把钱收进口袋,抬头看了他一眼,“半个月后我要去北京集训,大概3,4个月。”
  他定了几秒,默默地走到长凳边坐下,低着头径自发了一会儿呆,才说道:“好好跳,小希如果能考上北京的学校,你们还能一起看看天 安门呢。”
  她笑着应了,问了些袁希复习的情况。
  “钞票不够,发短信给我。饭要好好吃,省钞票不在饭上。”他看着她交代道,脸上的笑生硬而局促,眼神里的关切却是诚挚的。
  她想要答应,却被他眉眼之间的神色中伤,差点掉下泪来,遂只回过脸来点了点头。
  本就是同胞兄弟,尽管总还是有差别,但两人眉眼的相似、神色的相仿,再像那表达关心的方式,带着浓重的歉疚,小心翼翼的态度,一瞬间,看得她犹如万箭穿心。
  烦躁,就像是从发尾到脚尖,啃食着全身的蚂蚁,以每秒千千万万次的频率,蚕食着最后的冷静和理智。
  想要紧紧抓住的一个人,就真的像指缝间的沙,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么?
  但如果不握紧,别人又会来疯抢,因为她是多么珍贵的存在。即使别人不抢,她自己也会从他的手掌翻身而下,向着她想珍惜的人而去,他知道,她看他,与他看她有所不同。
  真的好想一次性杀死这全部的心烦。
  有时真的好恨人会长大,期盼长大的人都是傻子,以为长大后只会拥有更多而不会失去任何的傻子。
  他不再能够以听妈妈的话为由,拉着她的手走过一个个转角,穿过一条条马路;不再能够把她当做私有的洋娃娃,即使轻轻的拍打,也是一种溺爱;不再能够一转头,就看到她注视着自己的依赖的目光。
  每一天都在担惊受怕,害怕一个迟早会来的梦魇,就像爱美的女人害怕自己花容枯萎。
  他明白这个事实,是很久以前不知道哪天的那天,自那之后,这恐惧像是从全身毛孔里不断散发出来的游丝,每到足够多的点,就可以将他包裹到窒息而亡。
  踢了一个多小时的水泥台阶,袁起依旧没能够将全身啃噬他的蚂蚁消灭完毕,周围的三轮车夫、黑车司机有的一直在,有的刚来,有的走了又来,好像每一秒都是崭新的起点,然后旧的凋零,新的再绽放。
  旅客出口处没有□□、低潮之分,永远有络绎不绝的男女老少带着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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