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气息似乎又开始响在耳边，她的体温似乎又开始在温热在皮肤上。心里空荡荡的，心跳沉钝得让人不安，可再仔细窥来，却是满满的幸福愉悦。
“天哪！”宋唐一声悲鸣，“你找面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吧！”
肖格摆上一张严肃认真的脸，驱赶着他上球场。
外语学院的毕业生欢送会，在晚上7点，在学校小礼堂。
袁来推开小礼堂的门的时候，某位学院领导正在进行热情洋溢的演讲，伴随着学生们的哄笑，看来师生关系十分和畅。
原本全靠照明的室内被自然光干扰，一些人眯着眼睛看过来，她居然一眼就发现了站在右手边的肖格，旁边是身着粉红吊带洋裙的甄筱箴。
肖格虽是当事人，但他并不知道她要怎么做，他只被告知先来到这里，然后她来找他。
此刻，她已经来了，面色平静地一步步地走到了他面前，停住后只看着他，旁若无人的模样。最终，她露出有些冷峻的眼神，开口道：“跟我走吧”。
肖格听见自己吐出的一个“好”字带着颤抖。
她淡淡一笑，眼角弯弯，光芒闪烁，下一秒居然向他伸出手来。他还兀自愣在原地，她已经轻轻地抓过他的手掌，抬头看了他一眼，把他拉离了原地。
周围关注着失态发展的人，此刻居然自动撇开身体给他们让出道来。一双双眼睛送走了二人，再看另一位当事人，只见甄筱箴目不斜视地挺立在原地，面色平静，仿佛刚才被抢走的，不是自己的舞伴。
两人拉着手一直走到了上次吃饭的小馆。
肖格一进门就发现坐在门口的一桌，是计算机学院的绿茵场好友，现下这帮人正露着含义丰富的各类表情。
虽是不舍，但也要入座了，他松开手来，冲那群人摆了摆手。
袁来要了一碗肉丝面，在最里面的桌子坐下。
肖格几乎被推搡着从这一堆男人中间抽出身来，逃到她对面坐下。
他们已经牵手了…
想到这，肖格都不敢看对面人的眼神，飘忽间看到墙上的钟。
才7点一刻，这个点是她下课的时间。
“你课都没上完？”总算有了话题。
“我给她们录了像。”
“哦…”肖格的眼神又开始飘，看到墙角的冷饮柜，起身过去拿了两瓶可乐，还没转身，就听见她说“我瓶矿泉水就可以了”，于是拿了两瓶水。
肖格已经吃过饭了，袁来扎起了头发来吃面，不紧不慢，安静异常，他也就这么默默地看着。
难得宋唐在甜蜜约会的空暇发来短信关心他。
袁来听见铃声抬头看了看，发现他嘴角挂着一抹笑，就继续埋头吃面。
那群球友一阵骚动后，由一位身板厚厚的男生带头过来告别，“女朋友这么漂亮，怪不得系花追你都不算什么”、“有女朋友了也不和兄弟说”、“下次比赛把你女朋友带上”的话飞扬在小店里。
袁来安静地冲着众人微笑，把摊子完全丢给他。
众人总算心满意足地离去，肖格重新入座，半红着脸一脸苦笑地看着她，她笑了笑，拿起汤匙喝汤。
老板娘得了闲暇过来聊天，肖格听不懂她们的方言，只得冲着一脸淳厚的老板娘礼貌地笑。
“我老乡。”她解释道。
一会，老板娘端来一碗馄饨，说是送给二人的小吃。
无言把碗推到中间，把其中一个勺子转到肖格面前。
她吃了三个就推给了肖格，说是吃不下了。
老板娘在玻璃隔离的厨房间里笑，说了一句什么，袁来回了她一个笑。
站在饭馆门口，面前就是大马路，又是分手时分。
尽管很黑，但肖格脸上欲说还休的表情非常明显。
袁来依旧潇潇洒洒地说了句“再见”，下一秒就要迈出去。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按照爱情顾问宋唐先生不久前的短信指导，此时此刻，他是百分百要追上去截住的。
但是，勇气哪那么容易聚集，他一直都不是个很勇敢的人。
第一步总是那么艰难。
他还愣在原地，看着她的轮廓渐渐地被黑夜吞没，她的身影显得越来越单薄…
“袁来！”他终于出声。
她回转身来，静静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在夜色中发着光亮。
“…下周六来看我们的比赛吧。”
“好。”
“下次我再请你吃饭。”
“好。”
“…做我女朋友吧。”他带着恐惧抢上两步，伸手一把把她圈住。
突然被带着撞进他怀里，她心底腾地一热。
她以为，他会带着羞涩和欢喜静静地喜欢她，至少这样再经过一段时间。
她以为，走到今天，遇到任何事，她都可以平静地应对。
箍着她肩膀的手臂明显很紧张，带着她的心一起颤动起来。
她没有回答。
没有“好”或“不好”，没有推开或拥抱她，她等着他松手。
满腔的憧憬，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烧成了点点的灰烬。
他颓然地放开了手，退了两步，低下头去不敢看她。
是他太过贪心，是他在痴人说梦，她为什么要喜欢自己，为什么要同意，他都说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好的，闷闷的，傻傻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肖格…”她唤了他一声。
这是出言拒绝的开始吧，他差点要说出那句“我明白”来堵住她即将说出口的割心的话，可硬是咬着牙忍住了。
她的手突然抚上了他的脸，他呼吸一滞，一眼看去，她的脸已经离得那么近，再下一秒的感知，是她的唇贴上了他的，柔软而温润。
一贴之后，短暂的停顿，却又覆了上来，比之前更加热情，吸吮着他的唇。
肖格头皮发麻，思维短路，感觉得到自己后颈她手的温度，自己唇上她吻的缠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睁得大大的眼，托住她的腰背把她往自己身边送，配合着她的节奏与她接洽。
有人说拥抱是很奇怪的，明明两个人离那么近，却看不见对方的脸。
幸亏这份奇怪，尴尬可以在拥抱中释然。
她从他怀里出来，有些羞怯的笑，低声说要走了，肖格怔怔地说好，失魂落魄地看着她转过街角，消失不见。
“…做我女朋友吧。”
肖格得到了一个异常甜蜜的回答。
又是漫长的一个星期过去，太阳的热情又增温了些。
媒管学院和外语学院的足球比赛在周六，肖格一方面希望袁来有空观赛，一方面希望身为学生会副主席的甄筱箴没空来振奋军心，但他也明白，这面外语学院艳丽的旗帜不在绿茵场边立着飘一飘，烈日下狂奔的学子会丧失许多征战的激情。
比赛下午三点开始，这个点袁来有时间，但这之前，她的俱乐部要参加一个演出，她努力地赶过来，得以在暖场时来到了操场。
肖格穿着球衣跑过来，看着她的样子有点说不出话来。
今天因为演出，她长发编了几个小辫，短裤很短，上衣也很短，露着腰身，脸上妆化得有些重。
“刚有个演出。”她解释道，一面准备掏出纸巾来先把浓妆随便擦擦。
他笑笑不回答，引她去场边长凳上坐下。
两人静坐了会，他忽然看过来，她也扭头看过去。
袁来觉得自己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天晚上她的吻，她一开始其实也没想要这样。她当然是对他有好感的，所以才会一再地见他，但这份好感，如果努力控制，她完全可以不让它发酵。可他真很温暖，出于各种理由，她完全没有能力拒绝。
她居然在短暂的思考，决定接受他的心意之后如此地主动，事后自己也吓了一跳，想必他也很意外吧，他那生硬的吻，应该是第一次吧…
她都不清楚宋唐是什么时候气喘吁吁地叉腰站在了面前。
“红颜祸水啊，祸水啊…”宋唐颇为不满此时肖格干坐着谈情，摇晃着脑袋，眯眼对着正在下落的太阳，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
袁来不予回应，仿佛这“祸水”不指她。
肖格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拍了下他的肩膀让他回赛场。
比赛开始不久，高雅和一群下课了的女生来当拉拉队，袁来便和她们一道，换了由观赛台遮成的阴凉草地上盘腿坐着，倒也凉快惬意。
球员和观众都很投入，踢得热火，喊得热火。
希望产生、升华，再成为破碎的泡沫，然后这易碎品再被对方捧在手里等待它破灭，这恐怕就是足球赛的振奋人心。
拉拉队很尽职，欢呼、叹息、呐喊一个不少。
袁来静静地看着，感受着这场竞争的激情四溢和青春洋溢。
外语学院强大的女生团体在操场边一字排开，扯着喉咙手舞足蹈——这也是一场比赛。
肖格忙里落闲寻找袁来的方位，首先看到的却是屹立在操场边的甄筱箴。
他皱了皱眉，继续踢球。
半场休息，双方都未进球。两群味道十足的男生下场休息。
如果之前肖格还在侥幸地希望，甄筱箴的出现是归因于她拉拉队长的职责，那么现在她盛开着微笑，亭亭玉立在他即将到达的前方，他也只能承认残酷的现实，勇敢迎上前去了。
白色修身T恤，蓝色牛仔裙，白色帆布鞋，淡黄色的草编小礼帽，理应是美好的形象，肖格却从未对她有过好感。
“踢得不错，继续努力。”她笑靥胜花，递上手中的可乐。
他一瞬间想起了说不喝可乐的袁来，摆手道：“我们有水，不用了。”
甄筱箴没再强求，不碍地笑了笑，和他并肩往场边走。
宋唐叼着一瓶水，一屁股在高雅和袁来中间坐下，朝着肖格和甄筱箴的方向冲袁来抬下巴：“人家都拿出撒手锏了，你不采取点对策？咱肖帅最爱的就是那瓶可乐了。”
“这是稳赢的一招。”
宋唐咕噜咕噜地咽下嘴里的水，瞪着两眼看着她。
“不拿也让我知道她没有放弃，拿了，就…”她没再说下去。
宋唐正欲开言，抬头看见肖格已在面前，于是匆匆撑着高雅的肩膀站起来让座，自己去高雅的另一边坐下。
袁来也不看他，焦点落在前方氤氲的球场上。
“刚刚甄筱箴找我。”肖格观察了她一会，有些讪讪地开口。
“看见了。”
“我很久没喝可乐了。”觉得她似乎心情并没有不好，肖格想了一件‘骄傲’的事情。
她转眼看了他一圈，道：“也是一个礼拜吧。”
肖格局促地笑了笑，“我觉得你说得对，五颜六色的东西也不解渴，不如喝水”。
“…想喝就喝吧。”她一阵沉默，缓缓地开口，语气有些飘渺。
四个人闲扯了几句，下半场就要开始。
肖格撑了地站起来，俯视了她一眼，收到一个微笑的仰视。
开始不久，媒管有一粒进球，世界顿时沸腾了，斗志全所未有的高涨。
经过艰难的奋战，比分保持到了最后，媒管学院以1：0获胜，那个功臣被群众们抛上了高空，四肢舞蹈的模样看得人直想笑。
场上场下倒也一团客气，赢者欢腾，输家再接再厉。
两边队员正在场上互相致谢，旁边不知不觉间挪过一个人来。
袁来看清了是她，用余光瞥了一眼，继续看着前方，视线一路过去，正对上肖格有些凝重的神色。
肖格刚看清了情势，就急急地抛下了队友往这边跑来，待到达的时候甄筱箴已经走开了，袁来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他即使不担心甄筱箴会伤害她，却也怕她会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她来和你说什么？”他还是很担心。
“她说这只是初赛，让我们别高兴得太早。”
肖格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没有及时怀疑什么，显出骄傲的神色，道：“我们比他们有实力，足球是我们的传统强项。”
袁来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说的。”
袁来微笑地越过肖格的肩膀，看着甄筱箴被一堆球衣男围在中间，俨然女神模样。
第三章完
☆、看清你
袁来被带去肖格的寝室，等他洗去满身汗味后和宋唐他们会合。
她在登记表上签了姓名和身份证号就得以上楼，大学男生寝室的管理真是非常人性。
肖格刚掏出钥匙还没对准小孔，室内就有人闻声忙着给他开门，而且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肖格？昨天那游戏你怎么过的？我……”
声音戛然而止，定了两秒钟后门“嘭”地关上了，过了几秒钟又重新打开，那人原本不着一物的人多了一件T恤，衣服的一角还翻卷着。
“不早说啊你…”那人面有愧色，一边打量着袁来。
肖格有些生硬地向两位以游戏过周末的室友介绍，并不在名字前加“我女朋友”，那两位一副久仰的表情，表示“你比他说的漂亮很多”。
肖格招呼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自己收拾了东西去浴室。
两个室友面面相觑了一阵，口径一致，说突然觉得饥饿，于是放弃了诱人的精神食粮，慌忙出逃。
临出门，他们对肖格语重心长地说：“我两吃饭慢，你们别急，慢慢来。”
肖格咬着牙红着脸，把他们踹出了门。
明明有的凉水洗澡，却洗得肖格身心发烫。
他打理好了从浴室出来，袁来正背靠在椅背上，膝盖抵着桌沿，大腿上放着他昨天买的《新周刊》，正插着耳机看。
她看见了他，拔了耳机想站起来，椅子却被他的手按住，腿放不下来。
她抬起一张脸来看着他。
肖格心间一动，行为迅猛，眨眼间下放的脸离她只有几寸距离了。
她闻着他沐浴后的清香闭上了眼。
宋唐很满意肖格牵着袁来来赴庆功宴，挺了挺眉毛揽上高雅的肩，带头去事先约好的湖北菜馆。
一个大包间坐了两桌人，叽叽喳喳地点好了菜，气氛融融。
袁来吃得有点挑，喜欢吃清淡简单的，又吃得很少，趁着别人转桌的机会，多少吃了些，又喝了点雪碧，就静静地坐着，没什么存在感。
肖格已经熟悉她的习惯，也就自己吃自己的，并不劝她。
赢了球总归高兴，但有人明显没事儿的时候也高兴，今儿真是喜上加喜，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