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他的笑容。
她自然领会了他的意思,大致就是用他的钱给淳于赪买礼物,然后以她的名义送出去。
她自觉如果拒绝,怕是真的会没有方向和资金来为淳于赪准备一份拿得出手的东西,于是也就很快答应了。
回到室内,大家吃得正high,其他的菜都少了很多,她面前的那盒却还有大半。
她刚坐下捧起来扒了两口,又有电话打进来。
“电话好多啊…”鲨鱼塞得满嘴,歪过一颗头来。
袁来一看是林昊,就不准备出去接了。
“昨天谈得怎么样?”林昊接起后直奔主题。
“还可以,他说给我时间考虑…”她避开了敏感的字眼。
“嗯,那你好好想。…今天这里37°,热得出不了门,我叫了外卖。”他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我在吃饭,下次再聊。”袁来干脆地提出,林昊也干脆地应了。
淳于凤到的时候,袁来已经下课半个多小时了,他在电话里道歉说快下班时临时又有点儿事,他又执意要来接她,她也只好一边复习着今天所学,一边等着他在晚高峰中成功突围。
到达淳于凤选定的商场时,时间悲催地快要晚上7点了。
两人漫步在商场楼下的美食城,面对他“想吃什么”的提问,袁来真是很无所谓,往左边一指,选了一家从玻璃门向内看还有空座的韩国餐厅。
店内喧嚣,隔壁大桌坐了6个说思密达的中年男子,其中年纪较大的两个大概是头儿,剩下的4个有些点头哈腰的模样,即使是坐在凳子上。
袁来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鲨鱼,想起她学韩国妹子叫“欧巴”的卖萌撒娇的模样,就有些忍俊不禁,虽然已经看了许多次。不得不承认,鲨鱼的模仿,很精准地抓住了精髓,那种天朝姑娘少有的婉转缠绵的调调。
淳于凤似乎公事未完,一坐下就让袁来先点,自己拿出了公文包里的文件默默看起来。
袁来瞥见那满纸的英文,满肚饥饿地翻看越看越饿的菜单。
为了生命安全,她快速地决定了吃什么,合上了等对面。
过了一会儿,淳于凤才从文件里抬起头来,边问她点了什么,边快速地翻看,其间说自己在旧金山的时候,住的地方的附近,就有一家韩国人开的餐厅,他虽然去得不多,但有时候在家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会点他们的外卖。
菜上得实在有点慢,隔壁桌的大叔们一通畅聊后拍屁股走人了,闻着周围的饭菜香,袁来愈发觉得饿了,只期盼着自己的石锅拌饭快点上来。
两分鱼丸汤先来了,她放下手里的大麦茶,见淳于凤看文件看得正专心,她自顾自地抓丸子充饥。
淳于凤的凉面到了,他半抬眼给了一瞧,把文件移了移地方,继续看。过了一阵儿,在冷面又冷了几分的时候,拌饭总算和炒年糕一起上来了。
袁来顾不得埋在纸堆里的淳于凤,径自开吃。
拌饭嗤嗤的声音或许吸引了淳于凤的注意,他收了收半桌文件,也开动了起来。
“我刚工作,事情有点多…”淳于凤拌了拌面条,像是在为自己无暇顾及她而致歉。
“嗯。”她嚼着一口饭点了点头。
“星期六公司有活动,party我不去了。有什么事情,你给我打电话。”
他有些歉然,袁来却觉得比较轻松。
协力为淳于赪挑选生日礼物的活动,进行得速度很快。
淳于凤一边解说着淳于赬喜欢收集限量版手表的喜好,一边带着袁来直奔某品牌手表专柜,由于目前该品牌的限量版只有4款,其中2款还是女款,于是挑选起来根本不花时间。
“这个怎么样?”淳于凤拿着一个粉色的表,冲着袁来询问道。
袁来还有些走神,粗粗看了一眼,不甚明白给淳于赪的礼物已经选好了,这个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
之前她向鲨鱼打听,得知淳于赪的爱好大致可归纳为收集限量版的手表、球鞋,以及打游戏。对此,淳于凤当然是再清楚不过了,因此他直奔手表柜台而来,开口就问最新的限量版。
“挺好看的。”她敷衍着应了一句,其实连表面究竟长什么样也没看清。
事实上,她心里在琢磨的,是这四位数的手表,看着都不在自己的经济范围之内,这么光明正大地送出去,会不会不太妥当,或许送点有意思的小东西会更切实际一点?
“这个呢?”淳于凤又展示一个银色的。
袁来这回仔细看了两眼,道:“我觉得比那个粉的更简单、好看一点。”
淳于凤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让服务员把这个银色的和之前选定的分开装起来。
站在一边默默地想。
淳于凤拿了小票去收银台付钱,袁来事不关己地站在原地等着,一边看着服务员变魔术般地熟练地包装。
“美女你是混血吧,长得可真漂亮!刚刚那个人是你父亲么?”服务员手眼忙着,嘴巴却也停不住,或许是因为做成了两单生意,心情也不错的缘故。
袁来只当她是试图取悦已经消费的顾客,简短地否定说“不是”。
那售货员一边核实着商品,一边并没有因为袁来的两个字折损了好心情,笑言道:“那我猜是叔叔,或者舅舅。”
对方一猜即中,又是个选择题,袁来只得说“是舅舅”。
“混的美国还是英国啊?”
不想那人更加笑容可掬地攀谈,袁来早已懒得回应,瞥见淳于凤正在回来的路上,却不想这一系列问题被他听到,于是草草地应了句“美国”,自己也是后一秒才反应过来说淳于凤的父亲是英国人。
“这个您留存着,谢谢光临,欢迎下次再来!”那人满脸微笑地向淳于凤递上两个精巧的纸袋子。
“谢谢。”淳于凤笑着接过。
“刚和您外甥女聊得很愉快。”那人突然卖乖地加了一句。
袁来禁不住眉头一皱,瞬间只想抬脚就走。
淳于凤瞬间一愣,扭头看了她一眼,继而眉眼间堆满了笑容,又道了一次“再见”。
“我下次时间应该会多一点,到时候联系你,我们可以一起去爬山。”一路无话,到了小区楼下,淳于凤发出了邀约。
袁来瞬间想起了他因为爬山而殒命的父亲,只是“嗯”了一声。? “早点休息。”他递过那两个纸袋。
袁来一愣。
“一直想送你一个礼物…就当做是见面礼吧。我看见你戴的手表旧了,最近好像没有戴,就把它作为礼物吧…希望你会喜欢。”淳于凤一直那么举着,神情有些凄楚。
袁来顿了顿,把两个同时接过了,只道了句“谢谢”就自己开门下了车,关门后在原地挥了挥手,淳于凤告完别,一个转弯走了。
淳于凤自然不会知道,那个黑色的小手表,是上初一这一年袁建坤送给她的。
她当时还钟情于有卡通表面的、五颜六色的电子表,对于这个黑加银的手表并不很喜欢,但因为心里想让一个人高兴,就每天都记得戴着。
这么多年,它无病无灾,只是中途换了几次电池。
这么些年过去了,人事却已经大变。
滴滴答答之间,小到尘埃涓土,大到天灾人祸,都轰轰烈烈之后落幕了。
如果可以,她多么想把指针反驳N圈,回到他还在的那个时间,然后付出一切不让他的生命湮灭在时间里。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相依着的两个袋子。
本来是命运相近的归属,却以幸福之名,被硬生生分开。
她没有资格去指摘营造谎言的谁,如果她可以选择,也宁可从小生活在谎言里,收获别人的关切,被呵护着成长。
这已经不是多余的宠溺,因为谎言一旦破了洞,吹进来的哪怕一丝现实之风,就可以把浸渍其中的那个人从身到心、从里到外,伤得一寸不留。
虽是周末加班,而且据说没有额外的钱,鲨鱼依旧心情极好,似乎即使一整个月不拿一分钱,他也不会介意。
生日这个东西,想得多了,似乎没什么可值得纪念和庆祝的。
人一生也就被生一次,按照某个著名的年轻作家的说法,一个人的生日永远只有一次,呱呱落地之后就不用再庆祝了。
但是,有个理由和亲朋一聚,也有益无害吧。
半天的课程很快结束了,事实上算上休息时间,也只有3个小时。
鲨鱼的兴奋之情很有放虎归山、野马脱缰的感觉,呼朋唤友地吆喝俱乐部里关系较好的男男女女赶紧下楼去乘车,火速赶往他家吃饭。
“打算什么时候搬回来住呀?”珍姬与鲨鱼是老熟,自然也在邀请之列,列队出门候电梯之时,她追赶上来,云淡风轻地问道。
袁来回头一扫,见出发的人群中似乎没有她那位绯闻男友。
鲨鱼虽然表面大咧,暗地里却还是很洞悉世情人心的,珍姬在被邀之列,那个男生他应该不会落下的。
“我朋友说他很快要来北京,他来了我就不帮他看家了。”
“你朋友是北京人么?现在能在北京有一套房,真是比登天还难,房价简直是天价,买房还有各种限制…”珍姬对着镜子整理妆容,羡慕地抱怨着。
袁来知道林昊不是北京人,至于那房子她就不清楚了,但无论如何,她只是不愿意作答,只沉默着一笑就算过了。
电梯“叮”地开了,大家一拥而入,袁来进门时正对着向门而立,正与旁人侃侃而谈的鲨鱼,觉得有些尴尬,却又挤得不好转身,只得低着头立着,想来几层而已,很快就能到的。
“Dolphin昨天被我抢回来了,一会儿你就能见到它啦!”鲨鱼在狭小的金属空间里,冲着脸近在几公分之外的袁来兴奋地表示。
袁来抬起眼来局促地看了他一眼,点着头嗯了一声。
“那小子被我姥爷惯得可娇贵了,还胖了一大圈。这狗啊,真不能交给老年人——自己都腿脚不灵便了,怎么能指望他能把狗给遛苗条了!”
袁来跟着苦笑了几下,心里暗自佩服这么逼仄的空间,鲨鱼还能抻开手臂来展示自己儿子现今的体型大小。
只下了一层,电梯门就开了,袁来听到背后门口传来感叹声,企图转个身,结果未曾行动就被往里推进了半步,于是只得作了罢。
鲨鱼的话题和内容,事实上是从昨天傍晚时分她就已经知晓的旧闻了。
从北京出发去天津抢狗的行动一开始,鲨鱼就给她发短信了;抢狗成功,她第一时间接到了他的跨市电话,电话里连带着这几个月Dolphin的性情、体格之变,都一并说得清清楚楚。
她与鲨鱼之间的距离,在一次次开门之后一次次地被拉进,加上两人恰到好处的身高差,导致鲨鱼一开口就像是在和她耳语,她一抬头就感觉是在和他深情对望。
这一没有什么距离可言的距离,着实让她感觉不自在。但很明显的,鲨鱼丝毫没有和她一样的感觉,继续在她耳边有说有笑。
她只得僵持着身体,努力维持住这最后的距离,只对鲨鱼报以轻微的点头,连声都不出。
楼下的车辆已经密密麻麻,近处停着一辆加长版黑色商务车,鲨鱼往车头边一站,振臂一呼,号召大家赶紧上车。
袁来被鲨鱼带着走在前面,就先钻了进去。人一个个地进来了,她才发现去的人除了她和珍姬,也就只有一个女生和另外两个男生,其中有一对男女还是隔壁练习室的,基本不曾有交集,另外一个男的平时和鲨鱼多有往来,倒还算熟络。
车里空间很大,总算不用像刚刚一般挤得尴尬不能言。
鲨鱼坐进副驾驶座,那个一身黑的年轻司机向他问了句“少爷,可以出发了么”,得到应允后,洒脱地戴上墨镜,载着众人向着party而去。
袁来不知这一路前行的方向,到底是这京城南北东西中的哪一个,反正窗外的景物好像是越来越城郊了。
车里人几乎都忙着玩手机,鲨鱼一路打着电话,通话对象换了一个又一个,从不时听到的对话判断,都是来祝他生日快乐的各路亲友。
“哎你之前说你朋友的房子在西边,是在西郊么?”袁来正在游神,珍姬边点触着手机,边头也不抬地问道。
“不在郊区。”她简短地回道。
“是么?”珍姬一张精心修饰的脸从屏幕上方抬起来,“有次我下楼的时候看见你们了,他还是个学生吧,就已经在北京买房了?还买在城区?是北京人么?”
她明显的怀疑、探询的语气,让袁来更加不想回应。
那话语间不曾说破一分,但稍微一转就可悟会的非善意的讥讽,她听得已经够多了,虽说明白到了麻木,却发现没有想象的那般容易释怀。
讨厌的东西,是不是无论本人乔迁何处,只要人见了光,讨厌鬼就是那摆脱不掉的影子?
袁来淡淡地应说:“我和他认识不久,还算投缘,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珍姬半长不短地“哦”了声,没再追问什么。
虽是周末,但时值正午,城内的道路依旧有些堵,行了一阵情况开始有所改善,却也是不时的走走停停。
袁来觉得,她胃部不适的原因,应该在于空腹乘车,外加走一步停两步的摇晃感。
那种从胃到喉一个个气泡像排队般卡着,放佛精神一松懈就要争相涌出的感觉,真是很考验意志。
她一路撑着,后来觉得已经根本开不了口。
不能开口,她只能让自己一秒秒地忍,忍到最后下车的那一刻。
忍这件事,她自信还是比较擅长的。
终于,几个世纪爬过,鲨鱼从电话粥中回过头来,兴奋地表示,拐个弯就是他家所在的小区了。
两脚着地之后,袁来依旧感觉自己还在路上。
她背对着车子,一边控制着翻腾的感觉,一边闭着眼作深呼吸,企图以此把自己拉回到现实。
“你没事吧?”
她还没睁开眼睛,耳边就响起鲨鱼的声音,想必是见她脸色不好。
她想着开口,却感觉暂时还不行,于是也不知是笑是哭地摆了摆手。
其他人闻言聚了过来,一个个地问她是不是晕车,有没有事,她只得勉强抬起脸来继续摆手。
鲨鱼的表情看着很是担忧,皱着眉头一脸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