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靖扬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了遂心身上,半蹲了下来,与她对视,眼里的笑意更浓,“对,我跟踪你。”
“你…怎么可以…”
他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撞车撞得爽么?”
另一手拿着手帕轻轻擦试她脸上的血迹。
“爽,可惜没撞死我。” 她原本还想扯个嘴角笑一个,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她怕自己哭出来。
下巴上的手劲突然收紧,温和的眼神有些严肃,“遂心,你一向理性,不要去钻牛角尖。不要把问题都放大了。事情已经发生,不要去找那些可能的原因,试着去想想怎么解决。”
“如果不是我…” 她有些呆滞地喃喃。
他放下手帕,两手合住她小小的脸孔,轻轻安抚,“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很多事情。苏若现在或许比你更痛苦,你若是先垮了,谁来给她希望。”
半晌,她轻轻嗯了一声。
他将她抱进了车。
路谦将车平缓地驶出。
车厢内,他从医用箱里取了碘酒与棉花,熟练地帮她的额头消毒,包扎。
“去医院?”
“不想去。你弄得挺好的。”
“额头会留疤。”
“我不在乎。”
秦靖扬笑了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小孩子。”
“你学医的?这么熟练。” 她发觉额头上的痛意开始逐渐消失,想用手去摸,被一只大手拍了下来。
“没有,以前在军校的时候,这是最基本的。” 他收起医药箱,放在脚下。
“季三说你是搞科研的,什么方面的?”
秦靖扬放松了身体,一条长腿叠在了另一条上,微微往座椅上靠着,“嗯,是啊…就是,比如,趁你醉酒不清醒的时候,在你身体里植入一个芯片,然后你去哪里我都能追踪到…”
关遂心身体一僵,不由自主地开始摸手臂手腕上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她的动作让他想当愉悦,英俊的眉梢都起了笑意,露出了白牙,有些孩子气。
他长臂一伸将她带入怀里,“没有,骗你的。”
“…。。” 有人气结。
到了家之后,关遂心发现自己的钥匙忘在了医院,从一旁的花盆下摸出了备用钥匙,还没有等秦靖扬开口,砰的一声紧关了大门。
……………。。
遂心在浴室呆了很久,在脑中把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梳理了一遍,明天先该去律师那边,然后警察局,然后再去那家酒吧…该不该找季漠北帮忙…苏若那边…
吹干头发,出了浴室,就闻到一阵香味。
她小跑下了楼,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站在厨房里拿着勺子细细地搅拌着锅里的粥。
“你怎么进来的?”
秦靖扬笑了笑,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串钥匙,“你自己丢在了医院。刚才我正想还给你,你就关门了。”
遂心有些生气,提高了音量,有些指责的意思,“你…。那你现在干什么…”
“刚才去找你的之前我买了点粥,还有螃蟹…”
“我不饿…”
“我饿…”
“你螃蟹过敏,你饿什么啊!”
“那我喝粥,你吃螃蟹…”
“你…” 她不作声了,说不过他,干脆坐在凳子上,单手撑着下巴瞪着在厨房忙碌的高大身影。
秦靖扬熟练地切姜丝,往锅里到了醋和酱油,慢慢调和,很快酸甜的香味漫溢在了厨房。
两人之间是沉默的,他慢慢地拨着螃蟹,她握着银色的汤勺慢慢地喝着粥。细滑可口,一直疼痛的胃里逐渐开始缓解,诱人的螃蟹和酱料刺激着她的味蕾。
“螃蟹快过季了,只有雄蟹了,蟹膏也不错。” 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将蟹壳里的蟹膏拨出,调好的酱料,一小碗蟹肉移到了她眼前。
关遂心掀起了眼帘,默默拿起筷子。
………
吃饱喝足后,关遂心站在洗水台前,静静地洗碗。
温水划过手指,男人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她一举一动。
气氛有些不自然,她试着开口,“谢谢你。”
“不谢,小炸毛兔。”
“谁炸毛了,你…”
蓦得,她发现自己太容易被激了,一向温和的脾气不断在接受挑战,别过头,继续洗碗。
秦靖扬低低地笑了,“不要也好,今天这么一撞,大家都知道关家的五小姐有潜在的暴力因子,以后很大的可能性会有家庭暴力,应该没有人敢娶了。我很满意。”
她关掉了水,低下头,低低出声,“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冲动了?”
“你没有错。每个人被逼到一定点的时候都会有极端的举动。你一向压抑,爱吃极端的辣,在美国的时候去深海潜水,有一次是不是差点断了氧气,如果不是教练去拉着你,你是不是想死?。”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这样性格的人,做出这样的行为一点我并不意外。可是,你死了又能怎么样?苏若那边已经请了心理医生,我们再看看结果。给大家点时间。”
她看了他半晌,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睡衣下根本没有穿内衣,而他的高度一低头就能看见里面的光。
遂心伸出手,将他推出了厨房,推出了客厅,打开门,将他推出了出去。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
半分钟,门再度被打开,丢出来一件大衣,之后迅速再度阖上。
秦靖扬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脸色平静,接起大衣里不断震动的手机。
“我没有意见。你去做吧。”
…………………。
遂心上楼的时候瞥见了茶几上的手机,那部已经被她在医院里摔坏的手机,此刻完整地摆在了那里。
她走过去,拿起手机,划开屏幕。
是他?
点开信息,发现有几十条语音提醒,她一直没听。
遂心坐下,开了扬声器,一条一条地听。
很多是无声的,接通、挂断,接通、挂断。
直到1月1日凌晨2点有一条,嘟一声…
先是静止了几秒,苏若的哭声从扬声器里传来,“遂心…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怎么可以…。他们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们…”
语音一直持续了将近五分钟,从嚎哭声到哽咽到无声,到挂断。
☆、第22章 碧色风波1
遂心赶到医院的时候,苏若已经睡下。
她站在病房外;纵然心里有千万般疑问,蓦得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开口询问。
“关小姐。”
遂心转身,一个清瘦的白大褂男子,很年轻。
“您好,您是?”因为没有看到他的医生牌,遂心有些疑惑。
“我是苏若的心理医生,路析。这段日子都由我来负责她的心理上的恢复治疗。”
“她,怎么样…”
“情况并不是太好,她的心理原因应该不只来自于刚受到的暴行。”
“您说…”
“通常情况下,女性在受到侵犯之后,会本能地觉得自己的身体受到侮辱,甚至觉得自己也变得肮脏。我了解到病人是有未婚夫且感情不错。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般病人会出现一种自我厌恶的行为,譬如拼命洗澡,或者揉搓自己的皮肤,试图除掉觉得肮脏的痕迹。但是苏小姐没有这样的行为。所以我猜测,在遇到施暴之前,她还遇到了别的事情,沉重地打击了她的心理,加上之后的暴行,使得她完全陷入自我封闭的阶段。”
遂心沉默,想到那段语音,眼神黯淡,“那她…”
“需要时间。我想这段时间她是不可能工作了。”
“那谢谢你,路医生。”
“应该的。”
……………
第二天从警察局出来果然没有结果,警察根本不立案,也禁止任何人问起。
显然,关遂心吃了闭门羹。
有个小警察坳不过,就嘟囔了一句,大家都明白,上头有人,也就别为难他们了。
同样,那间叫[九夜]的酒吧也不愿意提供任何监控录影。
下午回了趟画廊,君叔有些遗憾因为关鹏山将上次的那幅《御花园赏玩图》取走了。
与苏母交替,接连陪了几夜,苏若的情况似乎逐渐转好,已经开始正常进食。
只是钟鸣再没有来过。
关遂心回到[宝雅]销假,因为苏若的事情,她那边暂时助理人手空缺,忙得焦头烂额。
接近中午的时候,突然手机响了,看号码居然是关奇坚。
想到那天她的疯狂行为以及与他的对质,遂心犹豫了一会,才接起。
“大哥,那天…” 遂心的声音有些局促,这个大哥其实对她一向还好,她有些愧疚。
“遂心,子洛的事情我们暂且放开好么?都是一家人…哎,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个项目非常关键,基本上已经谈妥。明天签约后的发布会务必做到尽善尽美。我还是比较放心你,你晚点亲自来一趟吧。”
“嗯…好。” 遂心站起身子,在一堆文件里翻了翻,调出了一个文件夹,是关于[关盛]投资远东那边天然气开发的项目发布会,打开看了一眼,”我下午应该就可以过去。”
“那麻烦你了。我们在九云阁。”
…………
这两天积雪未化,又一直缺少阳光,空气过分清冷,山上更是冷意丛生。
只有[九云阁],进去便像是走入了另一个季节。虽与白靳衍离婚,这边的会员卡倒是一直保留着。
“请问…[云端]往哪个方向?”
关遂心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右方不远处的男人。
一看见那男人的脸,遂心礼貌地开口,“契维夫先生,您好。”
男人眼里的错愕一闪而逝,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绅士地回应,“你可以叫我莫尔。啊,这边太美,所以迷路了。”
男人声音清悦悠扬,有些卷舌,浅绿色的眸子一派温和。
………。
空气中茶香袅袅。
负责茶艺表演的女子一身月白色旗袍,包裹着玲珑身段,纤纤玉手用茶盖轻轻拂去茶沫儿,盖上壶盖,再用沸水浇遍壶身。
约莫一分钟,女子依次分杯,原在这女子身后守着的四名火红色旗袍俏佳人,立即上前,每人端起紫砂茶杯,屈身递给身前的贵客。
“请诸位品茗。”轻启朱唇,月白色旗袍女子缓缓倾身,大腿开衩的旗袍露出修长性感的白腿,“先生,您请。”
女子眼波流转,声音娇媚无骨,高壮的混血男人听了也不禁全身一酥,喉头动了动,抬手接过茶杯。
九云阁这里女子可以撑得上个个精挑细选,最妙的是能雅而不俗。顶层的[云端]更不是随便可以上来的。这位莫尔先生显然有些乱了心神,直到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了屏风后,眼神还没有收回。
关奇坚一手执起茶杯,红光满面,“那契维夫先生,我以茶代酒,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一旁的秘书轻轻凑近莫尔:“先生放心,这美人儿晚上定会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说完,意味深长地一笑。
浅绿色的眸子仍旧温和,举手投足都透着清贵优雅,抬起茶杯,“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静静品着手中的茶,遂心望着眼前一派和谐的场面,心里有些隐隐的异样。
……………………………
'天幕',桐城的老牌西餐厅,靠海,只是这冬日,海景也有些萧索。
季漠北绅士地替她拉开椅子。
长发挽起,一套黑色的削肩礼服,两鬓有些发丝自然垂落。除了手腕上的一只碧绿透亮的翡翠镯子,没有其他首饰。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遂心将包装好的礼物递给他。
清润的桃花眸温柔地看向她,季漠北笑得愉悦,“谢谢,这个星期[天幕]的老板包机将法国一个有名的米其林三星的厨师请了过来,想着你应该不会失望。帮你点好了,头盘是黑松露菌,主菜是eton Tour d'Argent (血鸭) ,甜品和酒你来选。”
“那看来我是有口福了。”
季漠北淡笑着,“没法子,现在要在桐城找一家不是你前夫投资的餐厅真是难。”
遂心垂眸,莞尔,“他这几年发展的确实不错。嗯…季三,你知道莫尔。契维夫么?就是…远东那边有个天然气的开发项目…”
“有过耳闻,前景应该挺不错的,但是投资不小,费时长,而且俄罗斯远东那边的政府形势难料。好在契维夫家族势力很大,所以最近挺多人都在竞争…”
“其实[关盛]也在…只是我觉得有些奇怪,总觉得那个莫尔。契维夫跟我上次在澳洲见时有些不同,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同…也许是我想的太多了。”
听她提到澳洲,季漠北的眸光微凉了几分。
突然一个侍者推了一辆小车过来,毕恭毕敬地将一瓶葡萄酒从桶里拿出来,递了过来。
遂心愣了一下,抬眸望着那位侍者,等待他开口。
侍者指着另一桌,” 1977年的Romanee ti的葡萄酒,秦先生说有你爱的玫瑰香…”
顺着他的目光,季漠北一愣,唇角的弧度渐渐掩去,缓缓站起了身,走向了那一桌。
“外公、小舅…” 季漠北看了一眼一旁的中年贵妇,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关遂心望了过去,原来是秦老将军一家,还有另外一家。
季漠北回桌低声向遂心说了句抱歉,坐了下来。
“没想到周家也在,应该是想让周家的长女和我小舅…” 季漠北看了一眼关遂心,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遂心脸色微变,扯了扯嘴角,“周家最近把发展重心从海外转向国内,两家联合会挺好的。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
正洗着手,心里居然有些犯赌,就发现秦靖扬走了进来,拧上了锁。
关遂心有些发愣,结果就听见他说,“过来。”
秦靖扬嘴角含笑,浅色的琉璃眼眸在灯光下越发的清浅,低沉的嗓音却蕴满了不容抗拒。
她却并不打算动,蹙起秀眉,“这里是女士的洗手间吧?”
他微微笑了笑,目光停留在她的眼眉上,微眯着眼睛看了她片刻,“不是你刚才让我过来的么?刚才你走过我旁边的时候…那个眼神…”
遂心轻咬了咬唇,“我只是有问题想问你。”
秦靖扬突然走到了她面前,伸出手将她托了起来,抱在了洗水台上。炙热的呼吸全部喷洒在她的脖颈上,粗砺的大掌抚过臀部的时候,产生一股莫名异样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