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禛心- 第58部分

　　
　　胤禛疑惑地看着我，片刻后，“好，你说，我听。”
　　
　　“或许你不信，我来自两百多年后的未来，清朝在我们那里早已成为历史……”我缓缓开篇。胤禛正色道：“清朝成为历史？你在诅咒我朝，你可知罪？”
　　
　　“我说过，不许打岔。不是我诅咒，是你的后代不争气。要不是他们，中国也不会有个百年耻辱。”塞颗葡萄进他的嘴，我说道。
　　
　　“什么耻辱？”
　　
　　“各国侵略，割地赔偿，丧权辱国，无所不及……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国家沦于外邦践踏之下。一块有一块的土地被割让，一桶又一桶白银被送进别人的口袋……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它都发生了。这就是你的后代们做的事，丧权辱国，沦为外邦在华的傀儡……我都不想说了，那段历史，是中国史上最为耻辱的一百年。”清末的那段历史，不管何时想起，说起，都是那样让人痛心与气愤啊，而今，我正处于两种感情之中。
　　
　　“我的后代？谁？”胤禛问，“你生活在那种状态之下？”
　　
　　“我说了你也不认识啊。你后面是乾隆，乾隆后面是嘉庆，嘉庆下面是道光，道光之后为咸丰，咸丰之后是光绪，光绪走后宣统登位。至宣统，清朝已经到头了。”我说着，有些忘乎所以了。
　　
　　“夜儿，注意你的言行，否则，妃嫔与庶民同罪！”雍正站起来对着我厉声喝道。
　　
　　我吓一跳，连忙站起，“我说了，我是在说历史。不说就不说，哼，又不是我毁的，关我什么事。”再坐下，嘀咕道，“反正都是历史了。”
　　
　　“好吧，说吧。”他也深吸口气，坐下来道。
　　
　　“我知道你不信我！最初，我以为你也是我们那个时代来的，康熙五十一年，太子二废那天，怡亲王（那时的十三贝子）送来了一封信，说的就是我们那儿的话，我以为是你呢。”
　　
　　雍正问道：“信？”
　　
　　“嗯，信！”我拿出那封信，他像允禟、可夫他们那般端详来端详去，就是没看懂写着什么。细细读给他听，许久，他才感叹道：“想不到，十三弟竟然与你通过信，这是唯一一件我瞒过我这么久的事情。”
　　
　　“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吗？什么事都要知道，你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吗？有些事情就是要保留它的神秘性，生活才有乐趣，才会精彩。”我嗤道。
　　
　　雍正叹道：“皇帝的生活本来就是缺少乐趣的，每天就是上朝、批奏折睡觉、上朝、批奏折、睡觉……我知道你要问，那当皇帝做什么，不如找个地方逍遥快活去。但你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百姓受着官吏的荼毒么？至少我做不到。”
　　
　　轻轻偎依在胤禛怀里，抱着他：“胤禛，我知道你是个好皇帝，所以我才那么爱你，爱你的魄力，爱你为天下苍生牺牲自我的那份心。”
　　
　　“夜儿……”胤禛俯下身，我们深情拥吻，片刻缠绵后，他道，“谢谢你对我的爱，也只有你，可以让我体会到生活除了朝廷政事，还有其它快乐的事情。”
　　
　　“呵呵，不谢。”我傻笑道，和谐啊和谐，现在的社会就是和谐。
　　
　　胤禛微微颤道：“夜儿，不管你来自何方，你都是我的夜儿……夜深了，带孩子们进去吧。”
　　
　　怎么，赶我走么？“胤禛，我们再说会儿话，好么？”几天后，就是你的生死劫了，我们能在一块儿多待一会儿，好好珍惜不多的时日么？
　　
　　“那我进去了，你多陪孩子们玩吧。”他说着站起来往回走，却颤悠悠站不稳，而且手伸进怀里要掏什么。
　　
　　“你怎么了？”我奇道，“要不要紧？”
　　
　　“没，没什么。”他慌张回避，呼吸渐重，往地下倒去。
　　
　　我忙扶他坐在凳上，从他怀里掏出一个釉色小瓶：“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偷偷服用丹药才这样的？”
　　
　　他没回答，只盯着我手里的药瓶，伸出手来：“夜儿，给我……我已无退路，不服用，就……就会……”却怎么也接不上下面的话。
　　
　　心好疼，还是倒了一粒塞进他嘴里，倒杯茶给他服下：“胤禛，你为何就是不听我的话呢？”见他如今情形，我忍不住流泪。
　　
　　“夜儿，历史上的雍正，是不是……”胤禛仿佛猜到什么，问我道。
　　
　　我背过脸，偷偷擦着泪水：“我不知道……有那个传说……”
　　
　　“夜儿，我会长寿的，会的。我们一家人还要在一起生活很长一段时日呢。”他看着远方，好像是在憧憬着，“夜儿，你瞧，好美的景色，万民朝拜，千秋万世……”
　　
　　胤禛神情有些古怪，我用手在他眼前划了划，没反应？“胤禛，胤禛。”我唤道，可是他自顾自说着，对我的呼唤无一丝反应。
　　
　　幻觉？鸦片？
　　
　　“不……”抱着胤禛，我哀泣着，胤禛仍然述说着他见到的美景，孩子们还在嬉闹玩耍。唯有我，清醒地意识到，一切都将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前面我写了谦嫔，其实为谦贵人，是我的疏忽，谦嫔实际上是在产下雍正最后一子弘瞻后才被册封为谦嫔的。




最后一章　是夜禛心（四）

　　
　　次日，胤禛移驾圆明园，我带游儿和语儿前往陪同。看来，一切都在向着历史靠近。不过，几日来，胤禛的身体状况还算正常。可能，历史也有偏差，或者，他退位？
　　
　　可是，好景不长。八月二十，胤禛身体偶有不适。
　　
　　“胤禛，别那么累了，休息休息，好吗？”看着胤禛仍彻夜批阅奏折，我实在不忍看到，“就算你不顾及自己，总要为我们想想啊。你的妻儿们，有多担心你的健康。”
　　
　　他走到我身旁，抚慰道：“夜儿，别担心，我没事，身体好着呢。你看。”说话间随意舞动手臂，以示精神。
　　
　　“那你现在休息一下，好吗？”
　　
　　胤禛摇摇头：“不行，快五更了，我得去早朝了。高无庸，为朕更衣。”
　　
　　高无庸进来，“高公公，你下去吧，我来伺候皇上。”说罢，心情沉重地为胤禛披上龙袍，一颗一颗给他扣着扣子。
　　
　　次日，胤禛病情加重，却还是不听劝阻，整日忙碌朝政。“胤禛，你别这么折腾自己啦。我求求您，稍微休息一下吧。也要讲究可持续发展啊，只有保重了自己的身体，才能做更多事情嘛。”我求着，只差跪拜了。
　　
　　“夜儿，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仍然是这句话，胤禛，你能不能来句新鲜的？
　　
　　“你现在还在服用丹药吗？”忍不住，我还是问了。
　　
　　他转过身，想了很久，才悠悠道：“夜儿，到如今地步，不服用已经是不可能了，你以后就别管了。”
　　
　　“好。”我点着头，想要把头点下来得了，“我不管。”擤一下鼻子，不让泪水流下来。
　　
　　“夜儿，不哭。以后我什么事都答应你，好吗？等这两天过去了，我就休息，陪你和儿女们玩，好不？”见我神态凄然，他忙劝慰道。
　　
　　一头扎进胤禛怀里，任泪水流淌，许久，“胤禛，一定答应我，要按时吃药，是吃太医开的药！”
　　
　　“好，一定。”
　　
　　但是，八月二十二日，他还是病情恶化了。当时，我在游儿房里，因为下午游儿陪语儿玩，不小心摔了一跤，受伤了。我正在给游儿擦着药水，小双子哭着进来说道：“娘娘，皇上他……他……”
　　
　　我丢下游儿，抓住小双子就问道：“皇上他怎么了？怎么了？”蹲在地上，我掩面痛哭了起来。
　　
　　小双子跪在地上扶我：“娘娘，皇上还没……太医正在抢救，一定会没事的，太医们都在呢。”
　　
　　“没用的，没用的。”我摇着头，“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已经没用了。我早就劝过他了，可他就是不听，呜呜……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办？胤禛……”站起来想要去找他，可能是蹲久了，头有些晕，眼前黑黑的。接着，我一头栽往地上。
　　
　　醒来时已是黑夜，“来人啦，快来人啦。”我喊着。
　　
　　小双子跑进来，眼圈仍然红红的：“娘娘，您醒啦，有什么吩咐？”
　　
　　“皇上现在怎么样了？”想起正在抢救的胤禛，我的眼泪就簌簌下滑。
　　
　　“皇上还在抢救，六阿哥已经和众阿哥一起在陪伴皇上了。”小双子回道，也是眼泪簌簌。
　　
　　“我要去见他。”我掀开被子，想要站起，却觉全身无力，险些摔倒。小双子忙扶着我：“回娘娘，皇上还有话与众皇子说，您去，恐怕不方便。”
　　
　　“不，我要去，我一定要去。”我哭道，往外赶，“小双子，你去给我拿前些日子让你收起来的那个小盒子过来。”
　　
　　“是。”小双子进屋拿了出来。我打开盒子，拿出里面一个小瓶子道：“小双子，扶我去找皇上。”
　　
　　正在此时，那边来人传唤，说皇上传见。见我也行动不便，于是临时找了把椅子抬了过去。
　　
　　见到胤禛时，他已经虚弱地躺在床上。“胤禛……”我不顾别人异样眼神，扑了过去，唤道，眼泪如决堤之水，滔滔不绝。
　　
　　胤禛弱声道：“听说他们去传唤你时，你已经嚷着要来了。你……是否早知道了？”
　　
　　我趴在胤禛身上，哭道：“我……是，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从我来这里的第一天就知道了，我试图改变历史，可是……呜呜……我改变不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你……哭得如此伤心，我……今晚……”
　　
　　我痛哭失声：“胤禛，是我的错，我早该告诉你的，我早该说的。”
　　
　　胤禛挣扎着拍着我的手背：“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不听你的劝，才有今日……夜儿，你说得对……”接着让我附耳过去，悄声道，“是丹药……”
　　
　　“……”我哭着，甚至不能言语。
　　
　　“夜儿，别哭了。”他抬手，擦去我的眼泪，“遗旨，我早已立下，你和咱们的孩子，都不会受亏待。”见我要说话，忙阻止道：“不，你别说话，听我说，是我欠你的。你被先皇关在佛堂十年，是我害的。后来，我又不顾你的意愿，将你接近宫来，那晚，我更是……你进宫十三年，我没好好待过你多久，还一直惹你不开心。夜儿，我亏欠你们母子太多……”
　　
　　“不，你没有亏欠我们，我很开心，能够得到你的宠爱，我真的知足了。胤禛，我应该谢谢你，圆了我的梦，你知道吗？早在我还没来这儿之前，便爱上了你，那时，我就想，如果我可以穿越清朝，我一定要见见雍正，那位让我神往的皇帝。胤禛，谢谢你，是你替我完成了心愿！”
　　
　　此时，没有什么言语可以表达我的心意，更没有文字可以表述我的心情与神态，我只是哭着，不停地哭着。看着胤禛的生命在我面前一点点消失，心好痛，真的！
　　
　　“夜儿……”他紧紧攥着我的手，“听我说，好吗？夜儿，就像你说的，才十三年时间，我就囚禁过你好几次，每次都害得你险些丧命，知道吗？每次，我的心也很痛，可是，我说过，我控制不了自己，有时就是一时冲动，话就那么脱口而出，想收也收不回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的脾气我了解，所以，我没有怪你，我还是一样地爱你。”不管后面站着全朝的大臣，不管他们怎么想，我们都旁若无人地互道衷肠。可是，我一转眼，瞥见的只有擦眼泪的人，没有了仇视，更没有了不齿，有的，是每个人红通通的眼睛。
　　
　　“不，你不知道，当我……九年前，那天，我对你说的话，我知道很伤了你的心，否则，你不会那么决绝。我错了！后来，我又几次不顾你的感觉，任意糟蹋你，对不起，我也向你道歉。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夜儿，我是真心爱你的！”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微弱，“夜儿，你要好好活着，带着孩子，快乐地活着。”
　　
　　“不，你不能抛弃我们，你不能就那么走。”我喊道，拿出那个瓶子，“没有我，你会孤单；没有你，我活着也没有意思。胤禛，让我陪你，好吗？”说罢，在他们反应之前，我拔开瓶塞，一口喝下里面的液体。
　　
　　“夜儿……”胤禛叫道。
　　
　　“娘娘……”众大臣想要阻止，已经晚了。
　　
　　“额娘……”游儿扑进我怀里，哭泣道。
　　
　　我搂着游儿：“游儿，额娘要去陪皇阿玛，所以，游儿要照顾妹妹，保护妹妹，知道吗？”
　　
　　游儿乖乖点点头：“额娘，游儿明白，游儿会好好照顾妹妹的，额娘放心陪皇阿玛。”
　　
　　“游儿，额娘对不起你。”让弘历抱走游儿，我的嘴角流下了黑血，我也感觉生命正在逝去。
　　
　　子时将至，时间不多了。我紧紧抓着胤禛的手：“胤禛，你现在还是皇帝，答应我几件事，好吗？”
　　
　　“夜儿……”胤禛唤着，见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他喘息道，“答应。”
　　
　　我得在胤禛走前说清楚，因此擦干眼泪，我道：“第一，游儿和语儿年幼，能否……给他们一人一块免死金牌？”这一条件一说出，我听到了唏嘘声，但是，胤禛道：“答应，弘历，记住！”
　　
　　我继续说道：“第二，我本不属于这个朝代，历史上也没有我这个人，更没有弘游、弘语，可不可以下令史官，削除我和游儿、语儿的宗籍，消除一切关于我们的历史痕迹？”
　　
　　“夜儿……”胤禛想要拒绝，但见我嘴角黑血越来越多，只得点头，“答……应！”
　　
　　“第三，请皇上下旨，改弘游、弘语名为解游、解语，敕令其成年后必须离开京城，永世不得入朝为官、为臣！”
　　
　　“夜儿……”胤禛摇头，不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