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天涯by 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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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天涯by 张尽-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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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

  “郎君,难得你有一日空闲,咱们早早的回府吧!昨夜初雪,照中昆的习俗,今天是要围炉吃圆子怯寒的。”

  我打起精神笑道:“姝妙不是想吃高云歌家里的粉条,一直想我得空的时候带你们去高家吗?今天有空,难道不去吗?”

  姝妙一撅嘴:“我说这话的时间,离现在都快两个月了!这段时间,我早就自己去过高家,把高嫂子做粉条的技艺学会了,还等你带我去高家……哼……”

  我上下看了姝妙一眼,讶道:“看不出来啊,你还会去学做粉条……你没有浪费材料做堆炭条出来吧?”

  姝妙大怒,就地抓起一把雪砸了过来,姝鬟赶紧甩袖将雪团扫开,嗔怪道:“姝妙,别闹得太过分了。”

  姝妙大为委屈:“明明是他欺负我!”

  三人上了马车往回走,入得府来,府里欢声笑语,居然颇有喜气。雪早就停了,十几名仆役正在扫雪。

  我跳下马车,扬声笑道:“除了必须要过的几条通道,府里其它地方的雪都别扫了。隆冬初雪,正好留着观赏。今天初雪,咱们府里干脆关了大门什么都不顾,大家百无禁忌,一起围炉烤火吃圆子……每人额外发二十个钱,让你们斗鸡赌狗……”

  众人哄然响应,二十个钱说来不多,还不够他们买双好鞋,要紧的是有天时间让他们放松渡假。

  “我也要感谢你们,多亏你们辛苦工作,府上的一应事务才能有条不紊。”我笑着回答他们的感谢,突然想起一件事:“天转冷了,大家围炉烤火要注意安全,煤炉子放在屋里的话,门窗一定要打开,以免中毒!昨晚西跨院小耳房里守夜的绿姑就因为怕冷,差点丢了小命,大家一定要注意了!”

  关上府门阖府过节,府里欢声一片,小小由狗儿日夜陪伴,深受市井风气影响,心境开朗的同时也沾上了一些坏习惯,居然愿意跟着众丫环仆役凑在一起斗鸡赌钱。

  我看他神情专注,斗到激烈处握拳吼叫,大有恨不得自己下场的架势,不禁啼笑皆非,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过了初雪,一定要给他和狗儿找个先生好好地教导管束。这斗鸡赌钱,让他们偶而为之以为娱乐还可以,纵容却万万不可。

  “郎君不喜欢凑这种热闹,就去找晁先生吧!我刚才听卢管家安排,晁先生独自在东院的琉璃亭里备了小火炉高梁酒素五品,围炉赏雪呢!”

  姝鬟见我神色不豫,立即猜出了原因,在我耳边低声提议。我再看了眼场中赌斗的众人:指挥斗鸡的两人为中心围成的一个圈子中心,小小舞拳大叫助威;服侍他的四个侍女也个个一脸紧张激动;绿姑昨夜煤气中毒,本来脸色有些不好,此时竟然满面红光;狗儿最不像样,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捶地嚷叫;就连姝妙,也捋高了衣袖在一旁着急大叫,双腕的六只钏子随着她的举动叮叮噹噹乱响;至于他们身后一圈的丫环仆役,更是各具神态,要是有画师来画,这活生生的就是一副市井聚赌图。

  “他们赌得这么热闹,我们要是走了,岂不是要大大地扫兴?”

  姝鬟抿嘴一笑,低声道:“你看他们赌得这么入神,我们走了他们哪个知道?”

  两人悄悄地退出斗得热火朝天的厢房,踏雪而行。

  “郎君,你不去东跨院找晁先生?”

  “晁先生是个喜静的,初雪试酒,还是让他一个人静静地过一天吧,免得他嫌我一天到晚烦他。”

  这府地虽大,可此时给我的感觉竟是无处容身,只得叹气道:“咱们还是去书房吧!”

  府中仆役都放假了,各处一片寂静,因此走到书房前听到里面居然有声音的时候,我和姝鬟都不禁一怔。

  姝鬟越前两步,走在我前面去推书房的门:“书房重地,不可私闯,是谁在里面?”

  

  第七十三章

  “姝鬟姐姐,是我!”

  书房里一静,回应的声音有些紧张,却是孔德立。

  姝鬟怒哼一声,提高声音喝道:“书房重地,外人不得擅入!德立,你跟着郎君出入春秋阁,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如此不知分寸!”

  我听姝鬟口吻严厉,对孔德立和来客不留情面,本想趁着屋里人没有发现时悄悄退开,以免尴尬,脑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刚才听到的声音有些耳熟,却像是以前在四方楼里曾经交往过的中昆士子李琳。

  “鬟姑娘莫恼,小生只是一时不懂贵府的规矩,因为听说贵府书房西壁有先朝名家李善长的山河图,所以央德立兄带小生进来观瞻……实在不是有意犯忌,还请鬟姑娘包涵一二!”

  李琳这辩解听得我直摇头:李姓是中昆士族里的大姓,数百年根基,李琳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书房西壁上的那幅山河图早就因为这府第废置多年而残损了,哪里入得了他的眼?

  孔德立最近四下联系已经被工部新设的“工学院”供为院士的郑百工老师傅等人,筹备开创一份“工农报”。我认为应该煅炼他的能力,不止让卢广京从经济及杂务处置上帮他,还在他的名刺上署了自己的名字推荐他,好让他不至于因为身份低微而无法拜见士人学子。怎知他竟如此不争气,居然带着外人进了书房。

  这书房里有刑部分立、统一钱币、推行复式记帐等重大政务的行事计划,虽说机密文件有铜橱锁着,可没锁起的稿纸等物难免有片言只语透露我的倾向意见。我以前准许孔德立自由进出的决定,实在是太缺少保密意识,完全忘了他年纪尚轻,定力不足,很容易被人哄骗。

  我心思一转,走远了然后再大踏步走到书房前,一面往里走一面问:“姝鬟,你在吵什么?”

  我一进去,书房里的声音顿时停止了,孔德立面有愧色的行礼,却说不出话来;姝鬟脸上怒意未消,一面行礼一面回答:“德立把外人带进书房里来……”

  当日我在四方楼里与李琳交往,他欺我是寒门小子,毫无身份,对我颇为轻慢,此时他见我进来,神色便有些尴尬,显得进退两难。

  我哈哈一笑,打断姝鬟的话,上前握住李琳的手臂笑道:“原来是李兄!李兄大驾光临,篷筚生辉!今日初雪盛景,小弟和醒源兄正嫌只有二人赏雪,少了清谈佳友,大为无趣,李兄就如从天降,真乃人生快事!”

  我一面说,一面挽着李琳的手往外走。

  李琳就势下坡,一面礼让谦虚,一面跟着我往外走,将私闯书房一事略过不提。

  琉璃亭号称“亭”,实则是米来高的基台上筑起的三开间楼阁,墙壁及屋顶皆以琉璃装饰,飞檐勾斗,冰棱流垂,在白雪明光的映照下显得流光溢彩,颇有琼楼玉宇天上宫阙之感。

  “推窗见白雪,皑皑颜色烈……”

  刚过宝瓶门,就听到右间晁视正击节吟唱,显然正在自得其乐。

  “醒源兄,一人独酌,岂不寂寞?我特意邀来佳友,赏雪清谈,把酒言欢!”

  晁视脸色转红,显然正是小醉微熏的时候,见我贸然进屋,不禁皱眉,大为不悦:“你这人一身俗气,可别带来的人也跟你一样。”

  晁视一说就准,顿时让我觉得面上无光,尴尬一笑道:“哪里哪里……我保证带来的人是清华高贵,绝不是我这样的俗人可比的……”

  我刚把李琳让出来正想替他们互相介绍,李琳已经先一步行礼,口称:“晁世兄!”

  他这礼节行的却是士族子弟相见的正式礼节,晁视先是一愕,然后才起身还礼,笑道:“可是道州李家的玉华世兄?八年不见,不意今日在此相逢,幸甚幸甚!”

  李琳笑道:“晁世兄过目不忘,竟能记得八年前仅是随侍在兄长之侧的区区小子,小子幸何如哉!”

  两人一番谦让,晁视举手相邀:“李世兄少坐,某家去吩咐下人整治些可意之物,清谈赏雪。佳客远来,若无好酒好菜,岂不是枉负了美景盛情?”

  我知他必是因为当面询问我邀李琳来此的原因不方便,所以借口走开去找跟在我身边的双姝了解情况,当下殷殷招待李琳坐了。

  晁视出去片刻就回来了,过不多时,姝鬟送上酒菜,又将炉火加旺,三人推杯换盏,饮酒清谈。

  李琳和我也算是布衣相交,比官场中人少了许多拘束,加上他是士族清谈派的佼佼者,论文谈政都说得头头是道,此时宾主之间彼此迎奉,气氛自然热烈。我酒量尚可,但却是饮酒上脸的类型,很显量浅,我也乐得借此三分酒意七分发挥,作出一副酒醉得意之态来。

  酒到醉时,说话更是随意散漫,晁视从侧旁笑了我一句:“你想安闲渡日,先把眼前的麻烦事理清了再说吧!”

  我嘿嘿一笑,用一种自吹自擂的语调道:“那算什么麻烦,只是我不出手而已,一出手立马就收拾停当了。”

  这话题一出,李琳的眼睛顿时闪亮,给我和晁视添满酒杯,笑问:“到底是什么事?我听得稀里糊涂的。”

  我没回答,晁视嗤笑一声:“还不就是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刑部分立之事……嘿……又想遵循成法,又想调解两族风俗,哪里有两全其美的事?”

  “怎么会没有?刑部分立虽然无法避免,可只要中书省重新审定制度,照样可以用成法将两族风俗的调解也收纳到中书省去……”

  晁视醉态可掬,指着我吃吃醉笑:“你啊你……三省也就只有你一个是行事一定恪守成法,遵从制度的了……”

  “……有成法制度,当然要遵守……遵守了才可以使自己行事有据,不受制于人啊……”

  我晃了晃酒壶,发现酒壶空了:“姝鬟,再拿酒来……”

  “郎君,你可不能再喝了……酒多伤身,你醉了……”

  “谁说的……我还没醉……上酒,上酒……”

  姝鬟目光一转,走过来扶着我笑道:“郎君忘了?今天是您下令府里的仆役休息一天的,您要喝酒,可得自己去拿。”

  “我自己去拿?”我稀里糊涂地点头,摇摇晃晃地起身:“对,仆役都放假了,是得我自己去拿……啊……不对啊……刚才你不是拿了酒来么……”

  “我拿酒的地方现在已经没酒了,要找管家开酒窖,当然要你自己去……”

  我晃晃悠悠地由姝鬟扶着,出了琉璃亭,转过宝瓶门,确定李琳无法看见我了,才站直了身体健步而行,向书房赶去:“德立现在在哪里?书房有没有人看守?”

  姝鬟面沉如水:“郎君,看来你不许护卫入内府守卫的规矩要改一改!书房必须调侍卫把守!仅由卢管家派仆役看守是不行的,一是仆役对本府的人会看情面徇私;二是郎君待下人宽容,仆役容易有骄矜之心!”

  为了不让小小心里生厌,长康府的护卫都只许守在外围,不得入府。所以书房的守卫才会仆役一放假,就松懈到孔德立带着外人长驱直入。以前是我太轻忽自己的身份所代表的安全责任了。

  “警戒守卫是你和姝妙的长处,该怎样布置你们拿主意吧!只是进府里来的侍卫,只能便衣巡视,以免打扰到府里正常生活秩序。”

  说话间二人赶回了书房,此时书房外面已经调来了十几名外围的护卫守着。书房里,孔德立惴惴不安地站在一边,天寒地冻,他竟是满头大汗。

  “郎君……”

  孔德立面色尴尬的叫了我一声:“是我太失检点……不过我相信李兄不是那种利用我恶意窥探机密的卑鄙小人……”

  “喔,那他来这书房,是来干什么?”

  “他是来看山河图的!”

  我走到西壁的山河图前,那图因为年久失修,除了边缘损坏以外,画面上也有许多霉变,显得斑驳破落。

  “李善长是前朝的宫廷画师,出身李家,李琳怀念先人前来观瞻这幅山河图,倒也说得通,他来了这书房有多久?赏画鉴画的时间又有多久?”

  “他是午时来的,在书房里坐了一个多时辰,一直都在欣赏这幅山河图,话题根本没有离开山河图……”

  “在这期间,你离开过书房么?”

  孔德立慌忙摆手:“没有,绝对没有……我也知道带人进书房十分不妥,哪里敢把客人独自留在书房里……郎君,李兄是真的没有什么越礼之处!”

  我一指书房西首堆放卷轴的案几问道:“那上面的卷轴是谁打开的?”

  那是付南音送来的天下郡县路途开通图及注解,一共二十卷。此时已经打开了四五卷。

  “那是我打开的,因为山河图是实景缩绘,李兄说它的细微之处极具地方特色,比如里面描绘的源郡红山……”

  “所以你就拿出天下郡县图,想对比里面的郡县志,看看这图是不是真的绘得有根有据?”

  我突然觉得额角一悸一悸的跳动,跺脚长叹:“德立啊!你怎么愈混愈回去了呢?那天下郡县图里,不止有户部行事的计划,还有我对计划的批复,关系着地方大治;片言只语,就牵动着地方上士、商、工、农的利益分配的大走向……”

  “郎君,是我错了!”

  孔德立本来也知道自己行事不当,死撑着不认错,无非是存了侥幸心理,以为自己这一时的疏忽不会造成什么坏影响,此时被我说破利害,登时吓得汗如雨下,双腿一软,噗通的跪了下去。

  “德立,男儿膝下有黄金,天地父母以外,不可轻易跪人!起来吧,我不习惯弯着腰说话!”

  “是。”

  他磨磨蹭蹭地起身,犹犹豫豫地说:“郎君,李兄虽然在书房里的时间不短,可除了郡县图以外,其它的东西他都只是掠了一眼就算了,没有仔细看过。”

  “德立,你难道没想到这书房里的某些东西,也不需要仔细翻阅,完全记住。他只要从片言只语间了解到了我施政的意向,就可以了!”

  说话间,晁视已经到了:“屋里的东西还保持着李琳翻过的样子,没动过吗?”

  “是的。”

  孔德立回答晁视的时候,有些不敢看他。但晁视却根本没有留意他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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