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是能想起来的,他会想起来的。
而他首先想起来的,是和她在一起的事情。
他想起来的,是他们在杭州的那一天,是他们真正约会的那一天。
也是她来到古代之后,过的最美好的一天。
连秦思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嘴角已经翘了起来。
而在她身后的谈沧羽则呆望着她的背影许久,直到小叶语不依地敲他的头,才反应过快步跟了上去。
卫满儿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她看着英俊的驸马爷一直追到公主的身旁,不住地偷眼瞧着公主的表情。
公主意识到他的小动作,就使劲地把头往另一边转去。
两人就这么别扭地一直走到路口,还直直地往前走去。驸马爷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从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前拽了回来。
她看到公主想甩开驸马爷的手,可是就是甩不开。
红旗换成了可以通行的绿旗,他们携手过了马路,可是驸马爷的手再也都没有松开。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此情此景,卫满儿的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
她为公主而感到高兴。
她知道公主应该一直都是爱着谈五公子的。
因为自从她当上公主的贴身宫女后,就有了一个秘密的任务。
那就是每天都要打听到谈五公子都做了什么,都去过那里,都见过谁。要确切地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有什么难题?需不需要帮忙?
若不是公主对他放心不下,又怎么会如此费心?
卫满儿虽然生气谈五公子居然会忘记公主,而在一开始给他脸色看,但却相信他尽管忘记了公主,心里却肯定有着公主的影子。否则他又怎么会三年间都没有接触过一个女子?
这对一个京城贵公子来说是太难得的一件事了。
刚才那一幕也说明了这一点,他还能想起和公主在一起的点滴,说明他就算忘记了也可以想起来。
卫满儿心情激荡地看着走在前面手牵着手的两人,不断想着,是否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快点真正在一起。
毕竟驸马“嫁”进宫里的这些天,她能看得出来,公主脸上的笑容从未褪去过。
可是他们昨晚虽然同房了,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同床。
喏,她需要好好想一想。不过,这个问题对于她这个还未嫁人的姑娘家实在是压力太大……
秦思思并不知道,她的小侍女正在后面绞尽脑汁地想着妙计把他们撮合在一起。
她连她正在往哪里走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的手被他牵着,挣也挣不开。
她只知道,他炽热的眼神偶尔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烧的火烫。
她只知道,他的手心传过来的温度,让她的心脏为之热烈跳动。
她只知道,她好像又重新爱上了他。
或者说,她根本就一直爱着他,从未间断过。
第十九章两颗心的距离
独孤夜月在屋里坐立不安,她时不时往门外看去,期待着下一秒她的语儿就会出现在那里。
“夜月,别着急,公主既然说了会亲自把语儿送到叶家的长安别院里来,就一定会做到的。你先坐下歇会儿,喝点茶润润喉。”叶野给她倒满了茶水,耐心地劝道。
独孤夜月抿紧了唇,一声都没吭。
叶野见状,直接站起身,把她拉到桌前,扶着她的肩把她按到椅子上。“夜月,我知道你在意苏老太爷说的话,但是公主她不是那样的人。”
一切起源于他们见到苏老太爷之时,苏老太爷和他们轻描淡写地提了一下,最近宫中有打算削弱各大世家大族的行动苗头,之后不经意地说了一句,雅公主正是这一连串行动背后的发起人。
叶野和独孤夜月夫妻俩同时想到的是在长乐宫里的小叶语。若雅公主把小叶语扣在宫中当人质,他们两家短时间内还真没有办法应对。
所以他们在苏家连午饭都没吃,匆匆拜别苏老太爷之后,直奔长乐宫,却得知公主和驸马已经送小叶语去了叶家的长安别院。
他们急忙又折回到南郊的叶家长安别院,却发现根本就没有小叶语的人影。
就算派了叶家和独孤家在长安的所有人手出去搜寻,一时半会儿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独孤夜月一想到她的小叶语几乎从未离开她的身边,就忍不住嗔道:“你说得轻松,那可是我的儿子!”
叶野闻言也皱眉道:“语儿也是我的儿子!”
独孤夜月俏脸变色,她说的话当然并不是这个意思,但叶野却抓住这个问题不放。
事实上,这是他们两人这些年来唯一吵架的因素。语儿的继承权。
谁也不肯多让一步。
独孤夜月的心里有苦说不出。她确实爱他的霸道,爱他的狂妄不羁,但是她自己个性也特别孤傲尖锐,两个人有时吵架能把整个屋子拆了,虽然每次都会床头吵床尾和,但是长此以往,她的心也会累,也会受伤,也会疲惫不堪。
这些年来,他的性格也被她磨得圆润起来,她也亦然。但是在最根本的家族问题上,他们同样顽固得像块石头。
说到底,他们的一生都是为了家族而活着,从没有自我。
而结合在一起,是他们这辈子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
独孤夜月有时也不禁想象,如果她不是独孤家的家主,是不是叶野也不会喜欢她甚至娶她。或者换了她,若叶野不是叶家的未来家主,她是不是也不一定会嫁给他?
她不敢把这个问题问出口,生怕戳破了一直以来伪装的假象。
独孤夜月见叶野也坐了下来,冷静地问道:“现在左右无事,我们来考虑一下,若公主她真的把语儿当成质子,我们该怎么办?”她见叶野要反驳,一伸手制止了他的开口,“只是想想,总不会有错吧?”
叶野拿她没办法地苦笑道:“好,那你说怎么办?”
独孤夜月强压住心底的颤抖,冷酷地分析道:“独孤家雄霸洛阳一带,拥有几十万士兵,实乃皇家的第一心腹大患。皇族中人一直在找机会削弱独孤家的地位,若语儿真被公主当成质子,我就宣布放弃独孤家家主之位,让独孤家再无后顾之忧。”说罢直直地看向叶野。
叶野无奈地看着她,知道他娘子这是在逼他表态。但是他又不肯说好听的话哄她开心,实事求是地说道:“若真是事已至此,我也不会放弃叶家家主之位,大周朝虽然和突厥暂时和平交好,但是这只手终是伸不到大漠去的。”
尽管独孤夜月早就猜到了叶野的回答,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心如死灰。她冷冷地看着他,“在你心里,原来叶家要比语儿还重要。”
叶野闻言皱眉道:“夜月,话不能这么说。”
“那你叫我怎么想?语儿不见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独孤夜月胸口的那股恶气盘旋而上,无处发泄,让她愤然一拂袖摔碎了面前的那盏官窑青瓷茶杯。
瓷器的破裂声在房间中清脆响起,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一时也没有下人敢来打扫,都退了出去,生怕被战火波及到。
叶野脸沉如水,对于独孤夜月的大小姐脾气,他真是无法忍受。当年热恋的时候,他还觉得她像一匹未经过驯服的野马,让他充满了挑战心。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她的性子虽然有所收敛,但是偶尔爆发出来,仍是让他觉得头疼不已。
他也想吼回去,但是他知道他只要一认真,那就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所以他只有沉声不悦道:“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语儿还真能丢了不成?”
独孤夜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强迫自己把怒火压下去,效果却并不怎么好。心中对语儿的担心和多年的压力全部堵在胸口处,自小的教育让她不能轻弹泪水,所以只能努力地深呼吸,在呼吸。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几下很有礼貌的敲门声。
“叶家主、叶夫人,请两位别见怪,公主和驸马爷正陪着语儿少爷在隔壁幼儿园堆雪人呢!”卫满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独孤夜月一听,赶忙站起身,连外衣都没有披上,直接推门跑了出去。
叶野站起身,对着门外一脸惊讶的卫满儿抱歉地说道:“有劳卫小姐了。”
卫满儿从怔仲中回过神,听到叶野对她的称呼,知道他必然是知晓她的身份。到底是叶家的家主,做得功课倒是很足。她微微一笑道:“还请叶家主别怪罪公主,是语儿少爷非要玩雪的。公主拗不过他,便和驸马爷陪着他,她还怕你们等急了,派我过来告知你们一声。”
叶野从衣架上取下独孤夜月的裘皮披风,这才走了出来。他叹了口气道:“这事我们应该猜到才对。语儿被我们都惯坏了,有极少出门,你们肯定是一路从朱雀大街步行来的吧?”
卫满儿佩服地笑道:“知子莫若父。”
叶野仰头哈哈一笑道:“那还真不是,我是看到卫小姐你的鞋子沾满了雪,一定是走了很长的路才对。能让公主的贴身侍女一路步行而来,恐怕公主和驸马爷也未能幸免吧?哈哈,我儿子的面子还真大!”
卫满儿讶然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鞋子都已经脏了大半。朱雀大街上虽然雪都扫了,但车水马龙、很多地方都泥泞不堪。卫满儿对这位豪迈又细心的叶家主更加佩服了,见他因为解除了误会,而心情畅快,不禁柔声说道:“叶家主,也许满儿说了,你会怪满儿多嘴。不过公主和满儿闲聊的时候,曾经问过满儿一个问题。”
他们这时已经走出了叶家的别院,在他们别院的右边,有一家社区幼儿园。叶野一听是雅公主曾经问过的问题,立刻好奇地问道:“哦?是什么问题?”
“公主问满儿,为什么两个人吵架的时候,会那么大声?”卫满儿一边说一边偷看着叶野脸上的表情。
叶野一愣,知道卫满儿是听到了他们刚刚吵架,才有此一问。他顿时觉得有些被冒犯,但他也知道,卫满儿既然提出来,应该是想说明什么。他沉下心,仔细思考了一下,“为什么要大声的吵架?是为了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对方?才能有吵赢对方的感觉?”
卫满儿微微一笑道:“当时我也是这么回答的,但公主摇了摇头说不对,公主说,当两个人都非常愤怒的时候,他们的两颗心相距的非常远,为了为让彼此听到,所以他们必须呼喊。可是越是愤怒,两颗心之间的距离则越是遥远。所以,他们只有越来越大声的呼喊,祈求对方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幼儿园门口,幼儿园的操场上,有好几个小朋友正玩着堆雪人,偶尔还互相打打雪仗,孩子的欢笑声就像银铃声一般,彻底洗涤了大人心中的阴霾。叶野一眼就看到了玩得最疯的那个小子,就是他的儿子。
奇)然后他看到了呆立在幼儿园门口的独孤夜月。
书)耳边还回响着卫满儿的劝解声,叶野不禁仔仔细细地看着独孤夜月美丽的侧脸,突然间觉悟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地凝视着她了。
网)她还像是以前一样,美丽动人,就像是天边的那抹孤傲的月牙,从不为任何人停留,但却一直在他的臂弯。
卫满儿笑了笑,看着叶野几步上前,把手中的披风温柔地披在了独孤夜月身上,然后两人并肩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的儿子快乐地玩耍。卫满儿的视线转向另一边,发现她的公主和驸马爷,在操场的边上,正各自坐着一个秋千,彼此笑着,喁喁私语中。
“公主,照你的这个理论,那么恋爱中的两个人,因为两颗心靠的非常近,所以才要耳鬓厮磨么?”卫满儿窃窃地笑着,更加笃定心中的猜测。
第二十章谈府
把小叶语安全交到叶野和独孤夜月手中,秦思思敏感地觉察到这对夫妇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真是有劳公主亲自送语儿一趟。”叶野爽朗地笑道。果然是他们两人顾虑过多,现在想想刚才的那些假设,他都觉得汗颜。
“应该的,正好我也想出来走走。”秦思思笑了笑,沉吟了片刻,忍不住说道:“我知道你们烦心于叶语的继承权问题,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是他的人生,也许应该让他自己来决定呢?”
独孤夜月正蹲在小叶语面前,仔细地擦着小叶语红彤彤的小手,闻言不禁苦笑道:“语儿他才三岁,就算我们问他,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那为何不问问他呢?”秦思思耸耸肩建议道。
叶野露出深思的神色,之后一撩衣角,也蹲在了小叶语的面前,认真地问道:“语儿,你是觉得爹爹的大漠哪里好呢?还是洛阳你娘亲那里好呢?或者说,这两个地方,你最喜欢呆在哪里?”
独孤夜月也一脸紧张地看着小叶语。就这样决定吧,她想着。小叶语说出哪个地方,她都会依照他的决定去做。这么多年的争吵和努力,让她脑中的弦绷得紧紧的,连自己的夫君都防备,每说出的一句话,或者每听到一句话,就忍不住去思考会不会含有其他意思。她受够这样的日子了。
小叶语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爹爹,一会儿看看娘亲,有些不知所措。
秦思思突然觉得这个场面,很像当年她父母要离异时,双亲问她是想和爸爸过还是和妈妈过一样。
当时的她,也不过是小叶语这样大的年纪。
尘封的记忆犹如决堤的洪水般向她涌来,让她一下子无所适从,几乎无法承受。
有时候,她欣然的以为它愈合了,可是却往往在不经意间,那个伤口突然张开,让她疼的无所遁形。
她痛得句话喘不过起来,想抓住什么东西来支撑她继续站着,一双有力的手及时地握住了她。
秦思思不敢向旁边看去,她只是默默地抓着他的手,就像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用他传导过来的的温暖和力量支撑着。
她紧紧地盯着小叶语,知道他说出的话,一定会和她当年说的一样。
“语儿哪个都不选,语儿想和爹爹和娘亲一起。你们去哪里,语儿就去哪里。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小叶语扑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可怜兮兮地说道。
叶野和独孤夜月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把小叶语抱在了怀里。
秦思思深深地吸了口气,轻声对她身边的谈沧羽说道:”带我离开这里。“她也想自己走,但是她发现她根本连迈出一步的力量都没有了。
尽管满腹的疑问,谈沧羽还是没有问出口,转身拉着她走开。
秦思思无意识地走了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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