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说实话,永恩希望林以真能赶紧走出厄运,她回来半年,为各种原因,这是她的第三份工作,对她这种怀抱苟且偷安之态度生活的人来说,她更需要稳定点的日子,而不是满大街的找工作。
进公司,大老板林以真分派任务:“你今天和我去趟骏鹏产物保险。”
永恩惊得差点扔掉手里的文件,傻里傻气:“骏鹏产物保险?哪个骏鹏产物保险?”
林以真问永恩:“这三年来靠私人银行保险业务,占尽金融经济版头条的谢展鹏家的骏鹏产物保险啊,不然你以为还有几个骏鹏产物保险?”
永恩哽半晌,挣扎:“一定要我去吗?”
林以真不耐烦:“你还想让谁去呢?这里就你和我了,之前剩下的那两个半夜发给我邮箱里两封辞职信,他们今天不会出现。”
“辞职?”永恩象个只会重复的机器人。
“嗯,”林以真整理她的公文包,“是啊,辞职,说我这里没前途,你要是也辞职就不用跟我去。”
“我辞职了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了吗?”
林以真扬着那张妆容淡淡,漂亮自信的面孔,“对,不过我一个人也可以。”
永恩没提出辞职,起码现在不能。收拾资料,跟老板说:“现在走吗?”
林以真微笑,她就知道这傻妞儿绝不会抛下她不管,果断,“现在。”
可愿意跟老板上刀山下火海不代表没有求生之念,车上,永恩问专心驾驶的老板:“真姐,骏鹏产物保险的广告一直是安臣做的呀,你不是说他们向来只委托大公司的?”
林以真,“这话说起来有点长了,那,你知道不知道谢展鹏家这几年为何致力于银行保险业的?”
永恩知道,那就是来自伦敦的韩家和谢家大项目合作案的结果,但她装作无知,摇摇头。
林以真津津乐道,“本来谢展鹏就有意拓展私人银行这一块业务,奈何资金和技术上力有未逮,后来和英国在金融界打滚多年的大佬韩志生一起合作,开发这部分业务,这几年,由储蓄信贷和产物保险做起,劲头很猛,今年他们决定继续开发个人保险业务,由谢展鹏的公子主持,好像那位太子爷不满意安臣这次的宣传企划,所以由单选变多选,目前本城所有的广告公司已经把骏鹏产物保险的宣传部挤爆了。”真姐叹气:“我们的机会不大,但怎么也得试试。”
“哦。”永恩胡乱应,“是啊,总得试试。”看着车窗外街市喧嚣,永恩寻思,照林以真那种重在参与的热情,肯定没法逃了,只希望不要真的撞见谢韶光,他应该不必亲自过问用哪家广告公司这种小事吧?
骏鹏产物保险营业大厅在某大厦一层,管理层写字楼则在最高几层,永恩随老板进大厅等电梯的空儿,真姐已经和另外几家同行聊的热火朝天。永恩盯着不远处的专用电梯,心里打鼓,千万不要碰到南极冰,反正自己不过是去宣传部,应该见不到的。早上时间,电梯忙得要命,半天不下来。永恩夹在一群上班族里,尽量藏起自己,她渴望有件隐身衣。
隐约,就感觉到了一群人的脚步声里,似乎夹杂着总能牵动她神经的那一串,轻灵,迅捷,是光吗?永恩的头不敢转动,不远处光洁明亮的镜面砖上,映出他的身形,没什么变化,发丝清爽,眉毛依旧浓黑齐整的令人惊艳,眼睛黑白分明,幽深,清澈,还有,静,仍能静的让永恩心头揪紧,无法呼吸。他穿着浅色衣裤,藏蓝色西装,没系领带,可腕上的蓝色水晶袖扣冷幽幽的优雅细致,却能将他的疏离,淡漠和斯文高贵衬托到极致。他身边跟了几个主管,南极冰手插在裤袋里,安静地听报告,专用电梯来了,他进去。永恩松口气,随即又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似的荒凉。
这边的电梯也来了,大家挤进去,林以真问:“刚才那边进去的就是谢总吗?太可惜了,那样的人物不拍广告太可惜了。”
安臣广告的经理揶揄:“林以真,你要是想恭维人家少董的话,这个方式就用得奇怪了点。”
宣传部的接待室真的人满为患,永恩和真姐已经等了很久。真姐耐心很好,握了瓶矿泉水和同行狂聊。永恩却觉煎熬,甚至想跑去镜子前照照自己头上可长了白发。见安臣的经理出来,一脸丧气:“你们说,这样的问题不奇怪吗?他们居然问我们广告人,保险传递给客户的是什么?我们应该比较了解广告传递给客户的是什么才对吧?”
真姐偷问永恩:“如果问你,你怎么回答?”
永恩想想:“这种问题有个万能答案,叫爱和希望,把问题换成任何行业,这个答案都立于不败之地”
林以真笑:“等一下进去你回答问题。”
永恩张口要反对,来不及了,轮到她家,永恩被硬拉进去。不过宣传部留了两撇小胡子,长得粉象劳伦斯奥利弗的中年男人,没问之前问安臣经理的问题,他问的是:“贵公司之前的营运其实还不错,为何这几个月业绩下滑的厉害?”
林以真顿了顿,居然,“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永恩颓,公司营运出状况是因为,林以真为了能顺利摆脱渣男前夫,付了一大笔钱之故,这理由怎么说的出口呢?
盗版劳伦斯奥利弗摸摸下巴:“那就是说贵公司没有承办大型广告的能力啰?”
真姐坐直身子:“谁说的?什么叫经验呢?女人生孩子前怎么没人问女人有没有经验和能力呢?”
永恩觉得真姐今天好象过于激动,但是也特让人崇拜。
只见劳伦斯皱眉:“林总,生孩子是本能,作广告要才干和技术。”
真姐自信满满:“我做广告就和女人生孩子一样,用本能,有本能就有能力。”
劳伦斯礼貌的微笑:“对不起,我们无法信任只靠本能作广告的公司。”
拒绝!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但是真的被拒绝还是会难过。和真姐走出宣传部,真姐忿忿和永恩牢骚:“我最讨厌小胡子,你知道不,我以前就甩过一个小胡子的男友,靠,现在一看小胡子就他妈郁闷。走,我们去吃冰淇淋解郁闷。”
和真姐一起等电梯,永恩把安慰她的话收回肚子里去,说:“好啊,我们不如去吃大餐,我请客好了。”
第63章 63
开完例会,光去宣传部,一个多星期了,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广告公司。看了很多的企划,就是没有合意的。父亲说,如果一个月内没有好的推广计划,就会搁置这个案子,那自己一年多的心血就会付之东流。心血白费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能消化掉集团内部的问题,还有,他必须为退婚做好万全准备,确保让自家利益不受太大伤害。再熬一点时间,几份重要合约差不多也将到期,会少很多牵制。光觉得,无论从哪一方面看,这个计划都不可以失败。
不过两层楼,光走安全梯,拉开门,走廊那边,众广告业翘楚挤在宣传部门口高谈阔论,闹哄哄不输菜市场,看着倒也有几分活泼泼地生气。光懒得说话,闲闲站在人圈最外一层,等那些人自动让路,或者等员工发现自己主动迎他进去。隐约有个熟悉的声音,震的他哪根神经猛地跳起来:“吃大餐,我请客。”
季永恩?!他回头,人群里寻找声音来处,电梯那边,俏生生个背影,碎花雪纺裙,白色小西装,马尾,半跟鞋,像她,可是~~那姑娘一直仔裤球鞋来的,一闪神,人已进了电梯。光抬脚就追,可另群人堵住去路,他不管不顾,拨拉开人群,冲到专用电梯下去一层,跑出跑进,目光搜寻,整个一层和大厦外面,没有刚才那个穿碎花裙子女孩儿的踪迹,光气喘吁吁,在楼下站好半天,春光如海,可他却好像还呆在永恩离开时的那个冰天雪地里走不出来。
直到保安来问,“谢总,怎么了?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光摇头,搭电梯,又上去宣传部,再次站在人圈外面,等着工员工把他接进去,刚才发生的那一段,象是做梦,他有点心不在焉。
宣传部老寇叫少董:“谢总,怎么过来也不说句话?”
光收摄心神,“哦,我来看看怎么样?”
林以真和永恩还没来得及去吃大餐,出大厦附近有家甜品屋,她俩叫了西米捞芝麻糊慢慢品,差不多吃完,真姐念叨:“为什么都这么势利,非要大公司才可以做出色的广告吗?怎么都不肯听我们说说我们的想法?”她确定,“我就是最恨留两撇小胡子的家伙了,那是卑鄙的标志。”真姐说着说着,眼圈泛红。
永恩同情心和同理心又泛滥了,她拽着老板出去甜品屋,买了两只甜筒冰激凌,说:“我们去找小胡子,请她吃冰淇淋。”没办法,她一直这样的个性,明知道会惹是生非,就是忍不住。
林以真不太明白永恩说什么,跟着永恩回去骏鹏产业保险那间大厦,进电梯,问:“你打算怎样请小胡子吃冰激凌,我不认为请他吃,我们就有机会。”
“我也不认为。”永恩说,“可他嘴上不吃,说不定胡子啃尝尝呢?反正他也没看得上咱们这间快倒闭的小破公司,何必委屈自己?我们表现的很客气,他就会给你我送圣诞卡吗?”
林以真看着挺理智的,“其实呢,我是觉得就算这次拿不到生意,咱也该指望下次合作,没必要把事儿做绝啊。”可她接过永恩手里的一支冰激凌,剥开纸,咬一口,笑得眉眼弯弯,道,“生意场上从来都是,只要我没打死你,有钱赚的时候你还得爬起来跟我练,有利可图,既往不咎……”
永恩抿嘴乐,她家上司是个挺可爱的女人。
谢韶光在宣传部主管,小胡子寇元凯那里没发现什么惊喜。
老寇问少董:“还是不行吗?我觉得安臣的两个设计都不错,一个信息量丰富,一个很温馨。”
光淡淡道:“个保的市场很复杂,可争取的顾客群我们的同行已经争取过,我们的产品也并不比别家专营个险的集团更出色,想在市场上有突破,除了服务上补差距,就是如何凸显我们的特色,我们需要一个令人耳目全新的宣传策略。你觉得安臣每次都念一堆的信息轰炸市民的眼球,或者每次都在风雨里让一家人和动物取暖有多少用处?起码我看过的广告都是这样,毫无新意。”
老寇头痛,宣传部这几天人仰马翻,个个累得面有菜色,但就是不能让这位冷冰冰的少董满意,要命,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
光翻翻资料,面无表情,看似谦和,但骨子里隐隐的高傲颇具威仪,丢句话给老寇:“你继续。”没让人送,走了。还是从安全梯上楼,想到刚刚穿着碎花长裙的女孩子的背影,在推开安全梯大门的一瞬,他忍不住又看了眼电梯的方向,有两个女孩子出来,光睁大眼睛,那个举着冰激凌,明眸流转,气质清新纯净的她~~老天,真的是季永恩?她是来把他从三年前那个冬天拽出来或踹出去的对不对?光如中符咒,尾随而去。
永恩和老板是来砸场子的,日子难过,想出口鸟气。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真姐率先冲进主管办公室,在小胡子错愕惊讶的注视中,瞄眼桌上黑底金字的名牌, “寇元凯是吧?势利眼的家伙,请你吃冰淇淋。”一支冰淇淋硬塞进老寇嘴里。老寇惊呼,跳起来吐掉嘴里冰凉的东西,一通手忙脚乱。
永恩咋舌,真姐爆发力超过她预期,这真令人振奋,她也不甘示弱,一支冰激凌扣到老寇文件上,为老板据理力争,“贵公司不是在选择好的创意吗?好的创意应该是在脑子里,而不是说那个公司有多少个员工,做过几单生意吧?你怎么可以用我们公司小当借口,直接拒绝我们不给一点机会,这样对我们公平吗?为什么不问我们对保险的理解呢?当一个人为自己买份保险,不是用金钱买了爱和希望回家吗?爱自己,希望在生病的时候可以有保险为自己分担些压力和痛苦,爱家人,希望自己有了意外仍然可以借保险公司产品延续对家人的照顾,你只用既有的概念评断我们,说到底不过是固步自封,思想僵化,你这样的家伙,凭什么坐这个位置啊。”
林以真用力鼓掌:“永恩,你说得真好,就让这寇胡子听听看,你不用我们是你们的损失,哪天我以真广告做第一了,你来找我我还不甩你呢!”
老寇不能说话,不是因为他被两个黄毛小儿震慑,话说那个年纪轻轻梳着马尾啰里吧嗦的丫头片子虽不至言之无物,但也实在一派天真不知所云。老寇不吭声,是因为少董在门口站着,这两个女疯子背对着门口没看见,他老寇可是看见,那平时虽说帅气逼人玉树临风的上司从来面瘫严重一酷到底,可这会儿,他是~~丫到底是哭是笑?嘛意思?他唇角轻扬,应该是在笑,那种老寇从未见过,绝对发自于灵魂深处的笑意,饱含温暖和安慰,可笑着笑着,眼圈鼻尖红透,两粒沉甸甸的泪珠,顺着眼角掉下来砸在衣服上,看起来又惨兮兮让人不落忍。因着少董意图难明,保安也不敢轻易冒犯,只侯在一旁,等个示下。
老寇看到少董轻轻对他摇头,意思要老寇别管他,又指指话很多的那个女孩子的背影,做了个确定的手势,老寇心领神会。拿纸巾擦擦胡子,开口,“呃,你们说的也有道理,那,这样吧,林总,不如我们坐下再谈谈……”
门口,阿光离开,他不能这样见永恩,起码,在没弄清楚为何她悄无声息,去了又来的缘故之前,他什么都不能做。再次走回安全梯,关上门,他抹掉脸上的泪,掏出手机,拨通江启泰的电话。能帮他的,只有这位老兄。只要泰哥能帮他留住永恩,他愿意叫他师父,不,师祖都可以。
“想不到冰激凌还有用。”林以真和永恩回去公司,仍不敢相信,她们真的拿到了这次机会,真姐问永恩,“会不会晃点我们?等我们真的做出企划案,又不理我们了?”
永恩玩笑,“可别再提冰激凌了,咱不说别人,被安臣知道就不得了,万一也拿着冰激凌上骏鹏去发疯,寇胡子不得被咱给坑死。”其实她不太介意被老寇晃点,怕的是届时做好的企划真被接受,签了合同,她少不得总往骏鹏跑,搞不好就会遇到谢韶光,不,不行,不可以再见他了。她是不是真有那么坚强,可以毫无芥蒂,与他把酒言欢,称兄道弟?永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