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倒委婉,”太后笑吟吟的,“干脆说是天诚那孩子被爱家骄纵惯了,任性胡为,怕冰柔嫁过去受委屈了。”
“臣妾绝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冰柔能被指婚给诚王爷,乃是她的造化,臣妾”,商冰兰脸有些发白。太后对诚王爷的溺爱有目共睹,她可不能因为妹妹的婚事,把商家一家都赔进去。就算他老爹是当朝宰相,太后一翻脸,那后果,不是商家能承担得起的。
其实在商冰兰的心目中,商冰柔能嫁给陆天诚,可以让父亲在朝中的权势更稳固、自己在后宫的地位更牢靠,而且陆天诚虽然任性些,不过联系到他的身份,这点也是可以理解的。无奈的是,自从前几天母亲来探亲,太后在闲谈之中,透露出想把冰柔指婚给诚王爷的意思。冰柔知道后,一直又哭又闹。问她原因,竟然是打小被陆天诚的恶作剧吓得留下了后遗症,宁可自杀也不同意这桩婚事。逼得一直溺爱这个幼女的母亲没有办法,才捎信进来希望她能从中周旋。
她倒能理解妹妹的感受。毕竟从这位皇弟的生长历史看,狠毒、蛮横这几个字从不离左右。问题在于,怎么周旋啊?太后既然已经有了这个意思,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就算她在皇上和太后跟前都极受宠爱,那也是因为她一向谨慎小心,从不妄干外事,才搏下的贤德之名。万一有个闪失,想坐她这个位子的人多着呢。
“你不用多想,”太后摸摸商冰兰的手,“这件事,还得看天诚的意思。”一说起自己的小儿子,太后满脸的笑容,“哀家这个儿子啊,从小就调皮捣蛋,喜欢胡闹。不过心地是好的,这点哀家可以做保。”
心地好?商冰兰低着头,看似默认了太后的意见,心里冷笑一声,举国上下,也就是太后这样想吧?一个9岁时亲手杀死犯点小错的随从、每年都会有府里的下人被鞭笞致死,这样一个人,心地如何可想而知。
“说起来,天诚出门有些日子了,一直没有音信,或许又在搞什么淘气。”太后沉思一下,“不知道皇上那里得着信儿没有?”
“如果有诚王爷的消息,皇上一定会第一个禀告太后的。”
“这我知道,可就是不放心。今天天气还不错,干脆咱娘俩去找皇上去吧。”太后挽起商冰兰的手,施施然朝御书房走去,“这个时候,皇上肯定还在批奏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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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天羽确实在御书房,不过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在看到暗卫的飞报后变得十分糟糕。
将手里的飞报狠狠地扔在桌子上,陆天羽仰面坐在了龙椅上,闭上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案。很少看到皇上这样震怒,就连——就连“那件事”时,皇上都是平静着杀伐决断,随身侍候的宫女太监互相递个眼色,连大气都不敢出。
看到密报的第一个念头,萧翼背叛我?怒火燃起数秒,陆天诚下意识地看着手上黑乌乌的戒指,自己否定了这个判断。不,对萧翼的信任不应该动摇。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翼怎么会把天诚囚禁在萧家堡?天诚的画像早就通过飞禽传书送了过去,所以不认识这个理由不成立。三堡主雷威?好像见过一次。他和萧翼有仇吗?以萧翼父亲的为人,不应该会强抢民女呀。那么,这件事的关键,就在这个雷威了。以他的地位,隐匿画像是很有可能的,这样一来,“不好。”陆天羽一激灵,天成和萧翼都有危险。
“你们都下去吧。介东留下。”陆天羽睁开了眼,锐利的眼光一扫,将随侍的人员全赶到门外。
“介东,”陆天羽语调里隐隐含忧,“这份密报,从萧家堡送到你手里用了多长时间?
“用了二天。萧家堡位于北陆,暗卫传书用的飞禽又是最好的,否则时间还要长。”云介东已经看过密报,对当前的情况也是心里有数。“皇上是不是觉得,那个雷威有问题?”
“嗯,”陆天羽烦躁地点点头,“密报上说天诚失去记忆了。天成虽然任性跋扈,却不是没有脑子的人。看来情况很糟糕呀!他到底和萧翼有什么误会,竟闹到这种地步?”
可惜,这个问题,现在的两人谁也想不通。云介东道:“肯定和那个雷威脱不了干系。他应该是想图谋萧家堡,才抓住这个机会。只要萧翼死了,王爷也……他便可以乱中取利,名正言顺地接手萧家堡。”
“让萧翼和天诚自相残杀,然后高举正义的旗帜大义灭亲吗?真是俗套的剧情。”陆天羽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可惜他不知道我和萧翼的关系,就从这一点上说,他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是。只是再给那边传信,又得二天,属下只怕赶不及了。”云介东皱着眉头。
“赶紧传信过去,我倒要看看,是我能胜天,还是天能胜我!”陆天羽浑身散发着无形的气势。这种气势,却被门口太监一声“太后驾到”噎了回去。
太后怎莫会这时候来?陆天羽赶紧上前问安,“母后。”
“免了免了,”太后一摆手,陆天羽就势站起来,“有天诚的消息了?这孩子,走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捎个信回来。”太后急切地问道。
“刚得到的消息,”陆天羽搀着太后坐下,摆摆手免了皇后一干人的礼仪。“天诚在高名府被匪徒绑架,儿臣正要派暗卫去救人呢。”
“好大的胆子,敢绑架当朝的王爷,一定要严惩,诛灭九族!”太后怒气上涌,“啪”一拍桌子。“天诚身边跟着的都是死人啊,怎么保护的?”她拿眼斜着云介东。
云介东赶紧跪下,“属下教导无方,请太后降罪。”
“其实是叛党的遗祸,天诚是替儿臣受罪了。”陆天羽咬咬牙,看来自己的手段还是不够狠,才会让把祸水引到弟弟头上。“天诚原来的暗卫都被杀了。儿臣多派些人过去,用不了几天,肯定能把天诚接回来。”
“哀家就想,这几天天诚一直没有音信,不太正常呀,果然是出事了。”太后忧心忡忡,“介东,你一定要办稳妥,不能出岔子。”
“是。”云介东不敢多说,不能让太后知道她的宝贝儿子现在陷入了极大的危险。
“儿臣已经吩咐过了,介东正要去办,您就来了。”陆天羽给云介东递个眼色,“赶紧去办,一定要办好。”
“那你赶紧去吧。”太后把云介东轰走,揉揉胸口,“唉,真是让人担心。”
商冰兰乖巧地上前给她捶背,“您不用着急,皇上雄才大略,王爷吉人天相,肯定会平安无事的。”还有云介东那个奸似鬼的小狐狸,有什么能难住他们的?
太后笑了笑,拍拍商冰兰的手,“还是皇后会说话。”回过头来又和陆天羽说道:“说得也是,哀家不担心了。好,来看看皇后专门为你摘的鲜花吧,多清雅的颜色,就和冰兰一样漂亮呢。”
“母后,”商冰兰脸红红的。
也是呀,有这个谋略非凡的儿子和又奸又滑的云介东,太后觉得不用多想,天诚一定会没事的。她不知道的是,陆天诚那里有了极大的变化了。
第一卷理想中的穿越?第七章风雨欲起
是呀,极大的变化!谁也想不到,真正的陆天诚早已在前几天的暗杀中死去,现在的他,躯壳依旧,灵魂已非。
似乎半梦半醒,对于这些日子一连串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陆天诚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明知道这是现实,但是那种和周围的疏离感与违和感顽固地存在于潜意识中。即使已经努力地去接受自己的新身份,而如何使用这个身份活下去,陆天诚还是茫然不知所措。
“咚”,脑袋磕到了壁上,突然的痛楚将陆天诚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好疼!该死的!”陆天诚擦擦夺眶而出的泪水,毫不后悔地骂了句粗话。这破马车太颠簸了!他皱着眉头,第N次揉揉自己酸麻的腰,长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还是二十一世纪的科学发达好呀。就算是公交车,也是平稳迅速,而且冬有暖气、夏有空凋。哪像这个明显还处于封建时期的社会,用马来拉车。
隔着窗棂,陆天诚看着外面蓝如碧色琉璃的天空,眼中透出渴望的光。被软禁在马车里,只有夜晚住宿时才能出来透口气,这也是造成陆天诚烦躁的原因。
好希望能快点自由!他抱膝定睛望着朵朵变换的白云,思绪又回到了前天的夜里。
第二次见面,雷威依旧是锦袍绣带,宛若翩翩佳公子。即使现在已经身为男子,陆天诚仍然不得不承认,这位二堡主确实挺帅的。尤其这位帅哥带来的消息,更是让陆天诚喜上眉梢。
“萧翼明天就会出发,在下和史大人商量过了,就在这个地方动手。”昏暗的烛光下,雷威在桌子上一张简略的图上比划着。“这是一个位于山谷的小村庄,其中一家猎户,是萧家堡的暗哨。以路程计算,到达这里正好需要住宿。这村庄很小,人烟稀少,是个设伏的绝佳地点。”
看不懂图上那些弯弯绕绕的线条,陆天诚只是听着雷威的叙述,忽然他想起来什么,追问道:“萧翼的武功和你比起来如何?”
“他的功力很高。”雷威露出苦笑,“就以整个陆朝来说,萧翼的武功都是数一数二的。王爷是不是想问,要什么方法才能制住萧翼?”
陆天诚点点头,那位萧堡主是最大的阻碍。雷威既然想动手,应该有了万全的措施。
雷威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的瓷瓶,递了过来:“这个先请王爷收好。”
瓷瓶手感颇重,晃一晃,隐隐有水声,陆天诚摸着滑腻的瓶身,不确定地问:“毒药?”要是让我下毒,我可干不来。
“是解药。”摇曳的烛光在雷威面庞上划出动荡的灰影,衬得他的笑容有些阴森森的。“这次出门,萧翼会带着连海峰,我在堡内留守。路上,我的属下会寻找机会给萧翼下毒。为了防止误伤了王爷,先给您留出解药,以防万一。”
陆天诚挑挑眉,“你会连萧翼的手下一起毒倒?”否则,以自己阶下囚的身份,肯定是单独关押,涉及不到误伤的问题。
“您的身份萧翼并不能最后确定,所以,”雷威拧着眉头,“他决定和您同坐一辆马车。”
方便监视吗?想起萧翼那天对自己用刑的决绝,陆天诚打了个冷颤,但愿一切顺利,能成功逃出去吧。至于那个萧翼,管他去死!我想活下去,想活在阳光下,不想去黑漆漆的地狱,不想喝了忘川水连有过怎样好的父母和朋友都忘得一干二净,不想下辈子不知道轮回成什么人甚至是——某种动植物。
沉浸在悲伤中,眼中纯净的蓝天白云慢慢变得浑浊,陆天诚使劲睁着眼,不让泪水夺眶而出。对面的萧翼安逸地倚靠在车壁上,打量着陆天诚的神情举止,深潭般的眸子中掠过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个青年,也许应该说是少年?头一次,萧翼对于一个人的身份不能确定。就算是失忆,一个人的本质不会改变。可是沦为阶下囚的这个男子,纯净得就像一汪水,一眼可以看到底。按理说,不管是皇家的护卫也好,暗杀者也好,都会对于杀气有本能的反应。不是思想上的反应,而是常年训练造成的肉体本能。偏偏这个人,对于自己的多次暗中试探完全无动于衷。无关者?萧翼暗暗摇头,不可能,时机太过凑巧,而且,这个人明显身怀武功。只不过,他自己可能连这一点都忘记了。
轻轻叹口气,不知道和天羽的秘密联系哪里出了枝节,已经有段日子没有接到飞信了。虽然去过天羽的宫里几次,不过因为是秘密联系,自己也没有见过天羽这个唯一的弟弟,倒是碰到过皇后来送东西——那时候还是太子妃——自己也是及时藏了起来,没有露面。
现在想来,其实应该暗中将天羽的亲人都认一遍,也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盲人摸象般去找陆天诚了。天羽这次能登上皇位,他这位嫡亲的弟弟也是功不可没。虽然陆天诚狠毒蛮横,不过对他唯一的亲哥哥,确实相当亲近,一切都以天羽的马首是瞻。这次镇压叛乱,陆天诚所带领的禁卫军充分发挥了铁血手腕,为天羽控制大局争取了时间。为了彻底清剿叛党,陆天诚才远途跋涉,这也是天羽的无奈。刚上位不久,手中可用之人不多啊。
可现在,这位诚王爷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留下。就算没见过本人,他手上应该套着和天羽同样的乌金戒指,也能认出来。现在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次兴山暗杀后,叛党也转入了地下,行动更加诡秘。以自己的耳目灵通,也查不出来叛党的下落。不知道陆天诚是否落在他们手里?
闭闭眼,萧翼压下了心头的担忧。这次出来,有两个目的,第一个,就是将失忆的男子送到天羽那里。如果确实不是陆天诚身边的护卫,那使尽手段也要查出他的来历;第二点,听说医林圣手欧阳祈最近在北边的清州府出现过,如果能找到欧阳祈,乐瑶也许康复有望。这位神医行踪过于飘忽不定,否则早就能请到他给乐瑶诊治了。
正想到乐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咚”,还在神游的陆天诚猝不及防,又撞上了车壁。萧翼瞥了他一眼,旋即飞身下车。
“什么事?”萧翼清冷的声音响起。车内,陆天诚揉着撞得生疼的脑袋,侧耳听着。
“禀堡主,乐小姐她。。。。。。又犯病了。”回话的人支支吾吾。
好像是为了响应这句话,乐瑶的尖叫倏然响起:“头痛,痛啊。峰哥哥,我的头好痛。”
紧接着,外面乱糟糟的脚步声、连海峰强作温和的安慰声、萧翼吩咐属下拿药声,夹杂着乐瑶痛苦的喊声,清晰地传到了车厢里。陆天诚紧紧捂住耳朵,极力屏蔽乐瑶的嘶叫。那痛苦的喊叫顽固地钻过指缝流到陆天诚耳朵里,让陆天诚更加使劲捂耳朵的同时,心内泛起一股淡淡的悲伤:这个小姑娘叫得嗓子都走音了,肯定很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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