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强迫自己直直看向托着圣旨的老太监,假装对一旁的萧翼视若无睹。为什么萧翼会来?心神全被这件事占去,听到汪总管扯着尖细的嗓子高喊“诚王陆天诚接旨!”,他下意识地跪在当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犹记得两日前在陆天羽那里交差时,皇上老哥故作不经意地提起,萧翼既已醒来,就不适合呆在宫内了。陆天羽命人找了一处清静宅院,把萧翼挪到那里休养。现在身体已经无碍,只是功力损失颇多,却不是一两年内能够恢复的。完全不像平日的精明练洁,陆天羽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最后才有些犹豫的问自家弟弟,想不想去看看?
“不,
对于他的拒绝,陆天羽好像早就事先预料到,只点点头,就扯开了话题。现在倒好,他不去就人,人家来就他。还是和圣旨一起来的。陆天诚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搞不清楚是怎样一种状况。
看到跪在地上的陆天诚心不在焉地听着圣旨,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萧翼的笑容渐渐被平静所取代。不期然的,他脑海里闪现出与陆天羽的两次对话。
在他醒来后,见到陆天羽的第一句话,就是“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坐在床边的陆天羽很明显知道他意指何人,爽快地接腔。把屋内侍候的人都赶了出去,瞪他一眼道:“倒是你,赶紧告诉我功力还剩几成吧?看,连说话都底气不足了。”
“没事就好。”萧翼长长吁了口气,没有理会陆天羽的问话,“这次真是阴错阳差。本来要去救人的,反倒差点。。。。。。”后面的,他说不下去了,只是摇摇头。
“谁知道你那个二堡主竟然和陆天遥勾搭上了。”陆天羽也有些后怕,“幸亏他不知道咱俩其实师出同门,哈哈哈。”
眼前这个笑得得意扬扬的男子,就是世人眼中年轻有为的明君?萧翼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他明白,只有在他面前,陆天羽才会撤下防备,把自己这一面表现出来。面对太后,陆天羽要做个忠君孝子;面对陆天诚,陆天羽即是爱护弟弟的哥哥,又不能逾越皇上的名份;而面对朝廷百官,陆天羽则是初临大宝、勤于朝政的君主。也只有在和他交谈嬉笑时,陆天羽才能暂时忘了这些压力,展现自己跳脱飞扬的性格。不过,这要是看在那些大臣们的眼里,只怕立时就会有人前来奏劝,说些君王必须稳重、不可失了体统的官话。
笑了一会儿,醒起萧翼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陆天羽收住笑声,认真地看向萧翼,“别叉开话题,说吧,是不是功力没剩多少了?”
“还有六成,不算太糟。”萧翼混不在意地说道。早在一醒来,他就运气自检。有了陆天羽的命令,有了皇宫内藏的奇珍妙药,再加上下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以他本身具备的强悍恢复能力,**的伤痛早就不值一提。可是身体恢复了,已经折损的功力却需要慢慢养息。萧翼估计着,顶多再过个两三年,功力就能恢复到十成。四成功力救回陆天羽的弟弟,这个买卖值!
陆天羽却不这样想,“失了四成?”他皱皱眉头,“回头我让人看看宫里有没有能增加功力的药,给你送过来。”
“不用了。”萧翼摇头道:“我听下人们说了,这些日子你没少往这里送药材。就算在旁人看来,我有大功于皇家,这样时间长了也是不妥。”顿了顿,他有些艰难地开口,“陆天诚,你弟弟,告没告诉你,我。。。。。。”他下面的话不好启口了。
“我母后吩咐过,谁敢有意见!至于天诚,你也知道这小子失忆了,给人的感觉变了不少。”陆天羽脸上浮出笑容,那是一种宽慰的笑,“起码回来后到出京前都没有惹事,真是少见。对了,”陆天羽不解地看向萧翼,“天诚给我讲述过在你堡里时的情景。你没法确认他的身份,不就是将他囚禁起来?我知道你素日对敌人心狠手辣,不过天诚身上并没有被拷打的痕迹,可见你并没有对他动刑。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出京了?”萧翼喃喃道,有些诧异陆天诚并没有把全部实情告知陆天羽。自己那种风行五散手法的厉害,对于被加诸于身的人来说,绝对是场噩梦。难道陆天诚感恩图报,把这件极有可能会导致太后震怒的事情隐瞒了下来?这却与往日听闻的陆天诚的为人不符。
“没有什么。”既然陆天诚没有说,萧翼也决定不再提起。对着人家哥哥说,我对你弟弟动过最痛苦的刑罚,换作是谁,都不会好过,还不如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他在堡内时,饮食起居对他多有不敬,他是不是很不满?”
“这个他也没说,不过我能猜出来。”陆天羽以为萧翼指的真是这件事,笑着摇头。“要是换了以往,这小子还不定怎么发火呢。这次他却是什么都没说,还来看过你几次。要不是他身上带着我们陆家独特的胎记,我都要以为,这不是我弟弟了。”对萧翼的话没有丝毫怀疑,因为陆天羽知道,萧翼从没有骗过他。哪里想得到,这次却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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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凤京烟云第三章故人(下)
还来看过诚王残酷无情、肆意妄为的性格,早已在民间悄悄流传。就连陆天羽自己,都曾不止一次地感叹他这个弟弟被宠坏了,过于任性。偏偏太后极为偏袒这个小儿子,不管他闯下什么祸事,总是给苦主赔些钱,再训斥陆天诚几句也就过去了。
陆天诚也是聪明,小打小闹不断,却从没真正惹过不可饶恕的大事情。他倒是有分寸,知道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动,说白了,就是柿子净捡软的捏。再加上这个弟弟虽然顽劣,对陆天羽确实言听计从,恭敬顺从。。嘱咐他干点事情,他也能尽心竭力。如果陆天羽嫌他闯祸生非,陆天诚立马会老实一段时间。但是本性难按,过不了多久,他又会胡闹起来时间长了,陆天羽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只是隔三差五的敲打敲打,免得他真闹上天去。
听闻的多了,虽没见过本人,萧翼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断。这次会认错人,也有先入为主的因素在内。回忆自己所看到的陆天诚,是一个纯净明朗的青年,无论如何也和“暴虐”两字沾不上边。失忆真能导致一个人的性情气质截然不同吗?萧翼对医道也无研究,自不敢妄下论断。不过以陆天羽的精明都没有其它疑问,萧翼当然更不会怀疑。对这位同门的识人之能,萧翼十分信任。
借着整理衣襟,萧翼摸摸贴身收藏的那个小小硬物,“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此事虽是误会,毕竟自己有失察之错,应该当面致歉才是。而且,怀中的东西也要物归原主。两桩事正好一起办了。
“不好说。”陆天羽有些惊讶地道:“南陆水患,我派他去看看,趁机磨磨他。你想同他见面?”
“嗯。”
“还是,不要见了。”陆天羽迟疑了半晌,“看起来,天诚的脾气是好了很多。可要是你们碰了面,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给你难堪。。。。。。”
萧翼笑了起来,“就算只剩下六成功力,我自保总没问题。再说了,你对你弟弟就这么没信心?刚才你不是还说他性情大变?”
陆天羽苦笑着摇头,“你不知道,那家伙以前实在是。。。。。。”他想不出该如何形容合适,干脆略过不提,“谁知道他会不会又恢复了性子。”看萧翼还想说什么,陆天羽忙阻拦道:“反正你现在还不能走,必须再养养身子。等他回来,回来再说!”
萧翼也觉得,现在说这个确实有些过早。但是养身之地即便清静,也属于宫内,居住不便。萧翼便和陆天羽说了,搬到普通民宅。陆天羽又送了许多有助于功力的药物,萧翼便静下心来,勤奋练功,争取内力早日恢复。
他一搬出来,萧家堡留守凤京的几个人可乐坏了,尤其周则文,简直要跳起来了。原来萧翼在宫内养伤,所有消息,都只能等着里面传出来。萧翼沉沉昏睡,他们是干着急却见不到人。突然有一天,听到堡主恢复了神智,这帮人高兴得什么似的,赶紧回去一个给连海峰报信。又过了两日,陆天羽派人通知他们,萧翼已经搬出宫,还把详细地址给他们留下。剩下的几人,立刻从居住的客栈里收拾好行李,投奔堡主去了。
陆天诚回京复命,陆天羽只在内廷召见,还放了他一个月的假。可是南下治水,乃是朝廷大事,诚王回京,更是瞒不过人。至少老百姓当中就在流传,“凤京一霸”陆天诚回来了,出门要小心,不要撞到那个家伙。
没费多少精力,周则文等人就探听到了,陆天诚已经回府。同时,也听说了许多陆天诚的“光辉”事迹。对于萧翼的打算,他们已经知道。但当初没想太多,听多了陆天诚以往的劣迹,周则文等人都不约而同地为萧翼捏了把冷汗。
旁人还只是觉得萧家堡当初对陆天诚多有怠慢,以听说的这位爷的性子,哪怕堡主救过他一命,只恐性命无碍,折辱是免不了的。周则文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以当时萧翼对陆天诚的狠绝,只怕就是有救命恩情,也抵不过陆天诚的睚眦必报。幸亏皇上和太后对堡主多加照拂,若是不再见面,还有平安无事的可能。现下堡主还要主动凑上前去,周则文担心得紧。
这些属下的劝阻,没能动摇萧翼的决心。见拦不住自家堡主,周则文脑筋一转,急忙派人给陆天羽送信。皇上可是诚王的亲兄长,知道了此事,也许会有帮助?仗着侍候萧翼休养的下人都是宫内所派,陆天羽曾有严令,让他们随时报告萧翼情况。这个消息,顺顺当当地被送进了宫。
陆天羽听说此事,放下手里还批着一半的奏则就跑了过来。他左劝右劝,萧翼就是一句,“我想同他当面致歉,然后我就可以回去了。”无奈之下,陆天羽答应,让陆天诚过来这里。至少这里是萧翼的住宅,不怕他闹事。可转天,陆天羽倒是来了,身后却没有跟着陆天诚。
“他不愿意来。”萧翼了然地说道。
“是啊。他当时就拒绝了。”陆天羽摊摊手,看萧翼站起身,无奈地道:“你要去哪?去天诚那里?”
“是。”萧翼嘴里说着,手里也不闲着,披好罩袍,迈步就朝外走。
“等等。”清楚这个好友的性子,眼见阻止不了,陆天羽只好想法为萧翼加上一道保险。虽然天诚人变了,可毕竟在萧翼手里吃过苦头,谁知道两人见面,会碰出什么火花呢。“让汪总管陪你去吧。”
再次看到陆天诚的第一眼,萧翼就知道,眼前的诚王和记忆中相符,温和纯净的气质,眼眸如同春日里的小溪清澈而没有杂质;面上的伤痕已经变淡了不少,更显出翩翩少年,俊秀非常。
天羽还是过虑了。萧翼哑然失笑,是该说陆天诚的过往太过辉煌呢,还是该说天羽关心则乱呢。这样一个人,不管怎么看,也再做不出以前的行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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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凤京烟云第四章释前嫌
跪在地上的陆天诚心里反反覆覆,只有一个疑问:萧翼为什么来这里?听着大内总管汪海波念着“。。。知道天诚你辛苦了,特地给你送来美食两道。正好萧义士对前些日子的冒犯深为羞愧,想要去拜望你,就一并托他捎过去了。。。。”,陆天诚觉得,这不就是个便条嘛,多亏第一次接圣旨的他还想着不定怎么隆重呢。
“。。。。。。萧义士有恩于但是人家这次是来赔礼道歉的,总不能失了礼仪,陆天诚转头吩咐身旁的雨珠,“去,给萧堡主奉茶。”
就着雨珠下去端茶的功夫,陆天诚尽量平静地看向萧翼,“我知道萧堡主为何而来。”他话中所指,当然是说自己曾受风行五散的折磨,“天诚当时不曾提起,以后也绝不会再提。若说道歉,萧堡主救了我一命,我也当拜谢。”他深深揖了一躬,立起身道:“救命之恩重于一切,不过萧堡主养伤期间,我皇兄也花费了许多灵丹妙药。如此,就两清了。萧堡主喝完茶后请自便,恕我不远送。”
他扭头就走。这样,就算全了陆天羽的面子了。
已经预料到陆天诚可能会恼怒,现在的反应,倒比预料中轻微得多。“请留步。”萧翼急忙道,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萧翼此来,一则为前些时日的鲁莽向诚王致歉,二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布包,“是想物归原主。”
停下脚步,陆天诚讶然地回身。“这是,”他接过布包,好奇地打开观看,里面是一个黑黝黝的戒指。纯粹的乌黑,没有任何光泽,拿在手里,感觉像是金属,却又极轻,没有金属的重量。“好奇怪的戒指。什么做的?”
“乌金。这是从穿着你衣服的侍卫尸体上找到的。”情知陆天诚想不起过往,萧翼主动解释道。
陆天诚手微微一颤,萧翼的话,让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改变他命运的夜晚。回魂转世,若是放在从前,只不过认为是小说里的情节。哪想到有朝一日,竟然应在自己身上。那一夜马上逃命,身边再无旁人,想来原来的侍卫早已遭遇不测。做了陆天诚之后,又几次被人刺杀,不光这小小的指环,便是这诚王的头衔,又已经被多少人热血染过?自己其实要的不多,只想宁静度日而已。可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让陆天诚明白,若是天下不能安定,他又哪里能够悠闲。还是老爸说得对,有了问题就要想法解决,一味逃避无济于事。
萧翼看着陆天诚用力握紧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