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为他换衣时摘下的玉佩留下,耳环送他一只,就算是交换定亲信物了。他执意要我带上面纱,我也乖乖带了,麻烦嘛,总是越少越好的。可我没想到,刚和那个王爷碰头,那种色迷迷看着逸群的眼光就让我想吐。要不是逸群拦着我,我的鞭子已经抽过去了。
回到房间,逸群悄悄和我说,王爷给人的感觉不太对。我管他对不对,想染指我家逸群,就是找死。那个色鬼另给我安排了一间院子,却把逸群喊过去陪他。我们就再没见过面。转天晚上,我气闷无聊,偷偷溜出来,却听得下人们叽叽喳喳,说着那个色鬼竟然要逸群去侍寝。
我肺都要气炸了。朝着那个色鬼的院子一路冲了过去,到了那里,逸群已经把那个色鬼拿下,还从他脸上掀下一张人皮面具。原来是个冒牌货。
正牌的诚王,几天后被找了回来。据说他是落在一个水匪窝里,借机招安了水匪头子,还灭了另一路水匪。倒还有点儿本事。
见着面,和传言中不太一样。可巧那天我听得出去了几日的逸群回来,高兴之下忘了戴面纱。那个诚王虽然也是盯了几眼,却没有那样粘糊糊的不堪,倒是清澈无比的温和。对逸群,也是同样。我寻思着,既然都见到真面目了,再戴面纱也是欲盖弥彰,就把面纱扔到一边,天天素面朝天。那个诚王刚开始还多瞟两眼,纯欣赏的那种目光,没几日,看见也当作没看见了。这个,好像和传言差太多了吧。
虽然印象还行,不过,必要的警告还是要的。趁一次晋见,他派逸群去办事,我故意磨磨蹭蹭落在后面,飞了枚银簪到诚王头上。其中的意味,我想他能明白。
这位诚王回来后,逸群天天围着他转,我们说话的机会少之又少。我心里很郁闷。很快,诚王上路,前往信苏。还带着一个叫易未卿的男扮女装的小丫头。我估计着逸群也看出来了,而且肯定告诉诚王了。所以,诚王宁可把马车让给易未卿自己坐,也不进去凑合。
不过这些事和我没关系。我看着逸群骑马的英姿,再加上时不时递个媚眼逗逗他,看他清冷的面上那一抹红,心里快美翻了。奇怪,我平素也是挺矜持的一个女孩子,怎么碰到我家逸群,就这么放得开了?
一路行来,灾民不断。庵堂里长大的孩子,也是苦出身。我的心情渐渐沉重起来。诚王又开始发食物。只是杯水车薪,能抵多大用?“只不知吃光这些食物,他们又该怎样过活。。。”没留神,我的心里话冒了出来。
诚王还算有手段。先是以贪图逸乐示人,暗地里把线索拢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开始收网。可那些个官员,耽误了多少人命,却只罚俸了事。我看不过,讽了几句。那个诚王倒是好脾气,不但不恼,还给我解释了一通。半途,那个易未卿也加入进来,却是赞同诚王的观点。
我也不是迂腐的人,听他们一说,多少明白一些。而且,我看那个易未卿,似乎对诚王有点意思,好玩!不像詹逸群这个榆木疙瘩,连我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倒了茶你就喝呗。有我在跟前,就看不得你去侍候别人,那怕是名义上的主子。
那天,诚王突然抽风,不让逸群跟着他。我赶紧拖他去逛街。街上看不到那些灾民,一派清平景象,肯定又是当官的见那个诚王来了,为了好看,把灾民都驱走了。这两年,我可是见识过不少了。那些官儿的这点心思还能猜不出来?
难得逸群陪我出来,就不想别的。说说笑笑,倒也快活。渴了,当街饮两杯茶,饿了,买几个糖果子填嘴里,也赛到他嘴里,看他愁眉苦脸地嚼——他可是不爱吃甜的——心里就乐。这个人,脾气极好,明明我的一举一动不合闺范的时候多,还总是故意逗他,他却从来不恼。
正玩得高兴,前方一阵喧哗。却是几个恶少当街调戏卖鲜花的女子。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却犯了我生平最恨的大忌。刚出江湖那阵,因着我的这张脸,也被当街调戏。狠狠教训了对方,终是心软,却被对方纠集人手,引入陷阱,差点就把清白折在了里头。
后来也管过几档类似的事。头一档不懂,以为拦住就算了。过了几日经过,无意中问起,才知道拦住那日的转天,那个女子还是被抢走了。家里不忿递了状子,我也想看看结果,就在原地住了近一个月。最后,人是放回来了,还赔了银子,隔日,那女子就上了吊。
我算明白了,靠谁也不如靠自己。所以再碰上这种事,我下手极狠,决不让他们有翻身的余地。
我过去就把那几个恶少踢开,摘了鞭子想把他们的腿抽断。我的鞭子上暗蕴回旋之力,真抽断了,会在断面上造成参差的创伤,想接可就不容易了。
逸群却把我的鞭子拦住了。他说官府自有明律,不能任我滥动私刑。官府?官府能做什么?那几个恶少没抢没偷,言语举止上轻薄,顶多训诫几句罢了。或者家里规矩大,再拘上几天,出来后还不是老样子。到时指不定哪家的女儿遭殃。
见我说的他不动了,我又挥起鞭子,却再次被他拦住。他说,不论如何,那几个人犯的错还不至于让他们后半辈子瘫在床上。
知道他已经觉出我鞭子上力道的玄机,我气恼,却也无法。这时,接到报信的衙役们过来了。眼见不能再动手,狠狠剜了他一眼,我自己跑了回去。
回到院子,把他关在了门外。他说让我冷静冷静。我回了一句,“我已经很冷静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头一次迷惘了:难道,詹逸群不是我的良人?我俩不管是性格,还是处理事情的方法,差距太大。可是,和他在一起,确实心里很痛快,也很快乐。算了,先不想了,去琢磨琢磨怎么处理街上那件事吧。
过了两日,趁着逸群陪诚王正忙,我悄悄溜了出去,打探了一番。那日的几个人已被关了起来。我却是心里冷笑,若不是逸群在场,怕连这几日也没有吧。听说三日后他们就会出来,我掐好时间,提前在牢门处等着。果然,那三人骂骂咧咧走了出来,满口都是报复的字眼。他们不知道我与逸群的来历,便一门心思找那个卖花姑娘的晦气。你们既是撞上门来,可就怪不得我了。
二情到深处(中)
他们商量好了,先在家里休养一天,就去动手。我正好抓这个空,一家家的入,把他们的腿骨搅得粉碎,让他们后半辈子只能靠人服侍,再无力去作多余的事情。
逸群不知道怎的知道了此事,前来责问。我自问没有做错,又恨他公事公办的样子,说话便不留情。门外,诚王来了。他脚步虽轻,却瞒不过我等习武之人。我才不怵他,立马唤了进来。
逸群一口把事情揽了下来,我有些感动,诚王的话却又提醒了我。他是王府侍卫,事事有礼仪,处处有规矩。如果还照我原来天马行空的性子,将来只会给他惹麻烦。可若是改了,我还是艾红绡吗?
那几日,我昏昏沉沉的,脑子里都是这个念头。后来还是诚王跳水拦堤的事情,把我的脑子从混沌中惊醒了过来。我虽然只出来两年,可为了增加经验,见天在三教九流里混,看过得听过的绝对不少。那个诚王真是挺特别的,既然逸群不肯离开,也许将来得着机会同诚王说说,能有解决方法也说不定。决定了,和他们一起回凤京去。
没想到那个诚王烤肉还是高手,而且很细心,知道吩咐逸群为我烤肉。哈哈,我对他的看法是越来越好了。但是詹逸群,我现在有点拿不准他在想什么了?他同我说笑,有机会也会陪我玩乐,可我就是觉得,我们俩差点什么。他可有一点儿喜欢我?还是纯粹为了我的闺誉无损才应了这门亲事?
比如现在,逸群在为我烤肉,专心的、一言不发的,烤肉。说句话你会死啊?!干脆,把林菱拉过来。也就是诚王爷的小妾,水灵灵的美人啊。
诚王回来了,对林菱的眼波,明显接受不了,反说有事要出门。我拉着林菱要跟去,他竟然不带。哼,这么大王府,还愁没人陪我们逛街不成。
没想到,这趟上街,诚王是被背回来的。当时,我和林菱正在闲聊。说实话,林菱长得美,性情又温柔,手还特别巧,这样的女子我看了都喜欢,不知道诚王那家伙脑子里是不是充满浆糊,竟明显地避而远之。天涯何处无芳草,若不能立与那人身侧,何妨转身离去,另寻高枝。我看诚王那家伙,应该不会在意的。
还没等我的言论发表完,就有丫头来报信,“王爷被詹侍卫背着回来了。詹侍卫传话,让您去王爷寝室。”
以我的江湖经验,多少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拉起林菱就跑。到了那个明清池,却被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根本不得上前。
不过我也不担心,林菱都去了,肯定没事了。我万万没想到,诚王那个死脑筋的家伙,宁愿在池子里自己扛一晚,也不喊人侍寝。你说,林菱有哪点不好呢?再听到逸群把着池子不放人进去,我的头“嗡”一声,这个祸,闯大了。
果然,诚王还没醒,太后就来了,把逸群喊去问话。然后,就是逸群被人押在院子当心,说奉了太后旨意,当场杖毙!
我当然不干,径直闯进去拉了逸群要走。那个木头,这时候还要显示他那捞什子的忠心,就是不走。还把我的耳环扔回给我,言明自此和我再无任何瓜葛。
真是伤心!就算明白他是不想连累我,却也把我艾红绡看轻了。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真的,从来没试图了解我的为人吗?
许是看出我眼底的狠绝,那个管家赵建有竟命人持利刃至于逸群颈上,我若不束手就擒,便立刻割下去。虽然他是逸群的干爹,可这里是王府,谁知道义子的情义能占得几分?我不敢冒这个险,只能乖乖被押下关在一间房子里。
在屋子里我急啊,转来转去,突然灵机一动,假装肚子疼,喊了几声。果然有人进来探望,看来逸群在府里还是有些人缘的。一边感慨着,我一边下手如风,撂倒了两个。反正逸群要死了,我也不打算活了。拼了命般的出手。对方看我认真,便也认真起来。架不住他们人多,很快,我的右臂、后背都被伤到。正危急间,一个蒙面男子加入进来。他对这里的地势十分熟悉,拉着我三绕两绕,就逃了出去。
那男子半途带我钻入一狭窄小巷,拿出包裹翻出衣物嘱我换上,然后去巷口守着。我见这人倒还知礼,而且这时候也顾不上许多,快速把红色外衣脱下,套了身青袄绿裙,说声:“好了。”
那人才回头,蒙面巾也摘下,憨厚老实的一张脸,没见过的人。他的衣物也已换了。没等我问他,他已经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原来他是我那未曾谋面的师兄。他出师那年,师傅捡的我。虽然说过出了师门再不相认,他却每年都要捎封信回去,哪怕师傅从不回信。这点让我惭愧。前两年,师傅破例寄了封信给他,信上把艾红绡的样貌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嘱咐他这个师兄有事关照。所以,我一到王府,他就认出来了。
看我过得不错,他就暂时没有露面。没办法,我们这一脉人,都有点儿个性。直到方才,他见事情闹大了,赶紧蒙面救我出来。
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师兄把我托付给他的一位好友,只说路上遇贼,受了伤。我长了个心眼,在进去前就往脸上贴了道伤疤,又把容貌用药水洗过遮了颜色,才哄过后来的追查。
那时,我以为逸群已经死了,一腔怨恨都泼到诚王身上。天天想着,要赶紧养好身子,好去报仇。可我这伤又不敢直接去药堂,只得用几副药方拼凑,伤好得很慢。
王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还被人熟门熟路地救走了人,一时间查得极紧,师兄一个月后才能有机会出来同我见面。我才知道,逸群没有死。
这一放松下来,我大哭了一场,觉得心里那个委屈,却没处说去。我为那个呆子日日伤心,还想着报完仇就去殉情。人家倒好,没事,还出京任军职去了。到了这时,我才清楚地知道,我算是掉进去了。亏我还劝林菱“天涯何处无芳草”,可若你看旁人都是狗尾巴草,却上哪里找第二株芳草去?
我不甘心!立刻投了帖子到诚王府上。陆天诚这人我算是看透了,难得的君子,绝对可交。诚王很痛快就告诉我,逸群去了北狄边境的军中效力,并问我那日带我逃出王府男子的身分?我当然不可能告诉他,只好含糊说自己也不知道,同时隐约的点出那人对他并无恶意,只是临时起意。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听出点儿端倪,就没再追问。
伤势还没全好,我只能雇了马车慢慢走。反正诚王送了一大笔盘缠,不用白不用。那人也没事,我也不着急了,就当顺便游山玩水。
终于找到詹逸群所在的军营,那些士兵的目光都怪怪的。真是,前来投奔自己的未婚夫有什么好奇怪的。我顾不上许多,想到我们俩就要见面了,心情那个彭湃呐!一路上不急,现在倒有些迫不及待了。打听了他今日正好休假,去城里买东西。借了匹马——那个士兵不愿意,让我一鞭子抽旁边去了,回来再和你道歉吧——飞奔着往城里赶。
一边赶一边想,这次非要那块木头也开花不可,可不能光我一个人陷进去。琢磨了好多妙招,哪来的妙招?当然是这一路上买了好多书看的呗。所以说读书认字就是好。想得倒得意,却忘了我还骑着马,就这么一直跑进了城。边城人少,却也闹了个鸡飞狗跳,在打翻了第五家摊子后,我终于把跑得起了性的马勒住,一抬眼,怎么那么巧,恰好和逸群的眼睛对上。
逸群的眼里有不解、迷茫、惊讶,竟还参杂着些许厌恶,唯独没有我想看到的欢喜。虽然他的表情下一刻就变了,却是变得很生气的样子,疾步过来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来找你还能干什么?挑挑眉,看向刚才站在他身后的那两个女子。我说那些士兵的脸色怎么都挂着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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