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是有意还是无意?
林谨容不看她,指着东面打断她的话:“如果没记错,那边就是二婶娘他们的住处吧?”
这样子是绝不会和自己讨论刚才的事情了,滑不留手。陆云微微一笑,也就不再提起,转而细致地和林谨容说起陆家众人的性情爱好,显得很是周到体贴。
林谨容只听不说。
不多时,到了院子门口,陆云辞去,林谨容提步进了院门,桂圆迎上来小心翼翼地道:“二爷在屋里等着奶奶一起用早饭呢。”
桂嬷嬷忙小声道:“二爷可生气?脸色怎么样?”
林谨容也很好奇陆缄会是什么反应。
桂圆不明所以,想了想,道:“看不出来不高兴,但也看不出来高兴。”
特别等着林谨容回来一起吃饭,一定是有话要说的。桂嬷嬷担忧地道:“姑娘,您进了屋,千万顺着点儿,告诉二爷您不是故意的。”
其实她就是故意的怎么了。林谨容“嗯”了一声,慢吞吞地进了屋。
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饭菜,陆缄已经坐上了桌,见她进来,平静地道:“洗手吧,饭菜凉了。”
林谨容慢悠悠地洗了手,走到陆缄对面坐下,并不提先前的事情,只接了樱桃递过的勺子,舀了半碗粥递给陆缄,然后又接了樱桃给她舀的粥,低头吃饭。
陆缄看了她两眼,也默然吃饭。
荔枝在一旁看着不由得大急,这两个人,分明心里都有气,第一天就这样,怎么办?正想插个话打个趣,就听陆缄道:“我马上要去岳家,你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岳父岳母的?或者是慎之?”
林谨容想了想,道:“就说我一切都很好,让他们不要挂心。”
陆缄点点头。
林谨容放下筷子,道:“先前的事情,我没想到。”林慎之才十岁,最起码这两年里,在诸先生的庄子里,都需要陆缄看着他,还是解释一下吧。
“嗯,我也没想到。”陆缄夹了一箸酒蒸白鱼放在她的碗里,并没有就此事说道说道的意思。
林谨容也就不再提起此事,夹了一点煎豆腐送过去。
陆缄默了默,埋头吃了,又夹了梅花饼放到林谨容的碗里:“这个不错。”
林谨容也夹了一个金银炙焦牡丹饼放到他碗里:“尝尝这个。”
桂嬷嬷在一旁看着,心里充满了欢喜,觉得这二人你来我往的,真是相敬如宾,这是个很好的开始。却见陆缄突然放了筷子,起身道:“你慢慢吃吧,时辰差不多了,我先去岳父母家。”
林谨容也就跟着放了筷子,去衣架上取他的外袍,给他披上:“路上小心。”
陆缄突然回头看着她,眼神晦暗。
林谨容直直对着他的目光:“二爷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这会儿家里不会有事,你多睡会吧。”陆缄抿了抿唇,回过头:“我走了。”走到门口,略微停了停,大步跨了出去。
林谨容坐回桌前,将他夹给她的白鱼和梅花饼拨在碟子里,另外挑了其他饭菜吃。吃罢让荔枝等人分吃了,坐到一旁看书消食。
刚看了两页书,荔枝上来小声道:“奶奶,您要小心啊,这三太太,可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是故意试探您呢。但您也不能不理,姑太太那里要看顾好,她这里也不能放松,若是她和二爷说上您几句不好听的,那可不好。”
林谨容见她脸上满满都是担忧,不由笑道:“没事,给我铺床吧。”
林谨容补了一觉,算着林玉珍午觉该起床了,略微收拾了一下,去林玉珍那里应卯。途中经过陆云的院子,桂嬷嬷提醒她:“要不要喊了大姑娘一起过去?”正是和小姑熟络感情的机会。
林谨容淡淡地:“不用。”不等桂嬷嬷再说话,径直往前头去了。
第160章 交锋
林玉珍正坐在房里吃茶,听说林谨容来了,便与方嬷嬷使了个眼色,抿抿头发,正正钗环,往屏风前头的螺钿椅子上坐了,端着架子道:“让她进来。”
林谨容进得屋里,就见林玉珍换了一身穿戴,比早间华丽了许多,头上珠翠闪烁,销金裙子,端端正正地坐在螺钿椅子上,一手倚在螺钿桌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突然就想起那一年,林玉珍指着这屋里的螺钿桌椅问她可曾见过,语气里满满都是炫耀,也有几分瞧不起她,压制她的意思。
如今么?看林玉珍早晚两套穿着,越来越华丽,大概也是想压压自己,告诉自己别以为就自己有钱,她也很有钱来着,而这螺钿桌椅,就是要嘲笑自己村了。可今日林谨容还偏不想听她目中无人式的炫耀,抢在前头道:“姑母这套螺钿桌椅是从江南带回来的吧?真不错。”
林玉珍的眼里果然露出几分讶异来:“你见过?”
林谨容半真半假地道:“我舅舅家里有,我娘还说托我大表哥给我弄两套来呢,我说不敢越过长辈去,就没要。”
林玉珍默了默,轻轻敲了那名贵的螺钿桌子两下,淡淡地道:“年轻夫妻,用这么奢华的东西做什么?我也是上了年纪才用的。坐吧。”神色间就有些无趣了。
“姑母教诲得是。”林谨容乖巧地应了,在林玉珍下手坐下,接了方嬷嬷递过来的茶,垂头喝茶。
林玉珍不见她主动和自己说话,只好换了温柔的口吻道:“阿容,我们是亲姑侄,又是婆媳,有什么为难的事和不好同外人说的话,都要和我说。这家里,就是我最疼你,还有阿云最真心待你了。陆缄待你如何?”
林谨容作恭敬状:“是,出门前母亲也是这样交代我的。二爷他待我很好。”
“那就好,你母亲说得对……”几句话说下去,林玉珍打开了话匣子,再也装不住刚才的端庄稳重威严状,转而冷笑说起早上的事:“早间的那事你开始做得很好,但是后来你不该替她遮掩,就该让那东西滚到屋子正中给人瞧瞧她干的好事!不自觉,不知廉耻的东西!”
林谨容早猜到她会说涂氏的事情,不慌不忙地道:“其实我不是故意的,是意外,我并不知那里面藏有东西。”顿了顿,小声道:“不替她遮掩又能如何呢?她可是二爷的亲娘。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二爷怨我,我怎办?”
“你……你这意思,你还要把她当婆婆对待了?”林玉珍气得脸色发白,最恨人家当着她的面说涂氏是陆缄的亲娘了。
林谨容却没有停口认错的意思,和和气气地道:“我的正经婆婆自然是姑母。她虽不是我正经婆婆,但也是婶娘,还有那层关系,我势必要将她当长辈对待的,不然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人家说我不孝不贤,人家说我,势必要牵扯到姑母,牵扯到姑母,势必要牵扯到阿云,对我们林家的声名也有碍,那就辜负了祖父的教诲,这样不好。若是让二爷心里生了罅隙,也不好。”
林玉珍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想斥责林谨容,她又占着理,正想甩几句不讲道理的话出气,就见林谨容微微一笑,语调还是一样的和气温柔:“我不会说话,也笨,不会讨好人,就是想到什么对就怎么说。若是让姑母生气了,姑母只管骂,我不会还口的。”
林玉珍哪里还骂得出来?大大地喘了一口气:“你回去吧。”
林谨容赶紧站起身来,作惊恐状:“姑母生气了?不想见到我?”
话不投机半句多,林玉珍有气无力地朝她挥挥手:“不是,我累了。”真是累了,还郁卒得发狂,给个小辈教训了,还哑口无言。
林谨容无比认真地道:“姑母,那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再和二爷一同过来给您请安。”
林玉珍沉着脸道:“罢了,二郎回来只怕天也黑尽了,好好歇着吧。”
林谨容就给她行礼:“姑母真体贴侄女儿,那明早侄女儿再过来给您请安。”
待到林谨容出了门,方嬷嬷忙安慰林玉珍:“太太也别担忧,二奶奶是个仔细的,做事也有分寸,那位讨不了好。”其实林谨容那话,果然是有道理的,只是林玉珍什么脾气?阴晴不定,这一刻还觉着人家是个好人,下一刻就和人家势不两立了,所有人都往坏处想,正话听不进去。也只有陆老太爷能镇住她,陆云哄得住她。
林玉珍凶神恶煞地道:“能指望她么?我说一句她顶十句!不愧是那个娘教出来的,她要不是我亲侄女儿,我就搧她的嘴巴,教她什么是规矩和孝道。”
她哪里敢打林谨容的嘴巴?她就不怕打了林谨容的嘴巴,别人问起原因来?方嬷嬷晓得林玉珍也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干笑着道:“那不是亲姑侄么?二奶奶固然不太会说话,也是真心为了您好。”
林玉珍怒道:“她是为了我好?她是为了她自己好!想讨好陆二郎呢!竟忘了她的根本是什么!和我讲道理,还想压我一头么?”
“怎么了?”陆云轻轻走进来,见她又在发火,忍不住头痛地叹了口气,上前扶住她,低声道:“谁想压您一头?二嫂对您不敬?”
林玉珍板着脸不说话。
陆云就看向方嬷嬷,方嬷嬷只好赔着笑小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没有不敬,就是二奶奶不太会说话。”
陆云听完,秀眉蹙了起来,沉默许久,低声道:“娘,二嫂说这话还真没错。我看,日后他们的事情您就不要管了,您这个位子谁也抢不去,您管那位怎么和她扯呢?只要您在一日,二哥和二嫂就得把您供着。我觉着,二嫂带来的人也不多,陪房在外面管着庄子,这里只有一个桂嬷嬷,领着四个丫头,可没大嫂那边的人多,您不如赏她个人,以表示关心,有什么事也好给她提个醒。”
林玉珍想了想,道:“那你说谁去?”
陆云挨着她坐下来:“这个人得仔细地挑,否则好作用起不到,坏处一大堆。”
却说林谨容出了院门,桂嬷嬷满脸的不赞同:“奶奶,您真不该。得罪了姑太太对您又有什么好处?您说要待那位好,可您早上也没怎么好。现在两边都给您得罪了,怎办?”
就是因为根本不可能两边都讨好到,所以不如一开始就把态度表明了,她就是她,固执也好,笨拙也好,不自量力也好,不会做人也好,她就是这个样子。她待人好是因为她愿意,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她。她讨厌那个人,谁再说他好也抵不过她自己的体会。
林谨容觉得她有必要让桂嬷嬷清醒清醒:“那嬷嬷觉得应该怎样?两面讨好?我告诉你,要讨好姑太太,就要凡事都听她的,一万次听她的,差一次不听她的就不好了。她若要我去和那位斗,你说我是为了让她高兴听她的,还是不听?”
桂嬷嬷的脸白了白:“姑娘……”
林谨容又继续道:“那一位,若是真为我着想,又怎会在我进门第一天就给我出这么大个难题?我若每次给她好脸色,她就会得寸进尺,把自己当成我真正的婆婆。到时候为难的是我自己,你说我该不该寻个不知好歹的人来骑在我头上?”第一次交锋最重要。她今日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做一件事,她要告诉涂氏,她姓林,还是个心肠硬的,下次再做这种事情悠着点。要告诉林玉珍,她不是软的,不是嫁进来就必须仰仗林玉珍的鼻息,她姓林,是林玉珍需要她,而不是她需要林玉珍。
荔枝见桂嬷嬷难堪的样子,忙劝道:“奶奶,嬷嬷也是为了您好。”
“这些事情要怎么办我自己心里有数。”林谨容疾言厉色:“日后你们自己小心些,别掺和进去。谁要敢自作主张,休怪我无情!”
桂嬷嬷垂了头,委屈地想,姑娘再也不是从前的姑娘了。
林谨容回了房,独自吃过晚饭,见天色差不多了,就先洗好了倚着熏笼看书,翻了几页,听得院门响了几声,本以为是陆缄回来了,侧耳去听,却又没听见有人给他问安,便丢下不管,继续看书。
才看了一行字,门就被打开,陆缄站在门口,盯着她看。
一阵冷风吹进来,林谨容打了个寒颤,放了书起身笑道:“回来了?”
“嗯。”陆缄举步进来,走到她身边停下,满身的酒味。
林谨容便命荔枝等人送热水进来,自己去替陆缄宽衣:“喝了很多酒吧?”
“嗯。”陆缄伸着两只手任她把外袍褪下来。
林谨容又问:“家里都好?”
“好。”陆缄回头看着她低声道:“都让我们早日开枝散叶。”
林谨容的手僵了一僵,默然转身去挂衣服。刚把衣服挂好,一双手臂就从身后搂住了她,陆缄贴在她的耳边,吐着淡淡的酒气,耳语一般地低声道:“你觉得可好?”
林谨容的脚趾都险些抠穿了鞋底。
第161章 敏行
陆缄垂眸看着林谨容,林谨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面前的衣架,一双手紧紧抓着那件衣服,骨节泛白。几个呼吸之后,她才松开手:“快松手,给荔枝她们看见了不好。可要喝点醒酒汤?”
“你是我的妻子,怕什么?”陆缄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带过来面对着他,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有些生硬:“我没醉,心里明白着,不需要醒酒汤。”
“好,那就不要。”林谨容点头:“不早了,洗了安歇吧。”
陆缄默然看了她片刻,放开手,自往屏风后去了。荔枝一直垂着眼站在角落里,见状赶紧上前去备水。
林谨容拖着步子走到熏笼边,将那本无名氏的江南游记拿起来压平,小心放到桌上,然后走到床边,将床铺铺好,脱了鞋子、外袍,平平躺下。
片刻后,陆缄的脚步声“哒、哒”地传来,走到床前停住,安静了约有一炷香,床轻轻一沉,灯被吹灭,接着他带了一股凉气安静地躺在了她的身边。
“你夜里若是不舒服就喊我。”林谨容等了片刻,不见他有任何动静,猜他应该是睡着了,便松了口气,小心地伸展了一下手脚,闭上了眼。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惊醒,一只手从被窝里伸过来,轻轻放在她的腰上。
她再清楚不过,他这样的小动作意味着什么。林谨容下意识地一缩,睁开眼,屏住呼吸,一动不动。那只手在她的腰间停了片刻,又轻轻退了回去。
林谨容闭上眼,沉沉睡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林谨容睁开眼,只见微弱的天光里,陆缄正坐在床边轻手轻脚的穿衣。
林谨容翻身坐起:“什么时辰了?这么早就起身?”
“刚五更。”陆缄回头看着她,室内光线昏暗,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