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老老小小,操持家务,管束奴仆,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做得非常非常好。咱家有如今这场景,二媳妇是功臣。”
宋氏满脸的感动和不好意思:“公爹夸杀儿媳了,都是一家人,这是儿媳分内该做的事情,又怎敢居功?”
真做作。林玉珍满脸不屑地撇了撇嘴,低下头把玩手上的鸽血红宝石戒指。涂氏看看她,又看看宋氏,再看看林谨容,一脸的兴味。
陆老太爷朝宋氏摆摆手:“不必自谦,是你的功劳就是你功劳,我不会平白责骂人,也不会平白夸赞人。我早就不忍让你如此辛劳,怎奈没有他法。多亏有了大郎媳妇儿帮把手,我才觉着踏实了一些。”
吕氏闻言,眼睛一亮,抬起头来希翼地看着陆老太爷,陆老太爷看着她温和地一笑:“大郎媳妇儿也是个贤惠能干的,真不错。”不等吕氏起身自谦,他话锋一转,朗声道:“可是,这次回去我也看到了,一家子都闲着,就你婆媳二人在忙碌,实在不像话。”眼睛看向林谨容:“二郎媳妇!”
林谨容一直就在等他转过话头来,闻言立刻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道:“是,祖父。”
陆老太爷的眼睛在眉毛下一闪一闪的:“你这两日好生准备一下,从初十开始,你就跟着你二婶娘、大嫂学管家理事。要努力,不许偷懒,尽早理顺上手,明白么?”
林谨容自是应了不提,表决心什么的,她决定就不做了。虽然陆老太爷很爱说,很会说,但在他面前,没有什么话,比实际行动更有说服力。
陆老太爷又看向宋氏和吕氏:“不许你们惯着她,该让她做的事情就要让她去做,也不许藏私,该教的要教,该提醒的要提醒。”打了个哈哈:“老二晓得的,我有个脾气,下面的人做错了事,不单是他一个人的错,也要找管事的,为什么呢?因为管事没尽到职责,不管事。就像大郎做错了事,就是老二没教好,老二做错了事,就是我没教好。”
这意思太明白不过,陆绍“唰”地一下就站起来了,满脸的谦恭,陆建中白白胖胖的脸上满是笑容:“是,是,爹爹说得有理。”
宋氏的眼皮子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温和大度到了极致的笑容:“公爹放心,儿媳一定会像待大郎媳妇似的待阿容,不会惯着,也不会不教不管。”
吕氏也站起身来,垂着眼干巴巴地道:“祖父放心,孙媳定会待阿容和亲姐妹一样的。”
林谨容就上前去,对着宋氏和吕氏认认真真行礼下去:“要给婶娘和嫂嫂添麻烦了。”
宋氏笑着将她扶起来,亲亲热热地道:“阿容说客气话了,你是来减轻我负担的呢,何来的添麻烦一说?我巴不得你赶紧理顺手,我好和你婆婆一样地去享清福。”
林谨容笑看了吕氏一眼,柔声道:“二婶娘如今不就是在享大嫂嫂的福么?我可没有大嫂有本事。”
吕氏笑了一声,半真半假,半酸半羡地道:“我哪有弟妹有本事?”能得老太爷如此力挺,如此庇护,不是本事是什么?
林玉珍精神抖擞地道:“阿容,你二婶娘管家很有一套功夫,你可要把你二婶娘的本事全学会了才行。”
陆老太爷摆了摆手:“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散了吧。二媳妇回去好好想想,先让阿容从什么地方着手。”
宋氏应了,亲亲热热地拉着林谨容的手,说个不休:“你闲了过来,我们再好好商量商量。”
“是。”林谨容也同她一般笑得弯了眉眼。抬眼碰到陆缄的眼神,却见他眼里并无笑意,见她看来便垂下了眼。
林谨容不解,正待要再去探究,陆纶笑嘻嘻地过来装模作样地朝她深深一揖:“二嫂,这回你可偷不到懒了。”起身后却背着众人鼓励地朝她握了握拳头。
待出了荣景居,陆缄不紧不慢地走在前头,林谨容也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路行一半,陆缄方回头问她:“二婶娘必会问你,想从哪方面入手学管家,你,想先做什么?”
林谨容道:“我还没想好。祖父虽则摆明了态度,但不可能事事去管,事事管到细。有他掌着,大事儿上不会出错,但小事儿也够磨人。”
陆缄扯了扯唇角:“我看你是早就胸有成竹的样子。”
“怎么会?”林谨容自是不承认的,“我这里正担忧呢。幸好,还有两日,我可以慢慢地想。”
陆缄等了等,不见她有就此事深谈的意思,便又转身往前走。待回了房,方道:“我明日就要收心读书了。你把我的行李收拾一下,再给诸先生和师母好生备一份礼。不必贵重,但一定要精致。”
林谨容替他脱去外衫,随口就来:“送两令久藏的生宣,再加一坛子酒腌虾,另送两斤银鱼干,十斤野味腊,两坛荔枝酒。你看如何?”
“不错。”陆缄诧异地回头看着她:“都是先生爱的。”诸先生,爱风雅书画,也好美食。林谨容送的这几样东西,不是很贵重,难得的是送到心里去,定会得诸先生喜欢。
林谨容一笑:“那就好。诸先生值得尊敬,也一定要尊敬好。”
初十,不过四更时分,陆缄就已经睁开了眼睛。他侧头看着身边安静熟睡的林谨容,试探着把手伸进她的被子里,放在她的腰上。
林谨容悚然一惊,很快清醒过来,低声道:“怎么了?”
陆缄不说话,只将她搂紧了,一下子翻转覆在他身上,将她的头紧紧按在他的胸前。林谨容顺从地闭上眼睛,轻轻搂住他的肩膀。陆缄的气息瞬时急促起来,动作越发狂野。
林谨容忍不住低声劝道:“轻一点,你还要起早赶路呢。”
陆缄不语,一双手差点没把她的腰给掐断。林谨容咬住嘴唇,任由长发散落盖住了脸庞。
当第一缕阳光落在墙头的时候,林谨容终于送走了陆缄。
第186章 大方
宋氏的院子里照旧的人来人往,热闹得出奇。
吕氏欢快地逗弄着浩郎:“把枣糕给娘咬一口……浩郎乖啊……小坏蛋,怎么就这样吝啬?”眼睛瞟向林谨容,吩咐丫头素锦:“给二奶奶换杯热茶。”然后又告罪:“对不住啊,二弟妹,你看,这人多得……一天到晚总也不停。再等会子吧,应该快停了。”
林谨容无所谓地道:“说到底是我来迟了,二婶娘有事要忙,总不能专坐着等我。只是让嫂嫂闲下来陪我,真是不好意思。”
吕氏笑道:“也不能怨你,今日二弟要出门么,你要照顾他,还要送他出门,能来这么早已经让我想不到了。”顿了顿,补上一句:“多亏得你,不然我也偷不得这懒。”
“机会难得,我们妯娌俩就闲叨闲叨。嫂嫂和我说说这家里的管事妈妈们吧?”林谨容温温和和地一笑,就是在这坐着等,也比和林玉珍、陆云一言不合就翻脸的好。
吕氏只好把浩郎交给乳娘,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人家介绍人事,都是从最上头说起,再说到下面,唯独她,从最下面的婆子说起,不分巨细,热热闹闹地说了许久也不见说到重点,更无条理。
荔枝听得头大,本来还有点数都给她搅得没数了,不由得的就有些生气。林谨容却是含着笑,听得津津有味。只要吕氏一停下来,她就发问,吕氏只好又回答。
今日的情形是在林谨容的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说是意料之外,是因为宋氏婆媳对她的策略态度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当年,也许是她们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对她的态度是以拉拢亲和为主,她一来,就让她在一边旁听跟学,宋氏表现得格外体贴和大度,吕氏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小心眼,喜怒形色。当然,她这一听就听了很久,管的也是一些无关紧要,但是很难缠的琐事。
说是意料之中,是因为根据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宋氏和吕氏都十分防备她,再加上陆老太爷的态度,她料定今日定然不会轻松。似这种机会恰当,理由充分,看似无伤大雅,很拙劣,实际最容易激怒人的为难,她要是认真,她就输了。她本来就年轻,又刚进门,怎能轻易就被人扣上一顶心浮气躁的帽子呢?
如此,转眼间就过了三盏茶的功夫,林谨容还端坐如松,不急不躁,吕氏却说得口干舌燥,有些坐不住了。于是给丫头素锦使了个眼色,让去隔壁问问宋氏的意思。
素锦会意,慢慢蹴将出去,行至隔壁,朝宋氏的心腹肖嬷嬷招了招手。肖嬷嬷忙走出去,低声道:“坐不住了?”
素锦摇头:“坐得稳稳的,不气不恼,一直笑着呢,是大奶奶让我来问太太的意思。”
“还真沉得住气。”肖嬷嬷微微一皱眉头:“眼看就要吃午饭,是差不多了。”言罢掀起帘子往里去寻宋氏。
宋氏不急不缓地打发走回话的婆子,捧起茶盏,唇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怎么,她急了?”
肖嬷嬷笑道:“不是,稳着呢,是大奶奶急了。”
宋氏垂下眼帘,静默片刻,低声道:“白白比人家多活了这几岁,急什么?有什么可急的?”
肖嬷嬷道:“大奶奶怎能和她比?她是从什么地方杀出来的?老奴瞅着也差不多了,既然没有用,就不必再浪费功夫。”她今年四十五岁,是跟着宋氏嫁过来的,深得信赖,堪称左膀右臂,自有一套行事方式,日常说话做事也大胆。
宋氏抽出帕子拭了拭嘴角,起身道:“走吧,你去安排一下,留她吃午饭。”行至门前,并不立即进去,站着听了片刻,只听林谨容和吕氏谈笑风生,果然是不焦不躁的样子,微微一沉吟,迈步入内,笑道:“两只小老鼠,我在那里忙,你们倒在这里吃喝玩乐,叽叽喳喳说个不休,好不自在。”
林谨容站起来与她见礼,大大方方地打趣道:“二婶娘说这话我可不依,我们是小老鼠,您是什么?”
宋氏一噎,随即又笑了,伸手去捏林谨容的脸颊:“看看这嘴利索得,谁再和我说林四姑娘不多话,是个闷葫芦,我就和他急!”
林谨容巧妙地一让,躲开了袭击,将手亲亲热热地搂住宋氏的胳膊,笑颜如花:“二婶娘,别捏,疼呢。”
宋氏就笑:“你这丫头,还没碰着你就叫疼?等急了吧?你运气不好,没想着今日事儿会这么多。你要是昨儿提前过来和我商量妥当,今日你就可以跟着一起处理事情了。”
彼此心知肚明怎么回事儿,偏来要在这些小事情上绕弯子,林谨容也不戳穿她,直截了当地道:“那不是怕有人说我迫不及待么?我是想帮婶娘分忧,但也怕人家说我呢,我刚进门,脸皮薄,禁不住的。”
宋氏给她恶心得,干笑了两声,道:“时辰差不多了,在这里吃午饭吧,咱们商量商量分工。”
林谨容从善如流:“叨扰二婶娘了。”
宋氏道:“你是贵客,难得请到,何来的叨扰?”命人摆了饭上来,却是精致整齐得很,四个炒菜,两个汤,两个蒸菜,四个凉碟,四盘干果,还有荔枝酒一壶。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最时新的菜蔬,样样都有,不过数量少了一点,论到精致程度和样数,竟是比陆老太太那里还要过些。
荔枝惊讶不已,猜不着宋氏这是要干嘛。林谨容脸色不变,仿似她平日里吃的就是这样,举止从容地说了一句:“二婶娘疼我,弄这么多好吃的,我以后得日日在这里蹭饭吃。”
宋氏“呵呵”笑了两声,也不解释,就命吕氏来给林谨容添饭布菜,苦劝林谨容一定要多吃一些。
少倾饭毕,命人送了茶水果子上来,宋氏方道:“阿容,我先和你说说家里的情况,再叫管事的妈妈们过来和你见见面。”她不比吕氏那般黏糊,一来就把家里几个大的方面给林谨容点明,从采买,月钱,厨房,针线这些家常的开始说,再到外面的人情来往,有几个庄子,铺子,等等都一应介绍了一回:“咱们家呢,说起来人不多,但事情着实不少,老太爷交游广阔,来来往往的朋友很多,四时八节要备的礼就要把人给折腾够,族里那边也时不时地要周济,下面的人生老病死,迎娶丧葬,都少不得要管,要过问……”
林谨容并不打岔,安安静静地听她说。这一说,就说到了下午时分,宋氏抿了口茶,喘了口气,试探着道:“阿容,你想从哪方面开始入手?”
林谨容道:“二婶娘觉着我该从哪方面开始学?当初大嫂是从哪里开始入手的?”
吕氏看了宋氏一眼,道:“我跟在婆婆身边学了两年多,需要做什么就搭把手,后来,元郎大了点,婆婆方才让我管了厨房。”
厨房是个妙地,不但是个肥缺,还是了解、熟悉各房各院情况的最佳途径——人必须得吃饭,谁爱吃什么,吃多吃少,什么时候点什么菜,身体状况,回来吃或是不来吃,请客与否,客人的身份和主人的亲密程度,厨房都是最先知道的。还连着各房各院的财务状况,都能看出一二来(公中所出,大家的伙食标准都一样,但保不齐谁嘴馋了,想额外吃点好吃的稀罕的,那就要另外花钱,有钱人和没钱人自然一目了然。)
可是吕氏既然已经管了,林谨容就不可能去和她争。且不论先来后到,就说人吕氏跟着宋氏学了两年多,又生了长子之后才能管上的,她就好似没资格和人家争(厨房重地,岂是一个刚进门的新妇能管好的?)林谨容索性拉明了问宋氏:“婶娘安排吧,看看什么适当我就做什么,反正也是您主事,我襄助。”
宋氏假意想了很久,才道:“阿容,不如这样,你来管采买。”
这话一说出来,吕氏的眼睛就瞪大了。采买,这银钱手中过,管家管家,主要管的就是这些,如果采买这一块都交给林谨容去做了,还有什么意思?这也太大方了些。
好大一个肥饵!可这块骨头又哪是这么好啃的?负责采买的管事就是宋氏的人,背着她胡天胡地一气,得利的是旁人,背黑锅的却是她,稍不小心就会臭了名声,就会被质疑,惹上一身的腥臊。林谨容毫不犹豫地推辞:“多谢婶娘好意,我年纪太轻,经验不足,镇不住,不合适。”
宋氏道:“你怕什么?你聪明能干,有我帮着,再不济,还有你婆婆。老太爷也说了,还有他!谁要是敢不听你的话,我唯他是问!你要熟悉家里的情况,就是从这里开始做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