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的人长年累月下来也是不少的一笔。若非你,此番她们就有得赚。这还只是个开头,往后你管的越多,越能干,她们越恨你。她的脾气我知道,你别看她笑得这么好看,等你不防备的时候,她就会突然来刺你一下,叫你防不胜防。”一边说,眼睛瞟向林谨容,观察她的神色。
林谨容微微一笑:“我即便不成,不是还有您坐镇么?”
两个人这段日子没什么冲突,林玉珍也很满意林谨容对芳竹的态度,听了她这话,虽不以为然,却也没做其他怪声。只被这一打岔,就光想着要去找找二房的破绽,就没闲心再去管林谨容:“我这里不要你伺候了,回去给二郎做衣服。”
等林谨容才出了门,林玉珍便吩咐芳竹去将陆云叫过来说话。陆云近来有些懒怠,越来越不喜欢出门了,她多少知道点原因,任由是谁,这个年纪了还不曾定亲,总是或多或少都不愿意露面的。她少不得要找点事陆云做,省得陆云闲了就胡思乱想。
林谨容回了房,荔枝正在细细缝制陆缄的袍子下摆,见她回来,忙放了手里的活计,服侍她净了手,递过针线:“奶奶,不能再拖了,适才樱桃听说,三太太前十日就偷偷命人给二爷送了两套夏衣鞋袜过去,都是她亲手做的。”
林谨容一笑,低头给陆缄缝制里衣:“二爷不会怪我的。我哪有三太太闲?她指不定早就开工了的。”
荔枝愤愤不平地道:“三太太也是,她若是要送东西给二爷,也该过来问一声,问问我们是否有要一起带去的。您的衣服没赶出来的,那鞋袜不是赶出来了的?她这样,好似故意显着您没她牵挂二爷似的。”她心里还有几分不平,陆缄去了这么久,也不知回家一趟,这是故意晾着林谨容么?
林谨容笑道:“你管她怎么做?咱们又不是要和她比,也比不来。有生气这闲工夫,不如早点把衣服做出来。”
荔枝本来还想宽慰她两句,但见她果然真是平平静静的,并不放在心上,心情自然而然也就跟着平和下来,专心缝制衣服。
这一做就做到了傍晚时分,把最后一针缝完,荔枝轻松地提起衣服来给林谨容看:“奶奶,您瞧怎样?也不知道二爷穿起来合身不合身?”话音未落,就见陆缄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里,惊得赶紧将衣服放下去,结结巴巴地道:“二爷?”这人真是说不得,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才刚说到陆缄,陆缄就悄无声息地回来了。少不得怨怪看门的张婆子,竟然都不吱一声,想着非得把这张婆子好生敲打一回才是。
林谨容默了一瞬,将手里的针线放下,起身转了过去。
陆缄背着光站在门口,一双眼睛黑幽幽的,静静地看着她,脸上并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神色,见她看过来,也不说话。
林谨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脸,迎上前去:“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让人来说一声?”
“临时起意,才进门不久。”陆缄应景似地翘了翘唇角,缓步走进去,目光落在桌上两个针线箩,一件鸭卵青的外袍已经完工,正是适才荔枝提起来的那件;另一件白色的罗制里衣,针还戳在上头,还没做完,正是林谨容适才在做的活计。
荔枝连忙给林谨容使了个眼色,快步出去安排晚饭和热水,顺带把人叫到角落里狠狠责骂了一顿。张婆子委屈得要死:“那不是刚开了口,就瞪了我一眼,不许我发声么?看着就是一肚子的气,我哪儿敢往上凑?”
林谨容见陆缄的目光落在桌上,再看看他身上那件艾绿色的罗袍,记得自己替他收拾的衣物中,不曾有过这样一件,立刻就晓得这多半是涂氏做的,便不动声色地提了那件完工了的袍子笑道:“给你做的衣服,太仓促,忙不过来。裁是我裁的,缝是荔枝缝的,你试试能不能穿?”
陆缄没说话,倒是配合地站在那里没有动。林谨容提了袍子给他穿上,接了那件涂氏做的罗袍在手里,假意道:“咦,你这件袍子好似我不曾见过呢。”
陆缄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是三婶娘做的,半个月前就送过去了。”
“要知道她会送衣服过去,我该请托她顺带将新做的鞋袜先带去给你的。”林谨容漫不经意地说了这话,将那袍子搭在衣架上,回身给他整理身上那件袍子:“你动动手臂?”
陆缄果然动了动,却不表示是否合适。
林谨容觉得他就是回来给她找气受的,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道:“合适么?”
“一般。”陆缄慢悠悠地将袍子脱下来,指着袖口道:“袖口小一点,不方便写字。”
“嗯,我这就改了。”鸡蛋里挑骨头,她裁的衣服还会有错?林谨容比划了涂氏那件袍子一下,故意问他:“这件要不要一并改了?”
陆缄斜过眼看了她一回,淡淡地道:“不必。”然后就在桌前坐了下来,看着那件做了一半的里衣不说话。
林谨容吐出一口浊气,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我手脚慢,这里衣还没做好,要不你先试试?什么地方不妥,我也好改。第一次给你做衣衫,有些拿不准。”要挑剔就挑剔个够吧。
陆缄收回目光,啜了一口茶,站起身来张开手臂给她比划:“你这些日子很忙?”
“嗯。”林谨容又怎会不知他的里衣该怎么做,一边在他身上比划,一边也学着他的样子淡淡地道:“二爷也很忙吧?我都不敢打扰你读书。先前姑母还说要使人去请你回来迎夏呢。”
陆缄正想说话,突然觉得手臂处一阵刺痛,不由得就缩了一下。
林谨容惊慌失措地道:“哎呀,对不住,这针怎生戳伤了你?戳到哪里了?疼不疼?我看看?”
陆缄抿紧了唇,将袖子挽起递过去给她看,林谨容盯了片刻,舒了口气:“还好,没戳出血。”
陆缄死死盯着她:“阿容你是故意的吧?”
第194章 疙瘩
林谨容惊讶地道:“好端端的我戳你做甚?你又没招惹我。”
陆缄的眉头微微蹙起,看着她不挪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林谨容亦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他:“真不是故意的,你要是不信不解气,也戳我一针好了。”边说边递上了针,将自己的手臂递上去。
陆缄垂下眼眸:“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你戳我一针,我再还你一针,也亏你想得出来。”
林谨容翘了翘唇角,不再说话,将针线放好,把那件新做好的袍子铺平了,寻了尺子和画粉,刷刷两下画好,拿起剪子就剪。恰好荔枝进来,不由吓白了脸,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往前拦住林谨容:“奶奶您要作甚?好端端的,做了那么久,为何要剪了?”
林谨容淡淡一笑:“二爷嫌不好。”嫌不好就干脆别穿了,她也是有脾气的。
荔枝停下手看向陆缄,陆缄沉默片刻,道:“我不是嫌不好,只是觉着稍微大了点,要是麻烦就算了吧。我穿着出去会客也很不错。”话还未说完,“咔擦”一声响,林谨容的剪子已然剪了下去,三两下就把该剪的地方都剪了。
屋里一阵安静,林谨容坦然自若地翻整着衣服:“这般大小应该合适了。”陆缄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荔枝眨了眨眼,打岔道:“热水送来了,二爷是想要现在就盥洗么?”
陆缄好半天才道:“是。”
林谨容自往屏风后去给他准备盥洗用具,荔枝蹑手蹑脚地跟进去,小声道:“奶奶,二爷说他要洗澡,骑马回来的,全身的汗和尘土。”
林谨容便停了手,出去问陆缄:“敏行,你回来以后给长辈们请过安了么?”
陆缄正垂着眼不知想些什么,听见她问,方抬起眼来看着她,眼神有些迷茫,似是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又和颜悦色了。
读书读傻了吧,还是一路吃灰吃多了憨了?吃饱了没事儿做,坐着发什么呆,不如不回来还好些。林谨容一边腹诽一边道:“若是还不曾,不如先洗把脸,去请安问好回来以后再洗,省得又要等头发干,耽搁太久不好。”
陆缄起身往屏风后去:“祖父那里已经去过了,祖母和母亲那里先洗了再去,你帮我找找换洗衣服,晚饭也回来吃。”
荔枝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把门关上,交代了樱桃和桂圆几句,自去找长寿打听到底是谁招惹陆缄了,怎地一回来就不阴不阳的。
林谨容将陆缄的换洗衣服收拾妥当,走到屏风后将衣服搭在衣架上,道:“要我帮忙么?”
陆缄背对着她“嗯”了一声。
林谨容走到他背后替他把头发打散:“先洗头吧。”
陆缄没吭声,只背脊有些僵硬。
林谨容默不作声地替他把头发洗好,擦干水,随意将一根簪子绾定了,正准备出去,又听陆缄道:“阿容,再帮我擦擦背。”
林谨容只好又捞起澡盆里泡着的丝瓜瓤,用力给他搓背,才搓两下陆缄的背就红透了,他也不吭声,半闭着眼任由她搓。林谨容又使劲搓了几下,不见他有反应,也就觉得无趣,手也酸了,动作就渐渐轻了下来。
忽听陆缄道:“你那些盐碱地的佃户都找好了么?我听人说,许多人跑到附近的州县去招人,有些跑了老远也找不到。我和先生说好了,这次会在家多留几日,我去看看吧。”
林谨容道:“不用担心,你专心念书就是。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人已经招齐,种子也都买好,只待放淤之后就可以开工。过完夏至你还是回去吧,念书才是大事。”
陆缄就不再说话,林谨容也不说话,屋子里只有水声。林谨容算着差不多了,便将丝瓜瓤一扔:“剩下的你自己洗吧。”才刚转身,就被陆缄扯住了手,林谨容回头,但见他眼睛盯着屏风:“阿容,你这些天可还好?”
林谨容一笑:“很好,你呢?”
“我很好。”陆缄停顿片刻,道:“阿容,你可想要我回家?”
林谨容不由得的笑得更灿烂了:“想啊,只是不敢扰你。要识大体嘛,读书最紧要。”
陆缄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慢慢又松开:“你去吧。”
不多时,陆缄披了衣服出来,林谨容便去将门开了,让人进来收拾。少倾,收拾完毕,荔枝看向林谨容,朝她使眼色:“奶奶,今晚的晚饭是回来吃么?”
“二爷说回来吃。”林谨容心知有异,便跟了她出去。到得外间,荔枝小声道:“刚问了长寿,说是上次收到您写的信还很高兴,看完以后不知怎的就有些不太高兴了,然后又感了风寒,病了几日,让人带过信来的。这个月,三太太往那边送了三次东西,您一次都没有送过,也没让人去问过。”
长寿说的,别家的娘子,隔三差五就往那边送东西,嘘寒问暖的,新奶奶竟然好像是忘了有二爷这么个人似的,就连病了,特意托人带信来说也没反应。说到这个,长寿还有些愤愤不平,幸亏只是小病呢,若是大病,那岂不是害死人了?
“他使谁来说的?家里就没人知道,我又如何得知?”除去此事,林谨容还想不明白她那封信怎么就得罪陆缄了。她说得并不多,把开茶肆的事情说清楚就没再提其他事,末尾处也记得叮嘱他吃饱穿好,不要担心家里的事情,以读书为主的。既然想不透,就不想了,天天猜着他的心意过日子,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荔枝眼里浮起一丝恼意来:“听长寿的意思,是专托人来和您说的,家里的长辈未必知晓。必是有人搞鬼,奶奶您得和二爷说清楚才行。”
“我知道,你先下去。”林谨容见陆缄已经穿戴完毕出来了,便让荔枝退下,暂且按下此事,先与陆缄一道去给陆老太太和林玉珍请安不提。
待到回来,房里已经摆好了酒菜,林谨容便给陆缄倒了一杯酒,又给他夹了一块炙鸡,举杯道:“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不得闲,家务刚上手,又要打理妆奁,难免有错漏不周到的地方,若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夫君,先给你赔礼。”
陆缄看了她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闷不作声地看着林谨容喝完杯子里的酒,给她倒了一杯,看着她道:“我若是有得罪娘子的地方,给你赔礼。”又是一饮而尽。
林谨容笑笑,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陆缄给她夹了一块鱼,林谨容吃掉,又给他夹了一块炙鸡,发现她先前给他夹的那一块他还没吃,便道:“怎么不吃?我瞧着你竟然是又瘦了,多吃点。”
陆缄瞟瞟她,将两块炙鸡都吃了,吃完以后,不喝酒了,把碗递过去:“帮我盛碗汤。”
林谨容从善如流,舀了汤递过去,提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听说你前不久病了?”
陆缄头也不抬:“已经好了。”
林谨容道:“若不是听长寿说起,我还不知你病了。你怎地也不使人回来说一声?我只当你是好的。”
陆缄停住筷子,抬眼看着林谨容。林谨容不避不让,神情坦然地和他对视:“若是知道你病了,怎么也会去照顾你的。”
陆缄默了片刻,道:“不过是小病而已。”
既然他是请托人回来说过的,他自己心里就有数,该去找谁,问谁,怎么办,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林谨容就不再迫他,专心专意吃饭。陆缄也不说话,一直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
少倾饭毕,陆缄起身道:“我出去一趟,你先睡吧,不必等我。”
林谨容送了他出门,回头叫了荔枝去说话。
荔枝恨恨地道:“奶奶,怪不得一直都没动静呢,原来是在后头阴您来了。您应该把这事儿告诉太太,把那背后使绊脚的阴险小人给挖出来!”
林谨容抚了抚额头,道:“正是要和你说这事儿,这事儿嚷嚷出去没意思,等二爷自己去处理即可。”她毫不怀疑陆缄是否真的托人来说过,也不会怀疑长寿是否会阳奉阴违。看似是涂氏一个人在中间跳,实则二房跑不掉。但也正因为中间掺杂了涂氏,所以不能闹给林玉珍知道,二房跟着也就安全了。何况真要闹起来,也不过是件小事,人家定会把这事儿推到传信的人身上去,无头无尾的冤枉帐,有什么意思?
荔枝发了一会儿怔,不由得地低低叹了口气:“奶奶,您太难了。若非长寿说了,您又问起,只怕二爷也不会提起来的。心里一直就有这个疙瘩,还怎么过日子?”
林谨容笑道:“你要相信,以后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
荔枝也就跟着她笑起来:“那是一定的。”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