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夫人会意,暗暗笑了,这个女婿,倒是滑头得很。她看了看孟兆均阴睛不定的脸,道:“药是一回事,擅闯贺家后罩房,是另一回事,孟月这回丢了咱们家的脸,大哥准备就这样算了?”
孟兆均自牙缝里挤出话来,道:“你待要如何?”
温夫人道:“大哥才是她父亲,我哪能越俎代庖。”
孟兆均继续从牙缝里挤字:“别忘了你改嫁,还须得我……”
事关温夫人自己,她不好再讲什么,贺济礼却马上接上:“妾的名分,贺家一定给。”
谁在乎那个名分,孟兆均黑脸,他要的只是那几只箱笼,只要得手,管孟月是丫头是通房还是妾。
他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暗忖,既然温夫人和贺济礼咄咄逼人,他也用不着客气,道:“月娘和她的丫头,我自会惩罚,但罚完了,她还得住到贺家去。”
贺济礼暗骂一声不要脸,驳道:“我家可经不起再投一次毒。”
孟兆均攥紧拳头道:“此事还无定论。”
贺济礼马上接口:“那就等有定论时再说。”
孟兆均被温夫人和贺济礼前后夹击,怎么走都没有路,十分无奈之下,只得同意孟月回家,又在温夫人的逼迫下,敲了侍琴四十大板,二十板是她自己的,另二十板是替主受过
第七十四章 贺济义的心思(上)
贺济礼看着侍琴打过板子,朝孟兆均一拱手,再别过温夫人,带着三步一回头的贺济义,回家去了。贺济义无精打采,一进家门,就遁去了归田居。贺济礼回到房中,孟瑶正在西厅端坐,询问孟月擅闯后罩房时的情景。他走到去她左手边坐下,奇道:“真相大白,还有甚么问头?”孟瑶摆了摆手,示意他听来旺媳妇禀报。来旺媳妇道:“孟七小姐到后罩房,透着一股子古怪,照说她到厨房投过毒,就可以走了,但她却一头扎进柴房,也不知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别有目的。”贺济礼心头一跳,想到了甚么,不待孟月开口,先问道:“当时柴房有谁?”来旺媳妇答道:“李小凤回来后,一直住在那里。”
孟瑶问首:“可听见孟七小姐与李小凤攀谈了?”
来旺媳妇点头道:“隐约听见里头有人声,但听不真切。”
孟瑶点了点头,让她下去了,贺济礼撑着头想了想,道:“必是去打听箱笼的位置了。”
“她知道什么,你堂妹问错人了。”贺济礼把今日孟府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又瞅了瞅孟瑶的肚子,道:“你今日起得太早,再去睡会子罢。”
孟瑶正犯困,也不推辞,起身朝卧房走,道:“李小凤至少知道西跨院是仓库,没准孟月已朝那上头想了。”
贺济礼跟在她身后不以为意道:“家里谁不晓得那里是仓库,她若把西跨院报与她父亲,我就再请一回官衙的公差。”
孟瑶打着呵欠,解衣上床,道:“也是,再说孟月已回家,理他们怎么盘算,只等我娘的花轿出门了。”
贺济礼也几下脱了外袍,爬上床去,道:“孟月是小事,反正不是我们家的人,倒是济义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这可怎生是好。”
孟瑶也担心这个问题,难道路真要因为一个孟月,祸起萧墙么,若真这样,她的罪过可就大了,毕竟孟月是她接进门的。
她本已闭上了眼睛,这一想,就又睁开了,扭头一看,贺济礼已躺到了自己旁边,忙顾不得再议论贺济义,推他道:“大白天的,你这是作什么,让人瞧见多不好。”
贺济礼搂住她道:“我已把门反拴了。”
孟瑶拧不过他,又想着男人黏糊自己,是好事,也便由他抱着,常常深沉睡去。
这一睡,直到中午才醒,贺济礼缠着孟瑶演练了一回手法,才双双披衣而起。孟瑶到底不放心李小凤,叫来逼问了几句,李小凤语焉不详,让她生疑,于是命人白日里也将柴房门锁起,无事不许打开。
贺济礼却不知怎地,又想起李小凤的赎身银子来,教了她一招:“那外乡行商既然愿意娶你,想必再加些聘礼也是肯的。”
李小凤有豁然开朗之感,连忙表示,愿意再回李家,把这法子告诉他三爹。
然而孟瑶觉得这几日乃多事之秋,不许她出门,道:“赎身不急这一日两日,待我娘出嫁后再说。”
温夫人要改嫁当朝大族乔家,在城中已是新闻,李小凤也曾听说她的婚期,离现在只有半个月,并不算太久,于是没有同孟瑶纠缠,干脆答应下来。
没有孟月的日子,人人过得愉快,转眼三、四天过去到了立秋时节,进入了秋天,但秋老虎尤其厉害,阳光依旧刺眼,知了依旧闹人,贺济义立在一丝风都无的池塘边,遥望着后罩房踱来踱去,眉头皱成一团墨。
他接连数日放着守冰窖的正经差事不做,溜到池塘边魂不守舍,自然落在了贺府一干人等眼里。首先着急的是贺老太太,她唤来贺济礼夫妻,商讨对策,道:“眼看着济义瘦了,给他收的屋里人,他瞧都不瞧一眼,这可怎生是好。”
贺济礼咬牙恨道:“他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孟瑶心中一动,既然这样,不如就让他去撞一撞南墙,等到头破血流,自然醒转了,这话不敢明目张胆讲出来,便委婉道:“济义是个痴情人,值得一叹,不如让他自己去向我大伯提亲……”
还没讲完,就被贺老太太打断:“不许孟月进我家门。”
还是贺济礼明白孟瑶的意思,道:“娘,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媳妇的大伯,决计不会把闺女许配给济义,等到他自己碰壁灰了心,还有什么好说的?”
贺老太太到底捧出过一个状无,不算太糊涂,暗自一寻思,贺济礼之所以能娶到孟家的媳妇,是因为他有功名在身,而贺济义只是个白丁,即使是庶出女儿,孟兆均也不会允的,他乃朝廷三品大员,要顾着脸面,可不比齐家只是末流。
贺老太太这种一想通就笑了,命人去叫贺济义来问话。
贺济义虚浮着步子,迈进第二进院子的西次间,一抬眼,见众人都在,忙把手中攥着的香襄,悄悄塞进了袖子里去。
贺老太太笑着与他道:“我儿,有桩大喜事讲与你听,娘与你寻个媒人,到孟家提亲,如何?”
贺济义不敢相信,问道:“娘要与我娶谁?”
贺老太太指磁卡他,向贺济礼夫妻笑道:“瞧这傻小子。”
孟瑶掩嘴笑道:“怕是欢喜糊涂了。”又向贺济义道:“娘准备把孟月与你娶回来,你乐意不乐意?”
三人想着,贺济义听到这消息,必要高兴到跳起来,然而他的表现,让众人大惑不解,只见他脸上虽有惊喜,却不到十分,再仔细打量,甚至能瞧出一丝愁容来。
他在愁什么?担心孟府不同意?不对,若他能事业先想到这个,先前也不会磨着贺老太太去提亲了。孟瑶满腹狐疑,看了看贺老太太,又看了看贺济礼。
贺老太太招呼贺济义上前,拉着他的手问道:“小二,你这是怎么了,不想娶孟月了?”
贺济义忙道:“想的。”
贺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又问:“既然想要,为什么不高兴?”
贺济义的右手藏在袖子里,紧攥着香囊道:“我没不高兴,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三人异口同声问道。
贺济义吞吞吐吐,半晌没个全话,再问,他干脆跑出去了。
贺老太太三人面面相觑,贺济义这是怎么了?
孟瑶想了一想,当着贺老太太的面,叫来外院的小厮林森,问道:“二少爷这几天,可曾出门?”
林森今年才十三,尚示总角,因此进得内院,他专门负责在少爷们出门时作跟班,所以孟瑶叫他来问。
林森想了想,贺济义不比贺济礼好静,他是个待不住的,哪一日不朝外跑几回,哪怕有了守冰窖的差事,到了晚上,也要溜出去的,林森仔细回忆了一番,想起贺济义前些日子,跑了两趟城南,便如实回报给孟瑶,又道,:“二少爷不许小人跟着,只叫小人在八爷胡同里候着,因此了具体去了哪里,小人不知情。”
孟瑶还未接话,贺济礼唬了脸,道:“你怎么当差的,下去领板子。”
孟瑶忙拦他道:“他是下人,济义是主子,难不成济义让他等着,他能违命不成?”
贺济礼这才放过了林森,叫他下去了,又暗暗打定主意,待会儿得“提点提点”他,往后再遇见这种情况,怎么也得暗地里跟踪。
孟瑶垂眼看地下的青砖,觉得八爷胡同这名字,分外耳熟,遂苦苦思索,还没等她想出来,贺济礼先道:“别想了,八月爷胡同就在你娘家隔壁,因那里住过一位八皇子,才取名为八爷胡同。”
孟瑶和贺老太太阳一听这话,都惊呆了,照这样讲,贺济义多半是去过孟府了?还不只一回?
贺老太太突然双手一拍,道:“定是济义跑去会孟月,结果连门也没进成,他灰心丧气,才会如此。”说着又笑起来:“这样倒好,省了我们假意去提亲。”
孟瑶与贺济礼想视一眼,各自摇头,都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孟瑶问贺老太太:“那还去向我大伯提亲么?”
贺老太太想了想,道:“不忙,且等我再问问济义。”
孟瑶点了点头,同贺济礼退下,回到第三进院子,那边贺老太太忙着问贺济义,这边孟瑶也没闲着,亦忙着找人来询问,不过她所问的,都是归田居的下人。
归田居的一等丫头知茵,首先透露了消息,“二少爷这几日,要么在池子边踱步,要么在后罩房晃悠,回到房里,也是一个人呆着,手里捧个香囊看。”
香囊?哪里来的?“齐姑娘给绣的?”孟瑶明知不可能,还是问了一句。
果然知茵直摇头,道:“二少爷待齐姑娘,还同先前一样,轻易不许她进前院。”
贺济礼皱眉道:“怎么不早些来报。”
知茵红了脸,道:“奴婢想着,不过是一个香囊,多半是二少爷有了意中人了,这事儿他自会去向老太太讲,奴婢不敢多嘴。”
孟瑶一眼看出知茵心里绕了好几道弯,当下也不点明,只嘱咐她,往后不论大小事务,只要有反常的一律上报。
知茵高高兴兴干干脆脆地应了,脸上甚至带着喜色,孟瑶待她下去,向贺济礼道:“这丫头心不小呢,可惜这会儿没功夫理她。”
第七十五章 贺济义的心思(下)
心不小?那就是向朝上爬了?贺济礼眉头一皱,嘱咐道:“上点儿心,办完济义的事,就去处置她,我可不愿家里又养一闲人。”
孟瑶想了想,却道:“倒也不算闲人,她本就是咱们家的丫头,就算怎么着,一样要做活,只不知忠心如何。”
这却是想朝贺济义屋里安插心腹的意思了,虽有些忌讳,但贺济礼想到自家兄弟的那些不着调,竟没有说甚么,只道忙完这阵子再作打算。
夫妻俩并排坐在两张椅子上,各自冥思,一时小丫头端上消暑凉饮,竟无一人想起端碗。良久,贺济礼挥退房中下人,似下定了决心,缓缓道:“不能放任济义这样下去了,不然他要毁在这件事上。娘一向偏着他,只怕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还是咱们接手罢。”孟瑶挑眉道:“这事儿还消问?随便一猜就知道了,只怕你顾及兄弟之情,狠不下心,下不去手。”
贺济礼紧攥着椅子扶手,道:“只要他历经此事能警醒,再不犯糊涂,我有甚么舍不得的?”又问:“此事你有甚么见解,不妨讲来听听?”
孟瑶与他分析道:“八爷胡同就在我娘家隔壁,他不但去过那里,还不让林森跟着,一准是去我大伯家见过孟月了。”
贺济礼插嘴道:“你娘家那是真正的深宅大院,他竟见着了?”
孟瑶笑骂他糊涂,道:“若没见着,知茵口中的香囊,是从哪里来的?”
贺济礼前后一联想,明白过来,贺济礼能进到孟家去,一定是孟兆均拿孟月的婚事与他换取箱笼的下落,而孟月则赠与香囊相诱。
“可恶!”贺济礼摔了盛凉饮的碗,也不知是在骂孟兆均和孟月,还是在骂不醒事的贺济义。
孟瑶看着那只五彩鱼莲纹碗在青砖地上摔得粉碎,忍不住眼角抽了抽,不高兴道:“这是我的陪嫁。”
贺济礼一时手足无措,只好迢:“完了事我赔你。”
孟瑶斜瞥他一眼:“双倍。”
趁火打劫!贺济礼咯吱咯吱磨了磨牙,心一横,道:“只要此事能圆满完结,我赔你一整套。”
孟瑶垂了眼帘,叹气道:“若按我的法子来,只怕我伯父有大灾难,你赔我一套碗碟算甚么?”
孟兆均这大房有难,势必会拖累二房,故而她有此一叹。贺济礼有些不解,究竟是甚么法子,能让孟兆均有难?
孟瑶招手叫他探过身来,附耳几句,让贺济礼大吃一惊:“这真是一计狠招,闹不好,你大伯是要丢官职的。”
孟瑶一下一下扣着小几,道:“正是…我还是先回娘家一趟,问一问我娘的意思,不然若是连累了孟里,我难咎其责。”
贺济礼沉吟片刻,道:“我陪你一道回去。”说着,便去唤人准备轿子,笑曰:“赶个早,还能去岳母家蹭顿饭。”
孟瑶见他如此热心,暗暗不好意思,他是为了她娘家的事忙前忙后,她却趁机敲诈,不过一个碗罢了,算了,等他再提起,就说是开玩笑的。
轿子都是现成的,很快备好,二人禀过贺老太太,便朝孟府而去。
才下过一阵阵雨,孟府的朱漆大门,在雨水洗刷过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孟瑶自轿窗朝外望去,禁不住地想,不知他l这里,是否会变个颜色。
温夫人仿佛知道他们要来,直接让万妈妈把他们引进了东耳房的东次间,这里隐蔽,方便讲话。
夫妻俩与温夫人行过礼,到椅子上坐下,先问候道:“娘/岳母近来可好?”
温夫人摆了摆手,直接切入正题,道:“等把这起子小人都除了,我才真的好呢。你们家的贺济义,前几日到我们家西院去过两趟,我正着人查探他与你大伯讲了些甚么,可惜他们防范甚严,至今还未有消息。”
孟瑶道:“还能讲甚么,左不过是有关于箱笼。”说着,把她夫妻二人方才在家讨论的结果,讲与温夫人听。
温夫人这才知道,贺济义竟是迷上孟月了,她同孟瑶夫妻一样,恨铁不成钢,却又有些理解,毕竟贺济义在乡下见的,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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