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一提通房,贺济礼就想起了知梅,明明没那个心思,却偏偏有心虚的感觉,忙把话题岔了开去,问道:“孟月又不是你大伯母亲生的,就算嫁不出去,她犯什么愁?”
孟瑶道:“瞧你说的,不管庶出嫡出,都是在嫡母名下,她嫁不出去,别个只会讲大伯母的亲话,与姨娘有什么干系?”
贺济礼明白了,却更加不忿:“随便给谁做妾都成,为何偏盯上我们家济义?”
孟瑶道:“你以为大伯母没想过让她做妾?你去满大街打听打听,到处风传她与济义有私情,私赠了香囊给济义,都一路传到京城和西京去了,大伯母大概是为了脸面,才说成是济义偷的,这种有名有姓明晃晃的绿帽子,即便只是纳妾,谁人愿意戴?”
贺刘礼头一回听说有这种传闻,吃了一惊,道:“我成日只州学家里两头跑,还真没听说过,你既然知道,怎么也不告诉我?”
孟瑶白了他一眼,道:“根本没影儿的事,我要是也跟着传,可就坐实了,咱们都当不知道罢。”
照这样看,孟月是真嫁不出去,只有塞给贺济义这条路了?她嫁不出去,贺济礼不关心,但石氏想要打贺济义的主意,他可就不乐意了。
轿子直达贺府二门,贺济礼扶孟瑶下轿,朝第二进院子走,决定出去找贺老太太谈谈,决计不能让石氏得逞,不能让孟月进贺家的门。
二人才到院门口,就听见厅里头闹哄哄,似有一群人在吵架,已调回第二进院子的小言见他们进来,忙上前禀道:“大少爷,大少夫人,舅老爷一家与二老爷一家正吵架呢,老太太劝不过来,直着急。”
二老爷即贺济礼的叔叔,在乡下从未有人用“老爷”一词称呼他,以至于贺济礼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小言口中的二老爷是谁。“舅舅家与叔叔家吵架?这是为何?”贺济礼有些不明所以,问旁边的孟瑶道。
孟瑶摇头道:“我同你一样才回来,哪里晓得详情,只知昨儿还好好的。”她嘴上说不知道,悄悄地却问小言:“是不是老太太偏心,他们才吵起来了?”
小言想了想,道:“也算偏心,老太太想与舅老爷家结亲,让二少爷娶舅老爷家名唤二妮的表小姐,二老爷听见了却不依,称二太太娘家的侄女与二少爷更配,他们两家谁也不服谁,老太太又只偏着舅老爷,这才吵起来了。”
“今儿怎么都冲着济义来了?”贺济礼一面奇怪,一面抬腿朝厅里走,又回头对孟瑶道:“你先回去罢,这会子人多杂乱,别挤着了你。”
孟瑶想想也是,吵架的场合,她还是少去,于是回转了身子,扶着知梅的胳膊回房歇息。
回到房里,知梅扑哧笑道:“二少爷倒成了香馍馍了。”
孟瑶却笑不出来,皱眉道:“瞧着罢,等二少爷自己知道,还有一场好闹呢。”
知梅安顿孟瑶躺下,倒热汤来与她喝,道:“若舅老爷家的二妮小姐与二少爷成了,倒是一桩好姻缘。”
孟瑶点了点头,嘴上却道:“二妮是个有主意的,与二少爷志不同道不合,不一定表嫁呢。”
正说着,贺济礼满头是汗的回来,一气喝了三盏茶才停下喘气,以手作扇扇个不停。
孟瑶抬起身来,问道:“散了?”
贺济礼抹了把汗,回答道:“我叫娘装头晕,他们才散了,估计到前院继续吵去了。”
孟瑶笑道:“还以为你搓弄他们上酒楼吃酒去了呢。”
贺济礼瞪她道:“哪天有那个闲钱。”
两口子正说笑,前面院子来人请孟瑶,称贺老太太有事寻她商量。孟瑶扶腰坐起身来,道:“准是为济义的婚事。”
贺济礼忙道:“你把孟月的事也告诉娘,叫娘要拿定主意,别让她进咱们家的门。”
“省的。”孟瑶点头应了,走出门去。
第九十二章 李家的官司
他一进院子的厅里,贺老太太同贺济礼方才一样也在擦汗吃茶,估计也是刚才劝架累着了。
小丫头打起门窗,孟瑶走进去问道:“老太太找我有事?”
贺老太太歪着坐在铺了厚垫的罗汉床上,身后垫着丫头们自己做的红通通的大迎枕,一手捧着茶盏,一手举着绽了线的扇子,招呼孟瑶道:“媳妇过来,坐我旁边,我有事与你商量。”
孟瑶到罗汗床边上坐了,命丫头们来接走贺老太太手中的扇子,道:“老太太,大冷的天,当心着凉。”
贺老太太连声说着“不碍事”,丢开茶盏,问道:“你觉着你舅舅家的二妮如何?”
果然是为贺济义的婚事,这老太太倒是开门见山,毫不拐弯抹角,孟瑶笑着回道:“二如履薄冰我见过的,虽然是乡下女子,却是少有的有见识。”
贺老太太听她赞二妮,十分高兴,脸上见了笑意,连声道:“是,是,二妮是个好女孩,我就说把她配《奇》给济义准没错,都怪你们《书》叔叔多事,非要横插《网》一竿子,你们婶子的娘家倒女,咱见都没见过,哪里晓得好歹。”
孟瑶早知道贺老太太想撮合二妮与贺济义,但这消息她是自小言处打听来的,没过明路,此时少不得要装作头一回听见,稍带着惊讶问道:“老太太想把二妮说给济义?”
贺老太太笑着,道:“是,我也看二妮不错,所以上她做儿媳妇,你觉得如何?”
孟瑶道:“老太太看准的姻缘,自然是错不了的,只是济义那里……”
贺老太太奇道:“自古以来儿女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他有什么干系?”
孟瑶叹了口气,道:“话是这样说,只是……”她把今日回孟家大房拜年的情开和石氏的意图讲了一遍,道:“老太太,你看这事儿,若我大伯母的想法让济义晓得,他还肯娶别的女子?”
贺老太太听后,大怒:“绝不能让孟七小姐进咱们家的门。”
孟瑶忙道:“老太太所言甚是,我和济礼也是这个意思,甭管我大伯母是如何的说辞,您只管不答应,她也无法。”
贺老太太点头称是,孟瑶又补充道:“只是济义那里,千万莫走漏了消息,瞒得一时是一时,别让他又同孟月搭上了话。”
贺老太太继续点头,道:“说的是,不能叫他知道,正好在正月里,我明儿就使他回乡拜年去,这样任凭城里伟什么话,他也听不着了。”
这主意很是不错,孟瑶使劲夸了贺老太太几句,待把她哄得高高兴兴,使准备起身离去,贺老太太却拉住她道:“媳妇你别忙着走,正经事还没同你商量呢。”
孟瑶奇道:“老太太还有什么事?”
贺老太太皱起了眉,愁道:“二妮与济义的事,你舅舅是一百个愿意,本来一点事没有的,偏生你叔叔半路插进来,非要给济义说他婶娘娘家的侄女,我不同意,他们就说我信心,还说济义是贺家的子孙,他做叔叔的,有权替他娶亲,媳妇,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快替我拿个主意罢。”
孟瑶好奇问道:“婶娘娘家的侄女样貌、品性如何?”
贺老太太不耐烦道:“管她长什么样,性子如何,反正不能让济义娶她,若是娶了她做媳妇,他的心就到他叔叔那里去了,眼里还会有我这个娘?”
孟瑶忙笑道:“瞧你说的,济义到底是您的亲儿子,谁能亲过您去,”
“话是这样说,只是……”贺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你平日主意最多赶紧给想个辙罢。”
孟瑶一笑:“这事简单,根本不消想得,凡是婚姻大事,总要拿八字来合一合的,不然万一八字不合,将来闹得家宅不宁,可怎生是好?”
贺老太太点头道:“那是,你同济礼成亲前,就是合过的。”
孟瑶继续道:“叫舅舅和叔叔,都拿女孩儿们的生辰八字来,这样总不算偏心了。”
贺老太太眉头仍旧未展,道:“生辰八字这种事,哪里说得清楚,万一,万一同济义八字相合的反倒是你婶娘娘家的侄女呢?”
这老太太虽说有时爱与人添堵,却倒是个老实人,话说道这份上,她居然还想着走正常程序,孟瑶掩嘴一笑,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老太太多拿些银子给算命的瞎子,保管让他怎样讲就怎样讲。”
要朝外拿银子,贺老太太很心疼,但想到这是贺济义的婚姻大事,马虎不得,又十分愿意了,她默默点头,嘴上却道:“我一老太婆,哪里来的银子,济义到如今没个正经差事,也没得钱。”
这能用几个钱,老太太也太小气,孟瑶暗自摇头,道:“这有什么,兄弟的婚事,我们做哥嫂的自然要出力的。”
贺老太太这才真欢喜起来,捡那好听的,夸赞媳妇贤惠的话讲了一箩筐,才让孟瑶去了。
孟瑶刚走,贺老太太就命人将兄弟和小叔子请了来,让他们先回家去,写了女孩儿的生辰八字送来,顺路让他们把贺济义也带了去,回乡拜年,这般办事,十分公道,且合乎情理,两家人都没了说道,当天便携家带口地回家了。
贺老太太终于落了清静,很是高兴,命人叫了卖花婆子来家,听她讲街巷里的新闻,又命人去请孟瑶。
贺济礼正出门拜年,见第二进院子里来人请孟瑶去听故事,笑道:“娘倒是想着你……一句话未完,却见孟瑶在开钱匣子取散碎银子,忙问:”娘叫你听故事呢,你这是做什么?“
孟瑶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道:”卖花婆妇是做生意的,能白给你讲故事?买花的钱,打赏的钱,谁人来出?你以为老太太是白叫我去的?“
贺济礼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孟瑶却继续朝下说道:”孝敬娘亲是应该的,只要她老人家愿意听,我就愿意出钱,我这只不过白说说,叫你知道罢了。”
她倒还中把孝道记在心上的,只是老太太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与她添堵了,贺济礼想起知梅的事,忍不住地想叹气,忙转身忍住,先一步出门拜年去了。
孟瑶来到第二进院子时,西次间里正热闹,中间烧着旺旺的火盆,上头搁了个铁架子,烤着金黄的馒头片,卖花婆子与贺老太太对坐吃茶,讲得热火朝天。
孟瑶见两人面前的碟子里只有馒头片与瓜子两样,忙吩咐小丫头道:“叫厨房送肉串子来烤,再烫滚热的酒来,大过年的,怎能让卖花婆婆吃素。”
卖花婆子站起来道谢,又与孟瑶磕头,孟瑶忙摆手止住,笑道:“大娘能把我婆母哄高兴了,也算替我尽了孝道,我这里还要谢你呢。”
有谢必定就有赏,卖花婆子最是机灵会听话音的,马上脸上笑作了花使出浑身解数,搜罗了各家各户的笑话来讲。
孟瑶去了大衣裳,也坐下来烤火,卖花婆子想要讨好她,见她也来听,忙道:“老身这里有个新闻,还正与大少夫人有关呢,不知大少夫人爱不爱听。”
孟瑶还未答话,贺老太太先被勾起了兴趣,探身问道:“什么新闻,快讲来听听。”
卖花婆子见她感兴趣,心想赏钱一半到了手,眉开眼笑地讲开了:“李小凤,就是后街杀猪李家的闺女,可是在府上做过妾?”
贺老太太不悦道:“那女子不是什么好人,让她帮忙喂猪,却把我的肥猪折损了好些。”
卖花婆子一听她对李小凤有怨气,愈发开心,双手合十笑道:“那这可是趁了老太太的愿了,他们家倒大霉了。”
孟瑶忽地想起贺济礼提过的外地行商的那场官司,也来了兴趣,问:“他们家能倒什么大霉?”
卖花婆子见两人都有兴趣,讲起来愈发绘声绘色,原来李三爹输了官司,又没得钱还,又不想蹲大牢,只好央了外地行商,全家人卖身与了,以工抵债,直到还清为止。
贺老太太骂了声“活该”啐道:“明明是我家的妾,偏要装作黄花大闺女去嫁人,输了官司是该的。”
“可不就是这个话。”卖花婆子连忙接道:“可见昧良心的事做不得,要有报应的。”
贺老太太连连点头,取了烤好的肉串递给她,自己也取了一串来吃,孟瑶问道:“那李家现如今在何处?”
卖花婆子一口咽下嘴里的肉,回答道:“一家老小五口人,全跟外地行商去京城了,那北边天寒地冻,可有他们受的了。”
贺老太太接连又骂了几声活该,骂得爽快了,便叫卖花婆子取花盒子来瞧,卖花婆连忙取过一提三只叠起的红漆盒子,笑道:“这是年前去对面的齐府,齐夫人瞧我原先那几只了坏了,特赏的新盒子。”
贺老太太不屑道:“她家就好个面子,自己家的女儿无力置办嫁妆,都送到我家来做通房了,倒有钱与你买盒子。”
第九十三章 小司客
“她家女儿到贵府做通房,是因为没钱办嫁妆?老身听到的怎么是说……”卖花婆婆走街串巷的人,什么不知道,当即提出出的质疑。孟瑶忙打断她道:“老太太吃醉了,快取醒酒的汤水来。”一面说着,一面又吩咐人打赏同,小声道:“我们老太太讲醉话哩。”
卖花婆婆机灵和很,连忙道:“老身什么都没听见。”
贺老太太想起齐佩之那简薄的嫁妆,犹自嘀咕,孟瑶小声力劝:“老太太,莫讲些没影的事情出来,叫齐家挑赞美,他家若为这个来闹,咱们没理的,哪个通房丫头还兴带嫁妆过来的?”
贺老太太这才没了话,但也没了挑花儿的兴致,只叫孟瑶陪卖花婆婆,自去睡了。
孟瑶无奈摇了摇头,唤屋里服侍的丫头们过来,一人挑了一朵绢花,拿钱打发了卖花婆婆。
正月过完乡下的叔叔家和舅舅家,来城里送女孩儿的生辰八字,贺济义也跟着回来了,一进门就闹个不停,口称他年纪还小,不想成亲。贺老太太被他闹到头疼,只好哄他说谁也不娶,当着他的面把生辰八字都退了回去。
贺济义心满意足回了归田居,贺老太太却犯了愁,总不能真由着贺济义的性子,不娶亲罢,怎办?思来想去,贺老太太决定来个瞒天过海,暗地里给他定下亲来,等万事俱妥了,再告诉他。
孟瑶得知贺老太太的想法,觉得十分不妥当,贺济义的性子可贺济礼,要真逆了他的意,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儿呢,不出来拜堂都是有可能的,但贺老太太决心已定,任谁也劝转不过来,只得随他去了。贺老太太想的很美好,实施起来却寸步难行,盖因贺济义对她起了疑心,成日守着她,让她没机会派人去乡下通知叔叔家和舅舅家送生辰八字来。她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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