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临栏赏荷。
这日一早,秋子悟起床时便觉得有些气短,见症状不重,也没有告诉赵熙,许是过一会儿便好了。早膳後似是舒服了一点,百无聊赖,铺了纸慢慢练起字来,才练不久,便见著陈素荷款款而来。
素荷笑道:“我在这儿住了一段时日了,惦念庵中的师傅,今日前来拜别!”
秋子悟提笔写道:“今日便要走了吗?”
陈素荷点点头:“快半年了,也不知师傅在庵中怎样?我想回庵瞧瞧!”
秋子悟这几个月来蒙她相伴,有些不舍,忍不住提笔挽留:“不能再住些时日吗?”
陈素荷轻轻一笑:“我过段时日再来看你!”
秋子悟想了想,继续写著:“也好,你回庵陪陪师太也是应当,左右我也不会离开尚书府,等哪日你空了再回来!”
陈素荷瞧著那笔挺秀的字迹,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我没有将你完全治好,便是这失语之疾也没能治得了!”
秋子悟微微一笑,复又写道:“不用烦心,许是时机未到,上天要我失语一段时间,若是时机到了,怕是一帖药便医得了!”
陈素荷抬头,美目定定地望著秋子悟:“偏是你最想得开了!我也不瞒你,我原是对表哥怀著那份……那份心思的,只是见著你,我终是明白自己再没机会了!”
秋子悟微微一怔,提笔正要再写,陈素荷挡住了他的手:“别说,我现下已没有那想头,你不用为我担心!”她瞧了瞧窗外:“不早了,我想午时赶到庵中陪师傅用午饭,不多说了!这便告辞。”
秋子悟微露不舍之意,起身相送,陈素荷知道他必定要送到府门,也不阻拦,随他跟著走了出来。
画扇捧著新摘的桃枝走进院来,瞧见两人,问道:“陈姑娘,听苏管家说,你今日便要回庵?”
陈素荷点点头,画扇十分不舍,将手中的桃枝递了给她:“陈姑娘回庵探过师太後,是否再来?”
陈素荷见她对自己颇有情意,心里微微感动,笑道:“自然还是要来的,待过得一段时日,我还会再来探望凤公子!”
画扇点点头,向著秋子悟:“少爷要送送吗?”子悟点点头,画扇折身:“我陪少爷一起送送陈姑娘!”
陈素荷眉目流盼:“真是多谢你们主仆厚意!”三人一起出了院子,向府门走去。
刚走到前厅,秋子悟忽然觉得胸腹间伸起一股郁气,早晨起床时那种不适的感觉隐隐升了起来,勉强跟著二女走了几步,眼前天旋地转,急忙伸手想要抓住什麽稳住身形,岂料身旁空空,什麽也没抓著,气息越来越滞涩,他不由自主抚住胸口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只听得隐隐两声惊叫,眼前一片漆黑,身体软软地摔倒下去。
赵熙回府後便见著苏平急急迎上前来,脸色似惊似喜,瞧著竟有几分诡异,不由皱眉道:“你这是什麽表情?”
苏平仍是那副样子瞧著他,隔了半晌突然冒出一句:“秋……凤公子今早晕过去了!”
赵熙吃了一惊,绕过他急急向自己住的院子赶去。苏平瞧著他惊惶的背影,扬声道:“不用著急,陈姑娘已诊出了病因。”
赵熙停住脚步,回头望向仍旧似笑非笑的苏平:“为什麽突然晕倒?”
苏平抬头望了望风轻云淡的天空,晃了晃脑袋:“大人,这病因却在您身上。”
赵熙听他卖关子,不耐烦道:“你说话干脆一点!”
苏平终於笑了起来,低声道:“秋公子有了身孕!”
赵熙愣住,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颤声道:“你说什麽?”
苏平翻了个白眼,人真是奇怪至极,就这一瞬间也能变傻,连话都听不明白了,索性重复道:“我说,你快做父亲了!”
赵熙彻底呆住,傻了半天,突然呵呵一笑,再不理苏平,回身向自己住的院子飞奔而去,竟是用上了轻身功法。
苏平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原来天下的准父亲全都一个样,瞬间的头脑与两岁的小孩差不了多少!
秋子悟已经醒了过来,胸口仍有些沈闷,陈素荷没能走成,正坐在床沿低声说著什麽,画扇立在一旁,表情竟是也有几分奇怪。
赵熙冲了进来,一眼瞧见靠在床头的秋子悟,顾不得屋中还有旁人,几步走过去,搂住子悟,兴高采烈:“浴火,我们有孩子了!”
秋子悟微笑不语,任他搂著自己,轻轻拍抚赵熙的手背,示意他屋中还有旁人。
陈素荷与画扇相视而笑,两人挽手走了出去,将这间屋子留给那对欣喜的夫“妻”。
赵熙想起了什麽,叫住已跨出房门的陈素荷:“表妹,他怎会晕倒?是否身体有恙?”
素荷笑道:“没有大碍,他原本体弱,成胎後难免会有些反应,不要紧,仔细调养著,必能保得母……父子平安!”
赵熙走到门前,向著陈素荷深深一揖:“还要有劳表妹,只是我又要强留表妹了,待浴火平安生产才能让表妹离开!”
陈素荷皱眉道:“我已出庵大半年了,师傅一人在庵中,我著实放心不下,表哥,你且放我回去一段时日探望师傅,我留些方子每日给凤公子用著,当可无碍。”
赵熙见她搬出慧敏师太,倒不便再留了,只得应允,言道若是浴火有什麽不适再去请她。
琼珠碎圆 上 第28章
章节字数:3573 更新时间:08…01…11 04:40
自从知道秋子悟有了身孕,赵熙恨不得时时粘在他身边,就怕自己一个不在有了什麽闪失後悔莫及,便连早朝也经常递贴子请假,秋子悟终於受不了他老母鸡似的护持,这日早早醒了,亲自替他更衣洗漱,赶他去上早朝。
送赵熙出了府门,苏平笑道:“还是公子有办法,大人这段时间真是太没有做官的样子啦!”回身进了府门。
秋子悟立在府门前一动不动,苏平回头见他仍旧立著,只得又走了回来:“公子不再去歇歇吗?”
秋子悟笑了笑,指了指门前的大路,眼中微微露出几分渴求。苏平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公子想出去走走?”子悟点了点头。
苏平知道他这半年来日日关在府里,从未出过府门,想必是太过无聊了,故而想出府散散心。
子悟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瞧著他,渐渐露出几分祈求之意,苏平受不了这种眼光,心倏地软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带你出去走走,只是不可走太远!而且……不能让大人知道!”
子悟急忙点头,眉目间笑意盈盈,苏平觉得眼前有些晃亮,不由撇过头去,不敢再看。
两人沿著尚书府的墙根慢慢往街上走去,虽仍是凌晨时分,街上却已有了不少行人,特别是官轿,想是各部的官员赶著去上早朝。
子悟好奇地张望著,他失却了记忆後,并著这些车水马流的街市景象也模模糊糊记不清了,瞧著总觉得新鲜。
正走著,忽听前头行人说了一声:“飞龙将军来了!”另一人问道:“飞龙将军是哪位贵人?”前头一人解惑:“便是以前宋将军的副将云钰将军,宋将军去世後,飞龙将军忍辱负重潜入秋府,终於扳倒了秋申那奸贼!据说,云将军此番征战又立战功,这飞龙将军的称号正是此次得胜归朝後皇家御赐而来!”後来的人“哦”了一声一起向著迎面而来的骑者望了过去。
子悟皱眉,暗暗想著:怎麽觉得秋申这名字如此熟悉?眼光不由带著几分询问之意望向了苏平。
苏平何等机灵,早已瞧见子悟听到“秋申”两个字後,脸上忽地露出几分困惑的表情,心里一格登,知道他必是想起了什麽,眼珠一转,随即问道:“公子是否觉著秋申这名字很是熟悉?”
子悟点了点头,眉峰更是聚了起来,似是为自己想不出原因感到苦恼。苏平一边盯著马上的云钰,想著脱身之策,一边笑著解释:“这秋申原是当朝的太师,知道他的人数不胜数,公子觉著熟悉也不奇怪!”眼瞧著那骑者已来到了跟前,心里暗暗著急:怎麽这麽巧碰著了这个混蛋!看看左右实在没有遮掩之处,只得急步走到秋子悟身边,拉他停下,堪堪挡住了他半个身子。
云钰意气风发,身穿银色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眉目英挺,转眸过处,行人纷纷赞叹。
苏平暗骂:衣冠禽兽!身子不自觉又挪了挪,希望能挡住秋子悟的身形。
云钰的眼光慢慢扫了过来,瞧见苏平,微微一滞,继而瞧见了他身後被挡住脸面的秋子悟。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云钰瞳眸一缩:是他吗?
苏平趁著他愣神之际,抓住秋子悟的手飞快地掠了过去,越走越远,直往尚书府奔去。
云钰忍不住便要拍马追赶,刚掉转了马头,身後随侍拱手道:“将军不去上朝了吗?”云钰蓦地回过神来,自己正急著去赶早朝,哪有空闲去追人啊!
他忍不住朝著两人离去的方向张望,却早已不见了踪影,默默地叹了口气,吩咐道:“快走吧!”
半年前他残忍地强暴了秋子悟,五更一至未曾逗留便急著赶回京城去上早朝,心里却隐隐不安,最後一瞥间秋子悟无声无息的模样始终留在脑中,挥之不去,心头总有几分不安之感。下朝後忍不住又回到了那家客栈,却得知两名解差一早便退房离去。
出了客栈,云钰犹豫了片刻,终是向著宁古塔的方向赶了过去,施展轻功行了将近百里,却未见著两名解差与秋子悟的身影,百思不得其解:难道那三人换了条道,往宁古塔还有别的道儿吗?他徘徨无计,只得又回到了京城,想著日後再去查访。
一个月後,他与宋小姐如期举行了婚礼,新房中,新娘子娇豔如花,云钰眼前晃动的却是秋子悟痛楚的脸庞,以至於在与新娘子亲热时竟喃喃念出了子悟的名字。云钰惊觉收口,瞧见身下的美貌娇娘闭著眼睛,似是并未听见,方松了口气,却再没了兴致,草草地办完了事,便躺下歇息,梦里全是子悟的身影,那般的寂寥,那般的凄凉,从那时起,他恍然发觉,一年多的相处,一年多的虚情假意,换到如今,自己早已深深陷了进去,他真正放在心坎上的人,却是那个飘渺孤清的身影,是那个他一直当作仇人的秋子悟。
他暗中派了探子前往宁古塔探查子悟的行踪,谁知隔了半年多,派出去的探子回来禀报说并未在宁古塔见著秋子悟,他顿时觉得事情有了变故,却不知道其中究竟出了什麽差错,每日里默默推敲,又将自己的设想一一否决,心里总有股不详之气,莫不是子悟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他忽地觉得心痛万分,刻意地回避了这个设想。想起赵熙与子悟过往有交,从他处或可得知子悟的情况。却不料,赵熙日日来去匆匆,连刑部都极少去,更惶论与人交谈。更何况因著秋子悟,两人早有了隔阂,云钰实在拉不下脸皮去找赵熙。
今日在大街上碰巧遇到了苏平,竟不料苏平身後那见不著面容之人身影竟与秋子悟十分相像,云钰惊疑不定,又不便立时追赶,只得暗暗下了决心:定要探一探尚书府,看看那人究竟是不是自己一直没办法忘记的人。
苏平生怕云钰认出秋子悟,急急拉著子悟一阵猛赶,却忘了此时子悟的身体比不得常人,被他扯著这麽一通急走,眼前金星直冒,胸口一阵烦恶,甫到府门前,便再也忍耐不住,弯腰一张嘴便呕了出来。
苏平吓了一跳,急忙轻轻拍抚他的後背助他顺气,子悟呕了几口,渐渐缓了过来,慢慢直起身,额间已见冷汗。
苏平低声问道:“可是很不舒服?”
子悟摇了摇头,有些无力地指了指府门,示意苏平扶自己进去歇息。
苏平扶著秋子悟慢慢走回院中,画扇正在整理院中的花草,见著子悟苍白的脸,吃了一惊,抢上前来一把扶住:“少爷,你怎麽了?”
子悟微微摇头,苏平与画扇小心地将他扶入房内,躺在床上,苏平轻声道:“想是刚才走得急了,公子有些不舒服!”
画扇担忧地望著子悟,轻声道:“少爷且歇歇,我去拿早点,吃过後用了药再睡。”
子悟闭著眼睛点了点头,强行忍著胸腹间时不时涌上来的烦恶之感。
苏平与画扇悄悄退了出去,子悟缓缓抬起手轻轻抚了抚胸口,觉得那恶心的感觉退去了不少,方才撑起双臂慢慢坐了起来。
画扇端了早点进屋,便见著秋子悟靠坐在床头,喜道:“少爷,你好点儿了吗?”
秋子悟不愿她担心,微笑著点了点头,瞧了瞧她手中端著的早膳,不由皱了皱眉头,觉得那种恶心感似又隐隐冒了出来。
画扇不清楚他的身体状况,见他自己撑坐了起来,以为身体的不适想必减轻了不少,十分高兴,快步走上前,将托盘里的小菜与银耳粥一并放在房中的四仙桌上,方才转过身扶著子悟起身下床:“少爷,今日我在粥里放了点银耳,对你的身体定有好处,可要多吃一点。”
子悟抿著嘴,任她扶著走到桌前,勉强压下心口的烦恶举起汤匙舀了一口银耳粥送到嘴里吃了进去。
岂料那粥方咽了进去,胸口的烦恶感蓦地加重,子悟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了,一偏头一口呕了出来。
画扇吓了一跳:“少爷,你怎麽了?”转身便要去喊人。
子悟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自己走到书桌边提笔写了几个字:“想必是……”顿了一顿似乎有几分犹豫,抬头瞧了瞧画扇焦急的神色,终於咬牙写下了两个字“害喜”。
画扇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脸上情不自禁露出欢快的笑意:“原来如此,吓我一跳!”
子悟有些不好意思,回身走回四仙桌旁,瞧瞧面前的早膳,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
画扇拿起汤匙轻轻的捣弄著稀粥,笑道:“少爷,便是吃不下,为了小宝宝,也要多吃一点!”
子悟方才吐了一回,心口的烦恶去了不少,接过汤匙喝了一口,似是能吃得进了,抚了抚自己的腹部,强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