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钰一愣,蓦地想起秋子悟责怪自己的一番言语,那冷冷的神情平白添起了一腔怒火,自己控制不住,吐出了伤人之语,才惹得子悟大呕大吐。
一瞬间,对著赵熙他觉得颇有几分汗颜,眼睛转向别处,心里暗暗奇怪:怎地面对子悟时总是容易上火,过去如此,现在仍旧如此,若是今晚他们不曾破门而入,自己会如何?
赵熙何等敏锐,见他眼光掉转别处,心里已有几分明了,忍不住叹了口气:“云将军,子悟身心俱损,你这般不懂体贴,怎能说爱他?”
云钰皱眉:“赵大人,纵然云某言语欠妥,但对子悟的心意却是真的,你不要妄下断语!今日你我之间总得有个结果,不要再说这些没用的话了!”
赵熙缓缓开口:“我将你带到这里来,便是为了一个结果。现下看来,云将军是不肯退後了?”
云钰点头:“我确实有不足之处,但是只要子悟在我身边,我愿为他慢慢改了过来,不会将他让给你的!”
赵熙笑了笑:“云将军果然颇有风度,承认错误比谁都来得快。如今子悟已歇下,我不愿去扰了他,逼著他做决定,看来只有我们自己解决了。”
云钰暗暗戒备:“但不知赵大人要如何解决?”
赵熙抬手一掌拍碎石凳,语气森然:“文的不行,只有动武了。云将军可愿陪赵某过几招?”
云钰瞧瞧石凳,毫不示弱:“能陪赵大人过招也是幸事。若是你胜了,我不会再纠缠子悟;若是我胜了……”赵熙截断他的话:“你可将子悟带走,赵熙定不会再与子悟见面!”
云钰昂首一笑,豪气干云:“好,赵大人果然也是爽快人!”
一道掌声忽地响了起来,两人同时侧目望去,只见太子笑嘻嘻地踏月而来,嘴里兴奋地喊著:“两位只管放心地打,孤给你们做证人!”眨眼间已走到亭中。
赵熙拱手为礼:“殿下请在亭中观战。云将军,亭中身手难以施展,赵某想增加一点难度。”云钰面色平平淡淡:“你说!”
赵熙指著池塘:“腿脚功夫算不上本事,况且若是你我打斗有一人受伤,被子悟知晓难免伤神。这样罢,你我二人踏水作战,谁的衣服鞋袜先沾到水,谁就算输了,你可愿意?”
云钰挑眉,纵身跃出亭外,双脚浮在水面上,叫道:“来吧!”赵熙微微一笑,飞身跃上水面。两人招式齐出,再不说一句废话,顿时缠斗在一处。
太子兴奋异常,攀著亭柱,眼瞧著池中水花四溅,打斗中的两人周边真气膨胀,滴水洒不进去,不由暗暗点头:这两人年纪虽轻,武功修为著实不差,好像比我还要强了一点……忍不住蹙起眉头:待老师回来,定要缠著老师陪我好好练功。
转眼已过了四百多招,赵熙暗暗吃惊:这小子的武功比一年前著实进步不少,一年前似是比苏平还差,现下看来,苏平怕已不是他的对手了!
云钰更是惊讶:想不到此人武功如此之高,这一年多来我将宋家武学与我家传武学相互融会贯通,自认功夫已经十分到家,却不料在他手上半点讨不得好去。心下忽地起了几分焦燥:难怪子悟对他另眼相看,此人确实是个劲敌!
赵熙何等老练,瞧出他一瞬间地急燥,忽地飞身旋起,真气提到极处,飞起一脚,隔著老远踢出一道水柱直直射向云钰。云钰心神微晃,大吃一惊,不及反应,险险避开,却终究著了他的道,几滴水珠从衣摆处滚落而下,亭中观站的太子大叫一声:“好!”
赵熙当即收手,微笑抱拳:“云将军,承让了!”云钰愣愣地立在水中,半晌方才反应过来,面色冷竣,缓缓道:“赵大人武功高强,云某败得不冤。只是今日乃是云某心浮气澡一时不察,方被赵大人觑了空子,却非云某技不如人。云某愿赌服输,这就告辞!不过,子悟乃是云某终身所爱之人,云某不会放弃他的,赵大人,下次再见,你我再行战过,你可愿意?”
赵熙不以为异,笑嘻嘻地回答:“赵某随时恭候云将军大驾!”云钰冷哼一声,向著太子拜了一拜,纵身跃过池塘,翻墙而出。
太子犹不过瘾,不待赵熙上岸,一个飞身双掌拍了过来,嘴里嚷著:“赵熙,和孤也打一场吧!”
赵熙转身闪过,并不出手,太子连挥五六掌均被他闪开,不由有几分不悦:“怎麽,瞧不起本太子吗?”
赵熙避过他挥来的掌风,口中叫道:“殿下,无缘无故为何要与您动手?”太子嘻嘻一笑:“因为,孤也喜欢秋子悟,你若打赢了孤,孤也不再与你相争了!”
赵熙苦笑著接下他一掌,却不敢当真回了过去,只得连连闪避,一时水珠四溅,太子得意洋洋,掌下更见凌厉。赵熙只闪不打,渐渐被他逼得有些手忙脚乱。
眼见著小家夥一丝不放,咄咄逼人,赵熙蓦地咬牙:若是输了,太子当真要争夺子悟,如何得了?也罢,先将他逼下再说!双掌挥出,袍袖翻扬,索性迎上前去。
太子虽有名师指点,毕竟年幼,既欠功力又缺经验,堪堪打了五十招,便有不支之态,赵熙瞅个空子,忽地一掌临空劈下,太子身形摇晃,眼看将要跌入水中,两道白色的身影疾闪而过,其中一人一把托住,微已回旋,已将太子搂进怀里。
太子抬头瞧了瞧,忽地眉开眼笑:“老师!你这麽快就回来了?”赵熙瞧得清楚,这二人同是白衣翩然,托住太子之人正是太傅蔚绾,另一人气宇轩昂,眉目俊朗,神情倨傲,却不曾见过。
蔚绾揽著太子跃入亭内,与他同来的白衣人脚步微移也进了亭中,赵熙暗暗吃惊:这人是谁?瞧这份功夫竟似还在蔚绾之上。脚下微微使力,人也到了亭内。
太子搂著蔚绾的腰肢,嘻嘻地笑:“老师,你怎麽这麽快就回来了?我正和赵大人比试呢,是不是有进步?”
蔚绾眼神有些奇怪,赵熙瞧著竟觉得那眼中一瞬间掠过的居然是伤痛之色,只不过蔚绾掩饰得极好,一闪便又恢复了平和。
蔚绾慢慢推开太子,声音温和:“我在途中遇到师兄,师兄有匹宝马,可日行千里,故而回来得早了。殿下,赵大人,这位便是我的师兄蒲歆!也是现下云岫山庄的庄主。”
赵熙这才真正吃了一惊:想不到蔚绾竟是云岫山庄的弟子,关於这个门派,江湖中多有传言,只说这一派与一般武家不一样,以修仙为主,收徒极严,门下弟子修习武功之法也与常人完全不同。曾有人言,云岫山庄的弟子即便未曾成仙,也与仙家无异,非是一般凡人了!
琼珠碎圆 下 第60章 end
章节字数:5996 更新时间:08…01…13 13:08
赵熙忍不住望向蒲歆,此人一袭纹绣白袍,潇潇洒洒,看那年纪不过二十来岁,任谁也想不出这般年轻的人竟是云岫山庄的庄主!不对,蔚绾方才唤他为师兄,难道这人的年纪比蔚绾还大?忍不住又瞧向了蔚绾,这个传闻中已过而立之人,姿态绝美,面目俊丽,看著最多不过二十上下!莫非云岫之人果然与常人不同,这等风姿岂是寻常凡人能有的!
蔚绾眼瞧著赵熙有些疑惑的神情,轻轻笑了笑,开口道:“赵大人好功夫!”
赵熙拱手道:“太傅见笑了,不知太傅可曾找到那万蕊花?”
蔚绾微笑著伸手入怀,再拿出来时掌中摊著一样物事,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却见蔚绾手中一朵玉般的小花,晶莹剔透,细小的花瓣重重叠叠,月光下,整朵花如水晶般散发著清冷的光芒,蔚绾纤手微晃,那花光芒愈盛。太子的眼睛越瞪越大,惊喜地叫道:“老师,这就是万蕊花吗?”
蔚绾点点头:“不错。此花的种子种下後,百年发芽,千年长叶,万年成花,除却龙谷山,没有一处可养活!”
赵熙叹道:“想不到世间竟有这等奇物!”蔚绾笑了笑:“世间奇物举凡皆有,多不胜数,只是我们凡人无缘见之一面罢了。”赵熙不禁想起能使男子改换体质的碧灵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忽听亭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四人抬头一看,却是苏平正向著亭子赶了过来。
赵熙提气跃出亭外,问道:“平,你来做什麽?”苏平顾不得行礼,一把扯住赵熙的衣袖:“快回去,公子找你!”
赵熙吓了一跳,脚步飞快:“可是身体有什麽不适?”苏平皱眉:“公子似是担心你与姓云的起争执。”赵熙愣了愣,叹了口气:“就知道他放心不下。”人已到了院中,推门掀帘进了屋内。
秋子悟闭著眼静静躺著,脸色苍白,神情十分疲惫,听到门帘响动,缓缓睁开双眼,瞧著赵熙走到了床边,低低地喊道:“赵熙……”
赵熙怜惜地抚了抚他的鬓发,声音放得很轻:“怎麽不休息?”
秋子悟笑了笑,眼中却带了几分忧虑,似是提不上力气,声音轻软:“你与云将军……”
赵熙见他吃力,抢过了话头:“你放心,没事了,他已回去了。子悟,不要担心,只管安心休养,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定不让你为难!”
秋子悟低低地叹了口气:“愿他能想得明白了,自此往後,好好生活!只可惜了云夫人……”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珠帘清脆的叮当声,太子年轻清朗的声音传了进来:“你就是太好心了!那女人阴狠毒辣,死了是活该,何必为她烦心?”
话音甫落,屋中已立了三人,两人白衣如仙,一人笑嘻嘻,眼光不怀好意地在秋子悟身上转来转去。
秋子悟与赵熙对视一眼,轻声唤道:“殿下!”太子几步跳到床前,喜笑颜开:“子悟,老师已找到了万蕊花,能够解了你身上的剧毒!”
秋子悟目光缓缓转动,房中两名白衣人,一人气宇非凡,神情倨傲,望之便是人上之人;一人温和俊秀,恍若嫡仙,似有几分面熟,却想不起究竟在什麽地方见过面,忍不住复又望向赵熙。
赵熙明白了他的意思,介绍道:“你怕是记不得了,这一位乃是当朝的太子太傅蔚大人,那日正是蔚大人找著了你,将你救了出来;旁边这位是蔚太傅的师兄蒲大侠,你可知道云岫山庄?”
子悟眼中掠过一丝惊讶,慢慢点了点头,赵熙继续道:“蒲大侠与蔚太傅都是云岫山庄的人,蒲大侠是云岫山庄的庄主!”
子悟缓缓转过头来,语气客气有礼:“蒲庄主,蔚太傅,在下失礼了!”
蒲歆象征性地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蔚绾走过来,瞧了瞧他的气色,拉出他一只手把脉,额尔皱眉道:“你有什麽解不开的心事吗?情绪起伏过大,伤及脾胃!”
赵熙心头一跳,忍不住瞧向了秋子悟,子悟微微一笑:“太傅医术高明,子悟十分佩服!”这话虽然承认了自己确实有心结,却巧妙地掩盖了究竟为何心事重重。
蔚绾目注秋子悟,眼中变幻莫测,隔了片刻,忽道:“情由心生,亦生亦灭,秋公子,我劝你凡事想开些,不要缠著旧情旧事藕断丝连。”他回头瞧了瞧赵熙:“你瞧瞧眼前之人,或许仍有不足之处,但对你却是真情实意。人生在世,贵在得一知己者,秋公子虽遭逢坎坷,却能绝处逢生,获得良人,何必庸人自扰,郁郁不乐,既闷了自己,又伤了身边之人。更何况……”他看了看子悟身边的幼小婴儿:“你还有这麽可爱的孩子,需知人乐家乐,家乐方能万事俱乐。便是为了孩子,你还有什麽抛不下的呢?”
秋子悟的目光转向赵熙,见他温和地注视著自己,心中忽地极为感动:牢狱时的怜惜照顾,重病时的呵护宠爱……人常说,便是夫妻,大难来时亦会各自飞散,此人在自己最失落、最狼狈的时候来到了身边,不离不弃,虽说曾谎言蒙骗,毕竟也是为了一片爱己之心。如今……孩子就在自己身旁睡得香甜,蔚太傅说得对,为了孩子,有什麽不能抛下的?死者已矣,活著的人还在凡世挣扎求存,自己岂能为了已死之人折腾活著的人?惜取眼前情,珍重身边人,有什麽比这个更重要的?
他的目光渐渐柔情似水,温暖如春,静静地凝视著赵熙,缓缓地抹去赵熙心头的不安与担心:不用担心,你如此待我,秋子悟不是无情之人,从此往後,再不与你离心离意!
蔚绾捏著他的手腕,感觉他的脉搏渐渐平稳,跳得通畅,不由吁了口气:终於想通了!心平气和才能利於解毒。
赵熙瞧见了秋子悟的眼光,忽觉眼中一热,堪堪忍住眼泪,这一瞬间,自己竟明白了子悟的心意,原来两心相悦的感觉果真如自己所想般恁地美好。忍不住伸手抚住子悟的脸庞,轻声道:“累麽?蔚太傅已找著万蕊花,定能解得你身上的剧毒。子悟,赵熙这辈子永远不会负你,待你身体好了,咱们一起好好抚养无咎,把他培养成才!”
秋子悟眼中水光盈然,默然半晌,低低地喊了一声:“熙……”赵熙大喜:子悟失去记忆时喊他赵大哥,虽然亲热,却是自己要求他如此称呼,并非主动;寻得记忆後一直连名带姓十分尊重。此时,这一声亲密的单字喊了出来,只觉得屋中的烛火也亮了几分,喜上眉梢。
苏平站在一旁,瞧得分明,心中时酸时喜:大人终於偿了心愿,秋公子……大人,你以後定要好好待公子,再不要让他伤心烦恼了!默默地叹了口气。
蔚绾瞧著床头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汇,会心地笑了笑,瞥了瞥立在一旁的太子,见他瞪大眼睛瞧著,脸上有些愕然,却没有不快之色,不由皱了皱眉头:他究竟在想什麽?见著心上人与他人两情相悦,竟没有不高兴吗?难道……是我想错了?
床头的小婴儿微微扭动,小手舞了起来,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秋子悟推了推赵熙,赵熙回过神来,抱起儿子,伸手摸了摸:“哎哟,撒尿了。”解了小棉被,脱下潮湿的小裤子与尿布,拿了床头干净的裤子尿布,动手替儿子换上。
一直默不吱声的蒲歆突然“嗯”了一声,几步走到床前,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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