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的家!
他每天累到紧致回来时候,都有热汤热水,早晨走的时候,都有热粥热饭,衣服穿的笔挺,他的小妻子给他熨烫的整整齐齐。
他很珍惜,也很害怕。
他的心每天都拉锯。
他终于忍受不住告诉她了,可是,换来的是她的沉默,不说话,他的心却在悬着。
早饭吃完,她去给他找衣服,他穿衬衣的时候她给他整理,亲自帮他系口子,打领带,然后给他拿西装,拿大衣,皮鞋也擦的铮亮。
“陌陌。。。。。。。”他临出门的时候喊她。
她笑笑,只字不提那件事,只说:“早点回来!”
“嗯!”他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终于,什么都没有说,去上班了。
中午的时候,他接到电话,死机打电话告诉他:“曹董,夫人去了墓园!”
曹泽铭握着电话的手一僵,“我知道了,保护好她!”
“是!”
“不要打扰她!”曹泽铭又嘱咐了一句。
“是,您放心吧!”司机说。
在大雪过后,来墓园,到处都是寒冷的气息。。
她手里一束桔花,往希言的墓碑处走去。
而墓园里,在下过雪后,好像还有人在处理墓碑,似乎在树碑施工,前面不远,有几个人在树碑,乔以陌只是瞥了一眼,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却又摇摇头,怎么可能是顾风离!可是,刚才一瞬间,似乎真的看到了顾风离的身影,只是等到再看的时候,发现是几个工匠!
时手个乔。这样的冬天,在下过雪后下葬,也是个幸福的事吧,瑞雪兆丰年,希望是个好兆头。
她捧着花走到了希言的墓碑前,放下,面对她的照片,看了良久,最后心愧地低头。“希言,我该怎么办呢?是告诉顾风离追查迟云让她抵命,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得过且过呢?”
她的头垂的低低的,良久,再抬起来,面对墓碑上那张笑颜,坦荡的眼神,如凌空皓月,如皑皑白雪,她自愧自己的自私,她也心疼曹泽铭的无奈和自责啊!
可是,顾风离又怎么办呢?
知道迟云是真凶,他不去追查又怎么对得起曾经爱过希言的那颗真心呢?
为什么走到今天,如此的难?
想说,却又不敢说。
太多顾忌,太多畏忌,绞疼着她的心。
她在希言的墓碑前站了足足两个小时,寒风刺骨,那张笑颜不变,她们如此相似,可是希言却是太阳。
而她就像是晦涩的尘埃,如今连一颗坦荡的心和胸怀都不能再拥有!
这是她,该为泽铭牺牲的吗?
身子本就没有多少热量,这下却更冷了,单薄的身子在皑皑白雪中颤抖,似乎下定了决心,眼底有了一抹坚定,而后转身欲要离去,却在瞬间看到身后不远处,站在的高大身影。
深灰色的大衣,修长的身影挺拔而立,与一片银装素裹的白雪中,更显得身形修长和清俊,那坚毅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对上她的。
乔以陌心头一震。
顾风离已经开口:“你来看希言!”
用的是肯定的语句,而不是反问。
她一下有点意外,刚才她看到的那个影子,是他吗?不是幻觉吧!他在那边给谁树碑?
“嗯!”她点点头。随后问了一句:“你也来看希言吧?”
“不是!”他否认了。“今天不是来看希言的!”
她一愣。
“来给一个很重要的人树碑!”他说。
她微微地诧异。
他的眼睛望着她,眼底闪过怜惜,好像又是惆怅,最后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再说。
事情过去了三个多月了,梁青下葬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顾风离,请了很长的病假休息,他都给予了批示。
如今再见,有种时过境迁的沧桑感!
他还是那样,却又似乎变了!
他似乎比之前更清瘦了,处处透着坚毅,却又带着淡淡的刻意的疏离,又仿若不是,好像是又带了一丝温暖。
他走了过来,然后在身边一米半的位置站定,看向墓碑。
他说:“希言一定很高兴有你,谢谢你给予我跟她的女儿的温暖。”
她知道什么不一样了,他是真的释怀了!三个多月的沉淀,让这个男人释怀了很多的事。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他比之前沉静了。
只是,她无法言语,他沉静了,她又如何张口告诉他,迟云是害死希言的黑手,如何打破他好不容易结痂的千疮百孔的心呢?
她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来。
迟云,不该逍遥法外。
可是,她却不能这样告诉他。
她侧身,抬起头,轻轻地看着他,而他也转头,静静地望着她,在希言的墓碑前,一片圣洁的银光中,她苍白的脸颊因为寒风而微微的起了薄红。
“不用客气!”她轻声地开口,眼神里闪过一丝悲悯。
不是爱了,可是,还会心疼。
或许是因为他身上那一份刻骨的孤寂吧!
他伸手从兜里掏了烟,点燃,熟悉的烟味传来,她觉得有些惆怅,想说戒掉烟吧,却又觉得多余。
“我下周回去辞职!”她说。
他一怔,转过头来,对上她的眼睛,似乎有点愕然。“其实,你不用这样意气用事的,不用辞职,你在坚持一下,满实习期我立刻给你调离单位!”
“不用了!”她拒绝了。
她又如何再去承受他的恩惠。
“你的头,万一有问题。。。。。”他怔了下,又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唐突了:“万一留下不可显现的后遗症,辞职后,没有办法报销医药费的!”
她摇头。“已经足够了,谢谢!我还是辞职吧!”
他叹了口气。“希望你三思!”
“嗯!再见!”她说完,迈开步子朝外走去。
他也说了两个字:“再见!”
寒风依然呼啸。
走到刚才那一片区域的时候,乔以陌看看那边,顾风离说给一个很重要的人树碑,那是谁?谁去世了吗?她往那边看看,那里已经没有了人,看来墓碑已经树好了!
她往外走去,没有再停留。
顾风离从希言的墓碑前回来,然后回到刚才新树立的墓碑前,看着上面没有照片,却只有名字的墓碑,微微地笑了起来,又欣慰又酸涩。
“小乖,你妈妈也来了,高兴吗?原谅爸爸那时候不知道你的存在,倘若知道,不会让你和你妈妈那样受苦!对不起,我的宝贝儿!”
墓碑上刻了几个字。
爱子,顾惜陌。父,顾风离,母,乔以陌。
那几个字苍劲有力,属于他的笔迹,透着刻骨的疼痛,跃然于大理石上。
墓碑前一束雏菊,开的那样鲜活。
回到家的乔以陌煮了丰盛的晚餐。
曹泽铭七点钟回来。
看到她已经煮好了晚餐等他回来,他有点小心翼翼,她看着他的神情心酸不已。而他望着她,脸上都是担忧。
“快洗手吃饭吧!”她轻声说。
他脱了大衣,她接过去,把衣服挂起来。
见他不动,她一愣,再看他,发现他正安静地,温和的,带着点忐忑地望着自己。
这么高大一个男人,现在对着她,却像个懵懂的孩子。
她心头一疼,走过去抱着他,脸轻轻地贴在他的胸口。
他的心跳很厉害,却一动没有动,并没有伸手回抱她。
“洗手吃饭吧?”她轻声开口。
“你给我洗!”他突然开口。
她一愣,再然后竟然莫名心酸。这个男人啊,他在这个时候跟她撒娇,怕她离开他而去吗?可是她怎么能离开他呢?他们相依为命啊!
她是他唯一的救赎,他是她的温暖,他们是亲人,他们早已相濡以沫,早已融入骨血,又怎么能离去呢?什么理由都挡不住他们的感情了!
她没有拒绝,牵了他的手往洗手间走去,才发觉他的手冰冷。以前,他的手都很温暖的,怎么就这么冷了呢?
拧开水管,他握着他的手冲冷热适度的水。
他还是一动不动,看着她的小手轻轻地握着他的手,然后一根根手指帮他洗干净,还有手掌,手背手心,她都给他洗的干干净净的。
他只是望着她,很乖很听话的样子,也不说话,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其实,他内心很脆弱,他怕别人不要他。
她的眼眶突然一阵湿热,低头避开她那复杂难辨却又带着委屈的目光。
她拿毛巾给他擦手,等到擦干净后,他忽然无声地把她抱在怀里,紧紧地,透不过气来,他说:“我只有你了,你不能离开我!”
再然后,他抱起她,进了卧房。
之后,他强势入侵,主导一切,不允许她退缩,不允许她退后。
她看到的是他自责的心,和满是愧疚被良心谴责的无法展平的眉宇,还有那被汗水濡湿的脸颊。
而当他释放的时候,却又那样发出近乎痛苦的嘶吼。那声音低哑得叫乔以陌心痛如刀绞。她紧紧把他抱进怀里,而他睁着那双满是愧疚的眼,在她怀里无声的颤抖着。
透过那清秀而狰狞的脸庞,她仿若看到那个倨傲、顶天立地的男人,正被禁锢在这具傀儡般的躯体里,在良心和亲情里拉锯着,疲惫至极,最后只能无声而压抑的煎熬着。
事后。她轻声而坚定地开口:“我不离开你,泽铭,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离开你,但是——”
“但是你想报警,想要她偿命是不是?”
她心里咯噔一下,看着他,是的,她想要迟云偿命!
他静静望着她,浑浊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可嘴角却紧紧抿着,显得脸色不太好。
“陌陌,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看着她死!”他缓缓地说,声音居然有一丝颤抖。“求你别逼我,她是我妈!我已经把她弄出国了,她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再害人,我们都忘记吧,我很难受!”
“我知道!”强烈的泪意刹那间涌进眼眶里,她的心脏就好像被一块巨石压住,连喘息都变得艰难。她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不忍让他看到她眼中的泪。
“陌陌,别逼我,谁有事我都不好过,我宁愿死的那个是我!”
这句话叫她疼的心如刀割。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头看向他,他也静静地抬头,双眼暗沉如水。看到她在看他,他的嘴角弥漫着悲伤纠结无法言说的压抑弧度。
看到他那样子,她能说什么?这个男人,在杀伐决断的时候毫无犹豫,却挣脱不了亲情的枷锁,可是,他本就是重情的啊!谁能把自己的母亲送上法庭呢?
曹泽铭,不要怕,我会陪着迷惘痛苦的你!
一天,两天,如此这样过去了!
这件事一直压着,乔以陌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每每想要去警局的时候,都会看到曹泽铭那痛苦茫然的样子,于是搁浅。
如此,度过了一周。
乔以陌终于还是压制不住了。
一天吃过晚饭的时候,她坐下来表情严肃地跟他说:“泽铭,我要报警!你下不去手,我来做!”
曹泽铭听到这话,立刻就火了。“你是不是非要置她于死地?”
“我没有想要她死,我只想要法律给予她公正的惩罚!”
“那么宋易安呢?”曹泽铭反问:“宋易安能宽容,迟云就不能?陌陌,她是我妈啊!”
“宋易安还有良知,迟云没有!”乔以陌也很激动。
这一场争吵,终于爆…发。
“可是她是我妈!”
“可 是泽铭,你有想过死去的车希言吗?你有想过顾风离吗?你有想过禅儿吗?车希言出车祸的时候,禅儿嗷嗷待哺,她还是个在襁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我真的不 懂,她怎么就下得去手?我对希言没有感情,我跟她虽然一母同胞,却素昧平生,可是禅儿喊我妈妈的时候,我真的很心疼!好,抛却禅儿不说,你不觉得放她离开 是放虎归山吗?我有不好的预感,我总觉的她不会真心悔过,所以我害怕,我怕我们大家以后再受到伤害!”
“她都走了,出国了,不会再回来了!”他喊,这一次,情绪很激动。
“可是她万一再回来呢?她怎么会甘心这么多人算计了她?泽铭,万一她跑回来了怎么办?”
曹泽铭怎么都没有想到,乔以陌会一语成谶。
但是那个时候,他很激动,他的心在拉扯,他做不到铁面无私。
乔以陌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曹泽铭突然平静下来,他抬起清黑的眼眸,淡淡扫一眼乔以陌,眼神里不再有情绪,甚至有点冷。“你如今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呢?”
“我想报警,追究她的责任。”乔以陌的声音也很平静。
曹泽铭不动,眼神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你在为顾风离心疼!”他说。
她自嘲地笑了笑。“或许吧!”
她没有否认。
只是,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泽铭!我差一点死在她的手里!砸我头的人被判了,张婷的父亲因为工作被判了,牛小宝的父亲也因为工作被判了,所有人都为自己的过错负责了!她却逍遥法外,而你,是推动这一切的人!泽铭,我知道你心里的煎熬,知道你的难受,却无法这样装作不知道迟云害死了希言!”
他的表情很淡,而此刻,那双黝黑的眼睛,幽深而平静,掩去了所有的情绪,在争吵完之后,不再有波动。只是专注的望着乔以陌。
“你想要弄死她,不就是想要离开我吗?”他忽然声音沉了下去。“好,我成全你!你不用弄死她,你走,现在就走!立刻滚!”
他说完,就往书房走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了门。
乔以陌愣在沙发上,没有怨怪,没有过多的情绪。
她回了卧房,然后提笔写了一个纸条。
泽铭。我不会离开你,我回云海辞职。我们分开冷静一段时间吧,我知道要你这样做真的很为难你,可是,每天看着良心难安的你,我很心痛!在你决定之前,我不会告诉警察和顾风离!
她没有当晚赌气离开,而是第二天一早坐了最早的班车离去。
当曹泽铭听到关门声响起的时候,他跑出书房,竟发现她留的纸条,他再也控制不住一夜懊悔对她发火的心,一把毁掉床头橱上的台灯,最后却又懊恼地把自己摔在床上,头深深地埋进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