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宜不愿让第二个相关或不相关的人知道她搬家的事,便只打了个电话给搬家公司约了个下班后的时间,就把这事搞定了。
临走的时候,嘉宜坐在书桌边给高博留言,算是交代一声。可短短的几句话,嘉宜却是翻来覆去的总是写不满意,直到搬家公司的人在下面摁门铃了,嘉宜才匆匆的写了个条:
高博:
房子钥匙搁餐桌上了,存折和银行卡留在了原先的抽屉里,我走了。
嘉宜即日字
待搬家的工人上了楼,嘉宜便指挥他们将她的东西搬了下去。
临走时,嘉宜将留言的纸条用家里的钥匙压在了餐桌上,便重重的关上门下楼去了。
关门那一刻,嘉宜心里全是不忍回头的仓惶。
等搬到了新租的房子里,嘉宜看着摆了一地的东西,只觉着自己象逃难的难民。
虽然第二天仍要上班,嘉宜还是开始动手收拾房子,洗洗涮涮的,一直干到了凌晨两点钟左右。
这是安嘉宜二十三年的人生中,手脚最麻利也是最勤快的一天,可惜应该看见的人一个都没见着。
嘉宜看着自己收拾得纤尘不染的小窝很是满意,便又到洗浴间将自己的洗了个干净。
凌晨两点半钟,安嘉宜一直清醒而亢奋的神经终于也疲累的近乎麻木。
嘉宜将自己重重的抛在了床上,终于在新居里酣然入睡了。
清晨时分,安嘉宜很自然的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却愣怔着不知道这是何时何地。
不过是一霎那的功夫,嘉宜就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可翻出皮包里的手机一看,不过才六点半钟。
安嘉宜轻松了一口气,很为自己这不知从何时建立起来的生物钟感到神奇。
在卫生间洗漱时,安嘉宜心里模糊的想着她的生活已建立起新的坐标了。以前的日子里的她的生活坐标横轴是高博,竖轴还是高博,如今却只能都是她自己了。
嘉宜这样想着虽然不无伤感,却也有些为自己骄傲的意思。
只是这骄傲,在她晚上七点半钟终于开完会出来,看见沉着脸等在银行门口的高博时,便烟消云散。
虽然早过了下班时间,可一起开会的信贷部和国际业务部加起来也有百十来号人,此时一窝蜂的往外涌着,孤零零的站在银行门口的高博便显得给外醒目。
嘉宜也大概知道高博为什么来,就快走了两步到高博面前道:“我们到前面咖啡厅里谈吧。”
高博听了,便低头跟着嘉宜一前一后到了隔壁华威大厦底楼的城市花园咖啡厅。
也许因为并不是周末的关系,咖啡厅里的人并不多,饶是如此,嘉宜还是特地一直走到里面,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高博一语不发,只自顾跟在嘉宜后面。
高博今天是真得给嘉宜气着了。郭潇天为了郭潇天他爸的事一直在北京和N城两地奔波着,事务所的事就全压到了高博一人身上。几个案子一起压在手上,高博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个用。今天好容易逮着了空回家一趟,却整了他一个透心凉。
读着桌上嘉宜留下的纸条,看着眼前人去楼空的惨淡景象,高博只觉着从绝望的心伤中滋生出了种莫名的愤怒。偏偏嘉宜的手机怎么打都是没人接,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从高博脑中涌出,可每一种都会逼得他发狂。
高博开了车,便直奔省Z行而来,幸亏前台的小姐告诉他,今天凌总在给信贷部和国际业务部的人开会,没法给他找安嘉宜,高博这才定下心来。可是对嘉宜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走人了,高博还是无法释然。在下班的人群中,第一眼看见安嘉宜时,高博心里也是苦笑,枉费他身为律师,他竟是不能接受离婚后嘉宜真得会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他们有那么多的过去,怎么可能掰扯得开?
可嘉宜就这样简单的抽身离去,却让高博觉着前所未有的心慌。
待两人坐定后,高博勉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对嘉宜语气温和的说道:“开会开到现在饿了吧?先点东西吃吧。”说着便叫来服务生帮两人点了两客煲仔饭和一份汤。
安嘉宜看着高博熟练的做着这些,便抿着嘴将头扭到了一边。
高博点好吃的后,看着安嘉宜一脸倔强的样子,便低声问道:“嘉宜,为什么要从家里搬出来。”
安嘉宜沉默了会,便道:“高博,我们已经离婚了。房子是你的,我怎么好意思一直住着。”
高博心痛的问道:“嘉宜,你这是要和我分清楚吗?”说着从怀里掏出嘉宜的那张纸条,放在桌上:“可是嘉宜,我们之间真的是这短短三句话就能盖棺论定的吗?离婚、彻底的分开,这一切对你来说这么容易吗?那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对你来说是什么?嘉宜,你就没有一点心疼不舍吗?”
嘉宜看着高博,努力抑制住眸中升起的水汽,只缓缓说道:“我们之间不是那短短三句话盖棺论定的,是那本离婚证书。我们离婚了,你是律师,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对我来说是什么,我自己知道。高博,我不是只有一点心疼不舍,我…很痛苦。可是我不想把这痛苦摊开来给你看,甚至也不想给自己看。
高博深吸了口气,俯身向前,紧抓住嘉宜的手,低声说道:“嘉宜,我知道是我错得离谱,可是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那个女孩真得就是个意外,我不爱她,甚至连好感都没有。离婚这惩罚或者是我应得的。可是嘉宜,不要离开我,再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你就这么着就要和我一刀两断,嘉宜,你知不知道这对我有多残忍。”
嘉宜对自己应付不来的事,从来是选择逃避和遗忘。那天见着高博和那女孩的场景,虽无法从记忆中删除,却早已被她在脑海中隔离冷藏了。此时听高博提到那个女孩,当天的场景便自动在脑海里重播了一遍,这样的痛苦和折磨让嘉宜觉着无法承受。
安嘉宜一用力便抽回了手,拼命抑制住要哭的冲动,可鼻翼却不受控制的轻颤着。嘉宜憋了一会,才开口轻声说道:“高博,我想过要原谅你,给自己和你一个机会,想过无数次。我也想过是不是自己有不够好的地方,你受了别处的吸引,才一时出轨的。”
高博忙打断她道:“嘉宜,你不要瞎想。那女孩没一处比得上你的。嘉宜,我真得只爱过你。”
嘉宜的眼泪迅速的涌了出来:“可是你和她却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高博,你如此如此爱我,我们有那么多那么多年的感情,可一个让你如此不齿的女孩却让你出轨了,那么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算什么?在你心中我又算什么?高博,你为了一个没一处比得上我的女孩就轻易的出轨了,我甚至连个努力的方向都找不着!”
嘉宜的拷问让高博无地自容,掩藏在心底的软弱便夺门而出:“嘉宜,如果没有那个周予浵,我们之间不会到这个地步的。”
嘉宜听了这话,愣了一下,转而便觉着荒唐的可笑,心里愤怒和悲凉交替而起,便“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厉声说了句:“高博,我们离婚和周予浵没有任何关系!”就拿着包跑了出去。
高博叫了声“嘉宜,等等我!”却被前来要求结账的服务生缠住了脚步,高博匆匆忙忙的从皮夹里掏了张百元钞摔给服务生就跑了出去。
那钞票被远远的摔在了地上,服务生很是不爽的走过去蹲下来捡起钞票,嘴里嘟囔着:“老婆跑都跑了,急就能追回来啊。”
正在点餐的凌霜听了这话微微一笑,缓缓把手中的菜单放下,心中默默重复着“高博,我们离婚和周予浵没有任何关系!”
凌霜冷笑一声,脸色发白,心中暗道:“周予浵,你真是越玩越有品了!”
送行
第二天,上班后没多久,嘉宜就被凌霜叫到了办公室。
嘉宜见凌霜冷着个脸,心里暗自纳闷。
凌霜审视着安嘉宜心里也是频频冷笑,这样的女孩或许年轻漂亮,但是阅历、身世背景、处世的智慧、办事的能力,哪一样足以拴住周予浵?
凌霜清楚的记得当初安嘉宜说起她的早婚时,眼里虽有些羞涩但却很幸福的那种神采。本来看着是清清爽爽的一个女孩,却没料到竟是浅薄虚荣的近乎无知。
凌霜看着安嘉宜心内冷哂:“周予浵再怎么好,是你能抓住的幸福么?为了那么个风流花心的人,毁掉手中幸福的婚姻真是蠢得可以。”
安嘉宜见凌霜目光犀利的瞧着她,也有些莫名其妙,扪心自问工作上好像没出什么错,嘉宜便硬着头皮问道:“凌总,您叫我来有事吗?”
凌霜这才收回眼光,打开桌上安嘉宜的档案袋道:“小安,我们银行的规定是学校毕业的学生到银行工作,一律先到基层网点工作一年。今年我们行又收了不少大学生和研究生都是按这个办的,可现在的年轻人能吃苦的少,好几个找关系要到总部上班。他们攀扯的人都是你。
我看了看你的档案,你确实是一毕业就到总经理办公室的。所以为了平衡各方面的关系,也为了严肃银行的规章制度,你还是要下网点锻炼一年。”
安嘉宜一听这话,脸立刻红到耳后根。当时她的工作是高院长跟张总打的招呼,张总和高院长的同学兼好友,自然是二话没说将把她收下了。刚到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嘉宜也从同事偶尔的冷言冷语的知道她省了下网点锻炼一年的过程。可嘉宜性子乖巧有礼,遇事不出尖,再加上张总暗地里虽常照顾她,明面上却只将些打杂的活交给嘉宜做,很快也就没人说什么了。
今天,安嘉宜听凌霜这么上纲上线的一提,倒也觉着很惭愧,便只问凌霜道:“凌总,那派我到哪个营业部呢?”
凌霜不动声色的说道:“西山营业部。”
西山营业部是Z行最偏远的营业部,安嘉宜暗叫一声:“真是倒霉。”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八成是反面典型了,便也只老实的说了句:“哦,什么时候去呢?”
凌霜看着眼前满脸绯红的安嘉宜,忽然觉着这女孩大概人也并不坏,也就是长得太漂亮了,招上了周予浵这个色狼,倒是生生给毁了。
凌霜犹豫了下,却还是说道:“明天,明天你就去报到吧。”
安嘉宜说了声“好吧。”站起身就打算出去,却听凌霜说道:“小安,这个世上并没有捷径可走,有的时候你会以为你找到了一步通天的捷径,但是到后来你会发现那代价是你付不起的。”
凌霜到省z行后,便以做事雷厉风行,手段狠辣闻名。
安嘉宜对她一直有种欣赏和羡慕的感觉,总觉着一个女人做到这个份上也很有派,可如今亲自领教了,安嘉宜也只有苦笑着说了声:“谢谢凌总指点。”便走出了凌霜的办公室。
嘉宜部门的同事也很奇怪凌霜怎么突然越级召见嘉宜,看见安嘉宜垂头丧气的回了办公室,便围了过来问道:“嘉宜,凌总找你干什么?”
安嘉宜强打精神,笑着说道:“凌总派我到革命最艰苦的西山老区去支援同志们去了。”
大伙一听这话也很惊讶,忙问道:“嘉宜,你是不是哪儿得罪凌总了,怎么突然发配你去那儿了。”
安嘉宜苦笑道:“她一老总,我想得罪她也得有机会啊。凌总说是因为我没下网点锻炼过,所以补上这一课。”
同事中张姐最是嘴利,便很不屑的说道:“切,她每天那么多事,真够有闲心的还能想起你这茬。”
老苏平日里老成一些,便打哈哈道:“这证明凌总很注意嘉宜啊,嘉宜,你学历高,领导也许是想重用你呢。”
张姐却说道:“得了得了,你不如说嘉宜长得漂亮嫁得又好,凌总看了心里不爽,这老姑娘的脾气就是古怪。”
安嘉宜听了赶紧讨饶:“谢谢你们赶紧打住吧,回头传到凌总耳朵里,该派我到阿里支边去了。”
大伙听了便都笑了起来,只说:“嘉宜,今晚下班给你送行啊。”
嘉宜笑道:“那你们可得请我吃顿好的。”
老苏大手一挥:“没问题,大伙凑份子,嘉宜指哪儿我们打哪儿。”
张姐笑着学着老苏将手一挥:“老苏,这是领袖的手势,台词得这么说,嘉宜指哪儿我们打哪儿,今晚我来买单。”
老苏赶紧讨饶:“别别,回头我老婆该派我到阿里支边了。”
老苏是出了名的怕老婆,大家听了便哄堂大笑,只有安嘉宜笑着的时候心里仍有几分苦意。
快到下班的时候,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便开始商讨到哪儿去腐败的问题,正说得高兴,信贷部经理老王走了进来。因为上面有老总直管,他这个经理一向没什么实权,但是照顾照顾本部门人的福利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偏偏老王一直是弃而不用,所以在部门里一向没什么人缘。
王经理笑眯眯的走到安嘉宜面前道:“小安啊,刚刚凌总跟我说你要到西山去锻炼一年啊。”
安嘉宜也笑着点点头道:“凌总早上跟我说过了,我明天就去西山报到。”
王经理打着官腔道:“下去锻炼锻炼也好,你还年轻,有的是前途。我很看好你的。”
安嘉宜微笑着点点头。
张姐却在边上说:“王经理,我们商量着晚上给嘉宜送行呢,这费用部门能不能给报销了啊。”
王经理愣了一下,却难得大方的说道:“这个有什么报销不报销的,本来就是给部门的同志送行嘛,当然是算在部门头上的。”
办公室里的气氛立马活跃了起来,老苏也高兴的说道:“我们刚定了晚上去金鑫搓一顿呢,我正愁着这费用回家没法交账呢,没想道王经理你大手一挥给解决了。”
金鑫大酒店是N城最老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可这么多年依然维持着老大的地位岿然不动,办公室里十几个人,一晚上的消费自然是不低的。王经理一向是把部门的小金库看做是自己口袋里的钱,听了这话自然是有些肉痛,却仍是面不改色的说道:“金鑫好,离咱们行近,方便。”
王经理这么慷慨也是有道理的。安嘉宜说起来是张总的人,虽然说张总走了,但他现在是市行的一把手,仍然是实权人物,这年头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