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茗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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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茗而来-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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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里,他就把车停在了牧茗的医院公寓楼下,静静地坐在车里直到东方的金红乍现,才缓缓地驶离。他终究是没能有勇气见她,也许只是一面,自己便会再舍不得放手。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

医院里组织分批旅游,目的地是青岛。

林立正忙,没时间出来游玩,牧茗本也不想来的,但林立又偏偏时时在她耳边嘀咕:“你就去吧,当散散心,记得给我照点相啊,我还没去过青岛呢。”

于是,此刻她在享受迎面吹拂的海风同时,还得拿着相机牌照。

同行的人三三两两的,都是有说有笑,一路上都是嘉嘉和牧茗在一起,她嚷着要帮牧茗照相,可被回绝了,所以只好看着她在那边一味的拍着风景。

“来,嘉嘉,我帮你照一张。”

看到牧茗突起了好兴致,嘉嘉眼里发亮,当然不会推脱,闹着多照了几张。她们沿路还买了不少小东西,逛完夜市回到宾馆,嘉嘉冲了个澡倒在床上就睡。

牧茗也懒懒地睡下,辗转反侧,觉得整个人都很累,可还是怎么也睡不着。

她套上衣服,出了宾馆,他们住的是海景房,前面就是一片大海。青岛的空气干净清新,这里是知名的旅游景点,大海给人一种壮阔的感觉,而在他们自己,却只能见着大海的一隅,平时海边也没有什么人迹。

此时是深夜,海边几乎没什么人。她席地而坐,望着这无垠的蓝色大海。衬着这黑沉沉的夜色和零散的星光,大海深沉的没有尽头,似乎与天相接,无穷无尽没有边界,像是吞噬了一切光亮。

她将脸埋进双臂之间,一波接一波的浪声就在耳边呼啸,可她依旧觉得四周静得骇人,静得仿佛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依稀有一个声音响起,“明天起,我会开始正式追求你。”滚滚巨浪里,他惯常的慵懒里透着难见的执着,虽是隐隐约约的,却是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回响。

一阵凉风吹来,将她的思绪扯回,她强自定了定神,不由泛起一丝苦笑。原来,有的时候,她还是会很想念某些时候的某些人某些事。一闭上眼,就会隐约觉得仿似有些人从未曾离开过,而有些事也不曾改变过。

青岛回来,她照常上班。

下班的时候,牧茗走到医院门口,却远远瞧见郁骏笙朝这边过来,她上前喊住他:“骏笙,你怎么来了?”

“我妈住院了。”

牧茗不免一惊,说话的声音快过了大脑的思考速度:“住院,怎么回事?”话出口后又忽觉自己其实本不必多问。

“前两天刚住进来,大概是年纪大了,查出来是糖尿病。”他声音低沉,俊逸的眉宇间尽是掩不住的疲惫。

牧茗轻应一声就打算离开,可走了几步还是回过头去叫住他:“我还是去看看她吧。”

郁秦遥住在康心的肾科病房里,郁骏笙事务繁忙,所以给她请了个护工。她看见牧茗,眼里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讶异,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低低地问了句:“牧茗,你怎么来了?”

“她来看看你。”郁骏笙清冷的声音响起。

此时此刻,牧茗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坐在一旁安静地帮她剥着橙子。

郁秦遥差了郁骏笙去买吃的,又让护工提前回去。病房里一下就只剩了她们两个,牧茗没来由地开始觉得不自在。

却没想郁秦遥的手突然搭在了她的手背上,她的手不禁一抖,橙子掉在了桌上,然后就听到郁秦遥的声音在偌大的病房里响起:“牧茗,对不起。我现在想想,其实你说得很对,我果然是除了恨,什么都没有。如果我能早些想开,说不定现在已有孙儿承欢膝下,可以在家里共享天伦之乐了呢。”

牧茗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向她,她的脸上有着深深浅浅的细纹,那每一条纹路都是岁月的痕迹。她年轻盛放的岁月是在痛苦中煎熬的,而今在不经意间却又成了一个老人。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怪她呢。

有一滴泪滴在那个粗糙的手背上,郁秦遥的声音近似抽噎:“牧茗,对不起,现在你还会原谅我吗?”

牧茗抽出手来抱住了她的肩膀,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嘴唇微启,轻轻说了一个字。这声低浅婉柔的“妈”传到了郁秦遥耳里,缓缓渗到她的心间。

接下来的日子,牧茗几乎空下来就会到肾科病房照顾郁秦遥,护工看没了自己的事也就不好再杵着,便主动辞了职。

这一天,她照例还是拿着碗筷从郁秦遥的病房出来,准备去到洗碗间。却听到一个极为熟悉的喊声:“牧茗姐。”

她猝然回头,江念恩就站在面前,她微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水灵灵的双眼直直地看着自己。

第五十六章

“念恩,你回国了?”牧茗惊讶地问道,最后还是把已经到齿间的那句话咽了回去,即便她真的很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回来了。

“牧茗姐,其实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江念恩一脸严肃,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抑住在胸口纠缠汹涌着的混乱和矛盾:“你可以去趟美国么?他想见你。”

牧茗不禁愣了愣,心底竟生起一片隐隐的渴望:“是他让你来找我的?”

念恩摇摇头:“他不知道我来,根本就不知道。”

然后是片刻的静默,念恩继续说道:“祁路哥他病了。”

牧茗的唇际泛起了一丝笑意,却似比哭还难看:“难道美国都没有护士吗,还需要你千里迢迢地回国找我?”

念恩不由一怔:“你不明白的,祁路哥他,他其实……”讷讷地挤出了半句话,她停了停,身子在不易察觉地轻轻发着抖。

牧茗看出了端倪,心口就像是被狠狠地抽紧了一般,忙问:“他怎么了?”

“其实祁路哥去美国根本就不是打理什么公司,而是接受治疗。他出生的时候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手术后有些好转,可现在他必须重新做一次手术(奇*书*网。整*理*提*供),日子就定在下个月底。”

周围的空气像是突然凝固了起来,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让牧茗渐渐觉得窒息,好像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是吃力而沉重。然后她终于听见自己干涩低哑的声音响起:“需要这么久的一段观察期才能做手术,成功的几率很低吧?”

念恩的眼泪已经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她轻轻点头:“一半不到。他说你如果知道,即使不爱他,也一定会留在他的身边。他不想拖累你,所以没有告诉你。”

牧茗的心里空白一片,只有彻骨的寒意从背后爬上来。她死死地攥紧了手里的碗筷,掌上的痛沿着血脉,一直渗入心脏。

“可他分明就是每天都在想你,所以,请你……”

牧茗打断了哽咽的念恩:“你先回美国吧。如果方便的话,我会去的。”

江念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原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冷血。”然后转身就走,再没有回头。

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力气,牧茗慢慢后退,肩膀猝然撞在坚强的墙壁上,也许是用的气力太大,手有些微微的颤抖,“啪”的一声,瓷碗摔在地上,碎了。

那一天他忽然没头没脑地对她说:“要是生病的时候能得到你这般悉心照料,我宁愿一病不起。”

她居然也有心情地和他胡侃:“那要是我不在身边呢?”

“那我就立刻好起来飞身到你旁边找你。”

现在,她就在这里等着他,可他还会回来么?

郁骏笙听到声音,走出病房,正看到牧茗从那边走过来,眼里分明还闪着泪光,他问:“怎么了?”

她强忍着胸口的刺痛,说:“没什么。”她想要说得轻松,可是听上去却依旧是无限苍凉。

郁骏笙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累的话,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他的声音里,浸透了一种令人心碎的温柔。牧茗只是点了点头。

她坐在公寓的沙发上看电视,画面一张一张地变换着,在她的眼前朦胧又模糊地晃过,抬手擦了擦眼角,那些细密的痛觉仍旧不散。

林立从外面打开了门,伞上还滴着水,头发也是湿漉漉的,一进门就嘀咕了一句:“这该死的天气。”

然后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出了神的牧茗,说道:“呀,外面电闪雷鸣的,你还有闲情逸致看电视,也不怕电视被雷劈呀?”

听到林立的声音,牧茗才恍然抬起头来,果然,轰轰的雷声,像是从遥远的天边响起,豆大的雨点打在窗台上,噼呖啪啦的,如她的思绪一般混乱。她起身关上电视机,转身回房。

郁秦遥今天就可以出院了,郁骏笙帮她办好了出院手续,便说:“今晚我们出去吃吧!”

郁秦遥说道:“还是回家吃吧,我来下厨。”

“妈,你刚出院,小心累着。”

“没事,外面的东西我也不是什么都能吃,回家做更好,况且还有牧茗帮我打下手呢。”

郁骏笙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牧茗,低应了一句。

“牧茗啊,不是说了我已经加过盐了么,你怎么又放了。”郁秦遥略带责备地说道。

牧茗像是突然转过神来:“对不起,我忘了。”

“什么东西烧糊了?”

“啊,是我的鱼。”

郁秦遥终于把牧茗撵出了厨房:“算了算了,你还是也去外面歇着吧,饭好了我再叫你们。”

牧茗讪讪地走回客厅,郁骏笙不在屋里,可能出去了,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没过多久竟开始迷迷糊糊起来。

趁着郁骏笙刚才出去的功夫,天就突然阴了下来,似是正在酝酿着一场大暴雨。这个时侯的天气总是变化多端的。

他开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的牧茗。她整个人蜷在上面,眉头微蹙着,额角像是沁出了一丝冷汗。

他定定地看着她,一丝碎发荡在眉边,他伸出手来想帮她把发丝捋到耳畔,可是手停在了半空,眼看很快就要触到她的额际,却再怎么也落不下来。

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眼角滚下了一滴泪,眉头紧皱,郁骏笙一惊,刚想拍醒她,她却倏然坐起,一脸的惊慌失措。

当视线重新聚焦,看到了眼前的郁骏笙,她才慢慢缓过劲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做噩梦了?”

她轻轻点头,此时,郁秦遥端上了一盘盘香气四溢的好菜,他们便坐上了餐桌,其乐融融。这样的镜头牧茗本以为在她生命中再不会出现,可现在明明很是温馨,她却一点也提不起劲来。

晚饭结束没多久,雨终于还是下了下来,铺天盖地的。郁秦遥对牧茗说:“雨下得这么大,今晚你也别走了,就住在这吧,房间一直帮你留着呢。”

牧茗觉得累,也就没有推辞,早早洗完了澡回房半躺在床上。她望着外面阴暗晦涩的雨幕,不自觉又回想起刚才的噩梦。

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因为有凉凉的风,所以针芒的橘色太阳照在身上也不会觉得热。风吹落了刘海,盖住了她的半边脸,听到背后有人叫自己,她转头看过去,便见着了他。一如既往的玉树临风,他走过来,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说:“我一直在等你,为什么你不来。现在我要走了,你就算是来我也不会再见你了。”

她想说话,可是咽喉像是被梗住了,怎么也说不出来。然后就看到他的脸突然扭曲,一瞬之间,支离破碎。

猛然感觉胸口一阵冰凉,她低垂的长睫倏然一张,只见郁骏笙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还没睡?”他低低地问。

“嗯。”她别过脸去,可他还是捉住了她原本打算掠过的眼神,心里一紧,按捺住翻腾的思绪,走上前去,轻轻地,缓缓地,把她低垂的头揽进自己怀里,什么也没说。

良久,他才慢慢松开她,把一张薄薄的纸片放在她的床头,他的手握在门把上回过头来,才说:“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

她转眼看了一下,是一张飞往美国的机票,明天一早的航班。

扬祁路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草坪上的孩子们嬉笑着打闹,他的面容略显苍白,却依旧是俊美无双。那深黑的瞳仁里,似是蒙着一层薄纱,又似带着些许落寞的孤寂。

背后忽然有一个声音唤他,他的身子微微一震,轻轻回过头去,薄唇弯起,笑意清浅:“你来了?”

牧茗愣了愣,只站在原地,轻声说:“嗯,我来了。”

一阵别样的沉寂,时间仿似在这个瞬间静止了。

先是阴天,一刹那间,阳光反扑过来,占领了这座城市。

他只是望着她,墨色的眼睛里神情显得错综复杂。

牧茗终于冲上前去扑倒在他的怀里,泪水涌了出来。针刺一般的心酸,从心底一直漫延上鼻端。

眼泪那么汹涌那么急,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静静地打湿他的病服。

第五十七章

她扑在他怀里哭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缓缓抬起头来,伸出手来在他的胸膛上乱拍一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

她颠来倒去说的几乎就是这么几句话,扬祁路低头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是绷不住的笑意,然后突然脸色一变,眉心微蹙,轻嘘了一声。

牧茗一惊,抬起头一脸焦急地看向他:“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牧茗的脸上泪痕犹存,眼里写满的尽是担忧。他突然反手抱住她,唇角浮起了笑纹:“是被你打疼了。”尾音稍稍上扬,带着一点玩谑的意味。牧茗知道自己被他骗了,赌气抽身,往他的病床上一坐。

他挪了张椅子到她面前,和她面对面坐着,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然后才饶有兴味地开口:“你怎么就这样跑来了呢?”

牧茗有些不知所以:“什么?”

“人生地不熟的,你什么都没准备好,万一迷路怎么办?”

“我既不是英盲,又不是路痴,怎么会迷路?”

“一声不响的,不怕康心医院开除你?”

“那是你们家开的,我怕什么?”

“那你有没有想过到了美国住哪里?这可不比自己家。”

“大不了睡在你的病房。”

他瞥了一眼病床,轻笑一声:“可惜了,这张床不够大。”

牧茗的脸霎时一红:“谁说要和你睡一张床的。”

“虽说这间病房是要比你住的公寓大一些,不过也不可以随随便便加床铺的。”他依旧是笑。

她突然默然不答,抬眼看他,很久才有些讷讷地说:“因为有你,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就什么都不用想,对不对?”

他的心口陡然一震,缓缓伸出手来重新抱住她,她的声音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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