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鸿宇微微一笑,说道:“坐等结果,可不是最佳办法。”
高洁马上说道:“哦,这么说,你还有什么高明的主意?说出来,我听听。”
“嘿嘿,高姐,现在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山人自有妙计!”
第61章 恶性案件
刚刚挂断高洁的电话,范主任尚未来得及拿起报纸,电话机再次急促地震响起来。范鸿宇轻轻摇头,又拿起了电话。
“你好……”
“鸿宇……是你不?”
电话那头,略略犹豫了一下,才传来赵歌怯怯的声音。
“歌儿?”
范鸿宇顿时大感意外。
如今可不比后世,通讯极其落后,手机还没影儿,电话机亦是一等一的奢侈品。赵家村离红花乡政府都还有十几里地,赵歌要给他打电话,必须步行到乡政府去。
在另一个世界,范鸿宇曾经因为一个严重伤害案件,去过赵家村两次,进行调查取证。纵算在二十一世纪,赵家村亦是相当的落后。
范鸿宇实在不曾预料,能在此时接到赵歌的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类似轻轻啜泣的声音。
范鸿宇立即紧张起来,连声问道:“歌儿,发生什么事了?说话!”
“没……没什么,就是……就是好想你……”
赵歌擦了擦眼泪,低声说道,忍不住左右张望了一下。她现在确实是在红花乡政府计划生育办公室,一个远房亲戚在这里上班,赵歌走了十几里山路,来到乡政府,央着人家,打了这个电话。忽然当众落泪,赵歌也有点难为情。
范鸿宇长长舒了口气,说道:“歌儿,下回不许这样吓人了……”
赵歌对他日思夜想,他心里头何尝不是记挂着赵歌?
“对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鸿宇,你是不是给我写了封信?”
范鸿宇刚刚舒展开来的双眉立时又蹙了起来,诧异地说道:“信?什么信?我没有写过。”
“那……”
赵歌也有点茫然了。
范鸿宇意识到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了,随即问道:“歌儿,你别急。到底怎么回事,你从头至尾和我说说,我来分析一下。”
“好。”
赵歌激动的心情渐渐平息了下去。
“是这样,昨天我收到一封信,是你写的,说是让我马上去县里,你要带我……带我去彦华见……见范—县—长,在你家过年。不过那信写得歪歪扭扭的,不大像是你的字,我心里有点怀疑。还有啊,称呼也不对……你叫我歌儿的……”
赵歌期期艾艾的将事情说了个大概,虽然知道这事十有**不是真的,但去彦华见范鸿宇的父母,一起过年,却是她最大的梦想,说出来,依旧难免羞涩不已。
范鸿宇几乎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双眼微微一眯,闪过一抹凌厉之色,却并未疾言厉色,依旧平静地说道:“所以,你就到乡政府给我打电话,核实一下?”
“嗯……乡政府计育办的周姐,是我的表姐,我带了一篮子鸡蛋来看她。”
赵歌解释道。
范鸿宇说道:“歌儿,你这篮子鸡蛋太划算了。我跟你说,那信不是我写的,应该是郑峰匡让人给你写的,想骗你到县里来。还好你聪明,知道打个电话。”
说到这里,范鸿宇嘴角浮起一抹笑意,甚是欣慰。
“他那么坏?”
赵歌低呼了一声。
“只有比你想象中更坏!”
“那我现在怎么办?”
赵歌紧张无比,似乎此时此刻,她身边就有几个郑峰匡派来的人,要将她抓到县里去。
范鸿宇说道:“你现在就回家里去,这个春节,在家里过吧。过完年,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了。”
赵歌担忧地说道:“鸿宇,你总说事情会马上解决……这个郑峰匡,他会调走吗?”
范鸿宇小了,讥讽地说道:“他倒是想调走,只怕没那么容易。歌儿,放心吧,按照我说的去做,好好呆在家里,陪阿姨过个年。过完年,我去接你!”
“真的?”
赵歌顿时又惊又喜。
这就是说,范鸿宇将要在赵家村露面,向外界宣示,她是他的女朋友。而在赵家村那样偏僻闭塞的小村庄,只怕所有人都会直接将她当成是范鸿宇的女人。
“说话算数。”
范鸿宇微笑说道。
“嗯,我等着你啊……”
赵歌语气之中,不自禁的带上了一点点撒娇的意思。
“好。”
范鸿宇的语气,益发的柔和。
赵歌又在电话里和范鸿宇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话,才恋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范鸿宇放下电话,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办公桌面的台历上。
1987年1月5号。
范鸿宇的双眼,又眯缝了起来。
再过两天,那个震惊全省的大案,就将在宇阳县爆发出来。
那是一桩恶性刑事案件,纵算过去很多年,这起恶性案件依旧让宇阳县的许多“老人”记忆犹新。年轻的驻军军官葆兴携新婚妻子佟雨返回驻地的途中,在火车站和宇阳县公安局治安干警郑峰匡等人发生言语冲突,随即爆发“战斗”郑峰匡等人多势众,还配了枪,一场争斗下来,葆兴被打成重伤,不治身亡。而他的新婚妻子佟雨誓不受辱,从宾馆三楼跳下,摔成重伤。尽管保住了性命,但脊椎粉碎性骨折,高位截瘫,从此不得不在轮椅上度过余生。
这起恶性刑事案件,彻底改变了宇阳县的“政治格局”宇阳县县委书记,县长,县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分管政法工作的副县长,县公安局教导员,副局长,副教导员等大大小小的官员干部,被一撤到底。
许多人因此遭了牢狱之灾。
原因很简单——葆兴的来头极大!
他本身虽然只是刚刚提拔不久的驻军副连长,但他的老子,却是一位将军,和省里的大人物都是平起平坐的厉害角色。而他的妻子佟雨,亦是首都某部高官的女儿。
徐克武嚣张惯了的,完全不将葆兴放在眼里,压根就不信他的话。在郑峰匡想来,将军的儿子,部里领导干部的女儿,怎么可能出现在宇阳县?
宇阳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偏僻小县,什么时候容得下这样的“大神”了?
这个姓葆的混小子,仗着自己当个兵,就不知天高地厚,敢管郑公子的闲事,那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么?被揍之后,还敢打大牌子唬人,那就更加饶不了他!
他老婆还那么漂亮!
结果,就惹下了泼天大祸。
郑峰匡做梦也想不到,葆兴说的,竟然都是真话。
但等郑峰匡知道葆兴说的是真话之时,大错已经铸成,郑峰匡就是悔青肠子,也没用了。
然后,全省震动,葆将军和省委领导雷霆大怒,宇阳县一夜之间,“换了乾坤”连彦华地委的许多领导干部,都受到了牵连。
宇阳县的官场大“地震”直接改变了无数人的人生轨迹。
当然,那个时候,邱明山已经离开了彦华地区,范卫国也去了地区环卫处。范鸿宇倒还是在地委机关待着,但已经无人在意他,直接边缘化了。范鸿宇清楚地记得,过完春节没多久,地委办公室刘副主任便找他谈话,让他调往地区公安处。
他本来就是公安学校的毕业生,去公安机关工作,才算专业对口。
组织上这叫量才委任。
对这个震惊全省,甚至震动全国的恶性刑事案件,范鸿宇当时就是个旁观者。
现在,自然一切都不一样了。
范鸿宇已经“回来”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该把夏言从彦华叫回来了。
范鸿宇正准备打电话之时,电话却再次响了起来。
范主任还真挺忙碌的。
“你好。”
“范鸿宇,你哄我啊?”
电话那头,传来管丽梅怒气冲冲的声音。
范鸿宇莫名其妙:“妈,又怎么啦?”
“你还问我?你说,你还要跟那个赵歌混到什么时候?为了这个女人,你还和郑天平书记家的小孩闹意见,打架闹事?你到底想怎么样?”
电话里,管丽梅气愤难捺,一迭声地质问起来。
范鸿宇也有点不高兴起来,说道:“妈,你又是听谁说的?怎么这些流言蜚语,总是能传到你的耳朵里面去?”
“你还不高兴了?还问我……等等,你爸跟你说,我懒得理你了!”
范鸿宇愣怔了一下,合着老爸老妈都在?
稍顷,电话里传来范卫国的声音:“鸿宇,你妈刚才说的,是不是真实的情况?”
听得出来,范卫国的语气也很凝重,带着一丝不安。
“爸,这种话也能信?郑峰匡是个什么德行,你应该知道的吧?郑天平包庇纵容他儿子,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我跟他闹什么意见?是他见色起意,要打赵歌的主意。”
范鸿宇气愤愤地说道。
范卫国沉默一会,才缓缓说道:“郑峰匡的情况,我清楚。所以我和你妈都很担心你,你和他闹别扭,会吃亏的。你应该知道,郑书记和李专员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
范鸿宇冷冷一笑,说道:“爸,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和他闹别扭的。李专员和郑书记,嘿嘿……”
范卫国顿时有些警惕地说道:“鸿宇,你什么意思?”
范鸿宇这声冷笑,让范卫国都有点遍体生寒。
“没什么意思。等着瞧吧,蹦跶不了几天了!”
第62章 伏击
八七年元月七号,下午。
通往宇阳县公安局的道路旁边,一个小杂货铺的二楼,范鸿宇在喝茶,神色镇定自若,夏言则站起又坐下,不时到二楼窗口张望。
二哥特意吩咐他今天一定要从彦华赶回来,却没说什么事。
夏言以为是国库券生意的事,一到宇阳,就忙着向二哥汇报。
这生意,熟门熟路,做起来很轻快。宇阳暂时还没有人收购国库券,所以几天时间内,夏言和三个小兄弟便大有收获,收购了两万多将近三万元的国库券,正准备去银行兑现呢。
不料二哥却只是轻轻点头,似乎对这事并不如何关注,反倒交给他一条铁尺,就将他拉到这小杂货铺来了。这杂货铺的老板,也姓范,按照范庄的族房排行,还得叫范鸿宇叔叔。
范卫国一房,在范庄算得是老幺,所以范鸿宇年纪虽轻,在范庄辈分很高,甚至有叫他“叔爷”的半大后生子。
本家叔叔要借杂货铺二楼暂时一用,老板自然不会有异议。
“二哥,到底咱们要干嘛?”
夏言是个火爆霹雳的性子,哪里耐得住如此寂寞?不断地向范鸿宇打问。
范鸿宇笑了笑,说道:“揍人!”
“揍谁?”
夏言顿时便精神一振。
对于打架,夏言实在有天生的爱好。
“郑峰匡!”
到了此刻,范鸿宇也就没必要瞒着夏言了。
夏言立马神采飞扬,叫道:“揍他?太好了!”
范鸿宇自然没有夏言如此兴奋。为了今天这个事,他反复考虑了很久,最终才做出眼下的决定。
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这个案子,范鸿宇了解得远比一般人要深入得多。当他调任宇阳县公安局刑侦大队之后,刻意查阅过此案的案卷。里面很清楚地记述了惨案的发生经过。
其中就包括凶手郑峰匡本人的供述。
本来七号那天在宇阳火车站,葆兴和佟雨只是“过客”双方并无交集。不巧的是,郑峰匡手下的一个流氓烂仔正在欺负一个小贩,被葆兴看到了。葆兴路见不平一声吼,祸事就上了身。更不巧的是,葆兴的新婚妻子佟雨长得十分漂亮,立时就将郑峰匡的色心勾了起来。
两下往里一凑,便酿出天大的祸事。
此时此刻,“一七惨案”的诸般情形,穿越了二十多年的“历史迷雾”再一次清晰地呈现在范鸿宇的脑海里。
就在今天,这个惨案正在发生!
必须要阻止它!
但是如何阻止,却很有讲究。
根据卷宗记载的案发时间,此刻郑峰匡等人正在施暴,他和夏言赶过去阻止,双方的力量对比,实在太悬殊了。
说白了,此时此刻,他范鸿宇再加上夏言,两个二十来岁的后生子,想要阻止手里有刀有枪的郑峰匡和他手下那帮恶棍,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郑峰匡绝不会听他的。
想要凭“交情”阻止郑峰匡继续行凶,绝无可能。
至于向郑峰匡言明利害,告诉他那位叫葆兴的副连长,真的有一位将军老子,更是扯淡。郑峰匡要是肯信,早就信了,也不会活活将葆兴打死!
事情明摆着,范鸿宇现在赶去,“胡言乱语”的话,估计就是让郑峰匡多了一个施暴的对象而已。
给县里领导打电话,给范卫国打电话……
这些处置方式只是在范鸿宇的脑海里一闪即逝,随即便被他自己否了。
郑峰匡在宇阳横行不法,不是一天两天,要是这样能够阻止他的话,郑峰匡也横行不到今天。
范鸿宇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案卷里面记述得很清楚,就在这个时间段,葆兴已经重伤,被押回县公安局审讯室后,继续遭到残暴殴打,不久之后便即伤重不治。
当然,太具体的时间,范鸿宇记不得了。
但有一点,范鸿宇可以肯定:要是救不了葆兴和他的妻子佟雨,事情的后续发展,依旧还会是一模一样的。
宇阳县的官场地震不可避免。
任其发展,郑峰匡固然必死无疑,郑天平也会遭牢狱之灾。但对于范鸿宇而言,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今天的范鸿宇,早已不是只会冲动办事的年轻人。多年刑警生涯的历练,范鸿宇堪称老谋深算。
富贵险中求!
不冒险,等着大富大贵从天上掉下来,砸自己头上,那不现实。
所以范鸿宇思虑再三,决定采取最冒险的方式。
赢就大赢,至于输,倒也不见得会输得很难看,至不济是得不到什么好处,总之这个案件一发生,郑峰匡已经被死神贴上了标签。
一念及此,范鸿宇伸手抚摸了一下搁在桌面上的铁尺,其实就是一条戒尺形状的短铁棍,约莫一尺五寸长短。事实上,这是当地一种很古老的传统短兵器“铁尺”改装的。铁尺原本有三齿,为了携带方便,范鸿宇夏言将铁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