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鸿宇话锋一转,捧了这位“侄孙”两句。
范宝才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
高洁暗暗好笑,这家伙年纪轻轻,忒的“奸猾”三言两语,就在范宝才和范宝瑞之间,深深种下去一根刺,再也拔不出来。
“范支书,这范宝瑞,家里有些什么人啊?他结婚没有?有没有小孩?”
高洁忍住笑意,问道。
“结婚了,就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打牌赌博,什么痞的事都干。没事回家就打老婆。他婆娘受不住,前些年跟着一个外地来的货郎跑掉了,现在音讯全无。这些年啊,他有事没事就往宝青家跑,也就是宝青老实,换一个人,还不得和他拼命?”
范宝才终于忍不住,直接“揭了老底”高洁和范鸿宇再对视一眼,高洁缓缓说道:“如果范宝瑞真是范宝青的直系亲属,他出面为范宝青的事和政府上脸,是可以接受的。但现在看来,这个人不简单,心机很重。范支书,你们西龙村有这种人,要不得,会给整个西龙村脸上抹黑,你范支书也没什么光彩。”
高洁这要算是活学活用,刚刚在范鸿宇那里借鉴了一招“挑拨离间”马上就用上了。
这叫“以夷制夷”范宝才就点了点头,正要说话,门口忽然有了响动,似乎有一大堆人,正赶过来。
第98章 拿捏住了!
“宝才哥,是不是镇里来了领导?”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口响起了范宝瑞的声音。
范宝才脸色一沉,站起身来。
高洁端坐不动,范鸿宇更加不会有任何异色,继续抽他的烟喝他的茶水,点尘不惊。
西龙村不大,消息传得快,也在情理之中。
“镇里来的什么领导啊……高……高镇长?范干部?”
不待范宝才出声,范宝瑞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眼神往里屋一扫,略微一惊,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就站在堂屋里,不肯往里走。
别看他昨天在镇政府门口气势汹汹,对高洁冷嘲热讽,还敢动手,现下高洁亲自到了西龙村,他却有点心虚起来,不敢造次。
范宝才板着脸,来到门口,说道:“宝瑞,你们来干什么?”
不但范宝瑞来了,黄秀英也来了,依旧披麻戴孝,不过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丝毫泪痕,眼睛更加看不到痛哭过的红肿模样。其他还有几个人,估计也是和范宝青比较近的亲族。听说镇里来了干部,大家自然要过来问个究竟。
范宝瑞“嘿嘿”一笑,说道:“宝才哥,我们就是来问问,镇里到底打算怎么处理宝青的事,这事啊,不能老是这么拖下去,人死了,入土为安嘛,总摆在堂屋里,也不是办法,是不是?”
范宝瑞不愧是“能人”很快就镇定下来,侃侃而谈。
范宝才冷冷说道:“镇里怎么处理宝青的事,领导们自有主意,你急什么?这事和你有多大的关系?”
原本范宝才也不会轻易对范宝瑞做样子,大家毕竟是一个村里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范宝瑞这人比较难缠,范宝才等闲不愿意惹他。但刚才范鸿宇和高洁的话,刺激到范宝才了。当着高洁范鸿宇的面,他得有个明确的态度。
村支书不是什么“正经干部”却也明白官场上的一些基本道道。
范宝瑞也板下脸来,不阴不阳地说道:“支书,这话怎么说的?大路不平还众人铲呢!宝青是咱们西龙村的人吧?他姓范,我也姓范。一个老根子下来的本家弟兄。他的事,我怎么就不能问问了?支书,你可别忘了,你也姓范,宝青和你还是没出五服的弟兄呢!”
根据范宝瑞的情况来看,当地农村对他这种人有个专属称呼——没尾巴流星!
意即是无根无蒂之人,破罐子破摔,最为难缠。
一般有家有小的人,对支书都会比较客气,总归会有事要求到支书的头上。
范宝才冷笑道:“我没问?你知道我没问?没看到我正在向高镇长和范秘书汇报情况吗?我们就是在商量着。要怎么处理宝青的事情。宝瑞,这个事。我们村里会和镇里商量的,你别随便插手进来,反倒把事情搞复杂了。”
范宝瑞也是一声冷笑,说道:“支书,别拿大帽子吓人。我就是打抱不平。宝青死得这么冤枉,镇里不给个答复,那肯定不行。高镇长,你是镇里的大领导,一把手。你既然亲自到了我们村里,那就请你表个态吧。这事,到底该如何处理?”
边说,边朝一起过来的几个人使眼色。
那几个人便随声附和,叫道:“是啊,高镇长,表个态吧,我们都等着呢。”
范宝青的妻子黄秀英更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在堂屋里连连磕头,哭喊道:“天啊,我家宝青死得好冤枉啊,天啊天啊……”
一边磕头一边拍打着地面,倒也是好演技。
“干什么干什么?”
范宝才脸色黑得如同锅底。
见此情形,高洁不能再坐着不动了,站起身,来到门边,沉声说道:“黄秀英,你先起来。我今天过来,就是专门来了解你们家庭情况的。范宝青同志过去了,我们心里也很难过。请你们放心,政府绝对会有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解决办法。你先起来,大家都不要喊,我们去你家里看看,给范宝青烧柱香。”
高洁这话,说得十分得体,很合她的身份。
“高镇长,烧香就不必了,只要镇里马上给我们解决实际的问题就行。”
范宝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高洁俏脸一沉,说道:“范宝瑞同志,我已经说了,这个事,我们会处理的。你不是范宝青的直系亲属,恐怕不好代表范宝青的家属发表意见吧?”
“高镇长,大路不平人人铲……”
范宝瑞又是那句话。
范鸿宇笑了一下,从屋子里出来,径直朝着范宝瑞走去。
范宝瑞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警惕万分地望着范鸿宇,吃吃地说道:“你……你要干什么?”
昨天在镇政府门口,他眨眼间就被范鸿宇制住,毫无反手之力,心里头对这个彪悍的范秘书充满着畏惧之意。
他这种人就是这样,典型的欺软怕硬。
“你,你不要乱来啊,这里可是西龙村,我们姓范的可不怕事……”
范鸿宇淡然一笑,说道:“范宝瑞,我也姓范。”
“宝瑞,范秘书是宇阳范庄的,光字辈,宇阳范—县—长的小孩。”
范宝才马上便通报了范鸿宇的辈分来历。
“宇阳范庄?范—县—长的小孩?那我们是一家人了!光字辈,叔公啊……”
范宝瑞显然不曾想到范鸿宇有“偌大来头”颇为惊讶。
其他的人也吃惊地望着范鸿宇,脸上神情却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分亲近。那时节的偏僻山村,村民们的情感多数比较朴素,这一家伙从宇阳范庄来了个本家叔公,自然而然地感到亲切。
“呵呵,宝瑞,来,咱们去那边说说话……”
范鸿宇来到范宝瑞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微笑着说道。
“这……”
范宝瑞顿时就犹豫起来,脸上重新浮现起戒备之意。
毕竟宇阳范庄和彦华西龙范家,隔得比较远了,不是近宗亲族。
范鸿宇笑道:“宝瑞,别紧张,这是在西龙村,你怕我吃了你啊?”
这句话很有效果,范宝瑞顿时就精神一振,也不是那么紧张害怕了,点了点头,跟着范鸿宇,走出十几步外。
“嘿嘿,叔公,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范宝瑞嘴里叫着叔公,却是皮笑肉不笑的,显见得对这位“叔公”并无多少尊敬之意。
“宝瑞,这个事吧,你想要沾点什么好处?”
范鸿宇开门见山的说道,亦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范宝瑞顿时就尴尬起来,期期艾艾地说道:“嘿嘿,叔公,这话怎么说的?我想沾什么好处?我就是看不过眼,想要帮个忙。宝青去了,留下孤儿寡母的,也挺可怜是不是?”
范鸿宇淡然说道:“宝瑞,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想把咱们大家都当成傻瓜来耍,有那么便宜的事吗?这个事,镇里会给一定的补偿,但这是给宝青家里人的。你能不能分到什么好处,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你得明白,明面上,这事确确实实和你没关系。你要是闹得太厉害了,等这个事过去,你以为镇里就没人记得了?你今天这么死命的得罪高镇长,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后还得在西龙村过日子吧?还得在枫林镇过日子吧?你不是喜欢打牌吗?高镇长要是给派出所打个招呼,多关照你一回两回,你觉得怎么样?”
“这……”
范宝瑞顿时咽了一口口水,有点色厉内荏。
范鸿宇说的话,直接戳中了他的痛处。他这种没尾巴流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派出所的人。派出所要收拾他,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不怕找不到把柄。
高洁可是正儿八经的镇长,正的,不是副的,派出所肯定得给镇长面子。
“宝瑞,你听清楚了,我这是为你好。这事,你别再闹了,好好配合高镇长的工作,把这事圆满解决了,到时候你该有什么好处,我们都当作没看见。你要是再闹,嘿嘿,你人聪明,未必别人都是傻瓜?”
范鸿宇的声音渐渐严肃起来。
“那……范秘书,那你说,要我怎么配合?”
范宝瑞态度开始软了,却也不再叫“叔公”改了规规矩矩的官面称呼。
“很简单,别再闹,这是第一步。第二步,你给宝青的婆娘还有其他家里人都做做工作,好好把宝青下葬了。人死为大,入土为安。这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总是停在家里不出殡,也不是个办法。时间一长,都臭了,谁受得了?”
“这个,范秘书,不再闹我可以保证……就是,给宝青家里人做工作,有难度。他们都在担心,现在下葬了,到时候镇里什么都不给,那不亏死了?”
范宝瑞也装出了很诚恳的样子。
“你担心什么?高镇长这不是亲自来了吗?待会去宝青家里,给他烧柱香,肯定会有个表态的。高镇长是地委下来的领导,当着大伙的面表了态,难道你们还信不过?领导是要面子的,说话不算数肯定不行。至于做工作,除了你,宝才支书肯定也会去做工作的。只要你不再闹,这工作就好做。”
“行,我听你的!”
范宝瑞下了决心。
这本家叔公,年纪虽轻,却是个狠角色,一出手就拿捏住了他的软肋,不服不行。
第99章 刑警队的老朋友
彦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办公室,重案中队中队长叶友道正在办公室喝茶水看报纸。
叶友道本来在宇阳县公安局刑侦队工作,因为郑峰匡那个案子,宇阳公安局大洗牌,新来的局长是个狠角色,背后有地委书记梁光华撑腰。一到宇阳,立即便着手对县局进行“大清洗”倒也并不是说,每位新官上任都要对原先的队伍大动干戈,宇阳县局的情形特殊了些。郑天平郑峰匡父子,在宇阳经营多年,宇阳县局有太多郑氏亲信心腹,为了配合省委专案组办案,新局长对县局原班人马进行大换血。若是因为宇阳县局内部人员泄密,导致案件的侦破受到阻扰,新局长可吃罪不起。
刑侦队骨干叶友道同志,被交流到彦华市局。
叶友道倒也无所谓。
他反正是吃技术饭的,还是未婚,光棍一条,去哪工作都一样。再说了,彦华的城市规模,远不是宇阳县城关镇能比的,在彦华地区,彦华市就是最大的城市了。由小城镇调往“大城市”工作,这生意做得过,怎么看都不能算是贬谪。
叶友道年纪不大,在彦华地区刑侦界,却是小有名气,是把好手,到了彦华市局,市局领导对他很重视,直接委以重案中队队长的重任,也算是人尽其才。
不过现在看上去,叶队长有点无聊。
彦华不像宇阳,经过前几年的严打风潮,又没有像郑峰匡那样嚣张至极的“警察衙内”社会治安相对来说比较好,流氓混混不能说都抓绝了,但大案要案的发案率较之严打之前,下降了许多,重案中队很多时候无所事事,只能像机关干部那样喝喝茶水看看报纸,聊以度日。
把叶友道憋得!
有些人天生就是劳碌命。忽然清闲下来,一点都不习惯。
“叶哥!”
一个声音很突兀的在办公室门口响起。
叶友道顿时一激灵。紧着放下了手里的报纸。
这是范鸿宇的声音,叶友道听出来了。
也难怪叶队长失态,眼下,整个彦华地区政法系统。范鸿宇同志俱皆是大名鼎鼎——这个煞星!
将彦华地区政法系统搅得天翻地覆。
抢夺警枪。在公安局内部劫持人质,最后却一点事都没有,还差点被评为见义勇为的“英雄人物”范鸿宇的了得,不但是空前,应该也是绝后了。
“范主任?”
叶友道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给范鸿宇打招呼,眼里满是好奇之色,也略略有一丝戒备。
范公子,你想搞哪样?
祸害了宇阳县局还不够。又想着要祸害彦华市局了?
叶友道的戒备,范鸿宇焉能看不出来。不由笑着说道:“叶哥,不至于吧?我有那么坏吗?你至于这么紧张我?你跟郑峰匡屁关系都没有,杀了他,你该高兴才对。有他在的时候,你在宇阳县局不憋屈啊?”
范鸿宇这话,还真起了作用,叶友道脑子一转,似乎真是这么回事。
在“一七大案”之中,真正倒了大霉的。俱皆是郑氏父子的亲信,也是些无恶不作的家伙。警界败类,而像叶友道这样行得正站得稳的正直警察,基本上没有受到太大的牵连。他调到彦华市局,还是当队长,工资奖金不少发一分钱,办案条件更不是宇阳县局能比的。诚如范鸿宇所言,在宇阳县局的时候,叶友道等正直的警察,一个个都憋屈得厉害。
很多大案要案,不要说证据确凿,压根就是当众发生的,叶友道这帮刑警,却只能眼睁睁瞅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看着受害者和家属愤怒伤心的眼神,叶友道承认,真的很拷问自己的良知。
其实叶友道心里,何尝不想杀了郑峰匡?
因为郑峰匡的关系,叶友道在朋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