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些事情,宴会自然不可能再继续下去。
宾客都散尽之后,只剩下他们一家人,就连元朗他们都离开了。
司徒腾不愿意掺和他们的家事,一个人洗了澡就跑客房去睡觉了。临上楼前,还弹了叶安一下,很满意地看到姓雷的黑着一张脸。他邪魅一笑,吩咐叶安:“明早记得给爷准备好吃的。”
叶安没注意到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只是甜甜地笑着点头。“好!保准你一睁眼就有好吃的!”
“乖。”司徒腾摸摸她的脑袋,三步作两步上了楼,补眠去了。
雷家一家四口坐在沙发上,一时间,谁都不开口。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终,还是米雪儿拉过叶安的手,温和地说:“小安,前些日子妈那么对你,你不会怪我吧?”
叶安笑着摇摇头。“妈,怎么会呢!”
“别撒谎,妈还不知道你呀。前些日子,肯定恨极了我,觉得我心里只有安然,对你们太无情了吧?”
“妈,我——”叶安顿时口拙,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这是事实。
米雪儿笑了笑,拍拍她的肩头。“你这傻孩子。你不明真相,就算真的恨我,那也不是你的错,瞎紧张什么?你以为妈真的会为这个生气啊?真是个傻孩子!”
叶安只好陪着笑。“妈,你演技怎么那么好啊?我一点儿都没怀疑。你要是去混影视圈,现在那些当红女星估计都得回家吃自己的!”
“嗯,好主意,改天我去试试!”米雪儿难得陪着开玩笑。随即,她重重地叹一口气。“我原本是真的希望她只是想要荣华富贵,那样我是不介意把她当亲生女儿的。可惜,她演戏演得还太差,掩盖不住她骨子里的坏心。我怕她伤害你们,尤其是伤害到壹壹,所以只好把你们赶出去。子韧这孩子聪明,洞察力敏锐,我知道他肯定能看出来。就是小安你,太实心眼了,所以才看不透。想到我这个坏婆婆,没少难过吧?”
叶安咬着嘴唇,不好意思地笑。然后她狠狠地掐了一下雷子韧的大腿,埋怨道:“都是你的错!你怎么不告诉我,害得我被妈笑话!”
米雪儿哈哈哈笑。“子韧是怕你知道了,容易露陷吧。你这孩子太实诚,不适合骗人,所以最好还是瞒着你。”
“妈,你干脆说我太笨得了!”
米雪儿再次笑了起来。“在有些方面,你是笨了点儿。”
“妈!”叶安撅嘴。
“没事儿,有些事上糊涂点,不是坏事儿。”难得糊涂,可是个至理名言。
叶安吐吐舌头。“妈,你真的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真的安然吗?”
米雪儿点点头,心中有万千的感慨。“我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是实话。真正的安然,确实已经不在了。”
“妈,你别难过!我想,她一定投胎到一户好人家去了!没准,我们家壹壹就是转世的安然。”叶安不知道怎么安慰她,都开始胡说八道起来了。
其他三个人同时黑线,但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如司徒腾所说的,果然是个笨丫头!
米雪儿摸摸叶安的脑袋。“妈不难过。都这么多年了,再放不下也已经放下了。而且有句话,妈从来也没有骗过你。”
“什么话?”
“对我来说,你不只是儿媳妇,更是闺女。”米雪儿搂住她的肩头。“小安,就算当初你没有在寒风中抱住你爸的大腿求他帮忙,我们也会找你们的。”
“为什么?”叶安也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一幕。她与雷家的牵绊,难道从更早之前就开始了吗?
米雪儿缓缓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因为你爸妈曾经救过安然。当时安然被逼在街头乞讨,那是个冷冽的冬天,她还病着,就像你那样跪在寒风里。你爸妈发现她不对劲,抱着她就冲到医院。只是太迟了,安然没能挺过来。”
她说自己已经放下了,可提到这些,仍是止不住泪如雨下。她无数次幻想,在痛苦地死去之前,她的安然到底还受了多少的折磨?只要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就好像被刀一刀一刀地凌迟。孩子的一点病痛,在母亲那里都会扩大成千倍万倍!而她的孩子,到底曾经受了过少非人的待遇,她甚至不敢去想……
“妈!”叶安一把抱住她。壹壹只要哭一下,她都心疼不已。要是生病了,她都恨不得自己代替她痛苦。到了人贩子的手里,雷安然肯定受过许多的折磨,婆婆想起又怎能不心如刀割?
米雪儿努力笑了笑,轻拍叶安的肩背。“行了行了!傻孩子,你哭什么!你应该安慰我,哪有也跟着哭的,真是个傻孩子!”
“我……”叶安词穷,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米雪儿这回是真的笑了。“好了好了,我不哭,你也别哭了。否则啊,一会儿子韧准跟我急!”
“才不会呢!”叶安不好意思地看了雷子韧和公公一眼。“他瞒得我这么苦,我不跟他急就不错了!”说起这个,叶安就有气!太过分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就瞒她一个人!害她着急得要死!
雷子韧让叶安瞪了一眼,心里明白,一会儿回房去,估计得跪搓衣板。
“哈哈,那你一会儿回去好好收拾他!放心,妈坚决站在你这边儿!”米雪儿是很乐意看到雷子韧跪搓衣板的。任何能让儿子不爽的事情,她都乐于看到!谁让他没事儿就臭着一张脸!
叶安咧着嘴笑。“嗯嗯嗯,必须的!”
“行了,都回去睡觉吧,时间很晚了。既然壹壹那边有人照顾,你们就不用回去了,就在这休息吧。你们之前的东西都在客房放着呢,没丢。”
叶安站起来。虽然有路边照顾,她其实还是不太放心壹壹。不过答应了明天要给司徒腾做早餐,一来一回恐怕就很晚了。“那行吧。那你们早点睡,晚安。”
“晚安。”
他们原来的主卧室让雷安然给霸占了,两个人只好睡另一个客房。
一进入房间,叶安就先给路边打个电hua,确认壹壹已经呼呼大睡了,又叮嘱了一番,才勉强放下心来。
丢掉手机,叶安一把扯住雷子韧的衣摆,一直牵到床边。用力一推!
雷子韧很配合,直接就倒进床铺里。
叶安跪坐在他身上,“虎视眈眈”地瞅着他,手指捏住他的下巴。“说,你想怎么死,我给你个痛快!”
雷子韧勾唇一笑,手抚上她的手背,往上一滑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叶安就跌在了他身上。
“啊——”叶安惊叫一声,跌下去,让他抱了个满怀。“干嘛,还想先发制人是吧?”
“没有。”雷子韧捏了捏她的下颌,指尖上柔软细滑的触感让人留恋。“你不是问我想怎么死吗?这就是我的选择。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噗——”叶安直接喷了。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怒目而瞪!“美得你!牡丹花没有,食人花有一朵,你要不要?”
“要。来吧。”
叶安看他淡定嘚瑟的样子,用力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从实招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妈在演戏的?”
“就是你误会雷安然伤害壹壹的时候。”
“这么早?”那真的是雷安然刚回到雷家啊。“你怎么发现的呀?”为什么她一点儿也没发现不对劲呢?
“她是我妈。在我们结婚之前,我们经常相处,尤其是小时候,所以我清楚她的性子和为人。她的态度转变得太快,其实就是她给我们释放的信号。”
叶安嘟嘴想了一会儿。“好吧。我只能安慰自己,我不是笨,只是我跟婆婆大人相处的时间还不够!”
“嗯。”
叶安趴回他胸膛上,蔫蔫了一会儿,又突然高兴起来。“啊,我还没给玥玥打电hua,告诉她元朗还活着!”她手脚并用地想爬起来去拿手机。
雷子韧一把又将她拉回去。“不用你通知,元朗自己有嘴巴。”
叶安看着他,问:“你确定元朗会去找玥玥?”
“当然。”
叶安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会儿,突然笑眯眯地点头。“嗯,那还是让他们面对面说比较好。玥玥一定高兴坏了,嘿嘿。”
雷子韧再一次无奈地在心里叹气,这心果然还是太宽了点儿。他干脆一把将人抱起来。
“哇!你干嘛?”叶安赶紧搂住他的脖子。
“洗澡,睡觉!”省得她还有心思去想别人。
洗澡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了。叶安也困了,可是闭上眼睛就是无数的画面,怎么也睡不着。“啊!”她烦躁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
“睡不着?”雷子韧也坐起来,把她搂到怀里。
“嗯。又困又累,可就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雷安然、聂筱琪,跟看电影似的,疯了。”叶安又扒了扒头发。“对了,带走聂筱琪的人是你安排的吧?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得问司徒腾。你想替她求情?”雷子韧已经后悔了。上一回要是让司徒腾来处置,就没有今天这事儿了。所以,这一回他决定不再插手。
叶安摇摇头。“不想。聂筱琪已经疯了,放她出来也只会害人。但是,不管是你还是我哥,我都不希望你们触犯法律,明白吗?”
“放心吧,司徒腾有分寸。”
叶安叹一口气。“你说你有分寸,我是信的。但是我哥,悬!”不过司徒腾性子狂野,他想做什么,她恐怕是拦不住的。
“我倒不这么认为。司徒腾看似放肆不羁,其实极有分寸。”一个人能爬到那样的位置,光是放肆不羁是绝对不行的。除了赫赫军功,一定还得很清楚一言一行是否在被容许的范围之内,深得上头的赞赏与信任。
叶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调侃道:“哟,不容易啊。我以为你对我哥横竖都看不顺眼呢,没想到你还挺欣赏他的。你说,你们两是不是就跟古时候那种死对头一样,既互相看不顺眼又彼此惺惺相惜?”
“你想多了。睡觉。”
“不要。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很欣赏他?嗯——”
雷子韧选择了最快捷有效的方式,直接堵住这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儿,省得它再胡说八道。
叶安累了,很快进入梦乡。她梦到了欧锐钦、聂筱琪、雷安然、元朗等许多许多的人,最后还梦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二十多年前。
北城,第一人民医院。
医院,永远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这里有生的喜悦,有死的悲切,更有病魔折磨的痛苦。
住院部3楼的楼道上响起急切的脚步声,踢踢踏踏,震得人的心脏跟耳朵一块儿疼。
“老婆,老婆……”男人激动地冲进病房,急切地想要说什么,却因为重喘而张嘴发不出声音。
“老公,怎么了?是不是安安出什么事儿了?”躺在床上一脸憔悴的女人也着急了起来。
男人用力地摇摇头,然后狠狠地吸一口气。“是、是骨髓,找到匹配的骨髓了!”
女人的眼里放射出希望的光芒,如朝阳耀眼。她一把抓住丈夫的手。生,谁不贪恋!“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老婆,你有救了!”男人紧紧地捏住女人的手,激动得不能自已。
希望的喜悦瞬间在这个小小的病房里,如一滴水珠迅速变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
过了一会儿,还是女人先冷静下来,忧愁又爬上眉梢。“可是,就算有骨髓又怎么样?咱们没钱啊,光手术费就要十几二十万,更别说手术后还要康复治疗……”
男人听她这么说,眉头也皱了一下,但马上又笑了。他伸手摸了摸妻子憔悴的脸,承诺似的说:“老婆,你别瞎想,好好休息。钱的事情,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总之,我不会让你死的。”大不了他去卖血卖器官!
夫妻两抱在一起,没有注意到病房外,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快地跑开了。
……
中心广场,北城最繁华的中心地段。
正值严冬,风凛冽,冷得吓人。
广场上来往的人脚步匆匆。为了躲避严寒,不是快步走进商场就是飞速坐进车子里。所以广场前的喷泉那跪着的小小身影,并没有吸引大家的注意。
那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一件挺旧的棉服,且明显不是她的尺寸。她的脖子上挂着一张白色的硬皮纸,白纸上的字很稚嫩,但很工整也很用力,像是怕人看不清楚。
凛冽的寒风里,女孩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可仍直挺挺地跪着。头微低,发丝遮住了眉眼,只看到冻得发紫的嘴唇倔强地抿着。
经过她身边的人很多,但没有人停下来看她一眼,更狂论去看纸上写的什么。况且这样的乞讨,北城人早已经司空见惯了。真真假假从来都难辨,大家早已经麻木了。又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同情心更容易被冷风吹得一点都不剩。
小女孩跪得膝盖麻木了,身体也冻僵了,仍没能讨到一分钱。再这样下去,妈妈的手术费怎么办?不能这样!
她颤抖的双臂撑着地板,试着慢慢站起来。只是膝盖刚离了地面,又重重地跪了回去。反复了好几次,她终于勉强站了起来,膝盖却火辣辣地疼。
捧住胸前的纸板,小女孩看着来往的人liu,似乎在积攒着勇气。终于,她踉跄跨出一步,拉住了一个中年妇女的衣摆。“阿姨,求求你救救我妈妈!”
中年妇女愣了一下,低头看她一眼,用力抽回自己的衣服。“脏乞丐,离我远点!”
小女孩被推得踉跄跌倒在地,她咬了咬嘴唇,又站起来,拦住下一个人。只是,她不是被嫌弃地躲开,就是被推得踉跄甚至跌倒。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女孩手里仍是空的,而她的嘴唇已经被冻得变成了紫黑色。
再一次爬起来,小女孩眼中已经有了泪花,可倔强地不肯让它掉下来。视线有些模糊,她仍朝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冲过去。“求求你,救救我妈妈,救救我妈妈……”
这一次,她没有被躲开,也没有被推开。她像是看到了希望,抬起头用朦胧的眼眸看着,嘴里不停地重复着。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身材估计在一米九上下。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如一尊天神般立在了寒风里。他低头,看到一张可爱的小脸,只是冻得肤色发紫,但那双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