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好?”
紫鹃光顾着说话,顺手把荷包里的东西往外倒,几声撞击的声响,倒在桌子上的东西让紫鹃一愣。
黛玉也转头看了一眼,也有些吃惊。
桌子上的东西确实是紫鹃一年工资的分量,但是却不是她一年的工资数——因为不是十二两银子,而是六个小金裸子,目测是二两一个的。
要是只是十二两银子,那么就是贾老太太一时兴起给的赏钱也罢,还是真的看她这几天指挥搬东西辛苦的赏钱也好,都正常的很。
可是十二两金子就不一样了,一两金十两银,这就是一百二十两银子。为什么要赏赐紫鹃这么多金子呢?不会没有原因吧?
76、心机
虽然一百二十两,对贾老太太甚至紫鹃来说不算多,不过要考虑实际购买力,比如买小丫鬟能买十几二十个了,可见是不小的一笔款子了。就是贾府再奢侈,也断然没有为了丫鬟劳心劳力的辛苦,就一次赏这么多金子的事?
难道是收买自己?毕竟鸳鸯探试过自己打听黛玉亲事的事,鸳鸯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必然有什麽原因在里面。可是要收买自己,这十二两金子又少了。
紫鹃和黛玉对视一眼,都不明白,现在她们颇有能用目光交流的默契。经过柳家亲事一事,她们两个更加贴近。
林黛玉明白真的考虑自己前途就是和自己的命运捆绑在一起的这两个大丫环了,哪怕只是为了她们自己的人生。而雪雁还是那么懵懂天真,真的能做臂膀、智囊的只有紫鹃了。在自己孤苦无依,四面楚歌的时候,这个人总站在自己身边,林黛玉心里渐渐对紫鹃有些相依为命的感觉了。
紫鹃虽然前世看书的时候,对林黛玉的遭遇十分同情,但是她是个现实的人,不会为一个小说中虚构的人物的悲剧感同身受的。可是现在她真的触及到这个悲剧,而这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泪的女孩子,不是一个艺术符号。而且是在自己“背井离乡”沦落底层的时候,就是她不是个感性的人,也不由对林黛玉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情。
黛玉说:“既然老太太赏下来,你就收着就对了。”
紫鹃看四下无人,就说:“当然收下,又不能不收的。何况可能本来就是姑娘家的钱,我为什么不收着?”就是说这钱我收下,但是贾老太太的情,我就不领了,我还是跟着姑娘一条心的,把自己当做林家的人的。
紫鹃把那些金子装回荷包,放进自己的衣箱里。继续快、准、多的搬运林黛玉的东西。
问题是东西多啊。当年装了几只船?反正那从扬州回来的船队有好几只船,都装的什么,紫鹃的记忆没有,估计当时不知道。想也知道贾琏不能让林黛玉的亲信紫鹃知道的。
紫鹃现在的障碍是地方,稻香村在大观园里算个大地方。但是毕竟还是空间有限,怎么能放下这些东西呢。紫鹃超额发挥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亲力亲为的指挥堆放,力争做到空间利用最大化。
稻香村正房五间,厢房各三间,加上厨房和厕间,其实比其他宝玉的怡红院、宝钗的蘅芜苑的房子并不多,而且还少个倒座房呢。说稻香村大,就在于稻香村后头有个仿照的谷仓和农具房,牲口棚。当然都是样子货。能不能真的使用值得怀疑。但是有这些辅助建筑就显得大了。
本来这东西为的是个景观效果,没考虑实用性。直到林黛玉搬进来前,对稻香村的二次装修,把牲口棚,农具房都封死了,成为房舍。但是和正常房舍还是不一样,当时想也没什么用,不过王夫人认为拆房子不吉利。反正是林黛玉住,就留下了。
没想到居然有用武之地的一天,要是没有这些本来多余的房子,紫鹃就真的抓瞎了,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房子,她也不能把东西搬回来放露天里吧。
因为稻香村房舍多,黛玉让王嬷嬷和紫鹃她们不用住在下人房那边,住厢房。本来当时想着方便照顾黛玉。也就住了。现在雪雁看紫鹃把自己的屋子腾出来放东西,就说:“我和春纤一起住吧,反正别的屋里都是这么住的。”
雪雁啊,就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也知道尽自己所能给自己姑娘分担。不过紫鹃没让她们动,因为紫鹃还想以后没准还有要放的东西,所以现在要有紧张感的塞东西,未雨绸缪的留出后备空间总是不错的。
不管怎么说,经过紫鹃近乎变态了的努力,终于把贾老太太指定可以搬运的东西全部搬走了。这份能力连鸳鸯都吃惊:“你这妮子还真行。都搬走了,也真放得下。”
“不是年底了么,你们也要年前彻底打扫,不如顺便整理了库房。我自然不敢怠慢,恨不得连夜给你们腾库房,别妨碍了你们忙。”紫鹃笑着的冠冕堂皇。
紫鹃和鸳鸯交割清楚之后回去,发现史湘云来了,正状似无意的说:“老太太新进赏给宝哥哥那件雀金呢的衣裳真好看,和宝姐姐那件很配的。”
黛玉如今哪里在意这些,她风轻云淡的说:“云丫头你也大了,说话别这么没遮没掩的,你和宝姐姐也好了一场,要是说话传出去,耽误了宝姐姐的大事就不好了。”
史湘云睁大眼睛:“什么意思?”
“没什么,不过听了几句闲话。”黛玉稳稳的吃口茶才说。
史湘云就更急了:“什么闲话?”
“既然是闲话,有些不该我们女孩子说的,总之姐妹一场,总希望宝姐姐能称心如意的。”林黛玉终于发现如果放开了一些事,那么很多时候就能占据主动位置了。比如自己原来太在意和宝玉的前景,太在意宝玉和老太太,所以才不得不处处退让云丫头,现在置身事外一样的说话感觉真的好。
史湘云果然急了:“到底什么事啊?你什么时候吞吞吐吐的了?急死个人!”
林黛玉不慌不忙的放下茶杯:“什么叫吞吞吐吐?这不是我们女孩子家能说的,我不过偶然听到了。也是为了宝姐姐着想,才说了你一句。倒是你和宝姐姐一起住,宝姐姐的事,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宝姐姐什么事?”史湘云不知道真傻还是假傻。
林黛玉耐心的说:“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就是宝姐姐顾及女孩子家的规矩不说,香菱莺儿也没给你透个风?不会吧?
或者是我听差了,这府里本来就是杜撰的多,没影的事也能编出来,我倒是信以为真了,倒是错了。亏我还以为捕风捉影,怎么也得先有风有影。”
紫鹃听了心里暗笑,我们姑娘终于学会腹黑了。即点出了史湘云在薛宝钗心里的地位,你对人家掏心掏肝,人家却如此大事连丝风都不漏;又能接史湘云告诉宝钗,你和柳家的事,我知道,你这门亲事,怎么来的我也清楚。
果然史湘云见从黛玉这里套不出话来,就急急的告辞,赶紧回去想问问宝钗有什麽大事。
林黛玉对着史湘云的背景,微微一笑。我们不食人间烟火的林妹妹终于在人间露出了她漂亮的小獠牙。不管前世是什么绛珠仙子,现在她只是人间一个挣扎求生的受了心伤的女孩子。
不得不说林黛玉轻易不出手,一旦出手效果不凡,不过第二天,史湘云又跑来了。坐下来,连紫鹃的茶都没倒上来,史湘云就已经说了:“宝姐姐也是,不就是和外头人家议亲么?人家从来都是巴心巴肝的话都说给她的,偏她就一句不透。”
林黛玉安慰说:“这些话哪里是我们女孩子家说得的?宝姐姐又是个腼腆的人,怎么也不好意思说起这些话的。是你错怪她了。”
“不主动说起是自然的。可是我都问了,还装没有的事,就过分了。还有莺儿也一样,要不是我最先套了香菱的话,真以为你听错了呢。”史湘云果然不傻啊,薛家人除了半路买来的香菱,哪个是她套的出话的?她径直先问了香菱,连打草惊蛇让宝钗起了提防之心下令香菱禁言的机会也没有,自然能得到些消息。
林黛玉笑:“这等事,我也不好问的,只是听了个边儿,就是听差了也有的。”
史湘云就靠近林黛玉,拉着问:“你知道宝姐姐到底看上哪一家么了?”
林黛玉拍她一下,“胡说什么?!哪里能宝姐姐看上什么人家的?这话说不得!这都是薛姨妈才考虑的,要是薛大爷在也能相看的,宝姐姐什么也不能说才是正理。”
“你现在也和宝姐姐一样了,张口规矩,闭口本分的。”史湘云有些无趣。
林黛玉正色说:“宝姐姐一辈子的事,咱们姐妹一场,别人闲话也罢,咱们不能乱说,要不怎么对的住宝姐姐一向对咱们的情意。”
“…………宝姐姐这事,还有什么说道不成?”史湘云果然是不傻,准确说满机灵的,马上听出了弦外之音。
黛玉却不肯再说。史湘云不服气想,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自己打听去。
可以史大姑娘弄错了一件事,就是贾府里一般情况是没有秘密的,除非让贾家主子脸面上实在过不去的,怕外人知道见不得人的。不幸的是,薛宝钗的婚事就属于这一类。
当然本来薛宝钗的婚事没什么见不得人,问题就是这婚事起因见不得人。因为荣国府吞了外甥女的嫁妆,以至于不敢把外甥女嫁出去,只好用薛大姑娘的婚事来拒绝,这话,贾老太太死也不要别人知道的。
你说这事要是成了不就知道了?这不是掩耳盗铃么?或者真的不是!贾老太太还是有心思的。
77、庄生梦蝶
大概贾府的主子们认为那时候早想出掩盖的法子了。
而且贾老太太估计想的是:就是薛大姑娘和柳家三房少爷说成了,这倒定亲时间还长着呢,那时候好多事都过去了,贾赦、贾珍也过了气头,就万事大吉了。
总之贾老太太的智慧在意眼前,她总是在解决眼前的问题,只有眼跟前过的去,别的全然不管。大有“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的架势。
所以倒霉的史湘云一无所获,还是又来纠缠黛玉,毕竟好奇心能害死猫,这半上不下的吊着,史湘云又是急性子,弄得都要吃不下睡不着了。
她来的时候林黛玉正在院子站住,大红的羽纱印在雪地里,颇有几分绝世而独立的气质。
要说稻香村这地方,不光冬暖夏凉,有利身体;泥墙茅舍的地方也真不适合多愁善感。
你刚要来句“无处话凄凉”,一片红杏花间来了两只喜鹊,在你脑袋顶上叽叽喳喳,你还念的出来?换句话说还真是无处话凄凉。
你刚酝酿出“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的情绪,脚边跑过一群毛茸茸的小鸭子,你的注意力不会转移?
你要忧伤的仰望天空吧,身后跟着的小丫鬟们惊喜的叫“姑娘看啊,前头接了个好大的南瓜。”你还悲风伤月的起来,你真是牛人。
比如现在,好容易到了冬天,万物凋零,总能有机会了吧,起码念给“独钓寒江雪”吧?还没念呢,在院子里走了两步,看见紫鹃储备的白菜了,往外走两步,看见婆子们正修鸡舍。还风雅个什么劲,回屋里看书去吧。
再说稻香村的院墙不过一道矮墙,以林黛玉比一般女人稍高的身高。往院子里一站,目光就越过矮墙看到外头的大片风光了,虽然桑田不多,也是有点意思。起码视野辽阔。视野辽阔了,心情也容易开阔。
比如现在林黛玉看着外头皑皑的白雪,正想野外一定更加茫茫一片的美丽,可惜自己关在这园子里,只看见一角的天空。就见史湘云一身深深浅浅的红衣风风火火的直接进了自己的院子。
“有什麽追你呢?走的这么急,这地上滑,小心跌了去。”林黛玉柔柔的打趣着关怀。
史湘云却拉了黛玉进屋。“好姐姐,我有话要说。”
进了屋子,黛玉一边脱下羽纱,一边问:“什么要紧的话,非要进来说的?”
史湘云随便把斗篷一脱,就拉着黛玉说:“好姐姐,你别吊着我了。告诉我吧?”
“告诉什么?”林黛玉装傻。
史湘云急得跺脚:“就是宝姐姐的事。”
“我当出了什么事呢。这宝姐姐的事,你还非要打听啊?我也也不知道什么啊。算了,我知道都告诉你,我就知道说是理国公府的柳家。别的都不知道了。只是说在议婚。还没定下来呢,你可别说与人去。”林黛玉看看外头无人,才在史湘云的耳边说。
“理国公府的柳家?那是挺好啊,为什么不让人说啊?我都打听不到。虽然在议婚,不一定成的,也不是不能说的啊。议婚么,家里私下讨论一下也有啊,哪里用这么神神秘秘的。”史湘云自己是定过婚的,史家姑娘们多,她定了婚。下头的妹妹们也就开始议婚了,所以她不是不了解这情况的。
“小声点。既然知道不让说,你还这么大声的。宝姐姐的事,老太太,太太不让说,估计有不让说的道理吧。你也别刨根问底的了。”黛玉在熏炉边坐下。说。
“薛家的婚事,关老太太什么事?”史湘云脱口而出,看林黛玉摇了摇头,自己一琢磨,就没再往下说,换了个话题。
紫鹃在一边听了,暗笑,还是我们姑娘高明。这种子埋下了,怎么发芽就不知道了。
东西搬完了,紫鹃开始琢磨那小厨房了,她一直为怎么给黛玉开伙发愁,有了这个小厨房,就不用担心食材的搬运问题了,只要有钱就好办。
毕竟贾老太太名义上的地位不可动摇,而她对林黛玉的态度表面上还好的很,所以小厨房在各房里各自吃饭,林黛玉的伙食还是不错的。紫鹃偷着给了些钱,就换来了各种调料和一些碳米之类,也没有被狮子大开口的敲诈。
所以说权利是很美好的东西,有了这东西,你和你身边的人就算不利于权利牟利,也能因为权利不被人欺凌。
这些天,稻香村忙的黑天昏地,而贾府内外的事除了关于林黛玉的,其他还是和《红楼梦》小说上记载的一样进行着。
比如只因李纨亦因时气感冒,邢夫人得了火眼病,迎春岫烟皆过去朝夕侍药。李婶之弟又接了李婶和李纹李绮出去住——人家也是大户人家,不是没落了,就要打秋风的,放着亲舅舅家不住,要住在堂姐婆家的。
还有外头的消息,王子腾升了九省都检点,贾雨村补授了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因为王子腾的高升,贾府里两位大小王夫人的腰杆子都又挺直了几分。
紫鹃没事了想,这《红楼梦》小说,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