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钟……一个小时……足足一个小时二十分钟，诺兰才目光涣散地回过头来，看了看林啸，又看了看电脑。
他抬起一只手，指了指林啸，又指了下电脑，脸上的表情林啸都说不出那是什么。
“咳……才写好，准备做做预算。”
“才写好？！你说才写好？！你写了多久？！十年对不对？”诺兰声音大得都像要震碎玻璃，抓着林啸的手说“我知道……我就知道……这是你给华纳的回击！这是我们共筑的丰碑！你这是为我们准备的对不对？”
见猎心喜，他是何等眼光，看到这个剧本，还没看多久，立刻明白这能带给他什么。
好剧本对导演，就是毒药，难怪他失态。
“SORRY。”林啸收敛了笑容，认真说“诺兰导演，这部戏不能让外国人拍。”
“为什么？”诺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林啸“为什么我不能拍！”
“因为这是中国的历史！”林啸正色说“诺兰导演，东西文化的隔阂，就像我不会妄图阿甘正传那样，这个东西，你拍不了。而且，对于很多剧中的场景，你能体验到，但是拍不出来其中的精髓！”
这句话说完，诺兰呆在了电脑前，林啸本来以为他都要放弃了，没想到，诺兰清了清嗓子，用不算太流利的中文说“其实，我是中国人。”
你够了啊！林啸都快懒得吐糟他了，岔开了话题“诺兰先生，你看这个剧本怎么样？”
“噢，林，你岔开话题的技巧真烂。”诺兰撂了撂头发，就像被吹到极致的气球忽然放跑了气，眼角的余光留恋地看着屏幕，淡淡地说“不知道，别问我，不能拍的一概不知道。”
啧，还使小性子，虽然已经领略过一次诺兰奇葩的行为风格，林啸也不禁嘴巴抽了抽。
“那你刚才？”他忍不住刺了对方一句。
“刚才我只是坐太久了，想站站而已。”诺兰口是心非地说。
他不好意思说的是，他也看入迷了。
最初，他只是好奇，看林啸的样子是在做预算之类的，好奇之下瞄了一眼，看到一些宝剑，绳子之类的东西，心中暗想，这应该是部古装片。
不过一层好奇过去，下一层好奇立刻被揭了起来。
林啸现在好莱坞也略有薄名，什么片子需要他亲自做预算？
他就这么往屏幕上看了一眼，这一眼就陷进去了。
以他中文的水平，很多地方看不懂，但就是略过这些看不懂的地方，他都不得不叹服，写出这个剧本来的人是个天才。
林啸的书写速度正好赶上这个老外的观看速度，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默契地看了下去，谁都没感觉到身边还有个人。
直到林啸不翻页了，他却急了，亲自上去翻页，一定要看完这个剧本！
“林，我最后问一次，你真的不打算把这部片子给我拍？”就在要出门的时候，诺兰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林啸摇了摇头“这一部，只能中国人演，中国人拍。”
“哎……”诺兰失意地摇头“是谁说上帝关上了一扇窗户，又会打开另一扇门？我感觉我是住在一间铁屋。”
“好了，去吃饭吧！”林啸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吃完饭，诺兰兴致缺缺地告辞了。林啸却坐到了电话前，拨通了秦忠的电话。
“帮我联系日出的名誉教授，我后天会去北京，大家见上一面。”
“你写好了？”秦忠的声音有些担心“他们意思很明白……如果剧本不好，他们不会为我们学校挂名的。而且这批老艺术家口味都很刁，不好的不拍，商业化的不拍，有时候我想按着他们的口味拍影视公司还能不能活下去。”
“已经写好了，我给他们看过之后，就会上报广影部，他们批准了我们立刻就开始启动这台庞大的机器！”
“这么有信心？”秦忠笑了起来“也是，你还没让我们失望过。不如我找人给他们看，你上报广影部？”
“不行，这两边的人都是我必须亲自去见的。”
第二天下午，林啸从南京起飞，降落到了北京。
当他踏进破晓的时候，员工们遇到都会自觉地打招呼，甚至有的年轻员工还会露出崇拜的神色。
每个成功的企业都会有一个精神支柱，而林啸，就是破晓的精神支柱！
可以说，破晓每一部大卖的片子，都少不了对方的身影。
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上午，他提前来到了约定地点。
事关他计划中的影视改革，他不得不慎重，尤其面对一批老牌艺术家，他必须表达出尊敬。否则让一群年龄是他两三倍的人等他，他自己都不好意思。
没想到，有人比他到得还早。
高兰春揉着两个钢球，坐在屋里的沙发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高老师，你怎么到得这么早？”林啸看了看表，他都提前了一个小时，没想到对方更早。
高兰春笑着点了点头，笑着让他坐下，如同看一个出色的晚辈一样看着他“小林，当初我们合作，是在2000年，转眼，这就过了六年了啊。”
“你来迎接我们，恐怕你会不服气，因为来的人没有一个人的片酬能高过你，甚至只有你的十分之一。但是你却必须叫他们老师。”
“高老师，我没这样想。”林啸诚恳地说“来的都是中国老辈艺术家，是我国的常青树，尊敬是应该的。”
“你能这样想就好。”高兰春点了点头，停下了手中的钢球，伸出手“你先把剧本给我看看，我看看还能不能更精彩一些。”
林啸心中涌起一阵热流。
他明白了，他们请这批老艺人挂名的时候，说的很清楚，剧本不好，他们根本不会演，更别提给日出挂名。
现在别人挂在三大校，为什么要来挂你一个新学校？全中国求着别人挂名的一本二本海了去了。他们的名字还没这么廉价。
高兰春这是怕林啸今天耍大牌，特意比他更早来提醒一下他，而且准备帮他过目一下剧本，生怕林啸的剧本不够好让这批老艺术家批评。
毕竟，林啸是在他的师门之下。
想明白了这些，林啸不禁想起了当初乌兰布通那个草原的夜晚，高兰春同样是在林啸还“毫无价值”的时候，给他认认真真地上了一课。他心中一热，恭敬地从随身包中拿出一叠剧本递了过去。
“请高老师指点。”
第182章：老辈齐聚（一）
高兰春结果那一叠剧本，心中泛起微微波澜。
眼前的孩子，六年前的一次合作，悟性惊人，这就让他记得很深刻了。这几年看着对方扶摇直上，一层层光环不经意地挂在对方身上，他本身以为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对方根本没忘本。
竟然拜入了他的门墙！
这可是自己门下最得意门生写出来的大投资剧本，如何不让他自得？
带上老花镜，他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
刚看到开头，他就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咦？”
很奇想天外的开头，将诸子百家和三国联系到一起。
实际上，三国各种人士，受到诸子百家的影响颇深，仿佛是法家，又似是而非做着纵横之事的诸葛亮，兵家的周瑜，同样是法家的曹操，刘备，孙权……谋自身的代表，叛主而不死的贾诩……
只是，在电影中提出这么深刻的问题，这还是第一次。
第一眼，他就看到了不同的东西，不禁抬了抬眉毛“小林，下得一手好棋，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外国恐怕不懂古老中国百圣齐鸣的时期，但是这代表中国社会学的一个巅峰，一旦没写好，广影部都救不了你。”
“我相信我的剧本。”林啸面对高兰春的严肃警告，面不改色地说。
对方是担心他好高骛远，不过看到他这样有自信，高兰春继续看了下去。
时间慢慢地过着，而高兰春的面部表情，开始渐渐地不平静。
时而眉头紧皱，时而轻声叹息，时而仰天长叹，仿佛都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人。
他没有说话，更没有快速翻看，而是慢慢的，逐字逐句地看。
“这真的是我的学生？”只看到三分之一，他脑袋里就冒出这种想法“这种剧本……非天才二字可以形容……这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这种不拘一格的布局能力……我高兰春演了多少年戏，可谓看着新中国的影视界成长起来……看过多少剧本……竟然中国有能写出这种剧本的天才……”
他的目光渐渐深邃，因为他发现，这部剧本，透出的不是商业味道，因为根本没有一丝商业味，这个剧本，就是在还原历史！
但是，更多的是一种厚重，凝重，那种让心灵受到拷问的感觉，会在一幕幕宏大的场景中感觉呼吸不畅！
这是战争？刘曹孙何等人杰，但天下苍生何其无辜？打着定天下的口号，就可以追杀全村，只为了不暴露军情？
曹操可以为“己”杀吕伯奢，刘备可以为“己”在白帝城托孤之时问诸葛“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吓得诸葛亮当场大哭，若是点头恐怕武侯也活不到星落五丈原。宁我负人，休人负我。曹操这句话，何止说的他自己？三国中王侯将相，看似法家兵家墨家百家争鸣，但哪一个不是注释这句话的朱子家？
他的眉毛，头发都微颤起来，这真的是一部电影剧本？而不是一部文学名著？
心情越来越沉重，直到看到武圣一如既往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二狗如同草菅一般被关羽斩于马下，在青龙偃月刀下遥望已经空无一人的江畔，他的眼眶终于微微湿润了。
“呼……”他取下眼镜，吹了口气，擦得透亮，仿佛是要透过这几页纸，看破几千年的岁月，看透人心的阴霾。
林啸没有开口，他看着高兰春的表情，如同自己第一次看这个剧本一样，那种字里行间的铁血，无奈，就像一只只爪子一样抓着人的心。
“刷”高兰春放下了剧本，表情凝重。
他非常明白，这个剧本，是完全不同的三国，自己竟然想帮对方提前看一下。
完全没有必要！剧本的精彩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老了啊……”他忽然有点兴味索然地靠在沙发上，自己看来，已经教不了他什么了。
他转过头看向林啸，足足好几秒，才淡然开口“小林，你出师了。”
“什么出师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大笑“老高，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可不像你啊。”
房门被推开，一群人走了进来。
林啸看着这批人，身上的细胞都在发热！
这批全中国最有名望的老艺术家，此刻共聚这件房间！
斯琴高娲，唐国镪，孙岩军，鲍郭安，吴晓东，王刚，姜文……
每一个，都是从业最少二十年，而一进来，他们的演技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没有1200以下！当初在康熙大帝看到无数？？？的人，此刻，全部能被看清楚数值！
“皇太后”斯琴高娲，1280！“曹操”鲍郭安1299！“雍正大帝”唐国镪1263！“刘备”孙岩军1221！“孙权”吴晓东1274……
更让他激动的，是94版三国再聚首！孙曹刘，诸葛亮，这里仿佛就是一场小赤壁！
这简直就是一座巨大的宝库！
他咬着嘴唇，压抑心中的激动，只有自己演过，才知道800和1000以上代表着什么，那是完全不同的境界！
随即，他感觉心中多出了一份责任。
沉重的责任！
这批艺人，片酬现在并不高！而且大多都演电视剧，因为，新中国的电影，找不到他们的位置。新生代主力军霸占了银幕，真正好的艺人，却渺渺无几！
张一谋英雄用了李联杰，梁潮伟，但是对方的演技敢说能稳压这批老艺人？
哪个影视人不想演电影？这么多的瑰宝却被这些制作电影的公司视若敝履，这让他极为不甘心。
他暗中下了一个决心，这一次的赤壁，他要让中国这批真正的瑰宝发出他们应有的光芒！让全世界都看看，并不是只有好莱坞才有丹泽尔华盛顿，才有摩根弗里曼！
如果能让高兰春，斯琴高娲，鲍郭安这样的艺人获得全球肯定的大奖，他感觉和自己拿奖同样高兴！
想到让赤壁所有艺人，或者说这批老戏骨首次走上戛纳，甚至……走上金球，奥斯卡，在世界红毯上走出自己的步伐，他就兴奋得不能自己。
而且，其中还有有我！
他暗暗我了握拳，站起来对着全部人鞠了一躬，异常诚恳地说“各位老师，能答应末学后进的邀请，让我非常荣幸。”
“哪里哪里，看到有你这样的新人，影视圈后继有人，我们高兴还来不及，交流而已，谈不上荣幸。”和善的孙岩军，这位94三国刘备的演员笑道，打量了一圈林啸“不错，不骄不躁，不像上次我去参加一个研讨会，一个新人叫什么来着……眼睛都快长天上去了。”
听到这批人喊他后辈，林啸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对方年龄，从业经验都是他的一辈以上，对中国影视圈的推动绝不是现在多少多少票房的明星能比的，别说他，就算陈到明在这，这批人喊他后辈，他也得乖乖听着。
“林先生，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坐下后，斯琴高娲抿了口茶说道“是不是我们曾经见过。”
林啸还没回答，高兰春就笑了起来“忘了？当时康熙的大阿哥？”
“是他啊？”斯琴高娲恍然大悟，推了推眼镜，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林啸“难得，难得，六年时间走到世界有名的地步，这在后辈中简直是鲜见。”
这批人穿的很普通，林啸看得出来，他们都不是大富大贵，很平常地过着日子而已，反而是他一身阿玛尼，感觉有点脸红。
“这样的瑰宝，不好好挖掘怎么可以？怎么能让他们埋没？”
“皇叔，好久不见。”吴晓东笑着对孙岩军抱拳一笑“连营一烧七百里，皇叔可曾有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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