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当费功夫,而且每样配料的多少都有讲究,尤其是兰姆酒,加多了太冲,加少了没味道,要“不多不
少”
,画龙点睛,全靠做蛋糕师傅的功夫。菜单上的蛋糕,果然很漂亮,价钱也不菲,小小的一块要七
块钱,我不由偷偷吐了吐舌头。不过,我还是打算要一块尝尝,那个时候,我对任何巧克力的东西都感兴
趣,况且,这一顿是杨远韬请客,郑滢特地关照我们不要客气。
过了一会儿,郑滢来了,看得出,她刻意打扮了一番:一件合身的黑色无袖窄裙恰到好处勾勒出她
丰满的胸部和纤细的腰,不知是不是由於又开始吃避孕药的关系,我觉得她的身材越来越引人犯罪了;一
头乌亮的长发披散在肩上随着她的步子轻轻舞动;明眸皓齿,顾盼生辉,脸色晶莹匀净;无论在中国人还
是外国人眼里,她都算得上一个大美女。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她这么神采飞扬了。郑滢远远地看见
我,微笑着轻轻挥了一下手里的小包,款款走过来,我能明显感觉到周围桌子上向她投去的目光,成分比
较复杂,但基本上可以分两大类:色迷迷的和酸唧唧的,前者来自男人,后者来自女人。
郑滢见我一个人坐在那里,有点意外。她看看表,撇了撇嘴,“杨远韬说他下了班就直接过来的呀
,怎么还没到?”
“大概塞车了吧,” 我说,“不着急,反正张其馨也还没来。”
十分钟以后,张其馨来了。我们各要一杯饮料,一边吃餐馆免费供应的那种香喷喷、里面嵌了碎核
桃的面包,一边聊天。张其馨这个学期拿到硕士学位,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不读博士,出来工作,虽
然导师一再挽留,说只要她再坚持两年,就争取让她拿博士学位。
“我爸不大高兴,他是很希望我拿个博士学位的,这样说出去多好听;我告诉他我读书已经读怕了
,要拿他自己去拿,”张其馨在一家化学器械公司找到了工作,公司不算大,工资也不能跟我和郑滢同日
而语,但工作要轻松许多,“还有,女人学历太高了不大好。”
她一心希望早点工作还有一个原因:林少阳只有硕士学历,她认为女人的学历不应该高过男人,也
说不上哪里“不大好” ,然而就是有点“不大好”。
“我这个人不喜欢跟人家争,只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要太累,工资少一点也无所谓。” 看上
去,张其馨对自己的选择很满意。
我们把餐桌上一碟面包吃光,话也讲得差不多了,杨远韬还是没有现身。
郑滢又看看手表,脸上已经明显开始不耐烦,两条精心画过的眉毛一起向中间皱,娇艳欲滴的嘴唇
则往旁边抿成一条线。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郑滢看看号码,拿起来就是一句“你怎么搞的?” 那应该就是杨远韬
了。
对方在说话,郑滢脸上的表情像旧金山湾上空的天,一会儿一变,最后平静下来,淡淡地说了一句
“好,那就这样” 。
她把手机放进提包,“啪” 地一声用力拉上拉链,轻轻地吁一口气,抬起头来,伸手拿过菜单,
朝我们展开一个微笑,“他不来了,我们自己点菜吧。”
…
发布时间:2005…4…25 17:27:15
139
“怎么了?” 我和张其馨异口同声地问。
“他有点事情,耽搁了。工作上的。” 郑滢淡淡地说。我们都不大相信,看她的样子,又不好多
问。
那顿饭吃得终生难忘,我们谁都不提起那个缺席的主角,还是谈笑风生,却多少有点意兴阑珊。等
到提拉米苏上来的时候,话已经差不多讲完,只好说蛋糕。
郑滢一手托腮,对着小白碟子里的蛋糕微笑,“这里的菜一般性,真正出名的是蛋糕,有时候我会
专门大老远跑过来吃呢。” 我相信她嘴里的“我”
其实应该是“我们”。
我挑一口蛋糕放进嘴里,果然甘甜润滑,回味悠长,“真好吃,不过,好像没有什么酒味嘛。”
“这就说明做得恰到好处,你吃不出明显的酒味来,只是觉得特别香;哪天要是少那么一点点兰姆
酒,立刻就不一样了。”
郑滢这句话让我听得出神:爱情,是不是有一点像这种加了酒的蛋糕呢?一道道的工序,像来来往
往的揣测、试探和思念;繁琐的配料,仿佛是千回百转的心事,投了进去,人家吃的时候,未必品尝得出
来;自己爱的人,说不上究竟好在哪里,心里唯一清楚的只是,假如没有d,立刻就不一样了。
付帐的时候,我和张其馨提出AA 制,郑滢却坚持由她结帐,“谢谢你们陪我吃饭。”
吃完饭,张其馨打电话叫林少阳来接她回家,剩下我和郑滢两个人往停车场走。
路过一家酒吧,郑滢突然拉住我,“走,我们去喝一杯。”
我拗不过她,於是跟进去,每人要了一杯玛格丽塔。郑滢痛快地喝了一大口,“这才叫酒,刚才蛋
糕里那点酒顶什么用?”
“是不是他老婆不许他出来?” 我决定开门见山。
她摇摇头,又喝一口酒,“真滑稽,其实他人都到餐馆门口了,结果发现我们后面一张桌子上正好
坐着他老婆从前的一个同事,他说那个女人很喜欢传谣言,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进来了。”
偷情的男人大概都有“眼关六路、耳听八方”
的本事,对周围环境的敏感不亚于侦察兵。说来也好笑,在一个女人的世界里顶天立地的男人,被
某个八婆的眼光随便一照,竟然成了临阵脱逃的小丑。
“怕什么?还有我们呢,他老婆问起来可以说是同事聚会啊。”
“他心虚,” 郑滢苦笑一下,“每次都是这样,去人多的地方,就怕被熟人撞见,感觉像做贼;
去人少的地方呢,更加感觉像在做贼,心里特别委屈。”
她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干,“每次都是这样。”
两杯玛格丽塔喝完,郑滢还是不过瘾,一抬手要了一瓶威士忌,拿过来倒进杯子,也不加冰也不对
水,咕咚咕咚开始往喉咙里灌,一杯完了,再倒一杯。
我意识到她是在借酒浇愁,伸手要去抢她的杯子,“不要喝了,你这样会喝醉的。”
“让我喝嘛,” 她一把推开我,把散在脸上的头发很潇洒地往脑后一甩,“今朝有酒今朝醉,你
没听说过吗?”
她半歪着脸,格格傻笑起来,几滴眼泪打在腮边的酒涡上,她伸手去把它们抹掉,然后撸撸鼻涕,
“什么东西,王八蛋”。
“郑滢,跟他分手吧!”我心里好像有一只二十四响爆竹终於被点燃了导火线,劈里啪拉炸起来,
一发不可收拾。我想起从前看过一篇小说开头的一句话,“那是个漂亮的女人,什么事情都占尽上风,就
是运气不太好。”
我觉得,用这句话来形容郑滢再恰当没有了。
郑滢已经半醉了,脸颊通红,听见这句话,抬头看我一眼,咧嘴笑笑, 然后接着喝。
…
发布时间:2005…4…25 17:27:33
140
“郑滢,你想想看,那家伙根本就是个胆小鬼,什么老婆的前同事就吓成这副样子,真要跟他老婆
短兵相接还了得?我告诉你,男人都是爱偷腥的猫,明明家里有猫食罐头,还偏偏喜欢钻到餐馆后门下水
道去偷啃鱼骨头,等啃完了,再乖乖地回家去吃猫食罐头;哪天当真一盘鱼骨头摆在面前,他又会喜新厌
旧想去吃虾米了。还有,我听说在美国离婚很花钱,他老婆又没有工作,就算真的答应,经济上也一定很
吃亏,他会愿意吗?男人啊,其实骨子里比女人还看重钱,而且越有钱的男人越看重,为什么?很简单,
没了钱,他们拿什么搭花架子,拿什么再去花女人?男人啊…”
我开始振振有辞地骂男人,从前小报杂志上七零八落看来的那些怨妇文章竟然也有了用武之地,“
开卷有益” 这句话果然不假。
郑滢把头枕着手背,醉眼朦胧地望着眼前杯子里金黄的威士忌,突然抬起眼睛来问我,“我…我有
个问题…假如那个什么程…程明浩已经有了老婆…不是你…你怎么办?你还会爱他吗?”
“他没有老婆。”
“废话,我是说假如…假如,就那么个男人,你就爱他,怎么办?”
“你有那么爱他吗?”
郑滢瞪我一眼,“别看不起人。”
我呆呆地看着她被酒染上红晕、显得分外俏丽而带着几分凄凉神色的脸,在心里掂量着那个问题,
突然意识到,如果把杨远韬换成程明浩,如果把郑滢换成关璐,我十有八九也会身不由己去打这场在旁人
看来不值的战役。那么,还有什么说的?
道理,永远是讲给人家听的。
郑滢得意洋洋,大着舌头说,“说不出来了吧,说不出来就不说,陪我喝酒!”她又拿过一个杯子
倒了半杯酒,递给我,“喝!”
一仰头先把自己杯子里的喝干,“昨天,我又梦见他老婆死了,这回生的是脑瘤。我是不是很阴损
?”
“阴损什么?”我的心里突然充满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侠义之心,开始和郑滢一起咒那个女人,然后
豪情万丈地拿起酒杯往嘴里一倒。我以前没有喝过真正的烈酒,这一倒下去,只觉得一股液体火辣辣地烧
进喉咙,酒精“噌”
地一下腾上脑门,呛得我直咳嗽。
郑滢哈哈笑着来拍我的背,“你… 你他妈的真不像个男人。”
半个小时后,郑滢醉得趴在桌上,嘴里念念有词地说胡话,接着又唱起歌来;我在旁边手足无措。
我想拉她起来,却拉不动,她力气比我大,喝醉了酒更加不听话。隔了几张桌子有几个男人开始对我们吹
口哨,我害怕起来,於是,我拿出郑滢的手机给程明浩打电话叫他来。
二十分钟以后,程明浩来了,我们费了一番劲才把郑滢挪到他的车上去。当时的情景有点好笑,郑
滢不知是不是把程明浩当成了那个双重陈世美,对他拳打脚踢,嘴里的歌唱到了“答应我你从此不在深夜
里买醉,不让别的男人见识你的妩媚,你该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
;程明浩只好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揪住她不让乱动,我在旁边忙着把郑滢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来,免得
那两个筷子一样细的鞋跟踩到他脚上去。
“爱如潮水” 里李宗盛写的歌词美则美已,却和现实有一定距离:现实中,一个喝醉酒的女人,
实在谈不上仪态万方;而那个“别的男人”
半皱着眉头,打不还手,好像也并没有见识到什么“妩媚” 。
不知是不是由於那一番挣扎,郑滢刚在车后座上坐稳,就“哇” 地一声、一箭双雕把程明浩的车
和他身边的女人一起吐了个一塌糊涂。
…
发布时间:2005…4…25 17:27:53
141
吐完以后,郑滢终於太平了,乖乖地伏在我的肩膀上。我一手捏着鼻子,尽量不去看自己胸前衣服
上那一大片散发着酒气的污秽,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居然有点“伟岸”
。
我们把郑滢“搬” 回我家,让她躺下,我又去拿个脸盆放在床头防止她可能再吐。她嘟囔两句,
沉沉睡了过去。
我把弄脏的裙子脱下来泡在盆里,换上T恤和睡裤,从冰箱里给程明浩和我自己各拿了一罐可乐,
“今天谢谢你了。”
“她怎么了?” 程明浩坐在客厅沙发上,拉开可乐喝了两口,问我。
“男朋友。”
“吵架了?”
“也不是,她的男朋友有老婆,今天本来是要请我们吃饭的,结果又没来,真不是东西,”
我犹豫一下,还是把这件事告诉程明浩,“以后在她面前说话小心点,不要去提什么‘婚外恋’
、‘有妇之夫’的话题,她可能会以为你在影射她。还有,明天要是问你她喝醉酒都说了什么,就
说没听清楚,千万不要说她撒酒疯。”
程明浩点点头,笑了,“难怪她刚才把我当仇人一样。”
“她现在大概恨一切雄性动物。” 我歪着头靠在他身上,他闻到我身上的酒味,问,“你也喝酒
了?”
“就半杯威士忌,是陪她喝的,辣死了,一点也不好喝。”
“以后晚上不要到那种地方去,女孩子在那里很危险,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他再重重地加上
一句,“还有,不许喝酒。”
“怕我酒后乱性被人家吃豆腐,还是吃人家豆腐?” 我忍不住。
“我是说正经的。”
“知道了。噢,不好意思,把你的车弄脏了。” 我感到过意不去,因为男生大多把车当宝贝。
“反正也是旧车。”
我叫程明浩留下来陪我。我们把电视频道转来转去,实在没有好看的节目,就索性打开CD 机听张
信哲的歌,是那首杀伤力很强的“让我忘记你的脸”
。张信哲一遍一遍地唱:
不看见
但愿从此忘了往事
而拥有明天
不能再好像从前
以为你会出现
在转眼之间
不看见
决定好好安排自己
去面对明天
不能再轻信诺言
什么海誓山盟
直到永远
爱情好似云烟
我把歌听了两遍,笑起来,“张信哲唱来唱去都是女人辜负了他,可怜巴巴的,简直是贼喊捉贼,
生活中,从来都是男人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