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引 第四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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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引 第四部-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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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龙吟红着脸,将三杯酒尽数喝下,玉蓝烟笑道:“这才是我的好珠儿,来大家喝酒吃菜,只管随意,尽兴而归。” 
席间,凡是有些脸面的都轮番来给泽主敬酒,玉龙吟是来者不拒,只是一杯杯地空腹喝下去。风净尘见他虽然脸上略带着古怪的笑容,但是这喝酒的样子分明是喝赌气酒,担心之极。好几次偷偷地拉珠儿的衣服,劝他少喝两杯,龙珠却是理也不理,照喝不误。眼见百来杯下肚,连手指都滴出水来,风净尘更是坐立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幸的事。 
风净尘只盼着快结束,便扶珠儿去休息,他只怕子夜不到就去墓前坐着了,如果冻坏了,可怎么办。那宴会的时间却特别长,直到午时全过了,才结束。玉蓝烟起身,众人纷纷站立给太祖送行,玉蓝烟拉着孙儿的手溺爱地道:‘珠儿,爷爷闹了那么些天,也乏了。我们也要回去静修了,净尘,珠儿就交给你了,可要好好护着。“ 
风净尘急着道:‘这个是一定的,爷爷放心。”众人听他如此猴急,都不禁笑了,笑声里只有玉龙吟冷冷地哼了一声,“一定,放心”,你的心里还能有什么好东西,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自然要紧紧抓住我,在爷爷面前曲意讨好,迷惑几个孩子,想抓住那荣华富贵,目的还是锦绣江山,我却偏不叫你如愿。 
诸人躬身送太祖,玉蓝烟刚刚放脱孙儿的手,只听见孙儿叫了自己一声“爷爷”。一回头,大惊失色,只见龙珠娇小的口中射出一道血箭,那血便直喷到自己天蓝的外衫上,红红的,略带香味的鲜血顿时便将玉蓝烟的身子染红了大半。风萧然、风净尘和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惊骇欲绝,只见主上左手紧按着自己的心口,右手却似乎在抓什么东西,却摇摇晃晃的就是按捉不住。那鲜血却接二连三的往外狂喷,将抱着他的风净尘,拉着他的太祖们的衣裤全都浸红了,那在夺目的红色里流淌着玉龙吟正在逝去的生命。龙珠张了张小口,想要说什么,却只觉得整个身体全数被寒流撕裂了,五脏六腑全在裂开,他又一阵抽搐,热血连续不断的涌出来,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了。 


三十一 一片晶心在火壶 


龙珠的火红热血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在所有的人心中泽主就是一个不死之神,当他的脸上出现了死亡的无情颜色时,大家都不知所措。只见太祖紧紧的扣着主上的命门,脸上的神色越来越苍白,大家全都乱了。 
今天午宴玉泽川夫妇都在,玉泽川首先惊骇的绝呼道:“晴轩,忆柔,快,快点啊!”只,玉泽川如今只有这样一个儿子啦,能不觉得心如锯拉一样般地痛么?前几日珠儿派风涵、风凝兄弟接他们二老进龙泽七宫居住,把住所安顿在豪华精致的龙安宫的颐年斋内,虽然没有亲自来看,不过听丫头们说,这房里的东西全是主上亲自叫布置的,侍女也是主上亲自挑选的,叫二老好一阵子发酸却又暖和,这夫妻俩便念念叨叨的想见见儿子,向他认错、陪情。  
自从知道错把玉然明兄弟这一对孽种当宝贝,误信了风净尘,酷冤了小儿子之后,这夫妻俩整日里心中都痛,原来以为他已经在冰湖下朽烂了,已经绝望到了要向外挖心肝的地步,后来见他还活在世间,可是心里日日叨碎着他。没见到他,心里想得慌;见到他,心里却又疼得堵。想起那些年夫妻俩的绝情和狠毒,他们对龙珠恨绝弃绝,不仅设计将他擒获,而且多次亲手施酷刑将他惨酷的拷打至一丝两气,看他惨呻悲吟不但不心怜,反而刻骨仇恨,巴不得将他折磨得即刻骨销魂飞。儿子被奴役得吐血发寒,向他们讨一口热汤喝,却被倒吊着鞭打得浑身血口,害得他从昏迷中醒来后,整整叫了一个晚上的“哥哥”,愣是嗓子全叫出了血,才又昏过去。现在夫妻俩见儿子那张绝美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而迅速变得惨白尖瘦,身上更是血迹斑斑,可是骨血牵心,委实心酸痛楚之极,只觉得肺腑都在发憷。小儿子好不容易挣挣扎扎的活下来,他们已经感激祖宗天恩不尽了,如果再有三长两短,他们两老已经想好了,因为龙珠早就发过话了,他死后要和璧儿合葬,所以他们两老就去儿子坟前自尽,叫人埋在陵墓前的墓道边,给儿子守墓。 
除了送嫁的静宜,四大神医飞一样的过来,晴轩一搭脉,向来镇定的脸色也全变了,居然摸不到泽主的脉搏了,心跳完全感受不到了。难道泽主如此快的就离世么,这,这无法用医学上的道理来解释啊!其他四人依次搭脉,晴轩还指望有人会比他好,结果,大家都摇头,泽主的心跳在短短的半刻钟内竟然停止了,这太违反常规了。 
好一会儿,晴轩才又摸到了泽主那一点点在反弹的脉动,应当是大还丹和绿心莲对寒毒和内伤的强劲攻势展开了反击了。晴轩略略定下心来,和大家匆匆地交换了意见,便对太祖道:“太上,主上这是沉重的内伤一直恶化,而主上又因为思念兄长往往伤心过度不得发泄,这十几年又劳心累力,加上悲痛小少主远嫁,昨夜受冻了约二个时辰多(5),今日又不当的运用内力比剑,更不该空腹饮下了许多的热酒,这七种打击夹攻,造成了内腑大规矩破裂,心侧动脉也裂开飙血。太上的刚才一针已经封住了主上的血行,属下们大胆,要在泽主的圣体上动用器械。依属下看来……” 
玉泽川急着抓住晴轩的衣襟道:“珠儿,他,他不要紧吧,会好的,是不是?” 
“不,依属下看来,要速召少主们回来,这一次情形非常凶险,泽主的身体受尽了折磨,真相就是已经虚亏到了五脏俱坏,八脉全损的地步,全仗着泽主那三甲子的功力和无数的灵药支撑。不过那精良的器具用起来好,折断起来也快。内力、药物和伤病、寒流已经苦斗了十四年,早就到了全然不顾肉体承受能力的地步。泽主之所以到今天才崩溃,只不过是顽强的毅力在苦苦支撑而已。现在这毅力筑成的雪峰一崩塌,里头的雪全倒下来了。泽主要是能捱过前半个月,晴轩还有生机,如果过不了这半个月,晴轩只好 以身殉主了。” 
听晴轩如是说,风净尘不由得魂飞魄散,云忆柔道:“上泽主,这麒钰神功是最涵养元神的,麻烦你每过半个时辰,就输二分真气进去,帮助主上抵御那纵横肆虐的内伤。” 
风净尘连连哽咽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不要说每过半个时辰,我分分刻刻都守着,都守着。” 
在一边的柳熙阳早就已经对他极不满了,便急出口道:“你守着?你守了什么?连珠弟冻了二个多时辰你都不知道,我看压根你是想看珠弟出事,从此你就是唯一的泽主了,你又可以来掌握权力了。你别想得太美了,珠弟有个好歹,我第一个就杀了你,给珠弟殉葬。” 
玉蓝烟闻言大喝一声道:“阳儿,你胡说什么,这种场合,还有心思说这等话。你赶紧叫大家都回去,有了消息再通知大家。” 
柳熙阳的嘴里还要骂,顾惜言已经捂住了他的一张臭嘴,拖着他出去了。风净尘抱着浑身发冷的珠儿,哪里还受得住,只是泪涌如泉。 
手术动完后的珠儿,如石雕一样的放着,一张白玉凝成的脸,现在已经完全透明了。玉蓝烟诸人全想在内房守十六天,最后医生们认为,大家都在反而生人味重,熏了泽主,不如只用麒钰神功调理元气,如果没有并发病或者感染,平安渡过前十五天,大概可以无性命之忧。玉蓝烟和风萧然全不精麒钰神功,这件事也只能交给风净尘去做。 
风净尘真想把珠儿就这样揉进了心里头放着,从此不再让他受一丁点委屈,可是晴轩却说只能躺不能抱。风净尘三十年来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抚摸着珠儿的小脸,没有了情欲,只有百感交集,悔恨无已。这种种过错哪里是那两个毒蛇的设计陷害,分明是自己辨识不清,错勘贤愚,头脑昏愦所至。不仅失去了珠儿的人和心,而且还把他数次逼到生死存亡的边缘。一遍遍亲吻这可爱的脸儿,真恨不得将自己全身的功力就这样吻进去,偏他们说只能输上一二成,不能操之过急,眼见珠儿的柔纤冰凉的嘴辱边还有血渗出来,风净尘更是忧心如焚,轻轻地将血吃了下去,却还怕自己的舌头太重,伤了珠儿的脸。 
第七天头上情形更加不好,龙珠一个劲的抽搐,血又不停地涌出来,龙泽子民无不上香敬神,求龙泽三神灵保佑泽主大福大寿。晴轩突然想到了太祖也服过一粒大还丹,就从太祖手上抽出了一罐血,输了进去。风萧然好不心疼,将那些个医生 骂得个狗血喷头。玉蓝烟恼道:“只要珠儿没事,别说一罐血,把我吸干了,我都乐此不疲。还不都是你,从小给麒儿种下了深仇大恨,才使他犯下了弥天大罪,将珠儿如此残虐待。你还好意思骂他们几个,没有他们,哪儿还有咱们珠儿,他早就成了酷刑下的冤魂了。” 
风净尘一边听一边哪里还敢看太祖,这话不是一根根往他心里扎的钢针么?当初他把那些火红的钢针往珠儿那皎洁的珠体上扎的时候,珠儿可是这样痛么? 
消息传到北渊,第八天风家兄弟就回来了,连风凝新嫁了没有几天也哭着闹着要回来。金辰鹰既担心恩师,又放不下凝儿,也就抱着凝儿,同他们弟兄一起从地道飞也似的回来了。他们刚想冲进内殿,在殿外被晴轩紧急拦住了,叫他们先洗去身上的脏尘,进殿以后不要大声哭泣,更不许激动,以免泽主心情激愤,病情有变化。 
风凝才闯进去,一见母亲的样子便想大哭大叫,叫风涵一把捂住了嘴,紧紧挟在怀里。几个孩子一见半月没有见娘亲,娘亲便病得奄奄一息,完全脱了形,哪里熬得住泪水。几个孩子跪在母亲床头,风凝的小手轻抚着母亲的冰凉的额头。龙珠好象感应到他们回来了,手微微颤动了几下,眼角便划下血珠来。风家兄弟痛得心碎神伤,情知母亲这些年来为了他们兄弟受尽了委屈,重新下嫁风净尘,心中不知如何惨怛,这兄弟几个只顾得自己的好事,何曾真的贴着了母亲的心,想要放声为母亲一哭,却又怕伤着了母亲,只得忍着泪水,到外头听几位医生分说。 
晴轩细细的诉说了病因,风涵兄弟与金辰鹰四人一商量,如果母亲活过来,就一切让母亲自便,再也不干涉母亲的生活,如果再让母亲为他们受屈,那么这四人就是天下最不孝的孩子了。 
接受了风家兄弟的血和骨髓,到了十六天头上,晴轩他们才松了一口气,然而龙珠却一直在昏迷中,就不醒来。二十一天过去了,风净尘日守夜守,已经瘦了两圈了,一双眼睛突出红肿。众人原来都责难他,现在看他这个样子,满肚子难听的话,就也说不出口来。只有柳熙阳见了他,就在鼻子里打哼哼。背着人,对着顾惜言一个劲的骂两个太祖是老糊涂。 
晴轩说可以抱起来了,风净尘便将珠儿紧搂在怀里,将身子作铺垫,小心地将珠儿放在自己身上。一手按着他的后心输功,一手便抚着珠儿身上更加凸显的伤痕,自怨自艾。这些天总听见珠儿低低地呻吟“哥,哥,你别走,别走。”那种依恋的语气唤着璧儿,唤起了风净尘心中多少柔情,他脑子里都是胡思乱想,充满了更多的是幻想中的绮念。珠儿已经二十四年没有再叫过麒哥哥,是珠儿忘记了,还是珠儿根本就不愿意叫,如果珠儿能再叫他一声‘麒哥哥’,珠儿你就算每天割我的心一片,我也感激入骨啊! 
渐渐地处在半明半暗之中,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那是小时候的常常玩的龙泽地下城的大雪山,这个情形似曾相识。跪在雪地中央的是血痕累累的珠儿,另一个呢,站着狂笑的那个正是自己,二十四年前的自己。珠儿正抱着自己的腿放声哭泣,苦苦央求:“麒哥哥,麒哥哥,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只有你一个,我愿意为你生,更愿意为你死。求你,求你,别这样对我,欺骗我你就骗到底,不要揭穿真相,不要。” 
“真心,你有心么,你这条毒蛇,人妖,你会有心么?”那个可恶的风净尘在雪地里狂妄地叫嚣着。 
“我可以,可以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给你看的。” 
“好啊,你挖,挖啊,我真的很想看看,你的心上是不是有成千上万条毒蛇在扭动。” 
“不要,不要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珠儿,把你的手收回来,那个风净尘是个混蛋,是个没有心肝的畜生,你把手收回来啊!”二十四年后的风净尘大声地喊叫着,奋力想冲过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珠儿将血骨斑斑的十指插入了自己血痕错杂的胸膛,看他全身疼得发抖,一张伤痕累累的小脸却带着甜美幸福的微笑,将自己的心一分分地挖出来,就像捧着神圣的祭品一样,供给了风净尘。 
那没有心肺的风净尘冷冷地看着那颗心,突然湛天剑一抖,将那心挑在了空中,远处凤鸣正在绝望悲怒地冲过来“别,麒哥哥,别扔了珠儿的心,别扔了,这是世上最爱你的心,珠儿把所有的爱都付出给你,你不能这样对待他。” 
风净尘恶毒地看了一眼一脸甜笑的珠儿:“你的那颗蛇蝎之心,我看了就恶心,这种心,只配和山下的火蛇为伍,跟你恶毒的蛇鼠兄弟一起去吧!”湛天舞动,那颗晶莹血红的心,在天空中发出了一声悲鸣,千万滴红血从里面撒出来,那千山苍茫的飞雪在刹那间全被这红血染成了赤火,雪地仿佛要燃烧一样的红亮。 
那个恶魔一样的风净尘再也没有看珠儿一眼,转身就走,便走便得意得狞笑:“人妖,你也会痛苦,也会受骗,也会把心交出来么?真是太可笑了,然明,我为你和孩子报仇了,你在天上看着痛不痛快!” 
珠儿还在笑,好像在最后回味一生中的美好时光,沉醉地笑着。可那胸口有一个巨大的血洞,鲜血就从那洞中无穷无尽地流出来。璧儿冲过来抱住他他,珠儿倒在璧儿怀里,仍然在笑,笑得那么凄楚,那么断肠,“哥,我已经过了快乐的六年,那就够了,我从此再也不会对幸福再有幻想了。”这就是珠儿最后对璧儿说话么?他已经没有对幸福的幻想了么? 
风净尘蓦地醒过来,他慢慢抬起自己的手,还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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