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蒙蒙亮的时候,唐三就被惊醒了。做了一个梦,梦见她一个人孤独在路上走,朋友们一个个都走向她然后再错过,任凭她怎么喊也没有回头。她是被这彷徨无助的孤独吓醒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个梦,还是在她的新婚之夜,难道是那大闹喜堂的胭脂给她留下的后遗症。她曾经在书上见过对梦的解释,是人大脑深处的潜意识。难道她潜在意识觉得自己很孤独?不过还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怎么了?”身边的人咕噜了一句,探手过来从腰部横过,手在胸部上面摸了几把,继而滑到肚子上轻轻抚摸,“不累吗?”
唐三感觉到肚子上手掌传来热热的温度,梦中那孤独感淡去了不少,笑道“做了个梦而已,你睡吧。”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还有爱着她的家人。
铁寒山“哦”了一声,将她搂在怀里闭眼睡了。
不过唐三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心中沉甸甸的想着心事。
辗转了许久,最后幽幽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有心事?”铁寒山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在说梦话。
“……你不是睡了么?怎么,我吵到你了?”红烛尚未燃完,房间里依旧是浪漫的红色,借着这朦胧的烛光,她偏头看了一眼眯着眼睛的铁寒山,觉得他似乎真的在说梦话。
“你如此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为夫我怎么睡的着,难道夫人你还想……”他睁开了带着睡意的眼睛,露出一丝调侃般的微笑来。
“才没有呢!”唐三瞪了他一眼,见他的手从肚子上挪开准备向下移动,赶紧将他毛躁的手给拉住,“你不累吗?”
铁寒山笑道,“这么一次怎么会累倒你夫君我,不过,如果你告诉我你在烦恼什么,我倒是可以饶过你,顺带还可以给你出出主意什么的。”
“真的?可是你可千万别生气啊。“唐三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能下定决心。
“不气,你说吧。”他将她搂住,手臂从颈部穿过,将她扳正与他面对面。
“铁寒山,你知道皇帝为什么要下旨赐婚吗?”她问,眼睛躲躲闪闪有些逃避铁寒山的目光。
“知道,不就是见我始终不能如愿抱得美人归,这才助一臂之力,难道夫人有意见?”铁寒山嘴角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明辨的神光。
“其实……皇上希望我以后将铁山堡的事物交给他,而我……也同意了……”她别开目光,心虚的不敢看铁寒山,“可是我越想越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
铁寒山轻轻摇头,一手摸上了她自责逃避的脸,轻轻的摩挲着,像是在摸什么珍宝一般。“姗儿,你不要自责,其实这些事情我都知道的。”看到唐三惊讶的望着他,他苦笑道,“我的身世想必你也知晓了,不然他也不会让你来做这件事。”
“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不会生气吧?姗儿,我对这铁山堡的在意,也仅仅限于对父母的记忆罢了,他想要,就拿去吧,我横竖是不在意的。更何况,我现在最在意的是你们娘俩。其实你答应他了又怎么样呢?成亲第一天你便告诉了我真相,说明心中是有我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的会生气?只要你们好好的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会在意。”
唐三眼眶有些湿润,鼻子酸酸的,“你真好。”
铁寒山将她搂的更紧了一些,“只要你在身边,一切都好。”
想起了什么,唐三又问道,“爹娘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记得咱们俩刚刚认识的时候,你就在查爹娘去世,现在已经过了五年,难道还是一丝蛛丝马迹都没发现吗?是不是他们的仇家做的?真要是找不出原因,要不要让他帮忙?”
铁寒山收起了笑容,摇头道,“之前倒是有些线索,可是查到一半都断了,我总有一种感觉,好像在暗处,总有一股蠢蠢欲动的势力在牵动我的视线,让我始终找不到方向。爹娘在世的时候人很好,没有什么仇人,要说真的有什么冲突吧,估计就是二叔和三叔了。爹娘还在世的时候他们就觊觎这铁山堡,爹娘去世后,更是毫不隐藏自己的欲望。所以我将重心放到他们身上,除了对堡里虎视眈眈之外,倒也没有别的发现。我也想过让他帮忙,可是……他毕竟对我有嫌隙。”
“真是奇怪,爹娘为什么会跟他们结为兄弟的?”她觉得这顺二爷和杨三爷看起来怪怪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铁寒山脑子也不笨,那他爹娘的脑子肯定也不笨吧。可惜铁寒山也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曾经给你下毒的人找到了吗?是不是他们做的?”这件事应该容易查一些吧。
“没查出来,”铁寒山依旧摇头,语气略带沮丧,“我已经将堡里的仆人都暗中调查了一番,尤其对于照顾我起居饮食的人暗地查的更加严格,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这其间一定有什么地方没有被他们发现,以至于才会什么都查不到。唐三忽然记起铁寒山曾经说过,他怀疑父母是被毒杀的,那么从他们的中毒的原因查起,看能否有些线索。她连忙将心中的想法说给铁寒山听了。
“这个我也想过,可是爹娘去世已久,他们那里的线索更加的渺茫,”他摇头,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一脸惊喜的看着唐三,“姗儿,我想起来了,记得还小的时候,爹娘身边一直有一位穿着浅绿色衣服的贴身丫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在我十二岁那年消失不见了,爹娘还以为她跟人私奔了呢,因此没有注意,可是现在想来就有些奇怪了。”
唐三不敢打扰他的思路,听他继续说下去。
“记得那陪嫁丫头比我大了几岁,名叫梨花,长的到是十分标致,可就是心性太高,什么人都瞧不上眼,我曾经还打趣她说,再这般高傲,只怕是要将所有男人吓跑,哪知她反而不以为耻,笑着说会有人喜欢她的。当时还以为她说笑,可是没多久,她便消失不见了,找了许久找不她,只得作罢。自从她走后,爹娘的身体便开始不好起来,日益严重,挨到第三年便已经不行了。”说道这里,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分明是在隐忍着自己的难过。
唐三紧紧靠着他,抱着他,语气温柔,“当时找太医了么?”
铁寒山被她抱着,心中平静了一点,“找了,可是依旧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他们一天比一天衰弱下去,最后……”
“如果能找到梨花就好了,说不定她身上还有爹娘当时中毒的线索……”他改口说道。
唐…头表示赞同,可是这梨花姐已经消失了接近十年,茫茫人海中,找她如同大海捞针,而且她隐隐有个不好的念头,也许她早就被人封了口埋在某个地方……
两人又说了一席话,天便蒙蒙亮了。唐三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伸了一个懒腰,慢条斯理的从床上爬了起来。铁寒山无奈,也跟着起床了。
005 梨花之死
昨天虽然有一批客人已经离开。可是没有离开的人还有那么多,所以他们依旧得早起将事物安排下去,免得怠慢了客人们。这也是没有长辈帮忙的苦恼。好在铁山堡里面只住了一部分,其人的人都安排在汉城的客栈里。
唐三确认过厨房已经将早饭准备好,随时等客人们醒来便可以吃。她对厨房里的人工作感到很满意,对他们说等事情一过,奖励他们半个月的例钱。他们高兴不已,做事做的更加勤快了。很满意的看着他们干劲十足的样子,她的余光瞄到一个烧火的老婆婆。
大家都在很高兴的笑,只有她依旧默默的烧火。灶里的火时明时暗,照着她满是褶子的脸添了一份异样的光彩。她的身子佝偻而瘦小,穿着一身黑衣,不言不语静悄悄的烧火,不留神还真发现不了她。
见唐三好奇,厨房里的伙头笑着解释道,“夫人,这是哑婆,平日里都是帮我们烧火的,她烧的火火候掌握的好,颇为得厨子的欢心,我们都喜欢她的手艺。所以她这把年纪也被我们央求着留在厨房里帮忙。听说她从铁山堡建堡之初便在这堡里了呢。”
唐三哦了一下,喊她一声,见她没什么反应仍旧将目光呆呆的注视着灶膛,兴趣缺缺的收回了目光对伙头他们说:“你们也换班吃饭吧,不然一会低血糖昏倒,司徒神医也忙不过来。”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低血糖,可是晕倒这词还是明白的,心中感激堡主夫人的好心肠,越发的做事勤快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她的脑海里始终萦绕着那烧火哑婆的面容,她那带着诡异光彩的脸庞让她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来。
“可惜她是个哑巴,不然还可以从她哪里打听一点之前的事情。”叹口气,唐三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问题,毕竟她还有那么多的客人呢。
她知道这次来的人多,便刻意让人定做了几十副麻将,并将麻将的规矩制成小册子发给那些有心一试的人。赌博这东西果然不负它的威名,短短一晚上的时间,一些人竟然由新手变成了内行,宛若这已经玩了几十年。
也是因为这麻将,他们铁山堡倒是清静了许多——都在打麻将呢,不会的也围站在一旁观看。
只听整个堡里的客房都不时的发出“碰碰”的声音。唐老爷有点郁闷的对唐三说道,“这般好玩的东西也不给爹准备一个,这些后辈也太没规矩了,都不给我留个位置……”
唐三笑道,“爹爹,这个东西偶尔玩一玩还可以。可是不要沉迷才好,我给你准备了一幅象牙的,在你睡房放着呢,等你回去后就可以跟大娘大哥他们一起玩了,又何苦跟他们一般见识呢。”
不远处的赵王爷也点头说道,“就是就是,还是姗儿说的对,唐老爷你还真是有福气,女儿做什么都想着你的,可怜我至今无子女,什么时候才能享受到这般待遇?”说完还貌似无意的瞟了唐三几眼。
唐三心中翻了个白眼,心说想要就直说嘛,还这般拐弯抹角,果然跟那腹黑皇帝是一个爹妈生的,都一个德行。好在她原本就做的还有多的,留着又不能开茶馆,做个顺水人情也好。结果那些要离开的人有样学样,走的时候都拐弯抹角的将她手中的麻将给哄了出去。等得客人散完,一共八十八副麻将竟然一副都没剩下。
“亏了,亏了!”她颇为后悔的拍着头,要知道这麻将可是用上好的楠木做的。手感很舒服不说,光是那色泽和背面的镂丝雕花就去了她不少银子,原本还想高价卖给赌场大赚一笔的呢,结果竟然成了赔本的生意。
好在也多亏了它们,不然就她和铁寒山来应酬这么多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更加没让她想到的是,这顺二爷和杨三爷竟然对这麻将也是兴趣浓厚,倒也没怎么给他们找不愉快。
唐老爷他们跟着王爷一路回京城去了,司徒延颜如玉也和唐三告辞,准备回鹰嘴山去看望师傅望仙翁他们,他们是最后走的一批人,其他的人早就抱着麻将跑远了。想起麻将,她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应唐三的要求,福临近段日子跟着凌天苦练武功,惹得他怨声载道,直说娘亲有了妹妹就不要他了。其实她也是为了他好,那下毒的人一天没有查出来,她心中便一天不能安宁。他的饮食都是让凌天检查了的,只是谁都有打晃眼的时候,求人不如求己,如果他武功好一点,就算是被人抓走也要跑的快些。
铁寒山饶是心疼福临,也不敢帮他说情。
福临怎么说也是个聪明的小子,见爹爹也不敢说情,知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倒也老老实实的勤学苦练,一时间进步神速,轻功由可以离地施展十丈变成了接近一里,那擒拿手也施展的有模有样。可惜就是年龄太小,准头有余,力道不足。
这速度也算的上是天才中的天才了,铁寒山每次检验过福临的武功进度后都要得意的夸耀自己一番,无非就是一代更比一代强之类的,听的唐三猛翻白眼。
日子似乎就这么过去了,可是该来的依旧回来,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那天唐三和铁寒山正在花园里散步,一边低声讨论着怎么让顺二爷和杨三爷把贪污去的银子吐出来。唐三眼睛的看到假山后面闪过一道人影,如同鬼魅一般。她吓了一跳,嗖的窜到铁寒山背后簌簌发抖,指着那个方向哆哆嗦嗦的说道,“鬼……”
铁寒山知道她胆子虽大,却是奇怕这怪力乱神之类的东西,笑着将她拉了出来说道,“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鬼,莫自己吓唬自己,走,我们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说不得是种花的仆人呢。”
唐三看了看斜斜挂在天边的太阳,虽然已是傍晚,可终究还是白天不是。当下便有些尴尬,恼羞成怒的跺脚道,“你就是诚心看我笑话不是,我不理你了。”
“我错了,我错了,是我不对,”铁寒山赶紧拉着她手认错,又对认真她凸起的肚子说道,“乖囡囡,快帮爹爹给娘亲说些好话,让娘亲别生爹爹的气了。”
唐三听他这样说。又立即笑了,“贫嘴的很!”
他们慢慢的向那假山走去,走到假山后面,是个大概十几平方的空地,一棵梨树枝繁叶茂,竟然有超过假山之势。一个老人呆呆的坐在梨树下面望着梨树出神。
“哑婆?”唐三舒了口气,是个活人就好。
“你认识她?”铁寒山看着哑婆,觉得很面善,可就是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时候见过她,“我们堡里的吗?我怎么不认识?”
唐三鄙视道,“这婆婆可是自这铁山堡建堡就在这堡里了,想必你是忘记了吧。再说了,这堡里这么多人,也不是你全都晓得的。”说着便往哑婆哪里走去,一边笑着打着招呼道,“哑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过晚饭没有?”
那哑婆看都未看她一眼,依旧是呆呆的看着梨树出神。
听说一个不能说话的人久了不说话,听觉也会退化的,更何况是年纪这么大的老婆婆。唐三对她的漠视也不着恼,反而欢快的对铁寒山招手道,“快些过来,你看这梨树上面还有字呢。”
铁寒山无奈的走了过去,“哪里?”
“看哪里,‘宋岩爱梨花,永世不弃’!啊,还是一对情人写的呢,这字还真小,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幸亏这树干还未变形。这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是娘的贴身丫鬟梨花!”铁寒山沉下了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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