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你们是好兄弟,所以你要连他的份一起,快乐地生活下去!”
即墨猛一抬头,看着简低垂的脸,心口一刹那开始酥软,热热的血液涌满全身,回南阳这么多日,所有人都对他说“节哀顺变”,惨淡的南阳使人情也渐渐变得淡薄,就连怀沙也沉浸在她自己的悲哀里,唯有简一句简单的话让他的心又温暖起来,他爱的女孩,美丽、善良而又如此的善解人意。
“即墨,如果你当上南阳候,最想做的事什么?”
简抬起头,眼神亮亮的,充满着期待。
即墨一怔,南阳候?他从没想过,仔细算来,如今自己好像也是较为合适的人选,但功利这种东西他从没有多想过,他想要的也仅仅是遵循母亲的遗命以及……
“即墨,你去当南阳候好不好?”简眼里有了一丝祈求。
“我知道我这样想很自私,但只要你当了南阳候,我就可以回家了!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回东隐,想回穆塍哥哥身边!”
即墨的心狠狠地痛着,原来她想要的和自己截然相反,自己那样地爱着她,甚至可以付出生命,而她要的却只是离开。
简见即墨不答,有些失望的垂下眼帘,不多会儿又坐回琴边,一曲《恨别离》缓缓从手指尖泻出。夜色悄悄,铺满蓝天,辽阔深远。古琴伤感的余音袅袅,宛如清风一缕,携带潮湿的往昔,触到记忆里堆积的痕迹。而远处有一人伫立在风中,扶着精致的花雕廊壁冷冷地注视者亭前抚琴弄花的二人。
第87章 人贱人爱
“侯爷,曹大人有信让奴才代为呈上!”
“孤累了,先回殿休息!有事明日再说!”
简穆塍顺着回廊走了两步,复又停下看着湖畔的简,沉默了半晌才吩咐道:“给公主备些暖衣送去!”
“是!”
简穆塍回身,沉重而寂寞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他的简离他越来越远了……
一阵血花飞溅四周,简因靠的极近,那血喷洒下来,淋了她一身,化为血红的新衣!那腥气,那冲击,让她一阵恶心,几欲呕吐出来。
“你有何事?”简穆塍慢慢走过去,接过简手上托盘中的缎布,目光低垂,并不去看简微微瑟缩的身躯,而他身后匍匐在地上的侍卫已斗得不成人形,半托着一封信签,结结巴巴的应着:
“回……回侯爷,是云袖公主的家……家书!”
简穆塍听此无动于衷地慢慢擦拭手中的剑,剑刃喂血,显得更加锋利,充满神彩起来。他转动剑身,盯着剑柄上的图腾许久,简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剑柄末梢坠着的流苏还是当年她亲手为他结上的。
“好了,你把信放下可以下去了!”
那侍卫赶紧应了一声,将信签放在桌案上,调头就要走,不料还未跨过门槛又被简穆塍叫住:
“去找两个人,把尸体处理了!”
“……是……是”
简不语,只觉被血气熏得天旋地转,穆塍哥哥的嗜杀她是知道的,可穆塍哥哥却甚少在她眼前杀人,也许是那日封邪的事刺激了他,也许是刚刚侍卫上书的折子恼怒了他,总之,现在的穆塍哥哥让她有些畏惧,说不出来,总觉得穆塍哥哥看她的目光中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简脚底虚晃了一下,有点站不牢,一个踉跄,简穆塍一把扶住,简紧咬下唇,有些委屈的看着简穆塍,双拳紧握,拇指指甲用力掐着掌心,划出两道红痕。
“你可知那折子上写得什么?”
简摇头,简穆塍接着说道:
“以南阳易怀沙为首的数十名大臣上书拥立即墨为南阳侯!”
简穆塍的脸色有些发青,简看着心开始抽痛起来,不管自己有多么渴望回到东隐,可一想到穆塍哥哥,一想到这一年来,他们兄妹的分离什么也没得到,不禁黯然!
“侯爷!”
“什么事?”
门外的侍卫恭敬地站立着,低着头说道:“南阳臣公都聚集在议事殿商讨下一任南阳侯爵位的继承人,小的俸范大人之命,特请您过去旁听!”
旁听?简穆塍眉尖一挑,怒意顿起。是啊!旁听,南阳自己平定了叛乱,自当自己决定南阳的家事,如今我简穆塍不过是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参与呢?
脑中又回想起范梁那张略显苍白的脸,范梁?心中不由地冷笑一声。也好,就看看这出戏如何的唱法了!
背过身,顺手拿起软榻上的外衣,哑声说道:“前面带路!”
“是!”
简坐在绿纱窗下,一朵白色的蝴蝶轻轻的落在紫色的木雕葭南花上,羽翼翕合之间,便把阳光刻进木头里,雕刻的花儿也生动起来。
纤长的手指动了动,终于无力的收回。一声微微的喟叹,****不绝。
“去琴亭吧。”简轻声吩咐。
第88章 夜泊惊魂
“公主……”侍女犹豫了一下,公主最喜爱的焦尾琴已经坏了。仓促间不知道换哪把好。
白色轻纱微微飘转,简已经询问的看她。
“昨天……昨……,侯爷……那把琴……”侍女结结巴巴的说。不知道该不该指责简穆塍毁了简的心爱之物。
昨天朝会之后,几乎是立刻,简就得到了消息,她怎么想不到范梁竟会提议让自己嫁给即墨,论伦理这可是万万背德的事。然而这场闹剧就这样简单的通过了,她……竟要嫁给即墨为妻??
可是,穆塍哥哥呢?简穆塍的反映伤透了她的心,思及那日,简再一次感到,他们之间像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那一日
简穆塍已经阴沉着脸站在月亮门边,待到琴声停下,抬起手,啪啪啪的鼓起掌来。一下一下,沉闷的象雷声,又清脆的象闪电。
“好一曲凤求凰,真是应景的好曲子!”
简穆塍不阴不阳的赞美,刀削般的面颊深深的陷下去。
简听完此话,心一下子凉了大半,摒退左右,简走到简穆塍的面前,问道:“穆塍哥哥何出此言?”
简穆塍冷笑:“妹妹大了,婚事也由不得我来作主了!”
“穆塍哥哥,你知道我的心意,这婚事并不是我所求的!”简急切地说道。
“是嘛?!我只道你和太子的关系甚密,难道没有暗生情素?”简穆塍冷嗤了一声,简定定地看了他许久,退后几步温婉一福。
“既然穆塍哥哥不信,简说什么都是错,如今局势一定,简势必要留在南阳,既然如此,简自会尽力夺取夫君欢心,筹谋穆塍哥哥大计,以报多年养育之恩!”
简的声音冷漠而疏远,简穆塍的双拳握得“咯咯”作响,俯身看见简恭敬地立着,不带一丝感情。
简穆塍眼中寒光一闪,啪!
亭中古琴被他的拳头生生砸裂,甚至连石台上都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
“好一个养育之恩!简,你我情分也只是如此罢了!”
“公主……”侍女怯生生的打断简的回忆,“蟒军副都督易怀沙求见。”
简冷笑,知道她要来,毕竟下嫁即墨的事是她一手促成的,如果说是为了即墨,不如说是为了不让她——简穆塍的人登上王位罢了!
深吸几口气,才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宣!”简单的一个字,似乎用尽了力气。简僵硬的坐在榻上,等着易怀沙的觐见。
怀沙身穿常服,淡蓝色的袍子外面罩着半边暗银绣的风虎图马甲,象征武将的铠甲。头带淡蓝的无翅纱帽。乌黑的秀发齐齐的笼在头顶梳成一个髻,一根碧玉簪子穿过纱帽和发髻连在一起。
怀沙见礼,半跪在地。原本做千乘候的时候,她是免跪的。可眼下不比往昔,该全的礼节一样不能少。
简没有说话,任她跪在那里。
屋里只有沙漏刷刷的声音,没过一会儿,颗颗汗珠从怀沙的额角流下。她身怀六甲,保持这样的姿势着实不易。
“起来吧!”简最后到底是心软了,不管怎么说都是曾经亲近过的人,尽管她们彼此算计。
第89章 情*人间的默契
“谢王后。”怀沙的声音带了一丝疲惫,仍然利索的起身,浑然不像有孕之人。
“快给公主看座。”简牵起一丝笑意,“自从公主解围南阳,简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致谢。多谢公主为简洗刷冤屈,还简和太子的清白。”
怀沙道:“微臣正是为此事而来。请王后以大局为重,下嫁护国太子!”
“哦,这是征求我的意思呢!”简笑着呷了口茶,“若是我……不同意呢?”
怀沙看着地面,说道:“南阳将遵公主为王太后,移居永福宫。从此不得接触外界,颐养天年!“
简不语,漠然地看向窗外,怀沙悄悄抬起头,见简恍惚复又接着问道:
“公主在南阳筹谋已久,就不想做点什么吗?”
简冷笑,撇过头看她:“我还能做点什么?如今即墨为王,我为臣,我能做什么?”
“宠臣亦可谋天下!”
简大笑,走到怀沙身边按了按她的肩膀:
“怀沙,有你在我能做什么?你是太高估我了,还是太看轻我了,以为我看不出你的计划吗?你来此利诱无非是想让我心甘情愿地下嫁即墨,若非如此,南阳朝臣会各执一端,纷争不断。即使勉强立主,也必为今后酿下纷争的种子。而且……”简缓缓围着怀沙走了一圈,说道:“我若不嫁,公主将会很难控制即墨,进而影响墨骑。这样一来,蟒军是你的禁卫军,千乘军是范侯爷的部队,范侯爷又对你言听计从,那些武将又多是公主旧部,而文官大半的亲贵也是范侯爷和左都督的好友。看来这举城之中,王者唯有一人!”
简俯下脸,在怀沙耳边轻声慢语:“易-怀-沙!“
简说的不紧不慢。怀沙也没有着急,只是淡淡的说:“目前看来,的确是这样。”
“公主觉得,简会如您所愿吗?”
怀沙抬起头看着简,认真的说:“不会!”
简一愣。
怀沙道:“公主兰心惠质,自然不能被这点伎俩难住。怀沙也早知道被难住的不会是公主……”
怀沙摇了摇头,神色带了一丝怅惘,“是即墨!全城唯一为难的人是他!”
“既然如此,你明知道我对他无男女情分,明知道我只会利用他,为什么你还要陷他于如此境地?”简沉默半晌,缓缓的问。她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怀沙。
怀沙看了她一眼,低头看着冰冷的地面,声音也和地面一样冰冷僵硬:“现在为难总比以后取舍强。公主,南阳和东隐之间没有永久的朋友,而即墨一生却只有一份感情。”
“你要怎样?”
“没什么。只是请公主无论做什么都记得答应即墨的事情,便不枉怀沙今日袒露心迹。”
“易怀沙!”简气愤至极,“你不怕我答应了吗?这样伤害即墨,实现你的野心,你不觉得卑鄙吗?”
怀沙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没什么卑鄙可言。即墨做不到的事情,我帮他做到而已。”
“也就是说,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会让即墨受伤?”
第90章 说我想你
“公主,即墨早就体无完肤。多一刀少一刀,于他没有任何意义。”
“他曾经是你的弟弟!”
“他是蛟人!”
争执的声音飘出窗外,静静挺立的花草默默注视着东边的天空飘来的阴云。天气闷的象盖了锅盖的蒸锅。
三天后,南阳,为老国主大祭。
简一身素白,站在高高的祭坛上。极目四望,黢黑的人群如海似雾,远处骄阳带血,大河如带。这是怀沙和即墨热爱的土地,却不是她的家乡!
罡风猎猎,五陆之大无边无涯,世界之小无可立足。简随着礼官的命令,缓缓举起银丝镶玉的招魂幡,身后庄重的哀乐缓缓响起,群幡飘摇,霎那如阴阳的交界。
她曾经奔突于各个大陆之间,惶惶如丧家之犬。风餐露宿,只求一顿饭一瓢水;****交加,不知明天命系何方?穆塍哥哥说这是上天的考验,将来他必将是五陆之主!可是,若知道五陆之主的代价是今日这般,甚或比今日犹有不堪,她宁愿是那只无家无业的野兔,随着穆塍哥哥在这个属于他们也不属于他们的大陆上流浪。
“跪……”礼官的声音尖细锐利,简暗暗打了个哆嗦。慢慢跪下双膝,膝下有风飒然,落地时绵软温热!垂眼细看,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小小的白色棉垫?
收回目光。高坛分为两层,她在最上面,下一层是副祭,也是距离祭坛最近的。那里只有两个,一个是即墨,一个是范梁。在往下是百尺高台和芸芸众生。
如此胆大无忌,却又细心的……只有即墨。
垫子上还有些微热,他在怀里捂了多久了?心口莫名地痛了起来,对于即墨,自己怎么忍心去辜负呢?
范梁眉目俨然,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即墨眼睫抖动,抬头向上看,罡风苍白了烈日,简轻盈的身子仿佛就要随风而去,逐日而化。这样的人儿就要嫁给他了……
即墨眯了眼睛,以前只是远远的看着念着,如今要做夫妻了,才想起来似乎从来没有问过简:你……愿不愿意?
日影西斜,祭奠终于结束。
简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宫。进了自己的内殿,长叹一口气,落进锦褥中。片刻,从怀里掏出两个小小的棉垫,轻轻的抚摸着。
若是嫁给他,总比嫁给别人强。
眼前闪过老国主苍老的脸和万俟延猥亵的笑,阖上眼,封邪的声音霍然响在耳边:“丫头,若我要的是你呢?”
穆塍哥哥……
简穆塍金色的眸子带着她理解不了的深沉,仿佛千万道金色的丝线缠绕着她,慢慢的坠入无边的深渊。
穆塍哥哥,简的心始终是你的……
阶前梧叶已飘落,一地黄花瘦,不是冬夜的夜却异常的清冷。
简宫外的回廊上慢慢滑过一道落寞的身影,带着犹豫的步伐最终消失在简的宫门内,而皇城外一匹矫健的黑马向着宫城急速地奔去。
“太子殿下!”
“我是应东隐候之邀,不知候爷现在何处?”
“这个属下可不知,那劳烦您在此等候,属下这就给您问去。”
“微臣曹子风拜见太子殿下!”
第91章 混乱的关系
即墨一回头,看见月光下,曹子风一身官袍正冲他微笑。
“曹大人为何这么晚了还留在宫中?”
眉头微蹙,南阳皇宫有戒律,夜晚掌灯之前,若非受了王命,所有男性侍从、大臣一律撤离皇宫,曹子风这人接触不多,论阶位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臣,所以他的出现令即墨颇有几分不悦。
“微臣也是受了东隐候之邀而来。”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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