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好一会儿,龚如海回来了,后面还一瘸一拐跟着几个内侍,一进殿就“扑通、扑通”跪倒一片,以龚如海为首,不断磕头请罪,“请皇上恕罪!奴才无能,不仅未能请来文襄夫人,还被文襄夫人一顿拳脚,赶出了紫澜宫。”
“都抬起头来。”萧辰声冷如冰,面无表情。
龚如海和几个内监惶惶不安地抬起头,但眉睫依然低垂,不敢正视皇帝。
萧辰一看,连同龚如海在内的几个内侍,全都鼻青脸肿。有两个口鼻还在不断流血,另外有一个肩膀脱了臼、手臂软软松垂、痛得冷汗涔涔。
萧辰那坚冰般的面容,出现了一丝似乎是笑意的裂痕,两道紧紧拧在一起的剑眉,也微微舒展开。
“算了,你们都下去吧。龚如海,你替朕备辇,朕亲自去紫澜宫。”
☆、第三章 得到她
夜色已深,紫澜宫是一间格局很小、规制很低的宫室。不像昭阳宫,即便到了深夜也是宫灯高挂,明亮如昼。
不过,今夜月色很好,前庭有一方小小的荷塘。正是初夏,白荷凉月,风露浩然,吹香薄人。
她高挑修长的身影玉立于池边,在银纱般的月华笼罩下,那一身藕色轻纱、雪白六幅裙,柔软清逸,薄透飘渺,几乎融化在月光里。
刹那间,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他心间漫过。那感觉,既陌生又浓烈,带有极其细微的锐痛。
她竟然还穿着被他撕碎的那身衣物,丝丝缕缕的碎绢断纱在夜风中飘拂,沾染了月光荡起惨淡凄凉的烟波。
看见这样的情景,他脑海里不觉又浮现她一。丝。不。挂跪在他面前,一件件拾起这些撕烂的衣物,自己慢慢地穿上。
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赶紧飞快地低头抹去满面泪水。等他走近到面前时,她已经将表情调整得跟平时一样冷傲,下巴微扬,目光冷彻,“真难得啊,劳动皇帝陛下亲自过来。”
他声音平静地说,“没办法,一般人打不过你,只好亲自来。是不是准备再跟朕打一架?”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哼,每次跟你打架,最后的结果都是被你干。干完了还要给我心窝里捅一刀。”
这话听得他再次坚硬如铁,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那个地方。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五年前,他试探她的武功,数招之后,他手肘一拐,将她带入臂弯,右膝一顶,使她跪地而伏。正欲从后面进。入,沁水突然撩开帐门,朝外面故意高喊,“打架了,快来看打架!好好看哦,大伙快来看哦!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记忆的温柔与灼热,像一股热泉汩汩地融化了两人之间僵冷如冰的气氛。
“你宣我有什么事?”月光下,她看见他眼里渐渐腾起的**,不由退后两步,岔开话题问道。
怎么回事?他是如此地想要这个女人,想得难以遏制。他从来没对任何女人有过这样泛滥到无法自控的情。欲。
她退,他就进,一步步逼近。
“萧辰,你……”
“再打一架,如何?”
关上殿门。这一架打得她的寝殿几案翻倒、花瓶跌碎、屏风歪斜、锦帐罗幕满殿飘飞。
幸而没点蜡烛,不然烛台翻倒必起火灾。
没有灯烛的寝殿,月光如水般涌满一殿。
皎洁如玉的月色映照着世上最完美的龙凤交合。
那龙,宽肩、细腰、长腿,浅麦色的皮肤粗糙而有韧性,两块薄薄的胸大肌,八块精瘦坚实的腹肌,月光照耀下如千锤百炼的金砖。
与他紧紧交缠的女人,肌肤晶莹透明得仿佛已被月光浸透。因为前胸有酷刑的疤痕,她最美的其实是背部。莹澈的月华沿着清瘦的肩胛流淌到背臀处,那里有一道极其性感的凹陷,像浅浅的池塘盛满了月光。
他的手一直在这道迷人至极的曲线处轻抚,“这身体,不少人碰过吧?”
声音里带着欲。望刚刚退潮时的慵懒。
此刻,他就像是一条蛰伏的龙,在下一次的蓄势待发之前,懒洋洋地养精蓄锐。但这慵懒中深藏着随时可能爆发的雷霆,仿佛暴风雨来袭之前可怕的寂静。
“记住……”他抬起她尖尖的下巴,一直看到紫色的眸子深处,“朕是最后一个。”
深沉如黑夜的眸底,酝酿着隐藏得极深,但却极具爆发力的威慑和霸道。
然而,她这样玩世不恭、桀骜不驯的女子,是不会被吓到的。尤其刚才他说了那样伤人的话之后,她就开始筑起了心理防线,抵制着这个男人带给她的前所未有的冲击和征服。
她直视他,柔媚的唇线轻盈地绽开,娇艳中带着一抹邪恶的笑容,如野风中怒放的罂粟。
“废话,你当然是最后一个,我不是马上就要被你斩头祭旗了么?”
冷冽如他,得到这样的回答,沉着的眉宇也涌起了薄怒,用手掐住她的脖颈。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干嘛要这么漂亮!”
于是再次压上来,比刚才更残暴……
“你这个该死的男人,今晚要多少次才偃旗息鼓?”
又一次狂风暴雨之后,她咬牙切齿地问,然而凶狠而暴怒的神情里,却又不协调地闪动着妖艳迷乱的眼波,波光潋滟地勾着他的魂魄。让他燃起一次又一次的激情,“快要斩你祭旗了,以后世上就没有这么美的女人了,所以趁你没死,尽情享用个够。”
他们像两个仇人一样互相索取,在月华如水、遍地霜华的殿内,殊死搏斗。
两人仿佛都穷尽了此生全部的激情,到最后都浑身无力地躺在一地狼藉中,谁也不想动一下。
许久,许久,她最先开口。从身体最深处吐出真实彻骨的感受,“有这样一晚,被你杀了也值了……”
而他直到这时,才说出来找她的最初目的,“死女人,你自己去朕的袍袖里找,里面有你父汗的手书。”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她气急败坏,爬到那堆凌乱的衣物中,从他的宝蓝色云雷纹锦袍的广袖中,摸出那张青纸。
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她蓦地掩上了面庞。
他也坐了起来,默默地看着她。冰寒的眸子在这默默的睇视中缓缓融化。
她放下手,露出满面清泪。然后将那张青纸又看了一遍,再次掩面而泣。
“舒雅……”他带着叹息,“何必把自己变得像个男人那样?其实你所有的坚硬,都是为了掩饰你的脆弱罢了。”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本名,而且说出这样的话语,顿时让她哭得更凶,肩膀急剧地抽动,浑身都在颤抖。
他之所以对她变了称呼,只因那封令人感动的书信,是这样写的:
舒雅,吾之至爱。北卫皇帝陛下,若毫发无伤还吾爱女。吾将立即回师返旆,永不犯境。
曾经号称比起一个挚爱女儿的慈父,她更想要一个雄才大略的父汗。她宁可父汗不顾及她的死活,也要助他得天下。
然而,在父亲这封手书面前,她心底所有的坚冰都在这一刻融化,化为滔滔的春水,涌满了整个身躯……
☆、第四章 扶日/逼婚(1)
绿野连空,天青垂水。
晖州城外的旷野,一朵朵营帐像巨大的蘑菇连绵不绝。
扶日正是在进攻晖州城的时候,收到了萧辰的手书,他当机立断停止进攻,并且写了回书求和。
很快他就收到萧辰的正式国书,表示愿意与他议和,并且将带着舒雅,御驾亲临晖州城外,与他举行会盟大宴。
快到约定的时辰,扶日将所有的部下都留在身后数丈远,独自一人骑着高大的白龙马,缓缓策马来到晖州城外官道边上遥望。
他穿着波斯金锻制成的袍子,胸前和腰间挂着一簇簇疏勒人的饰物,有银饰、金箔、铜镜、各种颜色的宝石。他的头顶剃光,无数根细小的麻花辫从头部,一直垂落到马背上。
他静静地凝望着城门,等待着心爱的女儿。
与舒雅这一别,已有三年多。
初夏的阳光照在这位英俊的父亲身上,他满身的饰品都在熠熠生辉。深目高鼻的相貌,衬以白得耀眼的皮肤,那张脸恍若冰雕雪塑,在阳光里流转着高贵、优雅、俊美的光华。
那双与舒雅一模一样的紫色眸子,此刻含满了期待、思念、挚爱,更加深邃明澈,美如梦幻。
终于,城楼上有人向下面摇旗。然后,城门开启,吊桥放下。
接着,两队骑兵组成的仪仗威风凛凛地驰出,戈甲曜日,斧钺生光。
然后,是彩羽宝幡装饰的仪仗五百副,罗盖如云,旌旗招展。
扶日上唇两撇精心修剪的胡髭,轻蔑地翘起,“中原皇帝就讲究这些个‘威仪棣棣,德容昭昭”。但凡出行,必仪仗浩荡。”
正在他嗤之以鼻的时候,所有仪仗都开出城外,噤若寒蝉、毕恭毕敬肃立两侧。就在扶日以为将看见镂金错彩的龙辇、上坐一位龙袍加身的皇帝时,令他意外的是,从城中驰出两匹并骑的骏马。
扶日一眼看见他给女儿陪嫁的名马飒露紫,以及英姿飒爽骑在飒露紫上的舒雅。
他眼睛一亮。
心爱的女儿,今日穿的是疏勒女人的传统服饰。
镂花织锦的长筒皮靴,色彩艳丽的丝绸连衣裙。裙摆为宽大的荷叶边。裙上精工刺绣着极具大漠风情的花纹,花色以紫、红、黄三色为主。胸襟处缀满珊瑚、金银、珠玉和宝石,在阳光下形成一圈璀璨的光辉围绕着她曼妙夭矫的身姿。
等他看清与女儿并肩骑马的男子,他的眼睛顿时如同暗夜里的闪电般雪亮。
好个英气夺人的男子,骑在高大雪白的骕骦马上,暗青色绣金龙的紧身窄袖锦袍,玄色刺绣夔纹的披风猎猎飞扬。头束闪闪发光的金冠,冠上镶嵌一圈各色美玉。
乌黑的剑眉有着横绝四海的威势,拔面而起的鼻梁如山峰般英挺,薄唇有着坚毅刚冷的线条。
尤其是那冷凝的容色,沉鸷的气质和浑身散发的威慑,一看就是长于军旅、神经百战的戎马天子。
也只有这样的天子,才会弃銮驾而选择骑马。
也只有这样的天子,才会跟女人并肩同骑。
萧辰自己也很奇怪,他会愿意跟舒雅并骑同行。出发时,起初她跟在队伍的后面,后来她骑马赶上来要跟他并行时,被他的羽林军挡住。
他勒马回身,看见舒雅穿着疏勒人的传统服饰,与中原女子行云流水般的衣裙不同,疏勒女人的连衣裙带着野性奔放的美。搭配着她立体而分明的五官、白得耀眼的皮肤,形成了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这种冲击连他这样刚硬的男子也抵御不住,当时就下了令,“让她过来吧。”
看着她策马而来,裙摆在风中高高飞扬,宛如硕大的花朵绚丽地盛开。他不由自主地愿意和她一道扬鞭并驰。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最心爱的那个女孩,他总是愿意将她抱到身前,与她同骑一匹马。
但是眼前这个,他丝毫没有将她抱到自己马上的想法,相反,他更愿意与她各骑一匹马,并肩同行。
远远地看见扶日可汗的那一刻,萧辰心里也是震动的。
他总算明白了舒雅为什么美得这样惊人,原来她的父亲竟是这样绝世的美男子。
而且这位绝世美男的身上,有一种奇异的混合的气质,既有大漠民族的彪悍,但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儒雅与优美。
这种矛盾冲撞的气质,不禁让人想起他的女儿,舒雅似乎也是一个极其矛盾的女子。他常常都觉得琢磨不透她。
想起那晚跟她在紫澜宫的彻夜缠绵。连他都吃惊自己竟有这样的激情和潜力,竟然可以鏖战一整夜无数次而不疲。
他有那么多女人,但从来没有过这样狂热的云雨。
而她自从那一晚,仿佛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他说不清楚是什么变化,他哪里有这份闲心去体会一个女人的变化。但确确实实感觉到她在变。
勒住马缰,从飒露紫上一跃而下,舒雅几乎是朝父亲狂奔而去,“父汗!父汗!”
她一头扑进父汗怀抱,抱住他的脖颈,将整张脸埋进父汗胸膛,不住地磨蹭着。
“舒雅乖乖!”扶日紫色眼睛泛起薄薄泪花,忽然将女儿横抱起来,抛到半空中,然后再接住,再抛起来,再接住。舒雅发出一声声狂喜的尖叫。
萧辰身后密密麻麻的仪仗队和羽林军,都骇然地看着这一幕。在中原,即使是父女间也不可以如此亲昵,如此不拘礼仪。
萧辰静静地望着这一幕,脸上虽然没有特别的表情,但是眼底隐隐有柔波流转。
抛接数次后,扶日才将舒雅放在地上,抬起她尖尖的下巴,仔细地打量她。
舒雅仰着脸,满面崇拜与景仰,痴痴地望着父汗,伸出手轻抚父汗上唇的胡髭,精心修剪的胡髭,越发衬出父汗高鼻深目犹如雕塑的俊美。
细看女儿半晌,扶日唇际泛起意味深长的笑意,俯身在女儿耳畔啧啧赞叹,“乖女儿,这次你带来的男人,可不同往日啊。父汗不知道你有多少男人,但父汗只见过一个,就是你让德赤将他的遗体带到大漠的那个。说实话,跟今日这个没法比啊。今日这个,你父汗都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舒雅且喜且怨,沉下脸色嗔怪父汗,“父汗,不要贬低韶云嘛。当时若不是他突然身亡,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这会儿在大漠过着夫妻恩爱的生活呢。”
一抹哀思浮现在眼底,但同时,也有一丝明亮的喜悦和自豪,升起在眉宇间。她媚眼流波,向萧辰那边掠了一眼,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低声在父汗耳边撒娇地说,“父汗不要自惭形秽,再年轻二十岁,父汗与他肯定是shuangfeng并峙,不分轩轾的。”
扶日一听,大摇其头。真是生女外向,这话音,明显已经向着那个男人。
再年轻二十岁才能跟那男人并峙?也就是说,现在还真比不上?父汗我是谦虚才说什么“自惭形秽”,我舍鹘(扶日本名)莫非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再年轻二十年,我绝对比这个男人更有气魄。他不过是打败了你一个女人,登上了至尊。我舍鹘干掉了二十多个兄弟,夺得汗位。
扶日这么想,他女儿可不一定这样想。不知是否明艳鲜丽的衣色,衬得她整个姿容也是容光焕发,仿佛有某种沉睡的情感,冲破了层层坚冰的封锁,正从她身体深处缓缓地释放和散发。
她喜滋滋地拉着父汗的手,向萧辰走去。
慢慢走近,扶日微微眯了眼,打量女儿带来的这个男人。
就是这个男人,歼灭了他的左律王。左律王、右律王是扶日的左膀右臂,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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