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马上叫人来给你看看。”万俟骁俯下身替她拭去眼泪,看她睁着一双美目急切地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怒火,这丫头实在太不懂事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对待她二娘,还是这般坏。
“不必派人了,就由她自生自灭去吧!”万俟骁吼道,接着抱起一脸惨样的妇人往内堂走去,原本还不停晃动手脚的妇人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安静下来了,半合着眼睑,趴在万俟骁的肩头低低地呜咽,将她的无辜表现得淋漓尽致。
昏厥
轰隆——
天边白晃晃地划过一道闪电,渐渐乌云开始聚拢,没过片刻,急密的大雨便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半山腰上有一抹青色的身影在缓缓移动,豆大的雨滴早已将她全身打得湿透,可她全然不顾,一手紧紧地按在肩膀上,另一只手拼命地拨开前面挡路的树枝。
纤细的手臂上衣袖划破了一个大大的口子,点点血迹随着雨很快隐去。脚上全是泥泞,显得十分狼狈不堪。
突然脚下的路塌了,万俟玥连惊呼的力气都没有,身子直直地往下栽去,恍恍惚惚间,感觉有尖锐的枝条嵌进了肉里,一股钻心的疼痛。这一刻,她居然想能这样死去也是好的。
疲倦地闭上眼,任由自己不断下落,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在一棵斜长的树干上一撞,落入了一块平地。
全身的痛楚让紧闭着眼的她不禁低低地呻吟了一下,蜷着身子,艰难地睁开眼,跃入视线的竟是一块墓碑,待她看清楚上面刻的字时,心不由地揪紧了,忘了痛,忘了沉沉的倦意,挣扎着爬到了墓碑前。
“娘亲……”苦涩地开口,她的声音在一片倾盆大雨中荡开,那么凄凉,那么无力。
万俟玥跪在墓碑前,深深地望着碑上的字,手一遍一遍地去触摸。
娇艳的花儿在墓边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粉色的花瓣像是一个个失去翅膀的精灵,她瘫倒在一边,全身的力气开始一点一滴地抽离,她仿佛瞬间掉进了一个没有边际的深渊,耳边一句句浮现娘亲说过的话,那么让她念念不忘,不,她不要娘亲离开!
雨愈下愈大,偶伴有轰轰的雷声,肆虐着大地。
此时不远处的大树边出现了一个着黑衣的男子,他戴着大大的斗笠,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似淡漠又似担忧的眼神落在对面伏倒在地的万俟玥身上,他注意到了她周身漫开的一滩血水,由于雨势很大,血色马上就被冲得很淡,但颜色却一直没有褪去。
万俟玥硬撑着抬起头,惨淡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更多的是浓浓的哀伤。她颤动扇睫,又看了看墓碑,终于再也支撑不下去,垂下头倒在地上不动了。那般哀恸的神情带着绝然深深刺进夜孤城的眼里,他不禁浑身一颤!
动摇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自己最不该做的事情就是救人,但这一次,他动摇了,再不能像以往那样漠然地走过,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生出了一份说不出的感觉,似同情又似关切,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
身形一闪,将地上的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湿嗒嗒的头发散乱在脸上,闭着眼,咬着唇的模样,透出一股执拗。
他真想不到那个之前还对他大呼小叫,嚣张得可以的人竟然也会有这般的时候,替她探过鼻息后,几乎没有再犹豫,脚步一移,一把将陷入昏迷的万俟玥扛在了肩上。
下山后,已是戌时,大大小小的医馆也差不多关门了,只有门前一盏小小的油灯,在风雨中轻轻摇晃,晕出一抹微弱的淡光。
夜孤城找了一家离山脚最近医馆,大敲几下木板门后,见没有回应,便不耐烦地一脚踹开了门,有一个正披着上衣急匆匆地从内堂走出来的大夫,年约半百,行动微微有些笨拙。
“喂,快点。”夜孤城冷冷瞥他一眼,径直将万俟玥放到了一旁的小榻上。
大夫没来得及应答,一锭大得吓人的金子稳稳地落到了他手中,他本还朦胧的双眼蓦地睁大了,困意一下子全部消失。急急地收好金子,拿来药箱替床榻上的万俟玥诊断。
“呀!这……这姑娘怎么把不出脉象!”刚坐下来的大夫突地又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十分惊讶的表情。
“你是大夫吗?她还有气,怎么可能没有脉象,真是庸医!”夜孤城没好脸色地走近,拉过万俟玥冰冷的小手,中指和食指轻轻一按,片刻过后,依然没有跳动的迹象,连他都不由疑惑了。
“大概……这位姑娘天赋异禀吧,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身上的伤口很多,而且全身湿透,若不及时救治,恐怕……”大夫细细地查看了万俟玥肩上腰间流血的伤口,不禁叹了口气,尤其是胸前肋骨边的剑伤,硬生生地刺了一个血窟窿,经过手臂的摆动,口子扯得很开,幸好血凝固得很快,已大部分止住了血。
“那你快啊,愣着干什么!”夜孤城愈加的不耐烦,摘下恼人的斗笠,随手一丢,他如墨染的长发也湿透了,贴着脸庞滑下一颗颗水珠。
“但……但先得给姑娘换身衣服再上药吧,免得着了凉,对身体更不好。”大夫瞅了他几眼,却不敢正视他慑人的眼神,嗫嗫嚅嚅道,“可我这也没什么学徒,再说我年纪一大把,就算姑娘同意,我这手脚不灵活的,也不好替姑娘换衣服啊……”他小心翼翼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夜孤城自然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眉头一皱,思虑一下,看来眼前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他抱起万俟玥往内堂走去,顺势又丢下一句话,“找衣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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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黄昏,又名日夕、日暮、日晚,19:00至21:00。)
穿云锁玉
夜孤城自然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眉头一皱,思虑一下,看来眼前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他抱起万俟玥往内堂走去,顺势又丢下一句话,“找衣服来。”
“喏,这是衣服,这是金创药,你先给姑娘敷上止止血,我去外头配几服药。”大夫撩开帘子将衣服和一瓶药放在一边的木桌边,然后便退了出去。
夜孤城依旧一副冷得可以的面容,拿过衣服,伸手去解万俟玥腰间的衣带,解开后把她从床上拉起,扳过她瘦弱的肩,轻扯一下,外衣顺着她光洁的皮肤滑下,他不由闭上了眼,虽然脸上镇定的表情毋庸置疑,但手上微微颤动的动作却泄露了他的局促和紧张。
拉开她的双手,将衣袍套上,手从腰间伸过,为她系好带子。
不小心触碰到她柔软的腰肢,他都会条件反射地缩回手,冷静后才更加谨慎地去替她拉好衣服。
接着是上药,手上肩上的还勉强可以应付,最让他头疼的是腰间,好不容易半闭眼半磨蹭,终于把药敷完了。
夜孤城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番,一定是疯了,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救下了山不说,还亲自给她换衣上药。像他一杀手,最不讲的就是什么善心,救人,传出去肯定为江湖中人所耻笑。
这时他眼神一顿,看到了从万俟玥身上换下来的衣衫正淡淡地泛着荧光,他伸手一捞,一块乳白色的东西落到了手中,随之而来的是温润的暖意,是她拿去的那块穿云锁玉。怪不得伤得那么重,血都可以凝固得很快,原来是这东西救了她。
轻轻抚过穿云锁玉,原本粗糙的触感消失了,突起的边缘已被打磨得异常圆滑,中间小巧地凿了一个方形洞口,串了一根红绳。看现在这样子,任谁都想不到这是那块人人都想据为己有的穿云玉吧。
夜孤城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将手中的穿云锁玉放入万俟玥手中,然后把她的手轻轻合拢。拿着它,伤应该可以好得更快一些,既然不小心救了你,索性救人救到底吧。
转身,出了内堂,“这些天,你好好照顾她,我得出去办事,要是她在我没回来之前醒了,就不必留她,更不必告诉她是我救了她。”说完,夜孤城消失在医馆门口。
正捣药的大夫抬头呆呆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似乎对他的话很不解,这……这救人还不能告诉吗?
昏迷中的万俟玥一直处在混沌的状态,她想动,但全身上下好像被千斤重的大石头压住了,一点都不能动弹。脑海中不断浮现各种场景,记忆一遍又一遍地带着深入骨髓的悲伤席卷而来,把她击得溃不成军。每时每刻她都想停止这恼人的思绪,但似乎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回荡,听不真切,但却带着一种难以割舍的莫名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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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说明:这章以下的一卷,我会上传女主的番外(回忆篇之万俟玥)
觉得没必要看或者暂时还不想知道女主身份的,可以直接跳过这一卷,看正章(PS:正章估计要等会了,因为番外比较长~~欸~~)
往后故事继续下去,我算了下,应该还会有陌阡陵的,尹风的,还有蕣华((*^__^*)……)的番外,我会陆续发上来~~
故事还很长~~不要以为要完结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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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
“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生?”一身官服的万俟骁双手交叠来回在偌大的庭院中踱步,焦虑之色溢于言表。
“啊——啊——”一声声痛苦的叫喊从内屋传出,并伴着几许产婆的安抚声。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夫人她,她晕过去了。”这时屋子里跑出一个丫鬟,脸上全是汗,神情十分慌乱。
“什么?!”万俟骁一双剑眉紧蹙,抬脚便要往里面走去。他在外面都呆了一天一夜,耐心早就被磨光了。
“不行啊,老爷你不能进去。”丫鬟急忙阻止。
“滚开!”不耐烦地吼了一句,他快步冲进了内屋,一大群丫鬟围在床前,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他的心一下子也乱了,颤着手拨开挡着视线的丫鬟,目光径直落在床上那憔悴的人儿脸上。
发丝顺着汗水贴住脸庞,唇色没有半分颜色,扇睫微微颤动着,一旁有一块白色的巾帕,中间深深陷入,嵌着一排排清晰可见的牙印。
“琬秋。”万俟骁心疼地捧起床上女子的手,微凉的夹杂汗濡湿的触感,一如她苍白的容颜。
“老爷,您在这可不太好,再说现在夫人昏过去了,命在旦夕,绝不能耽误生产的时间啊。”产婆向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带老爷出去。
被请出来的万俟骁愈发的担心了,“来人,快去把宫中的李御医,王御医叫来!”
又经历了两三个小时的艰难等待,产婆终于满脸喜色地从屋中探出个脑袋,喊道,“恭喜老爷,夫人生了,大小都平安!”
听闻,万俟骁不禁重重地吁了口气,再次进入屋中,两位御医正在替床上的夫人诊断;而产婆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轻轻拍打。
“诺,老爷,瞧瞧孩子吧,长得可水灵了,是个女孩。”产婆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放在了万俟骁摊开的两只手上,一边又说,“不过也奇怪,这孩子就刚出生那会哭了一下,现在都不哭了。”
万俟骁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孩子,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扑腾扑腾地眨着,微嘟起的小嘴咕噜咕噜地冒着口水泡泡,小脸粉嫩嫩的,可爱得不得了。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孩子的额间有一个蛇形图案,一条黑色的巨蛇睁着双血红的蛇瞳向他张开了大口,两颗狰狞的獠牙分外吓人。
他全身一抖,险些没抱住孩子,再当他平稳心绪后看时,孩子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额上也没有了什么恐怖的图案。
大概是一夜没合眼产生的幻觉吧,他摇摇头,将孩子递给产婆,“我夫人她还好吧?”
“夫人生产时费了不少气力,往后还需要多多进补身子。”产婆说道。
妖魔附身的传言
两天后,暮琬秋清醒了过来,但身子依然很虚弱,她慈爱地看向抱在万俟骁怀中的孩子,“老爷,上回我去静斋求佛,替我们的孩子求了个名字,叫玥儿好吗?”
“万俟玥,好,依你的。”万俟骁轻摇几下孩子,温和地对孩子说道,“玥儿,听到了吗,玥儿,叫爹爹。”
襁褓中的孩子眨巴着双眼,不安分地从中钻出两只小手,咿咿呀呀地挥舞拳头。
暮琬秋抿嘴一笑,“孩子才那么小,哪会叫呀。”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欢喜。
之后,由于暮琬秋身子不好,需要静养。万俟骁请了一个乳娘来照顾孩子,但正是因为这样,怪事出现了。
乳娘照顾孩子不到三天,就昏倒在房内,大夫看了后说是得了怪病,诊断不出原因来。再后来凡是接触过孩子的丫鬟家丁们都出现了咳嗽发烧不止的现象。
一时间,关于这个孩子有妖魔附身的传言立刻传遍了城里大大小小的每一个地方,人人都说这孩子是灾星。
“胡说八道!”万俟骁听闻后大怒,拍桌决定以后由他亲自来照看孩子,他可不信自己的孩子会这样。
可惜事实如此,一向身强力壮的他才照顾了三四天也撑不下去了,头重脚轻地被众人抬进了医馆。
一个月后才慢慢恢复了意识,他睁开眼,哑着嗓子问下人孩子呢,下人回答说夫人硬撑着从病榻爬起,照看了孩子一个月。
他惊讶,夫人没有事?
别无他法,此后孩子便交给了暮琬秋自己带,他也只有派几个丫鬟好好侍候她了。
虽没有排斥孩子,但万俟骁的心里终归有了一丝芥蒂,他不常和孩子说话了,去养心阁也只为了看一看暮琬秋的病好些了没。
就这样,两三年过去了,孩子渐渐长大,已会自己走路奔跑了。有时候孩子贪玩不小心碰触到丫鬟,丫鬟们就会一脸恐慌地避开,但也不会有什么不适的反应了。
虽是这样,除了暮琬秋,还是没有人敢主动靠近她,连说话都是战战兢兢的。
“娘亲,为什么没有人和我玩?”小小的万俟玥耷拉着脑袋,沮丧地问道。
“玥儿,乖,娘亲陪你玩好不好?”暮琬秋爱怜地摸摸她的头,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可是……除了娘亲,玥儿还想和其他人一起玩……”万俟玥垂下眸子,可怜兮兮地钻进暮琬秋的怀里。
“还有爹爹,他为什么总不和我说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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