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眷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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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眷红尘-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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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殿下。”

一会儿,下人将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送到铁桢面前,转身离开。铁桢亲自执了茶壶,为皇甫少华斟满一杯,笑道:“酒能乱性,茶却可以怡情。还可令人深思。”

皇甫少华接过茶,浅浅地尝了一口,叹息着道:“大哥,我该怎么办?”

“你把昨晚的事好好回忆一遍,也许只是醉酒以后的错觉吧。”铁桢微笑着道,望着手中的茶杯。

“不可能,昨晚我虽然喝了很多酒,却没有醉,倒是浩宇,他好象醉了,还问了我一句很奇怪的话。”皇甫少华皱眉道。

“什么话?”铁桢轻声问道。

“他说,如果他是女子,我会不会喜欢他?”皇甫少华缓缓答道。

铁桢手中的茶杯抖了一下,抖出些许茶水,急忙掩饰地笑了笑,将手中茶一饮而尽,又提起茶壶,为少华倒茶,心中有事,茶已经满了,化成细流向外溢出,却不自觉,皇甫少华不禁疑道:“大哥,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铁桢发觉自己失态,心中一惊,急忙将茶壶收回来,掏出绢帕,映去桌上的茶水。

皇甫少华沉默了一阵,又道:“大哥,我想离开大军,先回京城。”

“逃避并不是办法。”铁桢微笑着加重语气:“即知他是男人,亦知此情不可,何不坦然面对,你和浩宇将来还要在朝堂中共事,总不能因为这个就一辈子不见面吧。”

皇甫少华用低低的声音道:“可是我……我怕见了他,又控制不住自己。”

铁桢轻蹙眉,静静地望着他,脸上神情有些复杂。许久方道:“要走也不急在一时,这几日天色阴沉,寒风呼啸,可能要下雪了,不如等雪化之后再走吧。”

“大哥,若待到雪化之时,大军早已班师了,我想今晚就走。”皇甫少华轻声道。

铁桢低下头,望着手中的茶杯,沉默下来,风从院中刮过,呼呼地响。杉树干枯的树枝在风中摇摆不定,黑影凌乱,就象他矛盾的心情。

皇甫少华急道:“大哥。”

铁桢终于抬起头,轻声低语:“也好,你带一队禁军,先护送郡主殿下回京,我离开京城已有许久,大军又获大捷,只恐海山趁我不在京之机,铤而走险,你到了京城以后,要万事小心。”

“谢大哥。”皇甫少华心中一松,急忙站起身,拱了拱手,转身欲走。铁桢起身拉住他,从身上解下那件厚厚的大氅,披到他身上,轻声道:“路上风大,带着它。可以抵御风雪。”

少华心中大为感动,眼中含泪道:“多谢大哥。”

铁桢伸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立在原地,望着他大步出了后院,没入无边的夜色中。寒风掀起他的衣襟,簌簌的响。

青城府衙一侧,辟了一块园地种菊花,显然前任守备也爱极菊花,只是严冬来临,菊花之美早已荡然无存,只余满地残枝,在风中摇摆。

许知远静静地立在荒废的菊园中,望着一地残菊,沉默不语。

“许将军。”我走到身后唤道。

男人缓缓转过身,向我略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许将军也喜欢菊花?”我手执酒杯,踱到他身边,看着地上那些干枯裸露的菊花根。如今看似一片衰败景象,到了春天,只要有雨水和阳光,它们又会生出嫩叶,恢复生机吧。

许知远冷冷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并不介意他的冷漠,我看了看杯中余酒,忽然轻笑出声:“菊花是花中君子,性情孤傲,极不合群,却得到很多诗人墨客的欣赏,甚至以菊花自比。不过在下却并不喜欢菊花,尤其不喜欢种在相府后院的那些大丽菊。”

许知远听到我的话,脸上微微动容,似乎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花中四君子,在下最爱的是梅,所谓梅花香自苦寒来,任凭冬日严寒,北风肆虐,它依然凌寒绽放,笑傲白雪中。这是何等洒脱傲然自如的风骨。又岂是自栩清高的园中秋菊可以相比的。”我款款道来。

许知远忍不住开口道:“在下比不上大人的高风亮洁,平生最爱的只有菊花。”

我转眸目视他:“即然深爱菊花,为何不努力争取,难道宁愿待到花谢之后,再来追悔缅怀吗?”

许知远听出我话中的暗示,不禁长叹一声,轻声道:“奈何菊花心中却没有在下这个赏花人,纵然争来了人,争不来心,又有何用。”

“滴石而穿,磨杵成针,不去做,又怎知不能?”我含笑说道。

许知远默然片刻,忽然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今晚三更……。”见我面露疑惑之色,很快顿住,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笑容:“欠你的算是还了。”不待我回话,转身大步离去。

铁桢立在远远的树影里,方才二人的交谈一字不漏,都听在他耳中,除了那句今晚三更。三弟总是这样,轻易就能打动别人,甚至是与她为敌的人。是因为她天生而来的洒脱高雅,还有那种包容一切的胸襟和气度吧。枝上玉兰怎能形容她的出尘气质,只有四君子之首,梅花,才是她最逼真的写照。香而不烈,美而不俗,品性高洁,不沾尘埃,淡雅若仙。

我扭过头看到他,不禁喜道:“大哥,你来了。”

铁桢微笑着走到我身边:“三弟。怎么躲到这来了,苏堂和那些将士正在四处寻你,说要和你痛饮三百杯。”

“饶了我吧,十杯都喝不了,不要说三百杯,大哥,他们若是问起,你就说我去睡了。”我莞尔笑道。

铁桢不禁笑出声来:“你要我堂堂抚远大将军,欺骗自己手下的将士?”

“大哥。”我伸手摇他。铁桢低下头看着我,他的眸子被远处透来的灯光染上一抹异采,还有急促的呼吸声,隔着空气传来。我顿时羞涩起来,急忙退后几步离开他。

铁桢微笑着,走到我身旁,出声问道:“你这块玉佩……。”他欲言又止。

我笑着解下玉佩,递到他眼前:“这是少华送给我的,上面刻了水纹,我一眼就看中了。”

听我提起少华,铁桢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异样。我不禁疑道:“大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铁桢的神情很快恢复平静,笑着接过玉佩,看了一眼道:“确实很精致,三弟和二弟好眼光。”说完依旧将玉佩递回给我。

我将玉佩系回腰间,扭头看看四下无人,急忙凑到他耳边,将自己心中所想细细说了一遍。铁桢连连点头,我说完,忽想到一事,问道:“大哥,你看到二哥了吗?我把青城府衙找了个遍,都没看到他的影子。”

“哦,他已经和玉真提前赶往京城了。”铁桢从容答道。

“是吗?好好的,他们为什么要先走?”我大感讶异,郡主好不容易才和大哥见上面,怎肯就此离开呢?还有二哥,他又是因为什么?

“也许是思乡情切吧。”铁桢匆匆带过一句,忽伸手拉住我的手,边走边道:“现在已快到二更了,你先和我去西院,也好安排人手。”

“好。”我应道,心中依然疑惑着,并不相信大哥的托辞,少华和郡主为何突然离开,难道京城来了什么消息。忽想到海山,他现在一定对我恨之入骨,还有居于深宫的太子,他会不会有危险。

暗夜飞雪

三更之时,几个黑影无声无息地落在东院中,那里是张监军临时居住的房舍。房内早已熄了灯火。为首的黑影轻轻摆了摆手,手下会意,在窗上穿了个洞,放进迷烟,又在窗下堆上浇了油的干柴,点上火。正是天干物躁之时,风助火势,很快燃着,黑影得意地一笑,正待纵身离开,四周围墙上忽然闪出无数举着火把的禁军,人人手上持着铁弓,箭在弦上。

领头的校尉朗声道:“放下武器,饶你等不死。”

黑影呆立片刻,发一声喊,不退反向前冲去,分明求死。校尉无奈,举起的手向下一挥,箭如雨下。

我坐在铁桢的卧房里,眼望着棋盘,却无心下棋,不时站起身,目视窗外,焦躁不安,铁桢忍笑道:“别急,这次绝不会让刺客走脱一个。抓到他们以后,要令他们写下供状,供出幕后指使之人。”

我笑着摇头:“海山为人狠绝,这些人都是他的手下,若事不成,定然不会存活,大哥恐怕抓不到活口了。”

铁桢想了想道:“如若不然,就将许知远拿下。”

我惊道:“大哥,他是你的姻亲,玉真郡主的哥哥,你若这样做,郡主怕是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了。”

铁桢苦笑着抬起头:“三弟,我只是担心你,海山此人的性子,一次不成,还会有第二次,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只要许知远肯指认海山,有了他的证词,回京之后,我就可以上奏皇祖父,将海山治罪。”

“这次行刺,若不是他事先预警,我也无法全身而退,许将军为人并无不妥,只是处身皇后一党,各为其主,与大哥作对,也是不得已。”我摇头轻叹:“我倒觉得,若能说服他为大哥效力,比抓他更好。”

“恐怕不太可能。许知远为人固执,不是这么好说服的。”铁桢柔声道,见我还想再说什么,急忙执起手中的棋子,目视棋盘笑道:“这事以后再提,是该我下,还是该你下?”

我不禁失笑:“大哥,你好象没有用心下棋啊。”总觉得今晚的大哥和以往有些不一样,每次从棋盘上抬起头,都发现他在看我,那种专注的,热烈的,不留一丝余地的,紧紧地盯着我看。看的我双颊滚烫,困惑不已。

“是吗?”铁桢愣了一下,唇角很快露出一抹笑意,“我只是想到京城之事,心中有些担忧。”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伸手在盘上落下一子。抬起头,见他又在看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睛都不眨,忍不住开玩笑地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却被他猛地握住,握的手腕隐隐生疼,不禁轻呼一声道:“大哥。”

铁桢象从恍惚中突然惊醒,见我蹙眉,急忙松开手,柔声问道:“疼吗?”

“当然疼了。”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手腕都被握出一道红印了,心中更添了迷惑,大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突然离去的玉真郡主?

门被轻轻推开,校尉走了进来:“殿下,张大人,刺客拒不投降,已被乱箭射死。”

铁桢回过头,望向我:“你说得很对,他们若背叛主子,结局一定比死还凄惨,否则也不会自寻死路。”

我蹙了蹙眉道:“好,你先下去,命军士在府衙中仔细巡查,记住这件事不要惊动其他人。”青城府衙中只住了我和大哥,许知远和木寅,其他人都在城中军营安歇。

校尉扭头看向铁桢,铁桢点头道:“照张大人的意思办。”校尉关门离去。

我站起身,将布包打开,取出里面的藤甲,递给铁桢,“大哥,如今战事已平,这身藤甲我用不着了。”

铁桢摇头推开:“三弟,这件藤甲大哥已经送给你了,就是你的,怎能再还给我,更何况海山这次刺杀虽未成功,还会有下一次,你应该把它穿在身上,不可一刻离身。”

“可是,大哥……。”我有些为难。

铁桢不由分说,将藤甲依旧塞回我手中:“拿着。”

见他语气坚决,我只得道:“谢谢大哥。”将藤甲依旧收好。回到椅上坐下。

这时,夜已很深了,我渐渐涌上倦意,双眼开合不已,铁桢不禁笑道:“你若是困了,就在我这安歇吧,东院已经烧了,不能再住人。”

我脸红道:“那怎么好,大哥,还是你睡吧,我在外面坐一坐就好了。”

铁桢笑着站起身,不由分说,硬拉我进去,又取了床上一床锦被,笑道:“我在外间睡,有什么事就叫我。”

他的语气很坚决,我不好再推辞,待他出去,轻轻把门合上,也不脱衣服,合衣躺在床上,耳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渐渐睡着了。

半个时辰后,铁桢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来,一直走到床边,轻轻坐下,将厚厚的毛毯拉到丽君颈下,两边小心翼翼地掖好,又将她脸上面具轻轻取下来,俯下身,仔细看她的脸,秀美的脸颊,粉红鲜嫩的嘴唇,总是透着俏皮和狡黠的如水双眸紧紧闭着,两道似蹙非蹙的黛色弯眉,海棠花般娇美的睡颜,呼吸间飘来若有若无的幽香,令人情不自禁沉醉其中,难以自拔。痴痴地看了好一阵,他才想起自己进来的目的,急忙侧过头,凑近看她的耳朵,小巧肉感的耳垂,肌肤洁白光润,引人遐思,不出所料,三弟的耳垂上果然有两个圆圆的,极小的耳孔,被乌黑的鬓发半遮着,若不注意,根本无法发现。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阵狂喜,几乎无法抑制,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奇女子,即有女子的柔美,又有男子的豪爽英气,文采出众,智谋超群,才华见识皆在男子之上。倘若能有她常伴身侧,必是这一生最大的幸福。

狂喜过后,随之而来的是难言的苦涩,心象忽然坠入谷底,空落落的。

倘若她是女子,他会不会喜欢她?

他的回答一定是会。

可她问的偏偏是少华,不是他。这样才华出众,相貌脱俗的女子,竟要嫁给少华为妻?她喜欢的,为什么不是他?倘若现在揭穿她的身份,结果会怎么样?她是不是会马上辞去官职,和少华成亲。不敢仔细探究自己此刻的想法,只想留她在身边,哪怕只有几天,只想看她的浅笑,她的明眸,她的一切,他都不舍。

床上人忽然轻叹了一声,他慌忙抬起头,只恐惊了她的梦境,溢满柔情的目光,却依然不舍的凝伫在她脸上,自小出生皇族,过惯了颐指气使,养尊处优的生活。身边的女人也有无数,却从未这样试过把一个人装在心里。更没想过要用一生去疼她,爱她。如今这个人就在眼前,和他相距咫尺,为何却如远在天涯。

抑制住自己纷乱的心绪,伸出手,将床上的被褥和毛毯掖的更紧了些,缓缓站起身,低头望着她沉睡中的脸,眼中溢满了温柔。这时忽起了一阵寒风,刮过空寂的院子,响起尖利的哨声。铁桢恍如从梦中醒来一般,抬眼望了望紧闭的窗棂,犹豫了一下,不敢再呆下去,弯下腰,将面具小心地戴在她脸上,猛地转过身,大步离去。

风止了,暗沉的夜空开始飞雪,纷纷落落的雪花,越下越大,堆积在枝头,院中,屋脊,厚厚的一层。

王府的正堂。

傅成松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海山默默地看了他好一阵,忽然笑道:“傅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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