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在河边饮马。遥遥地看见芦苇林中的两个人影,魏远争驻足留意,盯久了,发现该是三个才对。
溪篁像白天一样,吃力地抱着那具尸体。曲休安安静静地陪他坐着,一只手探向腰间的玉笛,过会儿又犹豫着缩了回去。大概是怕吵醒了人,或是引来了魏远争的部下。
想不到魏远争已经走了过去。
「再给我……两天吧。」听到溪篁开口,魏远争不由得停下来。
两人都背对着他。
「好。」曲休的身形动了下。
魏远争决定还是回去等他们。
「咳咳——」等曲休蹑着手脚走进来时,魏远争倚在门楣上故意清了清嗓。曲休被吓得后退一步,身体马上被双大手用力地擒牢了。
「打劫!」
曲休愣了愣,还没回过味来就被拽了过去。
「说,是要被劫财呢,还是……嘿嘿……」魏远争粗着嗓门这么说的时候,不忘摸了一记下巴,颇有几分淫棍的感觉。
曲休眨眨眼,伸出一只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魏大人你没烧坏吧……唔……」
魏远争急不可待堵住了他。
「劫财,劫色……劫终身好不好?」
那晚是任由他了。
晨曦迟到,卯时的天仍灰蒙蒙的像夜里。曲休是被一阵喧哗吵醒的,睁眼时发现屋内多了陌生男子的声音,正匆忙地向身旁的人禀告什么。
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以那么尴尬的姿势被藏在他身后。原本流畅的呼吸顿时变得有些窘迫,想把身子蜷拢一些,又怕外人察觉到他的动静。
只好屏息侧耳。酸疼的双腿难受极了。
哎?朝廷,朝廷重新发来了药材?曲休听着听着,激动起来。
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有点担心。是要让魏远争带兵当先锋,去镇压暴民……
见报信的人退下,魏远争转过身来,冷不丁对上曲休那双睁得老大的眼睛:「既然有药材了,那我回去继续治病吧。」
「不要。」魏远争恶作剧似地捏住了他的鼻子:「我不放心。」
「唔嗯——我,我要——」那个变调的去字还没讲出来,就被人欺身压上来。
「这可是你说的。」
喂喂。
在上的那个当然是神清气爽了,曲休就有些腿软。骑马返回的时候心里很没底,远处的山模糊成断断续续的重影,就连亲昵地凑到身前的脑袋也变作了两个。
第四十八章:碧落黄泉,两处难寻
狠狠地一扯,终于是揪住了一缕乌发。
「曲休!」
那人惶急地叫起来,在落地之前接住了自己。来不及看他一眼,曲休就陷入了黑暗。手里握着几根断裂的头发,晕倒之前,唯一的情绪就是懊悔。
真是,好不容易让这倔驴答应了自己回去那里治病的。
「纵欲过度」这样的字眼,不停地跟着头顶的金星盘旋。
再醒来,已不知是过了多久,身边只有溪篁和他一块儿待在「笃笃」疾行的马车车厢。许是听到了自己翻身时候窸窣的声响,正打着盹的溪篁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好点了?」曲休伸在外面的手被他捉起来,捏得很疼。
无心去劝阻这逾越的行为,曲休只是突然非常的心酸,也许溪篁真的是怕了,要把自己当最后一点光来守护。「你去照顾六幺就好……不用管我的。」说话声无论如何都响不起来,还有些暗哑,看来自己的确是昏睡了很久。
没想到手上的力气忽然松开,「他死了。」
这句真话被说得异常平静。
曲休不可思议地皱紧了眉,反倒更加担心他来:「你?」
「昨天我把他埋在了太湖边,他说他老家在太湖……谁知道呢,他说的话连自己都分不清哪句是编的。」以前他把这当做是低劣的恶习,现在想起来,却是六幺为了维护尊严的一个梦罢了。从小被抛弃的童年,谈得上什么老家,什么故乡?
现在好了,从昨天起他就永远住在太湖岸那片白花花的芦苇林当中,再也没有人来打碎他的梦境。
曲休费力地坐起来,腿脚还软绵绵的,同他的声音一样:「溪篁,你要真好了啊,就不会这么平静的。」那么迫不及待就想要去拆穿他。
因为在曲休心里,不说话也好,痛哭流涕也好,都比这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交谈强太多。就好像唐骁那次,他站在院子里吹了一个晚上的笛子,回屋大病一场,就也不那么难受了。
「殿下。」这称呼长久不叫了,乍听起来有点刺耳。「您多心了。」
「您多心了。别忘了,溪篁以前,是个杀手。」
杀手不需要感情,却并不是无情的。曲休的眼神从担忧转向悲悯,他以为那都是为了眼前这个伤心的男人,却不知道人要从心底流露出来的情绪,往往就带上了自身的色彩。
念思乡的诗词会动容,那是因为自己本身就对故乡自然而然地怀恋着。
「不会比那时候严重吧?父亲那时候……」好在他们认识很久,像相依的老友,这种话才能毫不避讳地问出来。
「嗯。」男人最终点了下头,没再回答什么。
半夜里,曲休感觉到有影子斑斑驳驳透着月光不停在身边晃动。睡得久了,干脆无聊地看着周围。旁边溪篁在做噩梦了,曲休知道。
他的手脚在梦里不正常地摆放着,不停挥着臂膀,较劲的样子倒像是在做一场春梦。
「谁说我不喜欢你呀……我喜欢啊……呜呜……喜,欢啊……」
梦里他在啜泣。
曲休并不清楚他和六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隐约觉得那可能是场误会,误会牵扯到感情,有时就攸关性命。
像是「我喜欢你」这种话,如果在当时说出来,也许六幺还会在他们身边聒噪,继续讲他一个个冷到家的笑话。
想到这儿,曲休忽然意识到,魏远争从来没对自己说过一句爱你。
曲休不会像女人一样去较真,也许他情愿他……永不说爱。
真正的梦境只有溪篁自己清楚。那是无限趋近现实的,一场酷刑。
小贼当防,就算这小贼几年不偷,也难免要贼心不改。
那天,连绵阴雨中最平常不过的一个傍晚,月亮也藏匿起来,黑漆漆地不见了踪影。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溪篁在白天屈尊降贵,对六幺说了声抱歉。
没有想象中的受宠若惊。当晚,他就阴了自己。
中了采花贼的迷药并不好受,眼睛都快睁不开,四肢像一摊烂泥,踢不动叫不出,可偏偏意识还很清醒。从起先的沉默到后来一声声压抑的哭嚎,他听得清清楚楚。
当六幺跨上来,重重坐在自己腰上时,溪篁吃了一惊。
他在心里骂他小畜牲。想着明天一定要狠狠地揍他一顿,最好把他头发剃光,送到破庙里去当和尚。
啊,畜牲。
在腰下面被剥得精光,冷风在大腿上四处流窜,扫过一阵鸡皮的时候,溪篁终于把那个「小字也去了。
恶习难改的畜牲。
翻腾的怒火让溪篁的双瞳都烧了起来,喉咙口叫嚣着羞愤的嘶鸣,只可惜谩骂被药性阻挡,否则他可能真要站起来杀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
这么想着,低垂的下。体却被意料之外的温热包裹起来。不得不承认,六幺的技术很好,几番套。弄过后,手中的前端就吐出了浓稠的浊白液体。
此时的溪篁是又气又羞。不要说在别人面前泄欲,就算是平时用手解决的次数,他也比一般男子要少得多。现在却被后辈以这样的方式……
浑身颤抖着将最后一滴也吐尽,平素禁欲的身体有了一刻的恍惚。
就在这时候,腹部的残留物被收集起来,悉数涂在了刚刚萎靡下去的器官上。
「啊——」身上的人低吟一声,冷汗顺着额头流进了颓然睁大的眼睛。紧致的甬道狠狠地吸进了下面的利刃,不知疼痛地上下吞吐着,放纵地扭动身体。
溪篁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六幺在自己身上的动作,不知为何,心中的怒火逐渐被愈来愈强烈的不安所掩盖。
「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啊……为什么不喜欢……」像是只知道重复这样不能够得到答案的问题,六幺在断断续续的抽泣中乱了声调,语无伦次地抹着不停涌出的眼泪鼻涕。
糟糕的状况还在持续。溪篁以为自己会被压榨干,尽管结合处已经撕裂,滚烫的鲜血混同着两人的体。液肆意流窜,发出「滋滋」的淫靡声响,可膨胀的欲望被这样窄小的地方束缚,所感知的除了快感,更多的是艰涩的疼痛。
「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身上人低吼着,像一头濒死的小野兽,双腿之间的小东西皱缩成原始的形态,随着自身凶猛的动作无力地垂摆。
他闭起眼睛,不知道溪篁看自己的眼神有多慌乱。
颈往后仰,臀部却始终对准了利器,举高、落下,像要把自己生生刺穿。
偏要做出生平最低贱的姿态,以浪荡的体式谋欢,反正于你而言,我原本便是打上了一世下贱的烙印。
心口很疼,六幺没有用手去按,指甲抠进被单下硬质的木板,是声声的断裂。血腥味在充斥着霉味的陋居里弥漫飘散,溪篁的胸膛被鲜血浸染。
薄薄抿起的唇「哗——」地张大,往身下人胸前复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同当年,绝望于溪篁,铺天盖地。
「呵……呵……哈哈哈……」,听着从轻笑到无所顾忌地捧腹,在月光下他只能看见六幺下颌上不断淌落的血光。
血光点点,血光点点,灿若星辰。
砰地,狂笑的人踉跄着翻下床去,挺立的下。体骤然感觉到冷,冷到心间,入骨蚀心。
「记……记住,我是死在你手上!」
艰难地从散落的衣物中将瓷瓶摸出,雪白的胎骨,在下一刻被六幺亲手砸裂成碎片,几乎已经是用尽全力,血红的解药弹跳着,四处奔散,隐没于暗夜中无可测的深隙。
不要。
他叫不出来。
溪篁他,叫不出来。这个小畜牲,畜牲……积压的眼泪瑟缩着顺着眼角跌落,他一辈子从未有的卑微。
小畜牲拼着最后的力气爬到他身前,嘴巴在一张一合,含糊地被新一轮血液吞没。
突然唇上灼烫,小畜牲的嘴唇擦过他的,但也仅仅是擦而已。
他死了。
蜷着身子躺在泛潮的泥地上,至死面向自己。
「溪篁,溪篁……」挥动的手臂被使劲擒牢,溪篁一下从噩梦中醒来,呆呆地望着面前放大的关切脸庞,一时回不过神来。
「要不要吃点安神的药?嗯?」
「不……不用了……」眼神仍旧游离着,嘴里却下意识地嗫嚅:「溪篁,溪篁一直守护您啊……拼死也要守着您啊……」
他一路披荆斩棘,纵使折伤心爱,也在所不惜。爱之于信念,原本就是渺茫。
死前对六幺种种无情,非但承受者无解,连溪篁也无从解释。像是灾民暴动时,毫不犹豫地将六幺推出,像是最后一剂药材非要让曲休喝下,谩骂诟病,在六幺疑似染病时疏远隔离,甚至想过把他遗弃。
喜欢之于信念,不值一提。
梦萦梦萦,他死于自己当年亲手种下的毒,那噩梦也将萦其终生,绕百岁方休。
第四十九章:不信人间有白头
忆得归去时深红倚绿,回来黄昏晚景,白鹭傍天飞。
远方传来捷讯,曲休等着、守着,只不知是否那人,值得他孤注一掷。
有人的爱恋尘埃落定,有人的却如瀚海寻砾,不得进,不许动,仍渺渺未可知。
那日独个儿在药室碾了一味芍药花,忽想起六幺从前发的那句牢骚:好累。明明是时隔不久,却飘飘然甚不灵清,没来由就惶惶起来。
「安否,何日归来?」匆忙寻纸,提笔沾墨,乍个问句下,却来去思量不出后话。
六幺呼累,横竖是因为得不到心,而曲休,却深知了,得到,亦累。
往后无可预见。手中米黄的信笺也被揉捏成一团,沮丧地抛在桌下。
向晚有信,竟是方才欲托于鸿雁的对方音讯。
「……至多二十日,便可回来。到时相叙,汝可切记。」
切记切记。二十日后,曲休却是空等了一场。
当日,魏远争风尘仆仆,先回了自己府上。府中下人一路尾随,亦步亦趋,个个噤若寒蝉,半声也不敢答他。
「……夫人呢?」魏远争环视四周,犹豫一下问道。
老总管经不住问,上前答他:「回老爷……夫人今日一早去了太傅府。」
「哦。」魏远争点点头,又叫下人去张罗了热水。
一众人忙活开来。
「老,老爷。」贴身的小厮哆嗦着拉了拉他的衣袖,怯怯地抬起眼睛:「太,太傅府上出事了。」下人们面面相觑,老总管一个踉跄拖过那小厮:「夫人临走不是交代了,一切等她回来再说……」正要抬手去拍他,被魏远争一把擎住了手腕:「出了什么事?」
这声厉喝将众人吓得一抖,腿弯一软那总管转身跪下来:「是……是三老爷……」
「远纷?」魏远争急红了眼,就也管不了许多,下意识地伸手去摇他的肩:「远纷,远纷怎么了!」
老总管一时被摇懵了说不话来,倒是左手边的丫鬟「扑通」跪下:「三,三老爷……没,没了。」
消息如一记响雷,半晌魏远争才口中嗫嚅一句:「笑话,他这样的人……」
只是原先酝酿的那嘲讽笑容再也挂不起来,三五步一绊跤地将马厩里的玉鬃又牵了出来。
京城的路甚是平坦,马背上的人却感觉比之山路唯恐不及,原先井然铺陈的石板,在他眼里成了沟壑同山岭,难以驾驭的险阻艰难。
「这不是好好的……」好不容易到了,太傅府甚是安静,那慵慵懒半眯眼的守门小童不晓得溜到了哪儿去。石狮高匾朱漆门,一丝装饰也无,端的是再寻常不过模样。
就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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