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君侧(帝王攻,古文,宫廷,将军受,虐)作者:鱼巫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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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君侧(帝王攻,古文,宫廷,将军受,虐)作者:鱼巫巫-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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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休渐渐松开手,唇上还有残留的红,斑驳地,如出了一片病态的疹子:「他们,也如此?」他吃力起来,曲了曲手,溪篁弯腰把他扶回里侧。

  「那些人,我的祖父、父亲,他们也如此,如此想吗?」

  他不依不饶地问着,眼睑却有些恹恹地垂下来,似是困得很了。

  「从前,我在太子殿下身边的时候……」溪篁一边揩去他唇角的印记,回忆袭来,像是又回到了当年,他尚年少,而那人就在面前:「那时候,他夜里冻得得狠了,就把自己浸在才烧开的药浴里,起来的时候身上起了许多水泡,可又得马上穿了衣服。走几步,那水泡便破了,他就用力攥着我的手腕,说你看啊,又是一个白天了。」

  你看啊,又是一个白天了。

  床上细不可闻的一丝应声,曲休在厚重的锦被下翻过身去,血色殆尽,脸若雪的白,睫毛乌如鸦羽,稳稳覆着肌肤,像是生来合该平静。

  上宁皇室的人,本就必须在这种怪症下堪破,他们,如若不在冰冷中逝去,便要同草芥一般,逆风长生。

  几番秋风换来一荒叶红。

  「魏远争,何为江山?」红叶如荼,将君王衣衫染遍。

  「共享一江春,山揽九州云。」魏远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悉数地,两人都映得通红。

  脚下,许便是他们如斯共享的江山。

  晏平十二年,寒露。

  北蓟国幼帝薨,由是帝位空悬。日前宗室七王齐聚都城,几方争执不下,冲突中兵戎相见。北蓟与晏不同,实封制,兵权一时竟混乱不堪。

  却不知素来欺压下的邻国伺机蠢蠢欲动。

  晏亦与上宁互结盟约,加之又有秦晋之好,欲乘乱对其宣战。两国一出兵力,一援物资,不知前路何如。

  而那一日,也是曲休临出发的前二日。

  只剩下……两天了啊。

  从太医院出来已是向晚,绿草芳地早承了一袭锦衣,如今夕阳一落,便有焦灼之嫌。曲休只顾着埋头闷走,紧裹了身上厚重的冬衣,前方,却不设防撞进了一个温厚的怀抱。

  魏远争额头上汗水涟涟的,在周遭结了一圈稀薄的白雾,若隐若现,像是尤带着赶路时风的气息。

  「我……我……」

  曲休站稳了听他急急地讲着话,却看他激动地说不清楚来意。

  「我要出征了,后天,你跟不跟我走?」

  最后终于讲出来了,费了好大力气。魏远争一脸紧张地倾着身子,视线所及,曲休却恍若未闻,只淡淡哦了一声,连眼神也是淡的,好像在看风卷来的一片银杏,又像要数宫门口新悬的宫灯。

  何以,他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处在日夜的交界,天地是一瞬间黑下来的,站久了,便连表情也辨认不出,四窜的只有呜咽的晚风。

  虚弱的嗓音挟杂着呼啸的风声:「出征,如此……甚好。」

  不置可否的表态。

  曲休踉跄了一步,他是想带自己走么,曲休苦笑起来。那时天边是将满的辉月,没有一丝云彩。他快步冲前走去,像是要摆脱这从天而降的光芒。圆月清风,果真是偏要作证他们的离别吗?

  「殿下,怎么跑这么急,你伤还未愈。」溪篁猛地截住他。

  「我……」曲休俯着身子呼呼地喘气:「我,冷……冷。」

  纵是熟睡时,他也紧起了眉,连眼睛也瑟缩进被窝里。他和他,就好像走在窄路上的两个人。那路太窄了,一个往前,另一个就要踩到对方的影子。一个往后,就注定要看前方的背影。

  他们任何一个,都不能随对方的脚步,数自己的年轮。

  醒在正午的暖阳里,是幸福的,门外有喵呜的声响,披衣探去,却是满月在戏弄一只野猫。曲休只一招手,它便丢开那野猫撞进屋里。

  「呜呜——」它眯起眼接纳了曲休放在自己额上的冰冷手掌。

  唐骁,四公子,溪篁,六幺,认识的人虽然只有那么几个,但,一直不分开,好不好?

  「呵。」曲休微笑起来,「那时候,你还只有那么小。」

  满月歪了歪头,也不知听懂了没有。

  「溪篁,陪我去找他吧。」曲休笑着同他讲,如那日温暖的秋色。

  远远地,他们看见魏远争骑在马上,他依旧穿着朝服,绯色麒麟袍遥看像红至极盛的一簇焰火。

  曲休停下了脚步,欣赏着那浑然未觉的男人,像在烙印一幅画,往他曾断开心脉的胸膛。「溪篁。」他轻轻唤了他一声。

  旁边寡言的男人只是默默转过头来注视。

  「昨夜,我忽然想起,元宵夜我同六幺混在人群里看他。」仿佛一场回溯,他悠悠地念着:「他那时候刚平了反贼,就像现在这样,骑着高头大马,隔着很远一路走过来。他不会看见我,可我却看见了……呵……他的脸上有我从没见过的,神采,那是一种……」他比划起来,很久才回味过来:「……一种光一样……耀眼的神采。」

  溪篁的眼神袒露着柔软,然而曲休却看不见,他只听见他问:「现在呢,要同他去说什么?」

  苍白的脸颊上似乎有了一抹颜色,晕开来,红扑扑地占据了骄傲的鼻尖:「你看,他就该那样子。我认识的四公子,当做马背上驰骋的将军。」

  唯有那样,才是完整的他啊。

  说话时,曲休便宛若脱了线的木偶,只看着那一点光走过去,走近了。

  「魏远争,这一回我恐怕又得叫你失望了。」

  玉鬃马上的人急着跳下来:「什么失望?」

  看,他认识的他,连急了样子也那么好看。曲休这样想着,脸上却再也撑不住笑容:「魏远争,这一回我得叫你失望。我不跟你走,但今生你若要等我,我便永志不忘。听清楚了吗,今生今世,永志不忘。」

  第五十六章:长相思,长相守

  「永志……永志不忘……」魏远争愣愣地重复了几遍,忽然摇起了头:「那么现实呢?」

  对不起,曲休缄口,悲哀涌尽了之前伪装的淡然。纵他倾尽所有,也只有,只有那么一个誓言可给。

  「现实是你要离开,你决定了,你要走,而我争不来。」

  「要怎样,我才可以争来,要怎样?」

  「你唯有……」曲休捉住他的手臂:「唯有忍尽相思。」他望着他,痴了一般,口中的话好像咒语,不停地萦绕在空气里。

  「我……不保证会等。」似是妥协,魏远争摊开手,又好像埋怨,轻描淡写地像一句自语。

  曲休听到却莞尔起来,沉甸甸地,有一块石头砸了下去,狠狠将心也血肉模糊:「好了。」,他摸摸他的肩膀:「从现在起,还有六个时辰。我会一直陪你,到天亮。」

  人间,有没有比这更短的厮守。

  「想好了,这六个时辰你要做什么?」他用一种近乎哄骗的语气,像小时候养父带他去逛庙会前说的话:小南,想好了,今天庙会你要干什么。

  然而庙会一年能去一次,他们,却只有这可怜的几个时辰。

  魏远争牵着马,想了很久,手一直紧紧地捏着缰绳。

  「上,上马。」缰绳捏得更紧,绕在手背磨了深深的红印。

  马背上,他抵着曲休的背脊,一条手臂一定要箍紧了他才安心:「陪,陪我睡一觉吧。」他的语气说不上霸道,只是有点任性。

  「嗯。」曲休轻声应他。

  「以前我就在想,你身上凉,会不会有人夜里给你捂捂,你就不冷了。」

  「会,会吧。」

  夜里他们和衣而寝。

  「用一个枕头。」,魏远争扶住他,把另一个扔下床去。

  「扬州的画舫里,你也是这样的,记得么?」曲休把身体缩进他怀里。

  「睡……嗯咳……睡觉。」声音有些变调,魏远争用力用力清了清嗓,把他的头往自己颈间按了按。

  他们谁都说不清是谁在假寐。

  凌晨时,魏远争听到一丝动静,混沌的头脑顿时醒转过来。他僵着臂膀,原来,那么没有温度的人从怀中离开,空空的臂弯还是会感觉到冷。不愿睁眼,等动静消失了,他掀开被角,借着黎明的光,发现身边的床褥有一个微微塌陷下去的人形。

  他轻,留下的痕也浅浅的。魏远争小心翼翼地碰着它,起床时,又一点点把它抚平了。

  「该出发了。」东方新起的一束光投在他的银盔上,身边的副将转头提醒他。

  马上的人当真英姿飒爽,只是秋风未免太急。陌路新雨,像洗净了红尘铅华。

  「嗯。」魏远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扬起手中的马鞭。「启程!」他指着那束晨光,重重地咬下这两个字。

  平静于那一刻戛然而止。他的身后,将士一涌向前,高亢的呐喊合着马蹄声,在出征的战鼓下震耳欲聋。

  魏远争什么也听不见了,这轰隆中,他的耳边只余了一缕最清冽微弱的笛声。那笛声不知从哪里来,绊着,牵着,有如一丝细线系在他小指边缘,不尽、不绝。

  恍惚中似有人附在他耳边,说:北地艰险,请君珍重。

  一字一句,诉尽天涯。

  彼有天涯,路遇两端。一端延及碧落,一端纷至黄泉。从此春换了冬,冬雪与歌,再无人提,无人再有一句:天冷,加衣。

  地冻天寒,上宁地素裹银装,重重覆了旧日风景。一年之后的当时,「魏远争。」至高处有人倚栏孤立,一袭华衣斑斓向北,他呵气:「魏远争。你我,管他风云起——」

  晏有史书载:「晏平十二年霜降,景帝始征北蓟,以王翀为帅,魏远争、江渚为将。初,破雁入关,靡有克之。后,上宁英宗薨,内祸起。

  晏平十九年,战于鹿野,终克。燕州关破,北蓟大恐,请和。帝不允,再战。王翀拥军,其下魏远争得令,遂杀之。径破关,斩六将,直至北蓟城下,与上宁军合师,咸击北蓟,破蓟城,约与五十年不犯。乃撤。

  帝大悦,以魏远争为骠骑将军,袭万户侯,永驻雁门关。

  晏平二十六年,骠骑将军悬将印于城上,竟匿踪迹。有戏说,骠骑一骑,竟万户不户焉。」

  后十年,又有上宁史书记:「绍圣十四年春正月,帝绍功臣,以安息郡宁长青为安息王。

  已巳,不视朝,大赦。

  庚午,帝居含风殿,命群臣谒安息王于文渊殿。

  壬申,帝崩于含风殿,年三十有四。上谥仁,葬锦陵。宣和元年,改谥孝仁。宣和六载,谥孝仁光武皇帝。十七载,增谥神尧孝仁光武皇帝。」

  上宁仁宗宁从嘉英年而逝,每有人提及,定扼腕叹曰:帝若在,文乃昌。因其在位,兴文抑武,上宁文章竟一时与晏争鸣,实乃文人之幸也。

  再说晏朝景帝,纵观三国,众口皆交口赞曰:其乃国之幸,民之幸,时事之幸也。好一个千载明君。然这盛名之下,其中甘苦,仍鲜昭于世。众君臣也只好且留一段青史,于后人褒贬。话说回来,这褒贬,于他们,又有何相关呢?

  此为正史。但有说书人却摇了把纸扇,徐徐一口会稽方音:「魏远争那厮生而顽劣,年近不惑却拍拍手走人,乐得做了个甩手掌柜。」惊堂木猛一拍:「你说伊是去了哪里?」

  「去了哪,去了哪?」

  纸扇一摇,好大四字:和气生财。说书人拈须笑曰:「预知后事如何,且听……」

  说话间,便有人将身前八仙桌掀了,闹哄哄把果皮乱了一地。

  「现今的年轻人,怎好这般浮躁。」说书人对满地狼籍,捧心而立:「这千说万说,男人,还不是寻花访柳了去,伊倒快活,这下还不得被老太婆扒皮。」

  尾声:

  二月扬州,绿柳未匀,便有春风迁就,细细裁了。那柳儿,自是迎风纤腰慢慢舞,曲到绿娘细细歌。这秦淮河畔如此惬意风情,今天,却偏生被些个不识趣的人扯开嗓门,败了这秀丽天成的好风景。

  「大人,大人,方才小的一打听,我们站的这儿,还是城西!」小童约摸十二三岁,急急追了前方徐徐赏景的主子,手里头擎的,是刚买的两串滴清透亮的糖葫芦。

  那着青衫的男人闻声站定,又往那绿水处遥遥望了会儿,悠然转身:「叫我什么?」开口音清,面含笑意。

  小童脖子一缩,吐舌支吾:「老……老爷……」

  「砰、砰」,顶头吃了扇子骨两记暴栗,小童胖嘟嘟的小手扶着双髻,满不情愿地清了清嗓:「老爷,他们说这儿还是城——西——」

  秦淮河里头漫的是温柔水,闻声颤颤漾起了涟漪。

  老爷的脸皮也随着这声泛过几种颜色,青衫一振,索性抬脚出了沿河古道:「胡说!」他扭头轻喝,行到远处,指着红绿间一处花枝招展小危楼:「瞧见没有,就那儿,拂春楼。本老爷十九年前去过,不在城南在哪里!」

  小童叹了口气,泄劲般递了手中糖葫芦与他:「唉唉,您说的是……」

  老爷俯下身去挑了串好的拿在手里,眯了眼有些心虚:「不过十九年了,这搬迁下倒也未可知……」说着将打头的那颗咬下,一口姣好白牙。

  「还不是……路痴……」小童的嘀咕声抵过常人的言谈,从后头老爷捋了捋袖管,伸手提溜了领口:「嘿,小子诶,出来长见识了啊。」

  小童倒忘了,老爷是个武将,不止,还是那大名鼎鼎的骠骑将军。

  小童张望着往后一退:「小子知罪,大人您可轻点……唉哟!」这将军大人也不知怎么了,两月前突然将金印一悬,放了那大好的名声同世袭的侯位,日夜兼程赶到这扬州,好容易到了,却反倒寻起了路来。

  你说,那十九年前的路,能一样吗?

  别说,兴许还真一样,只是老爷……

  小童看老爷又开始踱步赏景兜苍蝇圈子,摇摇头不想了。跟着这一走,便是大半日。

  要说老爷还真固执:「这地儿我认得的。」,他讲。小童累了半死,抬头一看,是间民宅,心道老爷又迷了吧。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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