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外婆，人生哪儿有那么罗嗦嘛，万事深究，就不好玩了。”欧阳娟亲亲热热地搂着外婆说，“这个风筝整好了，我陪您？”的75fc093c0ee742f6dddaa13fff98f104
“还是路加陪我吧。”的2b24d495052a8ce66358eb576b8912c8
苏路加陪外婆走了几步，回头喊道：“小剪，欧阳娟，你们也快来！”的b2f627fff1
欧阳娟拉着风筝线：“何剪烛，我们去吧。”的4311359ed4969e8401880e3c1836fbe1
我看得出来她很想玩：“你先玩，累了再换我来玩。”的556f391937dfd4398cbac35e
她经不住诱惑：“好。那你等等我哦。”开着玩笑道，“要是我舍不得还给你，你要叫我阿燃姐！”的2ab56412b1163e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老这样，明明是我大些，还非要我叫她阿燃姐不可。的3b8a614226a953a8cd9526fc
他们都走了，我坐在石凳上看着人群。每个放风筝的人都很快乐。天空是黯淡的砖红色，日光稀疏，远处有白鸽飞散，再远处有一家工厂，烟囱里浓烟滚滚，像落墨极重的铜版画。记忆深处，或许在沉梦里，是有过这样的黄昏的。的192fc044e74dffea144f9ac5dc9f3395
他呢，是不是也曾在这样的天空下，回忆起十八岁，被某个女孩辜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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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一个论坛里看到，有人说，不喜欢我的文，因为压抑。的d490d7b4576290fa60
这样的言论看过太多。但事实上，我一直试图表达美好，甚至是，温柔。
自省过，但也许确然如此吧，写得苍凉（虽然我不自觉），是会吓退很多人的。
因此，非常感谢每一位留言的朋友，包括那在很远很远的灯下，翻看过这些字的你们——即使，没有评论。也特别谢谢hnyinfq，几乎每章都能看到你。的8c7bbbba95c1025975e548cee86
也许会让人觉得矫情吧，可依然要说，谢谢你们单纯地喜欢它。从来不给我任何压力。
我是个写简单小说的人，刚好说出生命里的一些感受。因为简单，所以容易亲近，仿佛刚好你也曾这样想过——如果你们喜欢的话，我想这就是原因。的182be0c5cdcd5072bb1864cdee4d
我的文字被读者挑剔，也挑剔读者。的b5dc4e5d9b495d0196f61d45b26ef33e
你们来看，我就欢喜。
2
约莫半个小时的光景，苏路加和欧阳娟就并肩回来了，他们好象在说什么开心的事，欧阳娟笑笑说说，苏路加也微仰着头笑着。他说喜欢小儿无赖，需要的，也该是活泼开朗且闻弦歌知雅意的伴侣吧。可我是这样闷的人，这样闷，他要的快乐，我给不了。的d1f491a404d6854880943e5c
欧阳娟手里拿着那只风筝逗我：“来，叫阿燃姐，我就给你玩。”的4c56ff4ce4aaf9
我故意不理她。的d516b13671a4179d9b7b458a6ebdeb92
她噘着嘴：“我玩得不过瘾，苏老师就叫我回来拉你去玩，说怎么能冷落你呢。”
“还是你玩吧，我累。对了，外婆呢？”的4d5b995358e7798bc7e9d9db83c612a5
苏路加遥遥一指：“看， 风筝飞得好高！外婆说是想静一静，坐在那儿看呢，俞天爱照顾着她。”的a8ecbabae151aba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欧阳娟说：“那我也歇歇吧。苏老师讲个故事给我们听！”的291597a100aadd814d19
“我哪儿会讲什么故事？”苏路加笑。的08d98638c6fcd194a4b1e6992063e944
“那……”欧阳娟说，“那苏老师就讲讲自己的爱情故事吧。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不等他回答，她眼珠一转，大声道，“苏老师肯定喜欢长得象狐狸精那样的女孩！”的705f217283
苏路加轰然大笑。我嘴里含着茶，想笑不敢笑，怕喷了他们一身。的fec8d47d412bcb
欧阳娟晃着他的手臂：“我猜对了吗，苏老师？”的eefc9e10ebdc4a2333b42b2dbb8f
苏路加饶有兴趣地问：“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的b337e84de8752b27eda3a1236310
“直觉。对了吗？”欧阳娟又问。的8efb100a295c0c690931222ff4467bb8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答案，我和欧阳娟都看着他，期待他的回答。他却敛住表情：“不是的。”
欧阳娟很失望地说：“啊，居然猜错了。”没几秒钟又窜上来，“苏老师的初恋是师娘吗？要是不是的话，就讲给我们听吧！”的9b72e31dac81715466cd580a448cf823
我顿时想扑上去抱住欧阳娟亲一口。关于他的初恋，我老早就想知道了。我很好奇，也很嫉妒，到底是怎样的女孩，能得到他最初的爱慕。的6bc24fc1ab650b25b4114e93a98f1eba
苏路加拎开放在旁边的矿泉水瓶子，喝了一大口才道：“我认识她的时候，也就你们这么大吧，十四岁。我记得那是个夏天。”的c81e728d9d4c2f636f067f89cc14862c
那个初夏，遥远的七十年代末，十四岁的苏路加所在的班级迎来了一位实习老师，教英文。第一次见到她，她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英文名字。Rosamonde。和那位著名的宋氏女子同名。
很多年后，苏路加还记得老师当时的一颦一笑，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裙，爱笑，就像是这帮孩子的姐姐。可他什么都不敢说，她是他的老师，他却只是她的学生。的c9e1074f5b3f9fc8ea
他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起来，每天刻苦地学英语，但没有用，老师待他，和待任何学生没有区别。苏路加为此度过了一段沉沦的时光，他想放弃自己，跑到舞厅去玩，在湖边一坐就是大半个晚上，半夜才溜回家。外婆有所察觉，但装作不知道，等他自己醒过来。的67d16d00201083a2b1
班里有调皮的男生上课和老师顶嘴，老师哭着跑出教室。下课后，苏路加去找她，远远地看到她靠在操场上的秋千边，哭得肩膀一耸耸的，青草、绿地、红花，老师穿着湖蓝色的裙子。他很想走过去，抱住她说：“老师，不要哭。”的8f53295a73878494e9bc8dd6c3c7104f
但最终，他不敢。的3dc4876f3f08201c7c76cb71fa1da439
欧阳娟说：“清秀的带有淡淡忧伤的女孩子，总是很容易让人生出怜惜的念头。”
有次课间，苏路加掏出一本金庸的《天龙八部》看，老师走过来，问他：“在看什么哪？”
苏路加扬起书。老师笑了：“考考你，书里马夫人的闺名叫什么？”的7250eb93b3c1
“康敏！”苏路加脱口而出。见老师笑而不答，他补充，“康敏这两个字，老让我想起英文里的e in。”的fc49306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老师和围观的同学都笑开了。最后，老师拍拍苏路加的肩膀——这是此生唯一一次，他和她最亲密的时分。她说：“是温康敏。”的d709f38ef758b5066ef31b18039b8ce5
她没有告诉苏路加出处在哪里。学生们问及，她巧笑嫣然：“为了让你们一生都记得我，我不会告诉你们答案。想知道的话，自己去翻书吧。”的432aca3a1e345e339f35a30c8f65edce
听到这里，欧阳娟说：“确实是温康敏，杏子林里，她自称是‘马门温氏’。”
苏路加默然良久才道：“她说，要我们一生都记住她。我从此没有再看那本书了。她是开玩笑的，如果存心不想记得她，又怎么会为了一个跟生活无关的问题记得她呢。如果愿意记得她，不藉着任何问题，都能记得的。”的c06d06da9666a219db15cf575aff2824
苏，你现在知道出处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记得她了呢。还是仍用一生来怀念，甚至是凭吊？
老师的实习时间只有一个月，告别时，全班同学去送她。女生们轻声哭泣。苏路加看到老师也哭了，连哭态都绝美。他没有哭，但天空好象灰了。的c51ce410c124a10e0db5e4b97fc2af39
老师是给班里的同学留过地址的，也有女生给她写信，并收到过回信，淡淡的几句话，很温情，很打动人。苏路加也给她写了一封，满满三页纸，东扯西拉，就是不敢告诉她，他喜欢她。
半年后的信上，老师说，她结婚了。苏路加把那封信看了八遍，然后坐在学校操场的单杠上喝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酒。醒来时发现在自己家里，外婆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的73278a4a86
是他的同学把他抬回来的。他看着卧室的天花板，宿醉使他头痛欲裂却清醒无比，他终于明白，有些事，是毫无办法的，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的05049e90fa4f5039a8cadc6acbb4b2cc
世事就是这样绝妙。苏，你遇见她的年纪，正好是我遇见你的年纪。你喜欢的是你的老师，我喜欢的也是我的老师，你。的40008b9a5380fcacce3976bf7c08af5b
苏路加说：“那以后，我对自己说，将来也要当老师。”的66808e327dc79d135ba18e
欧阳娟问：“你后来喜欢过别人吗？”的e7f8a7fb0b77bcb3b283af5be021448f
我以为苏路加会否认，但他肯定道：“有。”的d79aac075930c83c2f1e369a511148fe
“是俞天爱吗？”欧阳娟刚问出来，自己又否定了，“不，不是她。苏老师，她根本不懂你，能和你在一起，是她运气好！”的fc221309746013ac554571fbd180e1c8
“我认识俞天爱，有五年了。她父母待我就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我从小就没有了爸爸妈妈，他们让我有家的感觉。”的96b9bff013acedfb1d140579e2fbeb63
几句话就讲明了渊源。我是明白家的感觉的，我想，对苏路加而言，俞天爱的父母给予他的家的温暖，是能弥补这么多年无法承欢父母膝下的遗憾的。就是这种亲情的维系，才令他即使喜欢了别人，仍不忍伤她吧。的01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她是他的亲人。她的父母，是他的父母。这样的情分，他怎么能洒脱割舍？对待亲人，应该温柔相待。的c9f0f895fb98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那苏老师现在喜欢的是怎样的女孩呢？你这么好，是有学生暗恋你的吧。”
苏路加点一支烟，注视着天上的风筝，良久才收回目光：“她……她静下来的时候，坐在那里的姿势，像个收起翅膀的天使。”的bbf94b34eb32268ada57a3be5062fe7d
欧阳娟还想问，但他不想再说，站起身：“我去看看外婆。”的2050e03ca119580f74
我和欧阳娟对视，跟在他身后。我不知道听了他说的这些，欧阳娟会想些什么。我心乱，乱极了，他不爱俞天爱，他爱的是别人。但一切如他说，他们逼他，他们全都逼他。甚至是抚养他长大的外婆，也让他不要辜负了俞天爱。的19bc916108fc6938f52cb96f7e087941
他又有什么办法。的9c01802ddb981e6bcfbec0f0516b8e35
想起那次我腿痛，他说过的话：“我们拿什么和天公斗？如果年轻十岁，我也会像你一样，拼死争取一些东西。但是到了二十九岁的今天，我想……光有努力是不够的，还需要一点运气。或者别的。”的8bf1211fd4b7b9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当时我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现在想来，字字句句，发自肺腑。的13fe9d84310e77f1
我想起江淮说过的：我不想给良心绑上那么多东西。苏，你为什么不可以？你为什么不可以多为自己想一想？俞天爱想要的幸福，你来成全，那你自己的呢。的d947bf06a885db0d477d70
苏，你自己的幸福呢，靠谁收留？的71a3cb155f8dc89bf3d0365288219936
我们找到外婆，她正坐靠在一棵棕榈树下，仰望蓝天。俞天爱拉着风筝在广场上奔跑着。
苏路加问：“外婆，她怎么没陪你？”的4b0250793549726d5c1ea3906726ebfe
“我想独自静静。”的f340f1b1f65b6df5b5e3f94d95b11daf
风筝飞得真高啊，那么大一只纸鸢，现在只能看到一个小点点。外婆在想些什么呢，她会想起旧年大宅子里的那些1927年的月季吗，会想起那场偶遇的风筝吗。的9cc138f8dc04cbf16240
苏路加弯下腰，轻声说：“外公在天上看着我们呢。外婆，不要难过。”
外婆回过神：“路加，我想起我十二岁那年。那时我真年轻。”的b056eb1587586b71
欧阳娟拉住我的手。我们都能想见她曾有过怎样璀璨的容颜，但在岁月的摧残下，衰老至此，是要令人掉泪的。的edfb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记得当年人，当年事吗？都说时间是吗啡，可以致命，也能镇痛，我以为，到了她的年纪，往事都会悉数忘记。的1c383cd30b7c298ab50293adfecb7b18
苏路加扶住外婆：“原来你都记得。”的fccb60fb512d13df5083790d64c4d5dd
外婆轻叹：“老来多健忘。”的788d986905533aba051261497ecffcbb
我愣住。她当真不记得前尘旧梦了吗，那些旧时阳光旧时风。的3def184ad8f4755ff2
欧阳娟静静地接口：“惟不忘相思。”的149e9677a5989fd342ae44213df68868
外婆朝她看看：“你也知道这诗？”的291597a100aadd814d197af4f4bab3a7
“我知道。老来多健忘，惟不忘相思。白居易的诗。”的c4ca4238a0b923820dcc509a
外婆的神情有些赧然。这让我觉得她很可爱。她给我的感觉一贯是聪明，顽强又俏皮的，这下见她的模样，分明是个孩子，是十二岁那年，极年轻的孩子。的9431c87f273e507e6040fcb0
她说想起十二岁那年。当她审美地回望一生，想到的竟是十二岁那年。的0aa1883c64
在某个刹那，某个明澈的刹那，我忆起，她曾说过，十二岁的夏天，去当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