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颖无奈地抿着嘴，“如果被你撞的那个人是一副不耐烦不友好的样子呢，那就一定是肖曼了。”
舒涵冥思苦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那人脸上的任何表情，只是他深邃而迷人的双眸让她记忆犹新。
“这样，过两天我带你去看看，你确认下是不是他。”
舒涵猛地挺直脊背，“去哪里看？怎么看？”
惜颖的眼珠顺着眼眶转动了一圈，“我的西方音乐史和他一起上，到时候你来旁听。”
“好啊好啊，星期几？”
“星期四上午最后一节课。”
舒涵抬头算了算，大叫一声，“哎呀，每周四我都要上专业课，逃不掉的。”
“那你一下课马上跑过来，我尽量想办法拖住他。”
“大嫂最好了。”舒涵拼命摇惜颖的手臂。
惜颖用食指戳了一下她的头，凑近她耳朵说：“这件事可别让你哥知道。”
“为什么？”
“因为肖曼是个万人迷，我怕你哥乱想吃醋。”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不会说的。”
舒涵刚答应完，脸上就露出一阵窃喜。
不知为何，心头总是默默涌动着一些情愫，熟稔而怀念，或许真的有这种见一眼就令人无法忘记的眼神吧。
和惜颖来到餐厅门口，一眼就扫见人群中舒墨高挑的身影。
“老哥……”舒涵高兴地跑了过去。
舒墨宠溺地揉着她的头发，“你怎么来了？又不练琴。”
“正好碰到嫂子，她叫我一起来吃饭。”舒涵说着朝惜颖吐了吐舌头。
“是的，她有乖乖在琴房练琴，我作证。”惜颖手心对着舒墨，做出发誓的样子。
“你们两个别一搭一唱了，饿了吧，先吃饭。”
“嗯。”
音枫音乐学院的学生餐厅也相当具有艺术氛围，到处摆放着雕塑，放着让人心情愉悦的交响乐，就连从排队买饭的玻璃窗看进去，都能看到厨师似乎在一边转圈一边烧饭。
无处不在的艺术气氛，难怪这里被称为音乐家的天堂。
买好了餐，坐到食堂二楼的露天阳台上，三个人准备开始用餐。
昼长夜短的夏日天空还没有彻底暗下来，绛紫色的天空中还能隐约看到光线的流动。
“今天排练得怎么样啊？”惜颖拿着刀叉，优雅进食的姿势和身边的舒涵形成强烈对比。
“没什么特别的。”似乎是饿了，舒墨切了一大块牛排放到嘴里，嚼了两下后发出模糊的声音，“对了，结束后有个人来找我，好像是你们钢琴系的。”
“钢琴系的？找你干什么？”
“组什么钢琴乐团。”舒墨的眉头微微蹙起，声音依旧不清晰，“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不过没答应。”
“钢琴乐团？”惜颖挑高了眉毛，“这是什么东西？我们学校有这个东西？”
舒墨抬眼间不经意看到惜颖的诧异，安抚道：“估计是别人耍着玩，我乱说的，否则你这个钢琴系的大才女怎么会不知道呢？”
惜颖的心中仍微微不解。
“别想那么多了。”舒墨摸了摸惜颖的头，把视线转向舒涵，“下周四下午你哥我的交响乐团汇报演出，到时候来给我送花啊。”
舒涵的笑脸和晚霞绚丽的色彩交叠在一起，看上去特别可爱。她完全没听到舒墨的这句话，仍旧心不在焉地吃着盘中的食物。
“喂。”舒墨用刀柄打了一下她的头，“在发什么花痴啊？”
舒涵茫然地抬起头，来回地张望，“什么？什么？”
舒墨蹙眉，“你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今天……”舒涵飞快地在脑海中想了个能蒙混过关的理由，“今天老师说我弹得有进步。”
“真的么？”舒墨抬高一边的眉毛，表示出自己的怀疑。
舒涵正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回答，惜颖只好帮忙解围，“是啊，刚才路过的时候听见舒涵有进步呢。”
明明是听到表扬的话，舒墨却露出比平时还要严肃的表情对着舒涵，感叹道：“唉，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一直最担心的就是你这个妹妹了。”说完把头转向惜颖，“对了，你有没有认识什么钢琴系的愿意辅导她的？”
“和我同龄的都还有一年不到就要毕业了，大部分人都在忙出国的事，大概没空吧，要不我去问问大二大三的？”
“哎呀老哥，真的不用麻烦大嫂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舒墨无奈地一笑，“我想在出国前帮你搞定，这样才能走得安心。”
“其实音乐学院出来的不一定都要成为音乐家啊，也可以……啊，也可以做钢琴老师，教小孩子弹钢琴嘛。”每次说这样的话，舒涵都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舒墨。
舒墨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似乎每次谈话都是这样不了了之，因此一直没有帮舒涵解决这个一对一辅导的问题。
其实音乐学院本就没有学生对学生一对一辅导这个说法，只是舒涵在整个音乐学院都算是奇葩，因此对她用正常的教学方式根本不管用，只能想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
周四上完专业课，舒涵捧着琴谱抄近路来到了惜颖上课的大教室，徘徊在门口不顾形象地往里面张望。
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舒涵一眼就看到了惜颖，她正和身边的人低头对着书本讨论什么的样子。不知是不是错觉，舒涵觉得惜颖的站姿比平时要僵硬得多。
惜颖问问题的时候背后几乎冒出了汗，感觉到一丝紧张的同时还不时用余光向门口张望，终于看到一个粉色的光团，才舒了口气，合上琴谱对肖曼说：“谢谢，这首曲子的指法一直困扰着我，经你这么一说马上就明白了。”
肖曼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没关系。”
门口的舒涵拼命朝惜颖招手，惜颖看到后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脑袋，“哎呀，忘记有同学在等我。”说完给舒涵使了个眼色叫她进来。
舒涵愣了一秒后，立刻小跑到惜颖身边。
“这是我男朋友的妹妹，沈舒涵。”惜颖指着舒涵向肖曼介绍。
肖曼淡淡地扫了舒涵一眼，然后拧起眉。
舒涵由于害羞一直低着头，听到惜颖介绍自己之后，不被察觉地在裙子上把手心的汗擦掉，随后伸出手向肖曼打招呼，“你好，我叫沈舒涵。”
一秒……
两秒……
三秒……
这个似曾相识的停顿，让舒涵蓦地抬起头。
“真的是你。”再一次看到肖曼的俊脸，舒涵整个人为之一振，由于伸出的手没有得到回应，只能僵硬地停留在原处。
肖曼半眯着眼，轻抿的薄唇透出一股淡漠，“你是……弹德彪西的那个？”
同一秒钟，舒涵和惜颖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肖曼的视线对上舒涵错愕的脸，却完全无视舒涵半空中举到无力的手，“我记得你，《雨中的花园》。”
舒涵的神色愕然，嘴唇张张合合，半天没发出声音。
肖曼完全没有理会她，低头看了看时间，“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他潇洒不羁的背影，舒涵感觉自己的血液循环从未有过的顺畅，整个人都热血沸腾起来。
“真的是他？”待肖曼走出音乐大教室，惜颖才把视线拉回到舒涵脸上。
舒涵只感觉自己的双腿有些发麻，似乎不只是双腿，浑身上下都在微微发颤。
“舒涵，你没事吧？”惜颖见状立刻扶住她，惊愕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你别吓我啊。”
“是他，真的是他。”舒涵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他竟然记得我，记得我。”
命运的轮盘像是转了一圈后停在了原来的地方，舒涵没想到能再一次相见，原来那不是人生仅有的一次擦身而过。
“可是……”惜颖却露出愁容，“肖曼似乎从来不和女生接触，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接近他。”
“没关系，能和他说上话已经很满足了，以后每个星期四我都提前逃出来，这样就可以见到他啦。”
惜颖的脸上露出一丝心疼，“你怎么这么傻呢？”
“有什么办法，他这种音乐天才一定喜欢有气质，能够配得上他的女生，我就……”
“哎呀，说什么呢。”惜颖马上打断舒涵，“你也很优秀好不好。”
“大嫂，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的，像我这种学生根本就不配在音乐学院读书，所以我也不是很想认识肖曼，被他知道我钢琴弹得那么烂，估计会嫌弃我的吧。”
舒涵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不清晰，眼神也暗了下去。
惜颖不知怎么安慰她，突然想起舒墨今天下午有演出，于是转移了话题，“我们先吃饭吧，一会儿还要去音乐厅，你哥还在等我们呢。”
“哦对，差点忘了。”神经大条的舒涵仅用了一秒，刚才的忧郁便立刻烟消云散。
第四章 成为你的独一无二
两人随便吃了些午餐便来到音乐厅，整个大厅早已被沸沸扬扬的谈话声填满。
由于是比较正式的汇演，只有有票的人才能进去观看。所幸舒涵和惜颖有舒墨给的好位子的票，所以不用为座位发愁。但是由于到得比较晚，位子又比较中间，所以挤进去的一路不得不和座位上的人连连说“对不起”。
刚坐下，音乐大厅的场灯就缓慢地暗了下去，嘈杂的声音也渐渐变低。
随着拿着各种乐器的交响乐团成员从偏门走上舞台，大家的掌声开始热烈起来。
音枫音乐学院的音乐大厅和艺术中心的正规音乐大厅一样——下沉式的设计，舞台在中央，前后左右都有观众，座位越是靠后海拔就越高。舒涵和惜颖坐在A区最后排（11排）的中央。
“每次视野都这么好，看得很清楚呢。”惜颖看到舒墨上场的时候，加重了鼓掌的力道。
掌声持续了一会儿停下，乐团的第一小提琴手舒墨给了个基准音，让所有的弦乐调试。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啊？”舒涵对舞台上所有乐器发出同一个声音表示不解。
惜颖往舒涵那里侧了侧，轻声说道：“这个是演出前的调音，为了避免乐器音准出现差错。弦乐团的音准以第一小提琴手为准，管乐以双簧管为准。”
舒涵笑道：“那如果老哥的小提琴走音了，不是糗大了？”
“一般上台前就会调好，这个是做做样子而已。”
舒涵看着舞台中央被灯光照亮的舒墨，突然觉得他并没有那么黑，刚想侧头跟惜颖吐槽，却想起惜颖最不喜欢舒墨的一点就是他皮肤黑，于是只能把话和笑容都咽下。
又是一阵海浪般的掌声，舒涵再一次朝舞台看去，指挥穿着燕尾服走到台中央，朝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
舒涵随着大家的节奏鼓着掌。
舞台上的人开口道：“大家好，非常荣幸今天可以有机会在这里指挥音枫青年交响乐团，今天我们要演奏的曲子之前从未公开演出过，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语毕，他半侧身朝身后指去，舒墨在众人睽睽下起立，往前走了几步。
不解的舒涵马上请教身边的惜颖，“老哥这是要干什么？独奏？”
惜颖摇了摇头，“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小提琴协奏曲。”
看到舒涵一脸茫然，惜颖接着扫盲道：“这是一种常见的交响乐题材，比如小提琴协奏曲、钢琴协奏曲或是双簧管协奏曲等等。小提琴协奏曲顾名思义，小提琴就是主角，会有很多独奏的部分，一般独奏部分由乐团的第一小提琴手来完成。”
舒涵原本还想问些什么，惜颖突然对她伸出手指，示意音乐要开始了。
在明亮而不失柔和的灯光映照下，乐团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注视着指挥的动作。
穿着燕尾礼服的指挥背对观众，垂落在双腿两侧的手拿着指挥棒徐徐抬起。
舒墨用下巴与肩夹着小提琴，深吸一口气后，仔细观察指挥的动作，怕错过了最精准的开始时间。
指挥的手举到最高点的时候，给舒墨使了个眼神，然后他的手和舒墨的手在同一时间摆动起来。
刹那间，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充满了整座礼堂。
在座的所有人都瞪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上，传入耳朵的音乐在一瞬间之内震撼了所有人。
演出的曲目是《帕格尼尼第一小提琴协奏曲》，专业人士都知道这首曲子对小提琴独奏的要求非常高，二重泛音或跳弓都是十分艰难的技巧，更何况……
“更何况，这是改编过的《帕格尼尼第一小提琴协奏曲》。”
坐在台下的肖曼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不确定是不是所有人都发现了，这首曲子由D大调改成了降E大调。
而这意味着，现在小提琴独奏的难度比原来的还要大。
对于小提琴造诣远远不如其他乐器的肖曼来说，第一次觉得有他一辈子不能靠自己的双手奏出来的音乐。
旋律还在继续，小提琴奏出的音符如一根无形的线，穿入肖曼的身体里面打了个死结。
舞台上的舒墨，是所有人注目的焦点，他挥洒自如的动作和演奏出的美妙音乐，给所有人带来了一场视觉与听觉的盛宴。
人琴合一，应该可以形容此时台上让所有人敬佩的第一小提琴手沈舒墨。
灯光辉煌，全世界最绚丽的音符在这里绽放。
《帕格尼尼第一小提琴协奏曲》，由号称小提琴鬼才的意大利作曲家尼科罗·帕格尼尼作于1811年。此曲原来是用降E大调写成，但为了减少小提琴演奏的难度，显现特殊效果，所以将乐器调高半音，并使用D大调乐谱。
而此时台上的整支交响乐团演奏的是原汁原味的降E大调，这让所有专业人士都为之惊讶。
难怪最近交响乐团的排练都极为神秘，原来是有这样的拿手好戏要上演，而他们也成功地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这首曲子中间有许多小提琴独奏的部分，对速度和音质的要求极高，许多小提琴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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