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小朋友探头向门口张望,像受到惊吓般摇头:“不要和那个叔叔一起吃饭,看着好吓。”
众回头,他指的是,岳芪洋……
他坐门边的座椅上,神色略微发僵。她打量着他微妙的神情,很不厚道地笑开。
瞪了她一眼,他转身离开,扔下一句:“们慢慢吃,去示教室。”
小朋友见吓的叔叔自觉消失,一下活络了起来,连连点头说要和他们一起吃披萨。刚咬几口,梁主任终于结束了门诊,把儿子捎了回去。
他们走后,她才知道梁主任是位单亲爸爸,其妻子原也当过他手下的实习生,生下儿子后的第三周,因为产后抑郁自杀身亡。之后虽然他的私生活一直是个问题,但碍于儿子的原因,没有再娶。
“所以梁主任才喜欢对实习生下手?原来是心病啊。”
不知谁说了一句,引起哄堂大笑。
她亦随大流地咧咧嘴角,突然觉得,这里的们,无论是毛毛,还是梁主任,甚至是岳芪洋,似乎皆具有双面性。
穿上白大褂,他们都武装起一颗坚硬的心,无悲无喜,忙碌辛劳。脱下白大褂,又有谁不是拥有喜怒哀乐、家长里短的普通,真实得就像擦身而过的每一个。
外卖很快被一群饿狼风卷残云,亏得黎糯眼明手快抢了一盒饭,准备给他送去。
毛毛见她要去示教室,也一跃而起,说:“跟一起去吧,正好去拿上个月同学们的记录本。岳主任如果是一个示教室补觉的话通常会落锁,又没钥匙。”
可到了那里,门虚掩着。她听见里面有说话,便轻轻敲门,推开。
而后他们看到的一切把她惊讶到目瞪口呆,倏地捂住眼睛转过身,饭自手中掉落,米粒洒了一地。
示教室里,有个女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迅速地他的双唇上触碰了一下。
☆、下下卷4
“做什么?”
几乎她转身的同一时刻;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透着不亚于她的惊讶;以及压抑着的愠怒。
亲他的;是个漂亮的女生;从相貌看,年纪应该比黎糯还小。小女生眼梢瞟到门口忽然多了两位观众;完全没介意。
“岳主任;您救了爷爷的命,也救了的心。想爱上您了,希望您能接受,仅此而已。”
小女生的告白直接坦荡;且没等岳芪洋表态;便留下灿烂的一笑,往示教室门口跑来。
她从毛毛和黎糯之间钻了出去;不轻不重地撞了她一下。
剩下的三个,尴尬地沉默着。
幸好他的手机铃声救了场,说是会诊医院派来的车已经抵达一附院。
“马上下来。”他回答道,似乎同时叹了口气。
如果樊师伦场,一定暴跳如雷地骂她没出息。
可是怎么办呢,她的应激状态就是变成一只鸵鸟,所以才会下意识地捂住眼睛、背对他们、不给他解释机会地逃回办公室、缩最靠里的那台电脑前让屏幕把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
晚上九点左右的光景,c3的医生办公室里仍旧是一番忙碌热闹的景象。除了值班中的小郑学长不知身处何方,分管后组的本科室硕士还有盛青阳都没有下班。
他们听到办公室的门被“砰”的一下推开,还以为出了什么紧急状况,见到的却是撞了邪般的黎糯,不免诧异。
半分钟后,岳主任也出现办公室门口,向里张望了一眼,无奈铃声催着,匆匆离去。
还是本科室的常驻口嗅觉灵敏,马上闻出了八卦的气息。
“该不是撞见了岳主任的什么事吧?”学长问黎糯。
她不吭声,倒是盛青阳来了劲儿:“怎么?这三个副主任还术业有专攻?既然梁老大喜欢实习生,康师傅钟情药代,那冷医生比较好哪口?护士姐姐?病家属?……”
“觉得他那性格会喜欢么?”他的揣测被学长打断,思考了下,又补充说:“只知道们科的护士姐姐有句名言,叫作‘欺上欺下欺老康,防火防盗防小岳’。”
“此话作何解?”
“前半句形容康主任好说话呗,后半句,额,那当然是说岳主任不好惹咯。”
她暗暗想笑,觉得这位学长不应该做医生,转去说书更合适。看那绘声绘色劲,若加培养,日后定赛周立波王自健。
“知道们医院内科是实习生打医嘱,外科是护士打医嘱的吧?话说有一次,们科最凶的护士姐姐,对,就是那个丹凤眼眉毛上吊,们管她叫‘苏格拉底老婆’的那位,有件事惹毛了冷医生。冷医生呢,当面没说什么,事后逢她做主班,必扔给她几十本爬满天书的医嘱,们偷偷围观了一下,乖乖,他术前术后写的全是德文名称加拉丁用法,还没用缩写,洋洋洒洒都是全称,估计能看懂的医生都没几个。”
“当然家也不是羊咩咩,一气之下告到护理部。可她忘了,护理部主任她爹的刀是岳主任开的,她娘还岳主任他哥那儿喝中药,敢得罪他?最后‘苏格拉底老婆’完败,私下和他道了歉,顺便也整了句名言教育后辈。”
盛青阳听得倒吸一口气,得出结论:“腹黑男,顶级的。”
他哪懂什么是腹黑,只是书呆子发起倔脾气,用小朋友的手段整罢了。她如是评论。
“黎糯,过来。”这次现身办公室的是毛毛,“翻掉的饭自己去叫阿姨清理干净。”
她一怔,应了声“好”,便跟他出了门。
可示教室门口哪还有残局,她有些纳闷,回头正对上另一双八卦的眼睛。
“额……”她想问,请问您把拉到此处有何贵干?替家上级封口?
“这位实习同学,可是喜欢们岳主任?”
“额……”
见她模棱两可,又追问道:“那见了他和27床家属亲亲洒什么饭?”
终于了解了那女生的身份,黎糯琢磨了片刻,回答说:“哦,之前一直以为家属和医生或者病和医生的爱情故事只小说里会发生,这回亲眼目睹了,过分惊讶导致手滑了。”
“真的?”毛毛的眼神分明写着:少诓。
幸好手机的震动拯救了她。
她慌忙丢下一句“接电话”便往楼梯间溜。
那个来电,却被她掐断了。
因为是他打来的。
貌似他也是不知所措的那方?要不要原谅他?
不行,做不到。
女朋友本就该是心胸狭隘的代名词,她又不是圣母,即使错不他,也不能容忍有另一个异性触碰只属于她的地方。
偏偏这书呆子好似又倔了起来,一个劲儿地拨她的号码,不拨通死不罢休的样子。
算了,接吧。
手机的那头,夹杂着稳定的噪音,应是车辆高速公路上飞驰的声音。
他并没有马上解释,而是停顿了片刻。
“……”
被她抢先:“一路顺风。”
“明……”
再次被她抢先:“明天见。”
通话结束。
是夜,外三有三个未合眼。一个是苦命的一班医生,一个是被sci和标书压到求死不得的研究生学长,一个是勤奋的黎糯同学。
她难得如此勤奋,勤奋到整夜保持着一个姿势和动作——坐电脑前,敲键盘。
冬季的太阳起得特别晚。
当第一缕阳光拂过累趴桌上的学长头顶,照亮她前方之际,她蓦地发现自己快把术后第一天病的出院小结都码完了……
她可不是只光顾着码病史,同时也做自己的思想工作。
鸵鸟是应激状态,不能长久。无法逃避的就该直面,必须理顺思路,决定接下来每一步的计划,列成一、二至无数。
她猛然意识到患上了和岳芪洋同样的病症,即不自觉地会把段落转化成条例。不禁自嘲:“啊,看来临床滚出成效了。”
黎糯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女孩子,会下意识地逃避,然后逼迫自己勇敢地站起来。
也许是因为送走了自己唯一的亲,抽去了仅存的依靠,便像剥了壳的白煮蛋,迫不得已又将破碎的蛋壳用胶水胡乱一粘武装外,拼凑出来的坚强。
得找他谈谈,是误会就解开,是其它,额,就阉了他。
岳芪洋第二天早晨回到医院时已近八点。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找她,也不是去c23换衣服,而是套上白大褂正式查房前先巡一遍房。
黎糯病房里见到他,脸上写满奔波的劳累和长时间开腹手术后的疲惫。
一附院的c楼是幢老建筑,病房里尚存着八一间的大病房,再加个床,硬是整成了可怕的超大型九间。
不巧的是,还一拆为二,一部分属于前组,一部分属于中组。更死巧不巧的,27床就位于其中。
梁主任前脚刚巡完,黎糯后脚忙不迭开始换药。所以他跨入病房时,看到的是演杂技般抱着巨高一叠两两相扣的弯盘、又如食堂阿姨分饭似的一份份摆到所管病床头柜上的她,白大褂下方的两只口袋,被纱布胶带备忘录等一干杂物撑得面目全非。
两自然是相视了,却突然之间横里蹦出个小女生,正是27床的孙女。
“岳主任岳主任,您考虑得怎么样啦?”
“岳主任岳主任,您怎么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啊?”
“岳主任岳主任,您早饭吃了没?替您买好咯!”
……
她突然就想起了关于康主任的某个故事。
康师傅的第一任妻子是本院妇产科的医生,据说女方心有眷恋,但男方坚决离婚,因为他勾搭上了后来的第二任妻子。第二任是申康中心的管理层员,申康是市政府对市级医院进行管理的代行者,通俗点讲,就是那些坑爹的指标啊检查啊定价啊都是它搞出来的,作为管理层,责难逃。故那时医院里都嘲他说,师傅真是“舍小家,为大家”的标杆旗帜。
热恋的那段时间,第二任下了班就会来医院陪师傅。偏偏彼时后组请了个好几个妇科会诊,更偏偏第一任是那季度的会诊医生。第一任白天多忙啊,只能下了班再来看病,看完病到外三办公室写会诊记录,就迎头遇上了亲昵中的前夫和新欢。
那种心情真是……
大概黎糯此时此刻能体会到一些……
她倏地扔下镊子,走过去拍拍岳芪洋的肩,说了一句:“抽时间和谈谈。”
严肃的表情和口吻,犹如她才是他的老师、带教、上上级。
由于他那天值班睡医院,她回了家,白天又各忙各的,这时间一“抽”,就“抽”到了后一天。
黎糯舒服的被窝里睡过了头,鸡飞狗跳起身的当口接到了岳芪洋的电话。
“楼下,速度下来。”
她赖床的事情他都能猜到?
不料他又补充道:“拿好的户口簿。还有离婚证,两本。”
差点仰天一跤。
钻进车里,黎糯本该劈头盖脸地训他:“脑子有病啊?放着个后患还和去复婚?”可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地变成了:“值班可以现出来么?”
“可以,让毛毛顶着。”
哦,可怜的毛毛……
静默了片刻,她才开口:“就不打算解开误会了吗?”
“打算啊,”他说着,指指前方,“这样解释行不?”
一看,过了前面那个十字路口,就是民政局。汗,她知道这个区的民政局离他们小区很近,没想到,比想象中还近。
她撇撇嘴,居然无话可说。
道说:婚姻像十字路口。第一个路口,他们是闭着眼睛被牵过了马路,连信号灯的颜色都未曾了解过;第二个路口,亮着红灯,亮得异常果断;约莫他们自己都没想到,原以为会各自拐弯的还会陪自己走向第三个路口,她是赌气,但随着他的一脚油门,无疑,前方绿灯。
换了个地儿,无法掩埋的是他们第三次光顾民政局的事实。
这信息时代,所有资料都是联网的,以至于为他们办理复婚手续的工作员不满地瞅了瞅他们,心里一定是吐槽:“们倒是很忙么。还是们以为,们民政局很空?”
她从来算不上淡定,不比他的表情如故,略带尴尬意味地咳了几下,他还好心好意地拍拍她的后背。
拿完证书,岳芪洋让她坐车里等会儿,他去买早饭。她吵着要吃肯德基早餐,亏得视野范围内还真有家连锁店,他便奉命执行任务。
田园脆鸡堡买了回来,黎糯还捏着证书横看竖看,边看边傻笑。他摸摸她的头,同时夺过两本证书。
“别看了,快吃。”他吩咐道。
“保管?”她问。
“嗯,这次保管。”
眼眶悄然发热,她忙埋头啃了口面包,又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
“为什么的户口簿身边?”
“因为时刻准备着。”他答。
黎糯愣了愣,下一秒扔了汉堡,猛地侧身捧住他的脸庞。盯着看了良久,嘿嘿傻笑,接着狠狠亲了一口。
☆、下…卷5
微微相触的唇瓣;即刻分开。零点几秒的时间。
留给他们的是忽然无限暧昧起来的氛围;还有岳芪洋嘴边被某沾上的面包屑……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吻他;毫无预兆的;诱得他突发期前收缩。
他若无其事地抹了抹嘴,伸手;从她所坐的副驾驶前的储备箱里挖出一小瓶麝香保心丸;顺带仔细瞅了瞅倒车镜中显现出的,某娇羞又别扭的模样。
黎糯见他倒出两粒保心丸,不免担心:“不舒服?”
“嗯,早搏。”他平淡地答道。
“没关系吧?”她习惯性地凑上去摸他的脉搏;的确有。不住叹息:“又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工作重要,的健康更重要。”
“不;”没想到他却反驳道:“休息不足是本,还有诱因。”
“诱因?”
她猛然间理解了他的意有所指,乖乖闭上嘴。
好不容易正常下来的车内再次粉红飘飘。
脸越烧越红,偏她的嘴还硬:“是谁错先?那只是替消毒一下。”
“哦……”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眉头一拧,指出错误:“实习同学,看来外科是白转了。最基本的伤口消毒,无感染者由内向外三遍,感染者由外向内三遍,这都不懂?”
顿了顿,他倾身,愈压愈近。
“觉得,这个伤口有没有感染呢?”
“额……”黎糯被他挤迫得背部密密贴上了车门,亏她此时居然还能回答出来:“后者。”
自从天而降了某种名叫“岳芪洋”的细菌,她的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