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云若舟没有来找夏璇一起吃早餐,却是去了哪里呢?
斐济,酒店外碧蓝的海滩上,厉净凉和云若舟并肩坐着,谁也没先开口。
“聂叔叔有话跟我说?”
因为惦记着厉净凉那莫名其妙的话,夏璇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聂政拿着叉子的手顿了顿,放下后笑着说:“你看出来了?”
“……你想跟我说什么?”夏璇问道,“对了,来之前你说有喜事,是什么喜事?”
聂政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过了一会才说:“喜事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他撤掉餐巾,抿唇说道,“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终于可以告诉你了,我也要解脱了,可不是件喜事么?”
“什么事?”她睁大了好看的眸子,那张精致完美的脸似曾相识。
聂政沉吟片刻道:“你的母亲康雨,我是认识的。”
“什么?”夏璇这下是真的惊讶了,还有点茫然,她也没掩饰,全都摆在脸上。
聂政娓娓说道:“当年你母亲和你父亲离婚后,我一直关注着你们母女的状态,因为身份原因,我没有出席你母亲的葬礼,更没资格见她最后一面。”
聂政说这话时脸上的伤感和内疚让夏璇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母亲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应该很好奇我和你母亲的关系吧。”他自语般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到底算什么关系,我好像只能说,她对我有知遇之恩。”
夏璇已经平静了下来,她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却也不好直说。聂政见她如此,心中已是了然。
他讪笑道:“说来惭愧,我这算单相思吧?很抱歉,虽然你母亲比我大好几岁,可我……很喜欢她。当年你父母离婚我有很大责任,你父亲误会了我和你母亲。”
“真的是误会?”夏璇用连她自己都意外的冷静语气问道。
“真的是误会。”聂政压低声音说,“这个误会,还跟你父亲的现任妻子梁吟有关。”
说来,是个挺狗血的故事。当年梁氏集团的千金梁吟看上了康氏集团的副总叶昕,想要把他弄到手,于是就设计陷害了康雨和她的下属,让叶昕看见了他们“亲密”的画面。
叶昕无法忍受这两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勾勾搭搭这么久,与康雨大吵一架,梁吟趁虚而入。
最后的结果就是,夏璇的父母离了婚,她的母亲因为受到打击一病不起,匆匆离世,聂政为了避嫌没有出现在葬礼上,远走国外发展,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成为都邦证券的大老板了。
他一直暗地里关注着夏璇母女的消息,在听说夏璇被梁吟丢弃之后派了许多人寻找,找到她后便一直接济她,以“爱心人士”的身份照顾她直到她安安稳稳地读完大学,踏入娱乐圈,开始复仇……
“原来是这样。”夏璇出乎意料的冷静,只是紧紧抓着餐巾的手泄露了她的真实心情,她安静许久才轻声问道,“所以说叶昕是以为我母亲背叛了他才离开我们母子和梁吟在一起?”
“可以这么理解。”聂政眼神伤感内疚,“我很抱歉隐瞒你这么久,其实我才是最大的罪人,如果我注意一点,就不会让梁吟有可乘之机。后来我想了想,单是那件事应该不足以让你父亲放弃与你母亲那么多年的感情,他可能是受了梁吟的挑唆,以为你不是他亲生的。”
夏璇啼笑皆非,站起来想走,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双手撑在桌上道:“我问你,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这是丑闻,我谁也没有告诉。”聂政如是说。
“厉净凉知道吧?”夏璇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却还是问出了口。
聂政也不隐瞒,点头说道:“他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
所以在那场发布会之前他才问她会不会后悔?
她的父亲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可恶,可那又怎么样?他还是辜负了她们母女,跟另外的女人在一起那么多年!他已经脏了,永远都洗不白,他活该!
夏璇气得双拳紧握,也不知到底在气谁。
聂政以为她是因为害了父亲而内疚,不忍说道:“璇璇,你也不必太自责,叶总现在这样也是咎由自取,当年他千不该万不该去报复康家,害得你外公破产,你现在对他做那些也是他应该受到的惩罚。”
夏璇都气笑了:“我为什么要自责啊?我没有自责啊,我生气只是因为我更恨他了。那么一个识人不清的男人,那么一个受女人蒙骗这么多年的男人,我有什么可自责的?不管有什么原因,他已经对不起我们母女了,如果没有你,我能不能活到这个年纪都不知道,我有什么需要自责?我恨他,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因为他该死,因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说罢,夏璇头也不回地离开,满餐厅的人看着他们两个,一脸的好奇。
聂政长舒一口气,多年来积郁心中的真相终于告诉了她,他感到解脱,以及一丝丝的茫然。
夏璇回到自己的房间,找了一圈后在阳台发现了厉净凉。他侧坐在椅子上,垂眼观景的模样矜贵清俊,听见响动转头望来,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流光溢彩,沉着决断。
“我见过他了。”夏璇开门见山道,“厉老板还真是深藏不露,那么早就查到了我家那些破事,竟然可以忍到现在都不说,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厉净凉站起来走向她,在离她还有一段距离时就被她阻止了。
“你别过来,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我真是太烦你了,我已经爱不起你了。厉净凉,你怎么能那么坏?你明明有机会早就告诉我,却还要聂政来说这些。你是不是怕我知道了以后取消那个发布会,让你少了名正言顺吞下华夏娱乐的理由?”
这一句句质问像拿着刀在人的心上放血,厉净凉笔直地立在那道:“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吧。”
夏璇皱眉。
“夏璇我问你,就算我告诉了你又怎样?反正你还是会继续发布会。我不是聂政,我比他更了解你。”他一步步逼近她,脸上带着几乎可以称之为森冷的表情,“还有,在你心里我是如何的软弱无能,才会仅仅是一个女人的退缩就让我所有的布局付之东流?”
……好像还真的不会,夏璇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看你是一下子知道了太多真相,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我没有告诉你只是希望由聂政亲自来解开你们的心结,毕竟对你来说——我是个外人。”
厉净凉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他声音冰冷,大概是因为有了他是“外人”这个觉悟。
他自嘲一笑,这笑十分伤人:“夏璇,这是第一次有人敢拿我当撒气桶,我由着你,因为我心里有你,但你记住,没有下次。”
说罢,他越过她想离开,可走了几步身后的低泣声就让他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像是认清了现实一般,厉净凉自暴自弃地转回身抱住了她,将她压进自己怀中柔声安抚:“你最近的眼泪可真多,这不是我认识的你,把你的头抬起来,给我骄傲一点!”
☆、第30章
“你让我骄傲一点也不是不可以。”吸了吸鼻子,闷在男人怀里的大肚婆鼻音很重道。
有那么一瞬间,厉净凉嘴角似乎抽了一下,眼镜之后那双细长乌黑的丹凤眼里是“我就知道”的了然,以及无可奈何。
“你又想做什么。”
哎,其实女人最讨厌这个字了,什么叫“又”?她提过很多次条件吗?
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有点不好意思地抓紧他的衣摆,夏璇墨迹了一会,微眯着眼从他怀里抬起头,拽拽他的衣摆让他低下头来,两人就这么对上了眼儿。
“说话。”
一直被盯着却不见对方开出条件的厉老板蹙了蹙眉,瞧瞧,美男子就是美男子,连皱眉都那么英俊。夏璇破涕为笑,抬手轻轻抚过他如画的眉眼,好一会才收回手,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厉净凉,你要是去拍戏,肯定比云若舟还红。”
好像触到了厉老板的逆鳞,厉某人直接放开了她转身要走,夏璇笑眯眯地拉住他的手说:“走什么?不提他还不行吗?”
厉净凉回眸盯着她,那眼神可真毒啊,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似的。
“别用那眼神看着我,我可是伤患。”她捂着心口,一副无法承受的样子。
厉净凉表情停顿几秒,随后恢复专注,他直接坐到了床边,自下而上慢条斯理地描绘她的身形,她是演员,早被人看惯了,见他如此还摆了个造型任他看,顺便摸摸自己的肚子。
“感觉怎么样,还入得了眼吗?是不是觉得怎么挺着大肚子还那么美?”
她的眼圈依旧红红的,虽然尽量想表现得高兴点,但还是收效甚微。
厉净凉拍拍身边的位置,接着将转头转向一边,好像在思考什么。
夏璇起先有点犹豫,见他转开了头就觉得自在了不少,慢慢坐到了他身边。
感觉身边的位凹陷下去,厉净凉才转回头直视前方说:“看来你冷静下来了。”
其实夏璇现在的心情特别特别的复杂,她明白厉净凉刚才转头不是有什么要思考,只是怕她不自在。他考虑的那么周到妥帖,事无巨细地谋划着一切,她自愧弗如,又觉得很有安全感。
她侧眼看他,他的肩膀那么宽,她看着看着就不自觉靠了过去,依偎在了他肩头。
“其实我也没有想做什么。”她缓缓说着自己的心里话,“我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厉净凉微垂眼睑凝视她,低低沉沉地发出一声疑问:“嗯?”
夏璇视线上移与他对视,问:“你以后会对我好吗?”
“会。”
“那真心想要我和这个孩子吗?”
“要。”
“那你能保证一辈子不食言吗?”
“能。”
“不对啊。”夏璇坐直身子道,“难道以厉先生的性格,不是该说什么‘未来的事我猜不到我能保证的只是当下’吗?”
厉净凉似笑非笑地调侃道:“你揣测我的心思?”
“这是爱的好奇。”她表情特别严肃,说得跟真的一样。
厉净凉轻嗤一声,抬手按住她不停左摇右摆的手,那手的位置特别靠近他的腰,几乎等同于在他腰上为所欲为,他怎么能不阻止?
“刚刚还在阳台上质问我,现在又说什么‘爱’的好奇,你自己信不信。”
“我当然信了。”她很执着与触碰他的腰,尽管他制止了她好几次,但她还是屡败屡战。
终于,厉净凉不耐烦了,抓住她的手腕皱眉道:“再乱动就到床上去。”
这句话可绝对不是字面意思,肯定有更深刻的意思。但夏璇是谁啊?她怎么会怕呢?
“连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满足我,你还说你以后会对我好。”夏璇泫然欲泣,“我就摸一下不行吗?我又不是摸你下面,只是想摸摸你的腰。”
“男人的腰有什么好摸的。”他不咸不淡,不为所动。
“你的腰和别的男人的腰不一样啊!”
“我不是男人么?”
“你是,但你不是臭男人,你是香喷喷的男人。”她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次是真的高兴多了。
厉净凉斜着眼睛看她,玩味说道:“哦,现在我不是坏人了,你能爱的起我了。”
“……”这男人真记仇,夏璇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早上也没吃多少东西,有点饿了,我再出去补一顿。”她说着站起身准备离开,厉净凉也没拦她,等她快走出卧室时才开口讲话。
“夏璇你记着,我不是你印象里那些男人,未来的我会不会变,我自己清楚。”
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以后也不会变?
夏璇想起了她父亲,那个变了很多次的男人。她回头注视着坐在床边的英俊男人,这样多金又俊俏的年轻男人会专一说出去还真是没几个人信,但从历史上来看,很多出轨的渣男不但渣而且丑,所以……既然男性都有变渣的可能,那还是找个帅的吧。
“虽然以前我不太相信。”夏璇靠在门上笑靥如花,“但这次我信你。”
厉净凉叠起双腿远远望她,她沉默片刻继续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他抬抬手,示意她请讲。
夏璇静默片刻,仿佛鼓足勇气般问道:“那你会娶我吗?”
厉净凉忽然笑了起来,好像她终于走进了他的圈套一样。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在她紧张小心地注视下从裤子口袋取出一个精致的小首饰盒,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钻戒?”看着里面价值不菲的钻石戒指,夏璇的心跳漏了一拍,讲话也有点不自然,“上次你送我一把钥匙,这次送一个钻戒,意义一样么?”
“不是被你扔了么。“
这是在说那把钥匙吧,语气还带着点嫌弃,分明是觉得自己辜负他了。
夏璇轻哼一声,绕过他跑到行李那翻了翻,找到一个盒子拿过来打开给他看:“你看这是什么?”
看到那把面熟的钥匙,厉净凉好一会没说话,过了半晌才似不经意地问:“你捡回来了?”
“它自己长脚跑回来的。”夏璇吐吐舌头,非常自觉地从他手中拿过钻戒盒子,美滋滋地收下了,“我知道了,你会娶我,对吧?”
厉净凉没有否认,这个男人很少会承认什么东西,一般对于他来说,不否认就是承认了。
“不过……”夏璇又有点担心,高兴的表情敛起不少。
“怎么?”
“现在大家都以为我的孩子是云若舟的。”夏璇抿唇说着,“你要怎么解释这个?”
厉净凉转身朝床畔走:“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分享一下?”夏璇跟上去。
“你不是饿了,可以去吃东西了,我要休息。”
他没回答,脱了外套和鞋掀开被子躺上去,闭着眼不理她。
“你倒是和我说说你要做什么呀,我也好配合你。”夏璇着急地凑过去。
厉净凉睁开眼摘了眼镜,稍稍按了按睛明穴,眉目间有着浅浅的疲倦。
说来也是,他好像来了之后就一直没休息,她见到他时是凌晨五点,应该刚下飞机没多久,他会累也在情理之中,倒是她太不体贴了……
“你先休息吧。”夏璇心软得一塌糊涂,“